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彭公審問那移屍調換的看屍官人,嚴刑拷問,魏保英才講出真情實話,說:“求老爺開恩,小人昨夜看守那被傷身死的屍身,內有三更時候,陡來涼風一陣,將小的吹醒,過去一瞧,並不見那毆死的屍身。我想,要是天明沒有屍身,老爺前來相驗,豈不責打小人。我忽然想起亂葬崗之內,有新埋的死屍一個,我即起意把那屍身移至此處,以圖頂替,以免老爺責打。小人故作此事,求老爺恩施格外,這確是真情。”彭公說:“我且問你,那一個死屍,你怎麽知道埋在那裏,快些說來!”魏保英說:“求太爺施恩,要說那一個死屍,皆因小的貪杯誤事。那一天是五月初九日晚上,小的在後街小酒店內賭錢,輸了有四十二吊錢,正在著急之際,外邊來了一個人,叫小的名字說:‘魏保英跟我來!’小的一瞧,認得是醉鬼張淘氣。我問他:‘張二哥作什麽?’他拉我到了無人之處,叫我幫埋一個人。我跟他到了左青龍花園子內,他說:‘魏二兄弟,我告訴你吧!眼下我奉左青龍左太爺之命,在花園之內有一個死屍,給我八兩銀子,叫我把他移出去,我想叫你幫我,給你三兩銀子。’小人依他說,也是一時見財起意。我跟他進了花園,到了後廳內,見那些管家、更夫,都在那裏守著。我二人領了銀子,把屍身抬出花園,就埋在那亂葬崗中。昨夜才把屍身移出,以作頂替,這是真情實話,並無一點虛假。”彭公一聽此言,心中就知又是一條人命,再往下問魏保英:“我且問你一件事情,昨天曹二打死那不知名姓的驢夫,他的屍身在哪裏,你要從實招來。”魏保英說:“求大老爺開恩吧,小人實不知內中有甚緣故,我也不知那被傷身死之屍為何作怪,害得我實在好苦。”
正說之間,那邊有人說:“老爺開恩吧,把那雇驢的放了,小的並沒死,把驢給我吧!”彭公一瞧,吃了一嚇,正是那被毆身死之人,不由得一陣麵目失色,說:“你是什麽人?快些說來,免得本縣動刑。你來見本縣是何緣故?”那人說:“小的是燕郊人氏,姓呂名祿,家業凋零,有老母在堂,七十餘歲,別無生業,唯有趕腳為生。隻因昨天由夏店允了一個生意,馱到三河縣,騎驢的人姓曹名二,我二人口角相爭,一時性急,忍耐不住,二人打了起來,小人身受一掌之傷,把我打死。天有三更時分,我蘇醒過來,身上有席蓋著,旁邊有一個燈籠,又躺著一個人在那裏。我就明白了,知道我死了。後又看看驢也沒有了,我知是打我之人必定遭了官司了。我不叫那看守之人,怕的是夜靜更深,把他嚇死。我又肚中饑餓,想回家吃飯,等到老爺驗屍之時,我好前來認驢。才來屍場之內,見老爺在此,又有一個屍身,其中定有緣故,我就不敢前來回話。方才見那魏保英已把真情吐露,我才敢前來,求老爺恩施格外,把曹二放了,把我的驢給我吧,我好趕腳去,養活我家老娘。”
彭公一聽呂祿之言,想他與曹二俱是小本經營,若不體諒他們,豈不招怨於人。想罷,說:“呂祿,我把你的驢給你,你的事就完了。”吩咐地方官人把那驢給呂祿牽來,當堂完案具結。
地方聽老爺吩咐,說:“來人,昨日那匹驢,你們拴在哪裏?”
小夥計鄒文說:“拴在那丁家店內,我去拉了來。”去不多時,把那驢拉來,交給呂祿,連曹二一同釋放。
彭公又說:“魏保英,你帶領我的官人,把那醉鬼張二給我帶來,候我細細審問。”那些官人,隨同魏保英去了。片時回來,稟明老爺說:“並無有醉鬼張二的下落。”彭公又吩咐鄉人:“你等可有認識這死屍的嗎?”那些官人皆說不知。彭公說:“你們看熱鬧的人,如有認得此屍者,自當前來認他,本縣並不加罪你等。”說罷,那些瞧熱鬧之人,男男女女,擁擠不開。彭公又派官人照樣傳說:“爾等瞧熱鬧之人,如有認得此屍,不必害怕,隻管前來說明來曆就是。”那些鄉人,個個往前細看那屍,並不朽爛,心中想道:“這個俏後生,也不知是誰家的兒,生成花容月貌,白淨麵皮,看來年歲在十七八之間,不知哪裏惡人害的?可憐身帶重傷,遭此不幸,並無有親人代他鳴冤。”那眾百姓你說我說,聲音一片。忽聽那麵大叫一聲說:“冤枉哪!”有分教:陽世奸雄,傷天害理皆由你;陰司地府,古往今來放過誰。
要知彭公提那左青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