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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在仙台醫專

  周樹人從東京弘文學院畢業以後,按規定應學采礦和冶金,但他決定學醫學。同校方協商後,被仙台醫學專門學校接受免費學習。他到仙台學醫的動機有四:首先,他在父親患病期間出入於當鋪和藥店,恨透了那些標榜名醫而耽誤了父親的病的庸醫,從典當所得的少許金錢都用於尋求那些不能治病的怪藥,最終換得的卻是父親不能救治。學好了醫學,就可以救治像父親那樣病人,使他們擺脫疾苦。其次,他認識到日本明治維新以後,日本醫學大半是來自西醫,可以促進中國的維新。再有,就是要解救中國女子的小腳。他認為要想解放中國女子那所謂“三寸金蓮”而恢複其天足,也需要醫學。後來,在仙台醫專學習了人體解剖,悟到已斷的腳的筋骨沒有辦法解決,終於對解救中國女子小腳斷念絕望。他由絕望而憤怒,痛恨趙宋以後曆代摧殘女子者的無心肝。第四,他小時候牙痛,牙齦出血,那時想不到天下有西醫,中醫仿佛束手無策,說什麽“牙損”難治得很。一位長輩還斥責他,說:不自愛,所以會生這病的,醫生能有什麽法?似乎生這病是一件恥辱,他從此不再跟別人提起牙齒的事。直到他到了日本長崎,牙醫給他刮去了牙後麵的所謂“齒沂”,牙齒才不再出血了,隻花去一小時、兩元錢。要學醫學,在日本的千葉和金澤地方都設立有醫學專門學校,但是,周樹人卻挑選了遠在日本東北部的仙台醫學專門學校,這也是有理由的,因為他在東京看厭了那些“富士山”,不願意和他們為伍,隻有仙台醫學專門學校比千葉和金澤由於路遠天冷,還沒有中國留學生。

  清光緒三十年八月(1904年9月),周樹人前往仙台進入仙台醫學專門學校。仙台是位於日本東北部海濱的一個偏僻閉塞的小市鎮。大概是物以稀為貴吧。當時,這個小城市還沒有中國學生,周樹人是這個小城市的第一位外國留學生,當地報紙為此特別發了消息,在這個小城市裏引起了一陣轟動。他來到仙台醫學專門學校頗受到優待,學校不但為他免費提供學習條件,幾名職員還為他的食宿操心,學校沒有住宿宿舍,便專門為他安排了一家管食宿的客棧。隻是這裏的蚊子太多,睡覺時要用被蓋住全身,用衣服包住頭臉,隻留兩個鼻孔出氣。蚊子無從插嘴,他便睡安穩了。後來,因為這家客棧在監獄旁邊,一位先生說這客棧還包辦囚人的飯食,讓周樹人住不適宜,於是又搬到了另外一家客棧,雖然每天總要喝難以下咽的芋梗湯,但總算順利地安頓下來了。

  開學了。周樹人看見許多陌生的先生,聽到許多聞所未聞的課程,什麽骨學、組織學、生理學、解剖學,都十分的新鮮有趣。從此,他便以極大的熱情投入了學習。

  上課了。這是一堂解剖學課,一位黑瘦的先生走進教室,他留著八字胡,戴著眼鏡,腋下挾著一疊大大小小的書。他將書放在講台上之後,便用緩慢而有頓挫的聲調自我介紹說:“我就是叫做藤野嚴九郎的……。”

  後麵有幾個人笑起來了。藤野先生掃視了一眼,開始講述解剖學在日本的曆史。原來那些大大小小的書就是講關於解剖學從最初到現在的發展的。其中,還有翻印中國譯本的,看來日本對新醫學的翻譯研究並不比中國早。

  藤野嚴九郎是日本福井縣人,畢業於愛知縣立醫學專門學校,畢業後留在本校任教,後來來到仙台醫學專門學校任教授。他對教學工作十分認真,對學生要求十分嚴格。一些學生就因為他教的解剖學不及格而留了級。在課堂上坐在後麵發笑的,就是上學年不及格的留級生。這個學生課後給新生講每個教授的曆史。他說:“你別看藤野先生對我們要求挺嚴格,其實,他對自己一點兒也不嚴格,連穿衣服都不講究,有時竟然忘記帶領結;冬天總是穿一件舊外套,寒顫顫的,有一回上火車,乘務員疑心他是扒手,叫車裏的乘客小心些。”

  一個星期後,這一天是星期六,藤野先生讓他的助手把周樹人叫到他的研究室。周樹人走進研究室,藤野先生坐在那些人骨旁邊正在研究著頭骨。

  “我的講義,你能抄下來麽?”藤野先生問。

  “可以抄一點。”

  “拿來我看看!”

  周樹人將自己抄的講義交上去。藤野先生收下了,說以後每一星期都要將抄的講義給他看。過了兩天,當周樹人把自己抄的講義拿回來看時,不禁大吃一驚,這手抄的講義從頭到尾都被紅筆添改過了,不但增加了許多脫漏的地方,而且將語法錯誤都一一給做了訂正。藤野先生這樣,一直繼續到教完了所擔任的骨學、解剖學、血管學、神經學課程。藤野先生的關心和愛護,使周樹人既不安又感激,使遠離家鄉親人的周樹人感到特別的溫暖,更加倍地努力學習。

  然而,周樹人年少氣盛有時也很任性。有一次,藤野先生又把他叫到研究室裏去,翻出他的講義上的一個圖來,對他和藹地說:“你看,你將這條血管移了一點位置。——自然,這樣一移,的確比較的好看些,然而解剖圖不是美術,實物是那麽樣的,我們沒有辦法改換它。現在我給你改好了,以後你要完全照著黑板上的樣子畫。”對於藤野先生的諄諄教導,周樹人口頭上答應著,心裏卻不服氣地想著:“圖還是我畫的不錯;至於實在的情形,我心裏自然記得的。”其實,周樹人並不是自己滿足或自以為是,他的解剖圖確實畫得很好,班上的同學都很佩服的。這一方麵與他小時候愛畫繡像有關,另一方麵也表現出他認真踏實的學習態度。

  第一個學年很快過去了。學年考試完畢,周樹人到東京玩了一個夏天,初秋回到學校時成績已經發表,他在142個同學中名列第68.這對於一個外國留學生來說算是很不錯的成績了。這時,一些懷有偏見的日本學生認為中國留學生單憑自己的實力是不可能取得這樣成績的,懷疑藤野先生偏愛周樹人而事先向他泄露了考題,於是便采取一些極不光彩的手段向周樹人挑釁。

  一天,本級的學生會幹事帶著兩個同學闖進周樹人的寓所裏來,要借他的講義看看。他把講義找出來給他們看,他們卻隻是草草地翻了翻,既沒說什麽也沒帶走。但他們一走,郵差就送來一封很厚的信,拆開來一看,第一句話是:“你改悔吧!”

  周樹人知道這是《新約》上的句子。時值日俄在中國東北境內進行重新分割中國東北和朝鮮的戰爭,俄國大作家托爾斯泰便寫了一封給俄國和日本的皇帝的信勸他們結束戰爭,信的開頭便引用了這句話。現在,這位學生會幹事也在信上引用了這句話,不倫不類的,實在可笑。而且,這位學生會幹事在信中還說上年解剖學考試題目,藤野先生在周樹人的講義上做了記號,周樹人早就知道了考試題目所以才考得了好成績,那口氣氣勢洶洶,末尾是匿名。這使周樹人想起了前幾天的一件事,因為要開同級會,這位幹事在黑板上寫了一個通知,末一句是“請全數到會勿漏為要”,而且還在“漏”字旁邊加了一個圈,當時周樹人隻覺得圈得可笑,現在才悟出那個“漏”字原來是有所指的,猶言他得到了教員漏出來的考試題目。

  周樹人看罷此信十分氣憤,便將這件事告知了藤野先生;幾個平時和周樹人關係不錯的日本同學也憤憤不平,和周樹人一起去找那位學生會幹事,詰責那位學生會幹事找借口檢查周樹人的講義的無禮,並要求他們將檢查結果向同學們公布出來,以正視聽。流言終於被消滅了。那位學生會幹事自知理虧,不得不承認錯誤,竭力運動要收回那封匿名信。結果倒是那位學生會幹事“改悔”了,周樹人便將那封托爾斯泰式的信退給了他。

  藤野先生曾學過漢語,受中國儒教“刺激感化”非淺,對於道德先進國家表示敬意,並不是對於周樹人個別人特別加以照顧。所以,像藤野先生這樣古道可風之人是決不會泄露考試題目的。在小林博士處保存的這一學年升級考試分數單,所列出的周樹人的各項分數為:解剖59.3、組織72.7、生理63.3、倫理83、德文60、物理60、化學60,平均為65.5,在142名學生中間名列第68.

  第二學年又開始了。藤野先生所擔任的課程是解剖實習和局部解剖學。解剖實習了一周左右,藤野先生把周樹人叫到他的研究室,很高興地用他那極有抑揚的聲調說:“我因為聽說中國人是很敬重鬼的,所以很擔心,怕你不肯解剖屍體。現在總算放心了,沒有這回事。”

  實際上,最初動手解剖屍體時,周樹人心裏頗有些惴惴不安,尤其看見那年青女子和嬰幼兒的屍體,常產生一種不忍心破壞的情緒,非特別鼓起勇氣是不敢下刀的。他倒不是敬重鬼,而是那些男女老幼的屍體在他眼裏都是完整的人,實在是不忍心去破壞那些軀體。一節又一節的解剖課,一次又一次地解剖屍體,他心中的不安漸漸地淡化了。可是,當手術刀下出現的是胎兒在母體中、墨黑的礦工炭肺的時候,他的心中便產生一種痛惜不安而目不忍睹的思想感情。

  當然,藤野先生也偶爾有使周樹人覺得為難的時候。一次,他說,聽說中國女人是裹腳的,但不知道詳細情況,問周樹人那是怎麽裹法,足骨變成了怎麽樣的畸形。他還歎息道:“總要看一看才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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