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首蛇身的女媧、伏羲,出現在一幅畫麵上:女媧手擎著圓月,月中有赫然一隻碩大的蟾蜍;伏羲手擎日輪,日中有一鳥形,那該是陽烏,或者說就是一隻金雞。這見諸四川重慶盤溪漢畫像石。它的拓片僅用黑白兩色,就將中國上古神話的絢麗故事表現得異彩紛呈,這主要應歸功於傳說所提供的廣闊的想象空間。
月宮裏的蟾蜍,後來被兔取而代之。所以,人們以陽烏、月兔,或金雞、玉兔來作太陽月亮的代稱。至於月中蟾蜍,則隻好在一旁坐冷板凳,置身被遺忘的角落。
間或由“蟾宮折桂”之類的話語,透露些許上古時代的消息。
本章“金雞·陽烏·太陽”一節,談及生命女神——女媧的原型蟾蜍,其旺盛的生命力與繁殖力,為遠古先民所矚目。仰韶文化代表性圖紋,陶器上的蟾蜍畫樣,絕非為畫圖而畫圖,是具有豐富的文化蘊涵的。這水陸兩棲動物,被移植到屬陰屬水、缺而複圓生生不已的月亮上去,便有了月中蟾蜍的神話。
兔子能夠進入月亮神話,大約還是靠了蟾蜍的神話。“兔”、“蜍”音近,大概就是由蟾蜍向兔過渡的橋梁。東漢《論衡·說日》:“日中有三足烏,月中有兔、蟾蜍。”月中兩物並舉,說明這時的月亮神話,尚為蟾蜍保留一席之地。山東嘉祥宋山東漢畫像石圖案,雙兔持杵搗藥,蟾蜍雙手托缽,反映了這一神話由月蟾向月兔過渡的形態。
這裏要說的是,借助月與蟾蜍的關係,可以了解日中雞同四神朱雀的關係。蟾蜍以月之精靈的身份,曾充當四象之一——北方玄武神的象征。以龜蛇合體為玄武神像,是後來的事。在此之前,四象之中當有蟾蜍。《文物》雜誌1992年第4期刊載謝荔、徐利紅《四川合江縣東漢磚室墓清理簡報》,其中石棺蓋玄武圖像就是一隻碩大的蟾蜍。其形若龜,頭像龜,肢如龜,圓的背形似龜殼,隻是略顯橫寬,而其背上還有疥斑點點。
月亮為太陰,蟾蜍既為月精,其本身又屬水族,因此,它去做北方陰極、北方色黑、北方屬水的神物——充當北方玄武,是順理成章的事。
按照五行方位之說,東方少陽,五行屬木,主春;南方太陽,屬火,主夏;西方少陰,屬金,主秋;北方太陰,屬水,主冬。四時由少陽而太陽,再轉少陰而進入太陰。晉代張華《博物誌》,“東方少陽,日月所出”,“西方少陰,日月所入”。東、西方位,雖為日月出入之門,但是,日既為太陽,月既為太陰,總不能與南方太陽之方位、北方太陰之方位無牽五連。月亮的精靈蟾蜍,做北方的玄武,正是代月去張揚太陰的旗幟。於是,導致了古代文化的一幕:先有蟾蜍坐鎮北方,充任玄武神;後人不免小覷那俗稱癩蛤蟆的蟾蜍,因音近,而有兔進月宮,因形似,而有龜蛇做玄武。
日和月,陰陽對稱。從月亮的經曆,可以推演出太陽的經曆。月的靈物蟾蜍——月兔的前身,既然曾做北方玄武,那麽,日的精靈——金雞或說陽烏,與南方朱雀的內在關聯,該是毋庸贅言的了。
金雞或說陽烏,理所當然地也該像月蟾一樣,去坐鎮極致之方:由少陽向太陽,由少陽的東方移向太陽的南方,去做南方朱雀。
北方玄武有著月亮的影子,玄武之神曾是月蟾;南方朱雀有著太陽的影子,朱雀之神來自金雞或陽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