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陵文典·小說卷

第三十四章 檢查團到來之前

　　薑東才

　　“丁零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了宴安公社副主任馬步青的美夢。他使勁地撐開眼皮，從被窩中拉出兩條肥胖的臂膊，用力向上舒展了幾下，接連打了幾個嗬欠，一邊又閉上眼睛，一邊嘟囔：“媽的，這陣子還打什麽電話……”他本不想理睬這個可惡的電話，因為他打撲克剛睡下不久。無奈這個要命的電話鈴聲一陣緊似一陣，大有“不罷休”之勢，他隻好悻悻地拿起話筒：“哪裏？”他沒有好氣地大聲喝問。

　　“縣農辦！你是哪個？”由於夜靜話筒裏的聲音顯得很響亮。

　　“咦——我的馬步青。”馬副主任的口氣立即變得緩和下來，並帶點殷勤了：“有什麽指示請吩咐……”

　　“馬主任，地委農業檢查團今天一早要到你們那裏來看看，請你們準備一下。”

　　“一早？”馬副主任大吃一驚，睡意全消。他抬腕一看表：“哎呀，已經1點半了！檢查內容是什麽？”他焦急地問。

　　“不知道！”對方掛上了電話。

　　馬副主任放下話筒，略一思索，立即穿好衣服走到院子裏。

　　“咚咚咚！”他把從農村雇來的“八大員”之一的小趙的門打得一片山響：“小趙，快！快起來！”

　　“什麽事啊？馬主任？”小趙一邊穿衣服，一邊用睡意很濃的口氣問道。

　　“緊急任務，立即執行！”馬副主任用斬釘截鐵的口氣命令道，“地委檢查團今早要來這裏檢查工作，你趕快去準備些好吃的東西！”

　　馬步青下命令後，轉身向他的臥室走去。走到門口他又大聲向小趙喊道：“一定要趕8點前把飯準備好，誤下事你負責！”然後，回屋裏睡了。

　　小趙不敢怠慢，立即拿了手電筒，騎了自行車，到附近生產隊籌辦去了。

　　於是，靜謐的山村突然喧鬧起來：殺豬時豬的尖叫聲，狗吠聲，夾雜著人的喊叫聲……

　　早上8點，馬步青衣著整齊地坐在會議室裏，抽著高級紙煙，手裏不斷翻著一份早已油印好的“匯報”材料。他不時抬頭打量著四周，看看牆上的歡迎標語，桌子上杯、盤、煙、酒……感到布置得很得當。

　　積多年之豐富“經驗”，他在搞“匯報”、招待上級、應付上邊檢查等方麵是很有一手的。盡管不少群眾由於公社經常因為搞招待大吃大喝而不堪其擾，多次給他提意見，但他總是對這些意見置之不理。他私下常得意地對人說：“上邊來人檢查，隻要你給他吃好，他保險‘上天言好事’。”

　　“馬主任，縣上剛才來電話說檢查團不來了！”一直在大門外擔任瞭望任務的小趙向馬步青報告。

　　“什麽？不來了？”馬步青從準備如何回答檢查團的提問的深思中驚醒過來，感到有些意外：“為什麽？”

　　“不知道！”小趙的口氣有點如釋重負。

　　“他媽的！”馬步青罵一句，神色沮喪地陰沉了臉。臉上的表情是複雜的，是因為檢查團說來又不來而折騰了他，還是因他又錯過了一次顯示才能和獻殷勤的機會？誰也說不上來。

　　過了一會，隻見他猛一拍桌子，大聲嚷道：“好！他們不來了拉倒，算他們沒有口福。咱們吃！小趙，開飯！”

　　事後，小趙照慣例把這筆開支記到“招待費”中了。

　　選自《延安文學》1982年第4期

　　作者簡介：

　　薑東才，男，漢族，1946年生，陝西子長人。先後在黃陵縣、延安市從事行政工作。曾在《延安報》《延安文學》等報刊發表作品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