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神話所講述的,也是人類起源於猴子。但其中的猴子不是直接變化為人,而是通過與某個人或某個精靈婚配,孕育了人類。例如,羌族神話《木姐珠和冉必娃》講:
天神木巴的女兒木姐珠,來到地上的溪水邊漂麻布時與地上的公猴冉必娃邂逅並產生了愛情。之後,冉必娃隨木姐珠到天上向天神木巴求婚。木巴見冉必娃是一隻猴子,便不答應。由於木姐珠苦苦哀求,木巴才答應先以難題考驗冉必娃。第一次,要冉必娃在溜槽下接住從上麵拋下來的木頭;第二次,木巴要冉必娃在一天之內砍完九溝火燒地的樹;第三次,要冉必娃在一天之內將所有被砍倒的樹放火燒光;第四次,要冉必娃在一天之內播種完九背簍穀子;第五天,要冉必娃尋找到已躲藏起來了的天神木巴。在木姐珠及風神的幫助下,冉必娃順利地完成了難題考驗,並變成了一個英俊的男子,終於得到木巴的允許,與木姐珠成親並返回大地。臨行前,他倆得到了木巴饋贈的五穀種子、各種草木及禽獸……
在藏族的《西藏王統記》等藏文文獻中,記載了由觀世音菩薩點化的一隻獼猴與岩洞女妖婚配生育人類的神話,收藏於布達拉宮的一幅《人類起源圖》,即十分精細地表現了這則神話的內容。(見彩圖)而在民間,這一神話還仍然在口頭流傳:
在遠古時候,喜馬拉雅山為洪水所侵犯,並且時間很長,無人出來治理。人們總是擔驚受怕地生活著。有一天,忽然出來一個人登上喜馬拉雅山大呼一聲,並用神斧將高山劈開,使洪水傾瀉而下,才出現了大麵積草原和高原。洪水退後,這個人變成一隻獼猴,相傳它是觀世音菩薩轉世來的。他和久居山中的一位叫紮生魔的女鬼結為夫妻,生育六個兒子。紮生魔見兒子長大了,沒有姑娘和他們結婚,她便使用魔法變出了六個美麗的姑娘讓她們同自己的兒子結婚,婚後紮生魔讓他們分居在雅魯藏布江上。之後,觀世音就用糧食哺育他們,他們的尾巴才慢慢消滅,逐漸進化成人形了。
四川甘孜地區藏族中流傳的類似神話,可以看做是上述神話的異文,它這樣講: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什麽生物都沒有,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有一個海子。很久以後,大風把沙土、樹葉、小石塊吹到海子上麵,於是就形成了土地。從前有一隻公猴,岩石裏有一個女的,她走出來與猴子結婚。他們生了五百個小猴子,小猴子們都到山上去采果子。開始他們不會用火,後來發現山上有一種白石頭,這種石頭比冰糖還白,兩塊石頭相敲可以發出火花,山上還有一種草,這種草的葉子一揉就像棉花一樣,把它的葉子夾在石塊中間,火花落在葉子上,火就燃了。於是他們就會用火了。
後來,五百個猴子慢慢結成一對一對的,生了很多猴子。那時沒有民族,整個是個大家庭,有東西都一起吃。以後慢慢分開了,各人勞動各人吃,有的人勤勞,有吃的,還有剩;有的人懶惰,沒有吃的,於是去偷別人的東西,這樣互相之間產生了矛盾,他們開始用木棍打仗。後來富的更富,富人開始找傭人;於是窮的更窮,民族就這樣產生了。
上文所引述的這些神話,具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即它們均認為人類起源於猴子。從這裏我們可以看出,猴子應該是一種出現得很早的動物,而且早期的人類同它們已有較多的接觸並對其特征有一定的了解。同時猴子又被賦予了一種神聖的地位,在神話中,不論它是通過逐漸變化生成人類還是孕生了人類,它都被看做是人類的祖先,具有始祖神的性質。需要指出的是,這種看法盡管同作為現代科學的進化論貌似一致,而在文化發達的某些地區,有些口頭傳承的神話也很難說絲毫未曾受到進化論的影響,但是,神話中的觀念與進化論之間,卻還是存在著根本的差異。且不說在進化論產生以前或傳入中國之前,猴為人類始祖的神話就早已在各民族流傳,至為重要的是,把人類的起源說成同某種動物有直接關係,是許多民族神話中常見的內容。例如,怒族蜂氏族的神話講其始祖母是由蜂所變,台灣排灣族神話講他們的祖先是由靈蛇所生,苗、瑤神話講其族為高辛帝女與狗(盤瓠)婚配生育繁衍而來,怒族蛇氏族及傈僳族蛇氏族神話均講他們是蛇和一個女子的後代,白族勒墨人虎氏族神話講該族是某女子與一隻雄虎婚配後生育的後代,突厥神話講其各族均是一個男子與母狼婚配生育的後代,廣西彝族則認為他們是一個單身漢和一隻母狐狸的後代,等等。這些神話產生的原因,都可以說同我們在前文談論過的動物崇拜觀念有關,它們是各個民族在不同的生存環境和發展曆程中形成的對與各自關係最為密切的動物之崇拜的產物。把猴子看做人類祖先的神話,也是如此,它們隻能說是信仰的產物,而不能被看成科學的產物。
不過,在原始動物崇拜觀念影響下產生的猴為人祖的神話,與後代科學發現之間如此的相似,還是頗令人驚異的。兩者之間的這種相似,究竟是一種巧合,還是原始人對自然規律不自覺的把握,這恐怕是神話留給我們的一個需要長久探索的謎!
同進化論的相似,可以看做猴始祖神話比諸其他動物始祖神話而獨具的特征之一。除此之外,猴始祖神話還特別突出和強調了猴子與人在形貌上的相像,因而其中有大量關於猴子逐漸演變“進化”成人的內容,但在其他動物始祖神話中,這一內容卻似乎頗為少見。這一點,可以說是猴始祖神話另一個主要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