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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習荒唐老娘承法誡 增悲感淑女慶生辰

蘇韻蘭在月紅家回園,已是午後,方進園門,守門人直立起來,垂手傍侍。韻蘭之轎直到華鬘小築出轎,到了屋裏,佩纕即接出來說:"顧府上總管秦成,在這裏等了好一會了,說他是姑娘府上從前的老家人,要見姑娘,現在龍吉房裏。"韻蘭聽了心裏一陣的酸,便命請他進來。自己換了衣服,到幽貞館坐在醉妃榻上等。隻見伴馨領了一個花白胡須老者進來,一見韻蘭,叫一聲姑娘,便跪下伏地大哭。韻蘭見了也大哭起來,一麵要想抬身,攙秦成,已立不起來,仍舊倒下伏榻哀啼,慘苦萬狀。眾人見了不知何故,呆著看。還是佩纕心靈,遂去勸韻蘭,韻蘭隻是嗚嗚的哭泣,把兩腳在榻旁邊踹,那裏勸得醒。

秦成伏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伴馨去攙他,也攙不起。佩纕沒了法,任他兩人去哭,哭了好久,霽月已去請了湘君、珊寶、秀蘭來,帶說帶勸,先把韻蘭勸住了,韻蘭噙著淚叫秦成莫哭,且說話,秦成方止了哭,韻蘭命伴馨扶他起來,叫他坐,秦成不肯坐。韻蘭道:"你坐了,我們方好說話,你不坐,我也不坐。"秦成乃含淚告坐。珊寶等均不知道兩人的緣故,私問佩纕,佩纕道:"我也不知道呢,他是蘭生家裏的總管,姑娘的舊人,這回子重新見了,想起昔年的苦處,就這樣的哭。"秀蘭已猜了六七分,珊寶也點點頭兒。韻蘭因問:"你一向在那裏?充軍出去之後,怎樣受苦,怎樣回來?"秦成道:"老奴自當日叩別了太太,登道,路上倒還好,自從四月初四動身,因路上多病,直到七月念二到黑龍江,五月念七到奉天,起子痧,老奴有些年紀,身體當不起走路的辛苦,就想必定死在那裏。幸虧遇著解差好心,叫人醫好了,停了三天,再走。走到軍台,分在一個姓金的營房裏當差,同他養馬,一年過後,分回到駐防恭領衙門裏。當差裏頭一位師爺,也是江蘇人,憐我忠義,很有照應,不過替他們搬煤燒火,奉公差遣,隨著參讚大臣,到了一回圖們江,重回黑龍江,便遇了赦。積了數十金,路上盤纏完了,行乞回來,便到蘇州來尋太太同姑娘兩位舊主人,都打聽不到。遂到各埠頭尋了兩年,仍無音信。老奴也沒法子,先到老爺太太寄棺的地方燒了紙,叩告一回,重回到揚州。老奴一身無主,還望重見主人,隻得苟延殘喘,投托到顧府。遂把如何托薦,如何進府,如何到申,後來再告假到蘇州。

先老爺太太兩口棺木,已不見於,有人說是小姐搬去安葬。老奴急得要死,重回顧府,昨日送胡師爺回來,太太偶然談起姑娘真姓名,老奴方知小主人尚在,今日便一早告假趕來,這是皇天有眼,老奴雖死,也瞑目了。"說著又淚,韻蘭又哭起來。

珊寶等方知秦成、韻蘭這些緣故,因把韻蘭的哭再勸止了,問其所以,韻蘭把秦成報仇贈銀的事備說一遍,眾人無不歎息,說這位老人家倒是義仆,可敬可敬。韻蘭因向秦成說:"這三位姑娘,都是我結義姊妹。"秦成因又向湘君、秀蘭、珊寶叩頭,三人連忙立起,叫秦成免禮。韻蘭又指佩纕道:"這是葉姑娘雖在這裏幫我,和我姊妹一樣的,我也虧他辦理各事,不要我費心。"秦成因又去叩頭,佩纕連忙還禮,攙他起來。秦成因問韻蘭一向蹤跡,太太如何不在。韻蘭想起昔日根由,未言先泣。遂將逃難起,直至如今遭際備告。秦成家人有知韻蘭的,有不知的,珊寶、湘君等雖與韻蘭知己,也不過知其大略,今聽韻蘭說得詳細,無不歎息。韻蘭說到中間苦處,嗚咽吞聲,秦成更覺傷心,因道:"老奴現遇主人,不啻重見天日,死也無恨。老奴要想求主子仍賜錄用,以效犬馬,以盡天年。但現在顧府雖是新主人,待老奴也算好了,老奴不敢忘恩,也不便和他說,須求姑娘想個法兒,俾老奴重來伺候。倘蒙收錄之後,老奴還想到先老爺墳上去叩頭告訴老奴這番遭際呢。"韻蘭聽了,不禁酸鼻。秦成又道:"姑娘身體,諒必是康健的。"韻蘭點點頭兒。秦成道:"不知姑娘曾否受過定?"韻蘭紅漲了臉,不能答言。珊寶因把賈倚玉的事,替他代答了。秦成方知其故,因說老奴黑龍江是熟地方,明年還替主子去走一趟,必定有消息,隻求姑娘替老奴設法,辭了顧府,重到舊主人處。韻蘭道:"你莫心急,等我再想,這園裏很熱鬧,所有韓老爺同各位姑娘,你都不認得,你且先去吃了飯,再到各處去逛逛,見識見識。傍晚你且回去,我自有道理。"秦成又叩了一個頭,謝了。

韻蘭命錦兒說:"你領這位秦總管去吃飯,吃了飯,你領到花神廟、彩虹樓、漱藥盦、桐花院、棠眠小築、寒碧莊、延秋榭、綠芭蕉館各處都去見見園裏的人,你指點指點,等他略略認識了,你再打發他回去。"錦兒答應著,便領了秦成去。這裏韻蘭便命開飯,留珊寶、秀蘭等同吃。湘君和韻蘭道喜,說主仆重逢,韻丫頭運氣一日好似一日了。秀蘭、佩纕、珊寶讚秦成義氣感歎一回。韻蘭商議收回秦成的話,珊寶道:"除非你自己去見太太蘭生從中幫說,大約不是難事。"韻蘭點頭,因又談起月仙的病來,說今日稍有起色。湘君道:"你知道麽?姊妹如此要好,月仙也是前世修來的。"韻蘭道:"月紅孩子氣,倒是一片誠心,就是小香也是情天裏數一數二的人。"珊寶道:"聽說小香日夜目不交睫的伏侍他,客人如此,也少有了。"秀蘭道:"月紅何嚐不是,阿姐一病,他園裏也沒心緒住了,客人也不想應酬,幸虧多是熟客。"湘君道:"你們但知小香、月紅為月仙著急,還不知道昨晚他二人商議了,彼此割股呢?"韻蘭道:"是了,我今日撫月紅的背,他把右臂閃讓,必定為這事。"佩纕道,"湘姑娘何以知道他們割臂?"湘君要掩飾自己的前知,便道:"我出來時候,聽得收拾房子的工匠在那裏私語,說有兩個人割兩塊肉的話,你們隻管走都不留心,我就猜是他兩人了。"秀蘭道:"怪道月仙神氣似乎清楚,但願從此好了。"湘君道:"我不應該說,他的好,不像正大光明,果然好了最妙,就是再要變症,他們舍身都沒用。莫說割臂,人之生死,關係大數,看他後來罷了。"珊寶道:"客人肯割臂,總算是知己了。我們這些人,隻有韻丫頭遇著一個秋鶴,也是這樣,倒底救好了。"秀蘭道:"也不盡然,割股之說,施之於親,謂之愚孝。秋鶴、小香的割肉,知己癡情則有之,若說必定吃得好,為什麽韻丫頭也割臂,救不活母親呢?"韻蘭聽他提起這兩件,心中感動,四個人遂不談了。說著,隻見友梅進來。

眾人大家見了。韻蘭因問:"何故常久不來,替我畫的蘆雁,應該好交卷了。"友梅道:"我到普陀去一回,我因有一位相好,名袁芙君,在寧北養了一男,我知道是我的種子,所以特去娶回,倒打聽著幼青的一件事。"大家聽他說幼青,便驚問道:"你聽的什麽信?"友梅道:"我也無意中在寓裏聽得的,仍舊不過大略,我問他詳細,講的人也是耳食之言。"珊寶道:"你說怎麽的信?現在幼青妹子在何處?你怎麽聽來的?"友梅道:"前幾天我從普陀回來,住在寧波客寓裏,來了一個客人,姓鄧,是無錫人,相見了和我極要好,我便和他敘敘,知道我帶袁芙君回去,他知道愛玩,就領我到他的相好那裏。這位相好,叫丁紅玉,是張姓的逃妾,改名的。我講起袁芙君他便說做人家如夫人的難處,就是彼此心裏頭合意,還恐有中變。"秀蘭道:"你且談幼青罷。"友梅道:"你道賺幼青去的是誰?原來就是娶丁紅玉的張姓,丁紅玉逃出來,幼青還在屋裏。

幾次覓死不得,後來丁紅玉出來了,暗暗打聽方知姓張的又把幼青轉賣到湖南,給一家開豬行的做小老婆。幼青到了嶽州,便跳在洞庭湖裏了。"韻蘭等聽了,大家吃驚,急急問道:"救起來麽?"友梅道:"洞庭湖十分寬廣,若在春漲,連青草湖也一氣相通,雖冬令水幹,也是浩無邊際,據說幼青早蓄死誌,一路銜冤飲痛,恨無機會可乘。到了洞庭湖,以為死得吾所,麵上稍露和平之色,使眾人不及提防,是晚過於木牌洲,將及嶽州地界,遂乘人不備,以看遠江燈火為名,走至鷁首,奮身一躍,但聽撲通一聲。適在夜深風急,月黑湖寬,那裏去撈救?

船上的人也都慌了,擾亂一回,全無計策。到了次日,連人影兒都沒有,過了十餘人,君山一隻漁船網了個屍首起來,報了官,驗身邊有一首絕命詩。丁紅玉也記不全了,背我聽了兩句,是十六瓜年成一夢,洪郎從此感人琴。他手上金約指上有金幼青字樣,官遂知道他姓名,當時沒得屍主,便寄壇招領,他們都不知這洪郎兩字,所指何人。"佩纕道:"他和黽士很好,恐怕就是說的黽士。"秀蘭、韻蘭歎道:"年輕玉貌,如此收場,令人不堪回首。"珊寶、湘君也不覺欷覷。佩纕道:"明兒送一個信給黽士。"友梅道:"我告訴他了,他忙著要去領棺木回來,伯琴不許,黽士遂差一個人帶子銀子,叫他去領柩安葬在君山上,還是昨晚動身呢。"眾人悒悒不歡。友梅因初回家中,南關上也有公事,便自回去。次日正是禮拜,女塾中罷工,秋鶴知友梅回來,特向韻蘭說了到虹口去看他。友梅到天成昌煙館去了,秋鶴惆悵之至,要想到天成昌,心裏想怕鴉片煙的氣味兒,便不願去。走過大橋,恰巧遇著伯琴,彼此下了車,付給了車錢,伯琴道:"巧極,我正來尋你,我剛才到綺香園,說你到友梅那裏去了。"秋鶴道:"什麽事找我?我們在浦灘上步行,一麵走,一麵講。"於是沿浦走著,伯琴道:"鎮海的普陀山,我沒有到過,現在號事稍閑了,我和你去玩幾天。"秋鶴道:"我有館事呢。"伯琴道:"我已同韻蘭說過,請韻蘭代理十幾天,她已答應了。你今兒把行李去收拾收拾,我們明天就走。"秋鶴方允。兩人走到四馬路,秋鶴便要回去。伯琴道:"我和你去看燕卿。"秋鶴點頭,兩人走到燕卿家裏,隻聽樓上燕卿的聲音,在那裏訓飭人,遂走到樓上。鶼兒領了進去,隻見燕卿正言厲色的坐著,訓飭他的娘。他的娘張媽媽垂首坐在沿窗,滿麵飛紅,見了二人來,便要走。燕卿道:"莫走,我還有話說。"一麵招呼伯琴、秋鶴二人內房請坐,燕卿又開口道:"不是我反埋怨你,你也忒不像樣了,你自己想想,今年幾歲,人家的娘管女兒,要女兒好,你把我吃了這碗飯,身上欠了二三千的債,我辛辛苦苦積了幾個錢,要想把未完了結,你瞞著我隻管去使,租小房子,尋姘頭,這個不好,又換一個。

我要住在園裏,你再三慫恿我出來,出來了,你好多招幾個姘頭。我要問你,這箱子裏的東西,到底到那裏去了?"張媽手裏拿著一疊當票隻是不言語。伯琴因出來問:"為什麽你把他埋怨?"燕卿道:"你去問他!不要臉的東西。"張媽媽擦淚道:"我因天氣漸漸風涼了,衣服都當在鋪子裏,要問他拿幾兩銀子,贖些出來。"燕卿道:"我不是《西遊記》裏的無底洞,三四十元一個月給你還不夠使,拿去貼給姘頭。"伯琴道:"你要好多錢呢?"張媽道:"隻要四五十元。"伯琴道:"這算什麽?

我這裏來取四十元去。"說著,取出皮夾來,燕卿喝道:"不許!"便一把從伯琴手裏搶了過去,說:"你銀子到多得很,借給我還債,我上月還了一千,韻蘭那裏的一千,李家媽的五百尚沒有還呢。"伯琴笑著,遂不敢多事。秋鶴叫伯琴進來,讓他們去歇。張媽媽哭道:"人家肯借我,你倒不許。"燕卿冷笑道:"我不許,你自己去想想,上回介侯來了,你和他借了一百,至今還在陳大有賬上。他們肯借給你錢,你想是為的是你,為的是誰?去年姓李的一戶長客人,被你借怕了,他至今嚇得不敢來。他們恐怕愛你,年又輕,嘴臉又好,肯借給錢你。"伯琴隔房喚道:"燕卿莫嚷了,他畢竟是你的娘。"燕卿鼻子裏哼著道:"是娘?比陌路人也不如。陌路人還有些照應,他隻有算計你的,不是哄,定是偷,不收拾到我死了,他總不願。"適值鶼兒送茶進去,秋鶴因問:"到底是隻為贖衣服麽?"鶼兒搖頭,低低的說道:"他養著兩個姘頭,姘頭一家都靠他吃用。今兒又要來取銀子贖當,姑娘就生了氣。媽媽也不好,姑娘首飾箱裏,七對金鐲子,那天姑娘出去看桂花,媽媽來看了一天屋,姑娘回來他就去,晚上姑娘撿點首飾,少了三對金鐲子,四個鑽石戒指,去問問他,他說得到寫意,說借我用用,姑娘的身體還是我的呢。姑娘和他吵了幾天,也沒法。這回子也難怪姑娘惱他,姑娘住在園裏,本來舒服不願見客,因債太多了,園裏姑娘又大家謝客,姑娘住在園裏,又不好意接客,不接客人,債又不能還,心裏又急又恨。所以推托和金姑娘不合,搬了出來。其實姑娘要想出來料理些債項。青樓中的日子,姑娘也怕極了,隻要老東西不來纏擾,姑娘把二三千債拔清,便要收場,仍舊住到園裏去。這是姑娘的真心,你們莫和姑娘說是我說的。"伯琴點點頭,燕卿還在那裏說:"我看你年紀老也忘了,倒鋒芒得很,姘頭兩個一軋,三個人睡在一張床上,左一個,右一個,一條肉衎堂,睡在裏頭好有趣。"秋鶴、伯琴、鶼兒聽了都笑起來,說:"燕卿這嘴厲害,然究於道理,大為不合。"張媽媽給燕卿說了一陣,變羞為怒,說:"我不要命了。"一頭遂撞到燕卿懷裏去大哭。當家的叫起來,把燕卿扭在地下,也哭著,頭發都蓬了。秋鶴、伯琴趕緊出來勸解,鶼兒、金兒也來勸,方分開了。伯琴把張媽媽攙下樓去,仍舊給他四十元,命金兒送他到小房子裏去。伯琴再回樓上,燕卿已被秋鶴低聲下氣的求勸。停了哭,鶼兒重新和他梳頭,伯琴道:"你也不必氣,是前生注定的。今日介侯在大花園拋球,我和你坐了馬車去招他。"燕卿搖搖首。秋鶴道:"他和你坐馬車極好,你找不要氣壞了,我還有事要回園,替你順便叫馬車去。"說著便走。伯琴也不留,說:"明兒午後,你把行李送來,不要忘了。"秋鶴答應而去。先和他雇了馬車,然後回到花神祠吃了飯,把行李先收拾一回,方來尋韻蘭。伴馨道:"他同珊姑娘采菱去了。"秋鶴便到月潭湖來,已是四點多鍾。但見秋水微波,斜陽一片。韻蘭和珊寶共坐在一隻小菱舫裏,身上穿著緊身窄袖,油衣,手中執著蘭槳,在菱葉叢中招尋采擷。

兩人口中唱的不知什麽,秋鶴走近河濱,隱在一株柳樹背後,門前一叢木芙蓉蔽著身子。隻見兩人又劃漿過來,韻蘭、珊寶笑嘻嘻的,原來在那裏唱和,聽得韻蘭唱道:采菱莫采蓮,一語君知否。蓮葉覆鴛鴦,蓮子苦即口。

珊寶接口道:采蓮莫采菱,采得蓮花臭。菱角刺儂心,菱膩汙儂手。

秋鶴哈哈笑起來說道:"你兩人倒高雅得很。"韻蘭、珊寶嚇了一跳,罵道:"促狹東西,看便看了,鬼鬼祟祟,藏在這裏做什麽?"秋鶴一麵出來笑道:"我看你們很有趣,不忍驚動。"韻蘭道:"我們要上來了,你把岸上這條繩一頭拿住了,擲過來,替我們拉纖。"秋鶴遂去取了繩,一頭執住,一頭擲過去。韻蘭接著,係在舫口短竿上。珊寶笑道:"秋鶴你替我們沿這河從這裏起到漱藥盦門前拉走一個轉回,橫豎橋下也走得過的。"秋鶴不忍拂他,遂拽了繩,沿堤一路走去。淩霄、湘君聽得了都出來看,文玉也走來了,還有丫頭媽子都笑著看。

淩霄笑道:"這個拉纖夫子,倒也體麵。"文玉也要下船,珊寶笑道:"湘丫頭、淩丫頭索性都下來罷,讓秋鶴替我們拉水纖。"秋鶴笑道:"罷了,船小仔細翻。"文玉笑道:"不相幹,淩丫頭方才回來了,也悶得緊本要暢暢。"於是五個人擠了一船。

大家剝采下的新菱吃。韻蘭笑命秋鶴索性在西岸走,拉到寒碧莊去,送菱給秀丫頭。秋鶴笑著不好意思。韻蘭笑道:"有什麽要緊?難道園裏的人,你都不熟麽,你不拉,我們一輩子不理你。"秋鶴隻得拉著,緩緩的走到寒碧莊。秀蘭見了也笑了,說好一個纖夫,握著臉羞秋鶴。秋鶴逃回華鬘仙舍,見佩纕正在幽貞館,包了一包衣服,差小丫頭要送給韻蘭去換。秋鶴告訴他在寒碧莊,小丫頭遂捧著衣包去了一回。韻蘭回來,已是上燈,秋鶴接著,把伯琴普陀約遊告訴了他。韻蘭道:"那裏地方極險,水盜也多,你不記得碧霄、倚虹的事麽?他有了本領尚吃了虧。"秋鶴道:"他是出門的,誤喝了他們的藥酒,上了當,我和伯琴自有道理。外國幾萬裏路,都去過了,何必過慮?"韻蘭道:"寧可小心些,我本來不放你去,人家知道了,好似我管束你的。伯琴又再三的要你許,我隻得由你去,但千萬不要多耽擱,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我這裏望你回來的。館事我和你帶管,不可多飲,不宜野宿,你須記著。"秋鶴諾諾連聲,便回到花神祠館裏,再收拾了一會。一宿不題。

次日韻蘭一早差龍吉過來,替秋鶴收拾,又送了程儀,及許多路菜幹糧。蓮因送秋鶴兩瓶菜油,一壇筍脯,湘君等知秋鶴到普陀去,均送東西,並托秋鶴寄香。秋鶴向來不信吃素燒香,但情不可卻,隻得允了。少頃,韻蘭也來,秋鶴交代一切,並向佩纕長揖,說:"倘你姑娘有不到之處,你照看著。"佩纕把身子一歪喚道:"你隻管去罷。"秋鶴遂向眾人告別,先發行李,自己帶了丁兒,一徑到伯琴處。伯琴尚未起身,秋鶴等了一回,把伯琴叫起。仲蔚、黽士也來了,見時候甚早,秋鶴道:"我進城去別介侯去。"仲蔚道:"我和你同去。"伯琴道:"去了就回來,在此地吃中飯,輪船我差人去定就是了,定好了,我們行李先搬下船去。"秋鶴點頭,便和仲蔚走了。一到城中,豈知介侯昨夜未歸。原來介侯近日新有外遇,這人名叫繡卿,住在法界醬園弄,二人又趕了出來。遇見了介侯,告訴他出門一節,介侯道:"我托你到寧波帶些東西。"因去開了一篇賬,交英洋三十元,說:"或多或少,回來再算罷。今日晚上可惜你們匆匆不能聚了。"坐了一回,仲蔚便邀秋鶴回到小東門伯琴店裏。一進門,伯琴便接著道:"遊福真正不好,剛才去問輪船,豈知今日應開的班輪,昨夜未來,恐怕在海中失了事,或有別的緣故,稽遲。"仲蔚道:"寧波輪船從來不能脫班的。"伯琴道:"我也這麽說,初起不信,我親自去問了他們,說行內兩隻船,天天晚上開的,豈知昨日禮拜寧波開來的船不到申江,至今還未抵埠,行李也憂急,傳電問去了。倘使一兩點鍾趕到,我們差人送信來,你們下行李。若傍晚到埠就不及開了。

我氣得了不得,連忙趕回,你想奇怪不奇怪?"秋鶴笑道:"不去倒是笑話,韻蘭、湘君多少人已和我送了行。"仲蔚道:"事已如此,也沒法,且吃了飯,等他來也未可知。"說著,隻見蘭生同友梅趕到,說和二人送行,就借介侯的醬園弄外宅,四點鍾坐席,路上遇著黽士已經和他約定了。秋鶴就將輪船遲誤的話告訴他二人,伯琴笑道:"倘使真個船不來,我們這一席酒,倒哄著了。"說著開上中飯,友梅、蘭生也一同吃了。秋鶴因向友梅請問普陀的路程,說:"你是到過的,風景如何?

住宿地方怎樣?"友梅遂備細說了一遍。最好最便宜,到了寧波趁和尚的接客船,到了山上,地方好些,住宿極貴,你隻揀中等的地方,就是了。不過葷酒,沒得找處。秋鶴笑道:"一日不吃葷酒,骨頭都要消瘦,你放心,我都帶著呢。"伯琴笑道:"你算是無所忌了,到那裏去也想吃素,他偏不信。"秋鶴笑道:"我吃的教,名自適教,任憑我自己做主的。"友梅笑道:"秋鶴帶了葷酒,隻好私吃,他不同你溫不同你煮的。"秋鶴道:"不妨,我家夥都帶呢。"仲蔚笑道:"現在且莫說,恐怕去不成,我們且到介侯那邊去罷。"友梅道好,遂一齊動身,伯琴吩咐店中,如船到了,先下行李,一麵給信到醬園弄裏第四號門牌,說著,就一同走了。到了介侯處,黽士也等了一回了,燕卿也在那裏。大家見了,秋鶴看著燕卿,笑燕卿道:"你不認得,再來認認,有什麽笑?"友梅笑道:"燕卿昨日嘔了什麽氣?"燕卿方欲開口,伯琴走過去,拉了燕卿到後麵,不知說些什麽。燕卿點頭,黽士嚷道:"你們兩個人做什麽?"燕卿便走出來說道:"你這人也少見的,就是吃醋,還有介侯,也輪不到你。"黽士沒得說,隻是笑。仲蔚因問介侯月仙的病究竟如何,介侯道:"也不仔細,聽得說好些。"友梅道:"我們去請小香來問問他。"秋鶴道:"聽得小香割臂,恐怕不來。"友梅道:"去試試再說,叫他帶子月紅一起來。"蘭生道:"仲蔚何不去請文玉來?"仲蔚道:"他久已謝客,豈肯再來?須自己去請,不知來不來?"友梅道:"這裏多是熟人,他來又不算叫局,不過說送秋鶴、伯琴的行來敘敘罷了。"秋鶴道:"除非仲蔚打了轎自己去請。"黽士道:"倒有些意思。"蘭生因粘著仲蔚,要他去請文玉。仲蔚道:"恐怕未必來。"秋鶴道:"你先去,我隨後就來,必定要請他來了,送送我們。"仲蔚被他聳動,便打發轎子先去,自己拉了秋鶴一同去了。燕卿笑道:"這兩位大麵孔親去了,恐怕要來呢。"伯琴又請介侯寫了字條去請小香,停了一刻,小香來了,彼此相見。介侯問月紅何以不來?小香道:"我也忌口不吃鮮味,月紅實在走不出。"黽士道:"聽得你和月紅為了月仙割臂,你們的恩也過份子。"一語提醒了燕卿,便要看小香割的臂。小香紅了臉,不肯給人看。介侯道:"彼此要好,也算良心上的事,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你究竟不合。"伯琴道:"你是母舅,也如此說,他愈不肯給人看了。"介侯道:"我並不算埋怨他,恐怕他為此潰爛起來,怎麽了得呢?"因也走來笑說:"你且給我也見識見識,將來我們燕卿病了,我也好學個樣兒。"眾人大家笑了。燕卿把介侯打了一下,小香聽母舅說了,隻得把左手伸出來。眾人看他把青布包紮著,也不便揭看,因彼此讚他情意好。介侯笑道:"不知道這位史月仙修來的什麽福,遇我這位令賢甥,成日成夜在那裏伏侍他。"燕卿正色道:"我們所靠客人有良心,若都似你也好了。"友梅因問月仙的病,小香搖頭道:"今日看他雖似好些,其實反加了病。他的病往往如此,起病之後,必好數天,等這病好了,下次再發,更厲害。"伯琴道:"月紅究竟何故不來?"小香道:"他也割了臂,病倒了。"說著,隻見仲蔚、秋鶴真把文玉請來了,兩人扶了轎,一前一後,直至庭心停轎。文玉出轎,燕卿和文玉是最知己的,迎了出去,攙文玉進來。文玉叫燕卿一聲哥哥,笑嘻嘻的進來。大家知他已算良家,大家規規矩矩見了禮,請文玉坐了。文玉要先到裏頭去見繡卿,介侯笑道:"他是我的姘頭,現在不在這裏。"眾人聽了,都笑起來。此時秋鶴、仲蔚送煙送茶,文玉倒還是從前的樣子,任他二人服侍。仲蔚笑道:"今日幸虧秋鶴去了,否則總屈不到這位範姑娘。"伯琴因問怎麽請法,仲蔚看著秋鶴笑道:"你去問他。"文玉聽了,也笑了,說真是少有看見的惡形狀。秋鶴笑道:"姑娘身份也太高,昨日船上你又怎麽說呢?"文玉想著嗤的一聲笑了。眾人不懂,文玉要說出來,秋鶴連忙作揖,岔住不教文玉說。眾人還要追究,文玉隻是看著秋鶴笑。正在鬧著,忽見伯琴棧裏差人來說,今晚寧波輪船不開了,請明日走罷。伯琴聽了,打發他回去,遂向秋鶴笑著,把手點點,說:"真好運氣,也算是千載一時呢。"友梅笑道:"從來寧波去的輪船,沒有脫過班的,為什麽這樣不巧?"伯琴笑道:"哎巧極的,你可知道吃素月,大擺渡對過,我從出娘肚皮,上海也算走走了。未曾聽得寧波輪船脫過班的呢。這回知道我們高興,要坐,他偏有這巧意兒來。"介侯道:"脫了班就明天走,今晚連金枝玉葉的文姑娘都來了,落得舒舒齊齊吃一頓夜飯,我們今日人數還算多,大家做詩鍾罷。"友梅道:"可惜韻蘭、湘君、珊寶、秀蘭不在一處,否則詩鍾更熱鬧呢。"伯琴笑道:"還是叫秋鶴去請。"秋鶴搖頭不敢,介侯道:"你們要做詩鍾,我還去請兩個人來,這裏再添一席罷。"眾人因問何人,介侯道:"他就在西間壁,都是讀書人,一位姓華號紫貽,一位姓徐,號晉康。"蘭生道:"極好,請他來會會。"秋鶴笑道:"二人來了,範姑娘有了幫手了。"文玉笑道:"他算飽學,我也不用他幫。"友梅道:"範姑娘和他相識麽?"秋鶴笑道:"你去問文玉。"友梅便粘住了文玉問:"可是相識?"文玉笑道:"你休理秋鶴,這姓華的是我未落青樓時節,從他識過字的。姓徐的,就是房東。"友梅笑道:"既是熟人,可以不避。"遂請伯琴寫了字條,去請,酒又添了一席。

不一回,酒席已來,都排在客堂裏,華紫貽、徐晉康也來了。

大家相見通了名,原來紫貽,是一位貢生,晉康是有名的老布衣。大家略談一回,便請坐席,因此席專為餞行,請秋鶴坐了首席,次伯琴,三紫貽,四晉康,五文玉,六燕卿,七黽士,八仲蔚,九蘭生。因小香是客,故第十是小香,十一介侯,十二友梅,文玉帶來的侍兒秋香,立在文玉旁邊,裝煙。惟小香滿麵愁容,介侯和他說不用多慮,做了詩鍾,你便走。紫貽等還不知詩鍾如何做法,私問文玉。文玉和他說了,介侯向秋鶴、伯琴道:"你們必定明日走了,今日伯琴回店,秋鶴就住在這裏,可以暢敘一宿。"秋鶴笑道:"我不要聽你們做戲。"伯琴道:"秋鶴還是住在我那裏去。"秋鶴道:"既不動身,我須回園,恐怕蘇姑娘要怪。"伯琴笑道:"不妨,就請文玉姑娘回去告稟一聲就是了。我們既不能動身,我要和你吃一夜酒的呢,大家照杯日出了睡。"蘭生笑道:"且慢,這裏先散了席,再說。"於是斟了酒,大家吃起來。中間做了詩鍾,文玉、燕卿各得了一回第一。小香早就去了。三更席散,秋鶴被伯琴拉到店裏,果然兩人重新對酌,吃了一夜的高粱酒。天已大明,杲杲日出,秋鶴不勝酒力,隻得睡了。

是晚輪船開行,二人方乘了去。一夜便抵鎮海,秋鶴去找著一位同門李姓,是沈菊齡的朋友,送了菊舲的信,托他覓船。

伯琴、秋鶴都回到寓裏。晚間姓李的在丁紅玉家,請他二人。

次日覓了一隻山上的熟船,二人方赴普陀,住在中院。秋鶴最是好遊的,與伯琴往往通夜不歸,共在山上盤桓六夜。秋鶴念韻蘭之約,恐怕受過,便慫恿伯琴興盡而返。自始至終,共去了十三天。秋鶴將行李發進花神祠,一麵來見韻蘭。秦成接著叩了一個頭,秋鶴問:"幾時進來的?"秦成道:"姑娘到顧太太那裏說了四趟,太太方勉強答應。現在姑娘將老奴安排在花神祠,總管祠裏及義塾的產業,替替蓮姑娘。現在我們姑娘在塾裏,老奴回去請他來。"說畢,去了。秋鶴進去,侍紅、霽月都接著,小蘭也出來了。秋鶴笑道:"小蘭的喜酒,也沒有吃,幾時來的?"小蘭笑道:"來了兩天了,過了姑娘生日,要回去了。"秋鶴因問嫁的姑爺好不好,他們家裏待你怎樣,小蘭垂首不語。侍紅在旁歎道:"我看這園裏的姑娘們,是定例不得好收場的。"說著,隻聽得一陣腳步聲,瑣瑣碎碎,弓鞋閣閣。韻蘭一麵走進錦香齋,點頭道:"到趕緊呢。"後邊佩纕、伴馨攙了月紅也一齊進來。秋鶴見月紅穿了一身素服,便吃一驚,先和韻蘭、佩纕見了,月紅走到麵前,叫一聲姐夫,便哭了。大家坐著,月紅倒在佩纕懷裏,嗚咽不已。看他眼皮都腫了,佩纕勸他替他抹淚。秋鶴見此光景,十猜八九,急問:"什麽?"韻蘭道:"你不見已穿戴的孝麽?月仙妹子去世了。

現在他跟著佩纕睡,帶來帶去,好似嫡親姊妹。"秋鶴驚道:"幾時死的?"韻蘭道:"你走了,過了四天就沒的。明天頭七了,他們都要上墳去望望,你也走一趟。"秋鶴想月仙的苦,遂把月紅拉過來,攬在懷裏,因問月紅道:"王姐夫不同你去麽?"月紅聽了更覺傷心,蘇小蘭接口道,小香也殉情了。秋鶴突然一驚,吐了一口急血。韻蘭見秋鶴吐血,心中著了急,立命佩纕到房裏去取補血藥水來,給秋鶴吃,一麵叫他漱口。

秋鶴道:"不要緊,這是急血。"因又問小香怎麽死?月紅抽抽噎噎說不出話。佩纕答道:"小香一半因服侍月紅一個多月,拖傷的身體,從月仙死了,他便遵月仙臨死時遺囑,要安排月紅妹子,大阿姐要索二千元,小香氣極,入殮這一天,伏在月仙身上,一慟而絕,竟沒有蘇醒。大阿姐急了,趕緊施救,休想再活。大家都說因大阿姐要勒掯他二千元,逼出這條命案來。

有人說小香預先吞金的,大阿姐看事勢不得了,情願把月紅給姓王的,不要一錢。大家說小香已死,他們要月紅何用,怕介侯來了不依。大阿姐嚇得逃走了,尋了兩三天,找不著。幸虧介侯同小香的母親及太太來,初起頭要想與大阿姐拚命,後來見大阿姐逃走,他也沒法。介侯又再三相勸,方才收殮。這月紅真是好孩子,哭得不像人了,我恐怕又有意外之變,便和姑娘說了,帶他回來,成日成夜的勸他,我也不肯叫他離開。"秋鶴聽了,椎心抱痛,韻蘭、佩纕、小蘭也不免噙著雙淚,酸鼻出涕。丫頭均各歎氣,月紅更是嗚嗚咽咽隻叫阿姐、姐夫,一回又咽氣不過來,此時真鴉雀不聞的哭泣。隻見珊寶、文玉揭簾走進來笑道:"噯約,遠客初歸,我聽得屋裏頭吱吱喳喳,認道是請吃大炸蟹接風,所以我們,心裏也要想吃一個,誰知大家在這裏賭哭呢?"說著眾人反笑起來了,月紅也破涕為笑,彼此讓坐。珊寶笑問秋鶴道:"你回來了,韻丫頭請你哭,你倒也是聰明,一學便會。"韻蘭笑道:"你莫太得意,不過人家看中了你,做官太太罷了。"秋鶴不懂,因問什麽。韻蘭方欲說出,珊寶紅了臉,著急走來,說:"韻丫頭你說了,我從今以後不和你往來。"文玉也不知道,與秋鶴追問,韻蘭隻是笑不說。佩纕道:"他們玩話呢,你們當了真了,倒是秋鶴把出門的事講講罷。"秋鶴因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外麵已開飯,文玉先去,韻蘭便留珊寶一同吃飯。計韻蘭、珊寶、佩纕、小蘭四個人,秋鶴也陪他吃了,約定明早十點鍾同到小南門外月仙、小香墳上,然後回去,把各人寄買的東西及送人的土儀,交給丁兒,一一的分送開來。秦成遂進來稟明祠裏塾裏,近日來的事,秋鶴點首,命他退出。隻見白萱宜小姐來了,談了一回,大約是終身之事,萱宜雖不明言,殊有摽梅之感。秋鶴安慰一番遂與他一起去,見了四位教習,略略酬應,便到蓮因那裏。

蓮因接著笑道:"你回來甚好,去年花神祠落成之期,又是時候了。我們方才知道,韻蘭真生日是念七,我們就在花神祠和他祝壽,解館前後三天,現在比不得往年,他身分高貴了,須要恭恭敬敬,你的朋友隻許友梅、仲蔚、伯琴、介侯、蘭生請他進來,其餘不許進祝。再者上年有喜珍、素秋兩位奶奶、雙瓊、雪貞兩位姑娘,現在他們不在,規矩可以脫略些,共祝三天。第三天家宴,你們一班男席,設在左首,我們女席在右首,大家樂一天。我都和韻蘭說過了,你也幫著指點收拾地方。現在花圃裏還有殘菊,要搭一個菊花台,請壽仙坐的地方,後庭心菊花山,門前菊花障,要把燈采收拾得體麵。我們鬧了三天,湘丫頭便要走了,就算和他送行。"秋鶴失驚道:"湘君為什麽走?到那裏去?並聽得珊寶也要嫁了,你知道二人怎樣告訴我。"蓮因先把珊寶的事,說了一遍。秋鶴道:"為何湘君有這個意思?"蓮因笑道:"朝真訪道,他的事很多呢。我因這個館事,反不得脫身。三年之後,再求歸宿,可見天下事料不到一定,他悟道比我遲,證果比我早。"秋鶴道:"你們說說便說到這條路上。"蓮因笑道:"你不信罷了。"秋鶴道:"我要問你湘君去了,幾時回來?"蓮因道:"他自己說現在到峨眉山去,恐怕約不定時日。"秋鶴歎息不已,便別了出來,把半月來的功課單冊,查了一回,果然韻蘭辦理得井井有條,一宿不題。

次日去約齊了韻蘭、湘君、珊寶、文玉、秀蘭、淩霄、佩纕、萱宜、蓮因、玉成共十一個人,帶了月紅一同去祭小香、月仙。那月紅穿了孝服,跪著還禮。男客中伯琴、介侯、秋鶴、蘭生、仲蔚到了五個人,女客中添了燕卿等數人。墳上也紮了些白布彩,大家叩了頭,月紅呼愴跺腳的哭,旁邊看的人圍了幾百,有羨慕的,有歎息的,有陪著暗暗下淚的。月紅哭喚姐夫、阿姐,同我一淘去罷。韻蘭等好容易把他勸住了。佩纕又叫了看墳的來說,幾株鬆柏冬青種得不好,須改種了。這個石拜台,還要改得寬大些,你今晚到我們那裏來領錢拿圖樣去照著做。吩咐已畢,便約了眾人,帶了月紅,各自回來。伯琴、燕卿一幫園外的,中途分散,湘君、萱宜等各自回園。壽期已近,秋鶴、佩纕、蓮因、玉成都忙起來,收拾地方,每日十餘人紮彩的紮彩,堆花的堆花,各定執事。幸虧秋鶴胸有邱壑,布置得毫發無遺。韻蘭忽然想起一事,找人來喚佩纕。未知何事,且閱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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