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未剿醜類恨如何,且住賊窩作睡窩。
舊係花裝經再整,新硎利刃看初磨。
支更正可巡長夜,待旦還須枕短戈。
誰似徐良籌妙策,獨操勝算益多多。
且說徐良對準了他的手背,一低頭,弩箭出去,正中手背上。用了個鯉魚打挺,往起一躥,可巧手按著一塊石頭子兒。徐良一罵,周瑞一瞧,他叭的一聲,正中周瑞麵門之上。說時遲,那時快,徐良早就縱過去了,把刀就踹住了。周瑞把手甩著就跑了。有一個手快的貪便宜,他打算要撿刀去,早被徐良砰的一聲,一腳踢出多遠去了。這個人爬走來就跑。徐良說:“追”騰、騰、騰、騰,一步也沒追,淨是幹跺腳。怎麽個緣故呢?他怕要追他們,這三個人就叫人家殺了,永不作那宗懸虛之事,自己想主意怎麽救那三個人。忽然又打後邊跑過幾個人來,周瑞拿著一雙鐧,什麽緣故?他豈肯就白白的丟了他這個窩巢?周瑞把手背上的弩箭拔出來,把英雄衣上的水裙綢子撕了一條子,裹上手背,拿了一雙鐧,複又過來拚命,說:“好!山西人,我與你勢不兩立”徐良一笑說:“很好,老西在此等候過來,咱們兩個鬧著玩。”就把周瑞肺都氣炸,說:“你這廝是哪裏來的”徐良說:“老西還要問問你姓什麽?叫什麽哪”回答:“你寨主爺姓周,叫周瑞,人稱為病判官。”徐良一笑說:“你就是那病判官”周瑞說:“然也”徐良說:“你沒有打聽打聽,老西我叫閻王爺”周瑞說:“你怎麽叫閻王哪”徐良說:“我專揍的是判官”周瑞氣往上一攻,掄鐧就打。徐良將大環刀往上一迎,隻聽嗆當啷,把鐧削為兩段。周瑞掉頭就跑,徐良說:“追”騰、騰的亂響,仍是不追。連那些小賊全都跑了。容他們去遠,徐良把胡小記夾起來,往北就走,走不遠放下。又夾喬賓,又夾艾虎,就這麽一步一步倒來倒去,把他們倒在後頭院裏去了。一看後頭院裏,五間上房,三間東房,三間西房。三間西房是兵器房,三間東房是廚房。徐良進去看了看,掛著整片子的牛肉,堆著整口袋的米麵,一大壇子酒,還有許多幹鮮水菜、作料等等,無一不全。徐良打水缸裏取了一瓢涼水,拿了一根筷子,用筷子把三個人牙關撬開,涼水灌下去。少刻蘇醒過來,人人睜眼,個個抬頭,齊說道:“好酒呀,好酒”老西說:“幾希乎沒廢了命,還好酒哪”艾虎問:“這是什麽所在”徐良就把以往以前的事,細說了一遍。艾虎說:“三哥也沒將他拿住嗎”徐良說:“他逃跑了。”艾虎說:“這個東西!怎麽不把他追上呢”徐良說:“我要追他,你們三個誰管?倘若進來一個人,你們就廢了命了。”胡小記說:“咱們這些人都不及三哥的算計。”艾虎說:“咱們趁早打算起身吧”徐良問:“上哪去”艾虎說:“起身,咱們得找鎮店去,住店去。”徐良說:“天已將晚,道路又不熟,誰知哪裏有鎮店?離此多遠路程?此處就是頂好的一個店房。也有米麵,也有肉、幹鮮水菜全有。”艾虎說:“當怕的你又不怕了!這是賊的窩巢,倘若他們夜間來了,睡覺如小死,豈不遭他們的毒手。”徐良說:“叫我嚇破了膽子了,他們還敢來?隻管放心,敞著門,他們也不敢來”連胡小記想著都有些不放心,又不敢多言。徐良說:“把外頭的包袱拿進來。”喬賓出去,把驢上包袱拿下來,搬在上房屋裏。徐良說:“咱們大家做飯。”
大家抱柴的抱柴,燒火的燒火。喬賓說:“我抱柴到後頭院裏,一個大柴垛夾了四捆秫秸秫秸——高粱稈。”胡小記找著菜,就把牛肉割了一大塊去切。徐良找了缸盆,倒上了有五六斤白麵。艾虎就把大瓢嘩啦啦地倒了六七瓢水,還要倒哪。徐良說:“這是要吃什麽”艾虎說:“我知道要吃什麽呀”徐良說:“不拘吃什麽,你倒那麽些個水”艾虎說:“喲!稀了”徐良說:“你等著吃吧,瞧我的!你說是吃什麽吧。切條、擀條、拉條、揪疙瘩、削疙瘩、把拉疙瘩;把魚子,溜魚子,貼把穀溜溜、餞魚兒鑽沙。你們說什麽,老西全會作。”大眾全笑了。艾虎說:“這些個樣兒,我們全沒吃過。”胡小記說:“你愛作什麽就作什麽吧。”喬賓說:“你倒別瞧我這個樣兒,我倒會。”艾虎說:“你會作什麽”回答:“會吃”大家又笑,真是徐良作飯。艾虎看見一大壇子酒,說:“這可是有福不在忙,我可該飲點了。”這就找碗要飲,徐良氣往上一壯,把酒壇子抱起來往下一摔,叭嚓一聲,摔了個粉碎。艾虎把嘴一撅,呼哧呼哧地生氣。徐良說:“方才為飲酒,差一點沒死了。瞧見酒又想要飲,總不怕死,實在饞的慌,爬到地下去飲”艾虎瞅了他一眼,敢怒而不敢言。胡爺催著吃飯。大家飽餐了一頓,俱歸上房屋中去了,把燈燭掌上。
艾虎說:“我是吃飽了就困,我要先歇著了。”徐良說:“睡覺,這個地方如何睡得?睡著了,就是個熱決。”艾虎說:“全依著你老人家說。我說住不得,你說住得了。我說睡覺,你又說睡著了是個熱決,到底是怎麽辦才好哪”徐良說:“我說在這住著,叫舍身誆騙,他們晚晌必來。咱們少刻四個人睡覺,東南西北占住四麵。一個頭朝北,一個頭衝東,枕著頭朝北的腳;一個頭衝南,腦袋枕著頭朝東的腳;一個頭朝西,枕著衝南的腳;頭朝北的,又枕著頭衝西的腳,這叫羅圈睡。自己都別著刀,咱們的包袱擱在當中間,全別睡覺,裝著打呼,往這麽招賊,不怕。要是有睡著了的,把腳往上一抬,那個人也就醒了。賊要來了,慢慢的起去,下去就可以把賊捉住了。你瞧這個主意好不好”胡小記說:“此計甚妙”艾虎說:“三哥,你怎麽想這個招兒來!就依著你這個主意。”果然就把門一關,把插管拉上。先前艾虎是淨笑,嗣後,四個人裝著一打呼,聲音還真是不小,呼嚕呼嚕的。艾虎說:“這賊要是三更天來了還好,要是一個不來,把咱們這鼻孔都要抽幹了。”大家笑成一陣,徐良說:“要是這麽笑,可就把賊笑跑了。”艾虎說:“還是一個打了,一個打吧,不然,是準幹。”真是一對一聲,接連著打了。
始終不出徐良之所料。周瑞一跑,二次把鐧削折,逃竄性命到桃花溝西溝口,躲在山洞裏頭,一捏嘴亂打呼哨。呼哨本是賊的暗令,慢慢地又聚在一處。王三也來了,說:“寨主,刀也不要了吧”周瑞苦苦地告錯說:“眾位兄弟,還得幫助我一膀之力。”王三說:“誰還敢助你一膀之力,毛二哥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誰還能輔佐於你”周瑞說:“從此往後,不分什麽寨主,什麽叫夥計。作了買賣,平分秋色。”這才把大眾說的心軟。
周瑞回家探了一探,正瞧著徐良在廚房那裏說:“那賊叫他嚇破了膽子了,敞著門睡覺都不怕”周瑞回去,把這個話對王三學了一遍,還求王三給出個主意。王三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夜到三鼓,大眾湊齊,咱們大家前去。講武不是他們的對手,咱們把後院柴薪搬過去,堵門燒,燒他們個焦頭爛麵之鬼,風火中的亡魂。”大家說:“還是王三這個主意甚妙!這個桃花溝離鎮店甚遠,要找住戶人家討頓飯吃,沒人肯給。隻可是把他們燒死,得回桃花村,再打主意吃飯。”可憐他們要放火,連石鋼火種都沒有。現找左近的住戶人家借來的石鋼火。在山彎後等到三鼓,好去放火,將到二鼓之半,奔了桃花村來,由後籬笆牆躥入。大眾搬柴運草,未能放火。
欲知拿病判官周瑞這段這節目,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