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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軒轅魂

此劇為電視劇文學劇本,分上、下集,特選錄了下集。(節選)

(電視劇文學劇本)

何炳武延藝雲下集

酒廠大門口

運酒的汽車和拖拉機轟鳴著從鬆寒身後駛過,她似乎全然不知,兩眼緊緊注視著站在草棚門口的啞巴。

啞巴也是像觸電似的直愣愣站著,凝神呆望,手裏一個髒盆子還下意識地拎著。

鬆寒凝望著啞巴,眼前浮動著一組畫麵,似乎還有天邊飄過來的笑聲。

沮水橋上,亞傑和鬆寒跑過,後邊是君龍在追趕。來到柏樹林,亞傑護著鬆寒藏在樹後躲過君龍,然後兩個人嘻嘻笑起來。

小鬆寒:“亞傑哥,你真好!”

小亞傑:“我就是看不慣別人欺負你。”

小鬆寒:“那你給我當保鏢?”

小亞傑:“行,我給你當保鏢。”

小鬆寒:“當一輩子!”

小姑娘心眼機靈,問得機巧。小亞傑心眼實在,回答十分由衷。

可現在,鬆寒望著草棚前站著的亞傑,那一副蓬頭垢麵、破衣爛衫的樣子,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睛看走神了,不知是信是疑了。

鬆寒向前走了幾步,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亞傑?”

啞巴仍然一動不動站著。

鬆寒:“亞傑,我是鬆寒,許鬆寒,你不認識我了?你仔細想想。”

啞巴直呆呆盯著她,眼眶裏有些濕潤。

就在這時,突然不知何故,啞巴眼裏又冒出怒火,竟衝著鬆寒咿呀怪叫起來。鬆寒大吃一驚:“亞傑,亞傑!”

啞巴似乎什麽也不理睬,揮舞著破盆子亂喊亂叫。

這一下,驚動了酒廠裏的人,呼啦一下圍上來許多人看熱鬧。

君龍在人群中一探頭,發現了鬆寒,他大吃一驚,忙擠過人群,衝到鬆寒和啞巴之間,一邊對啞巴喊道:“亞傑,你瘋了?這是鬆寒,是許鬆寒呀!”一邊把鬆寒擋在身後,怕萬一被傷著。

這時啞巴突然仰天大笑,繼而又扮個鬼臉給鬆寒看,隨後衝回草棚,“砰”的一聲將破門板關上了。

君龍勸鬆寒進廠,同時問:“鬆寒,你怎麽又回來了?”

鬆寒:“找人,找酒。”她麵色蒼白,嘴唇發青,說話聲沉鬱得嚇人。

君龍一驚:“找人?找酒?”

啞巴草棚內

啞巴背倚門板蹲在地上,狠命地用手揪著自己的頭發,眼中閃動著淚花。

酒廠接待室

君龍請鬆寒落座後又遞上一杯茶。

鬆寒稍為鎮靜了一些,問道:“君龍,亞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君龍:“我也不清楚,爹當年去世時,我正在部隊上。”

鬆寒:“去世?那是什麽時候?”

君龍:“‘大躍進’,噢,是1958年,我接到電報趕回家時,爹已安葬了。鄉親們說,亞傑悲慟過度,幾天不吃不喝,得了一場重病,從此就變得又啞又傻了。”

鬆寒抽泣著:“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為什麽?我在台灣,日思夜想幾十年,苦苦等了幾十年,可是亞傑他,怎麽會這麽慘……”

君龍:“亞傑真是個苦命人,從小就被土匪搶了爹娘,後來,後來……”他也說不下去了。

鬆寒揩拭著眼淚又問:“這麽說,酒工大爹當年沒被王副官打死?”

君龍:“什麽王副官?”

鬆寒一愣:“你不知道?”

君龍:“知道什麽?你說哪個王副官?”

鬆寒:“酒工大爹沒告訴你,當年他被軍部的王副官打了槍,摔進了山溝裏?當時,我爸爸以為酒工大爹被打死了,一發火,把王副官給殺了。”

君龍:“那一槍可能隻擦破點皮,我記得爹從外邊跑回家後,說是不小心擦傷了腿,用酒布包了幾天就沒事了。”

鬆寒如釋重負:“爸爸知道了,一定會好受一點了的。”

君龍:“鬆寒,你真的一直等亞傑?”

鬆寒點點頭,又揩拭起眼淚來。

君龍十分感慨:“唉,大家都流著軒轅血,如此看重情義,可惜,亞傑他已成廢人了。”

鬆寒:“不,我不信,我不信,亞傑的病會治好的,我不信!隻要努力,找最好的醫生,一定會治好他的!”

縣政府辦公室

君龍被縣長熱情地拉進辦公室。

縣長掏出煙遞過去:“你坐,君龍,你的報告我看了。”他又給君龍點上火。

君龍:“不知道縣上同意不同意?”

縣長:“台灣同胞捐資支持酒廠建設,當然是好事,應該歡迎,也要感謝許鬆寒女士的一片愛國赤誠熱情。關於請地質隊找水打井和請有關專家開座談會的事,縣委、縣政府態度也十分明確,堅持支持酒廠的改革方案。”

君龍:“有你這句話,我心裏就有底了。”

縣長:“給亞傑看病的事,我想,讓許鬆寒女士出錢有些不妥……”

君龍欲說什麽,縣長揮手攔住,繼續說:“但是,縣上不能不管,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寫份申請,我讓民政局的同誌給解決一下,特殊情況嘛。也許,治好了病,對釀製軒轅酒也能有幫助。你說呢?”

君龍:“我和鬆寒女士談過了,我們都認為,當年我爹去世時,不可能將拐角古井和仙人兌這兩個秘密帶離人世,這不符合香火永繼的酒工精神。所以,這個秘密很可能就在亞傑心裏,能治好他的病,就能搞個水落石出。”

縣長:“那就更應該由縣上出錢了。”

君龍:“隻是,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所以,想請專家來研究研究。”

縣長:“這不矛盾,造酒和研究酒,都是為了弘揚民族文化和民族獨特的物產,從文化上加強研究和宣傳,對酒文化也是個促進提高,對嗎?”

君龍點點頭。

橋山之巔月光如水

黃帝陵石碑前,供著兩盤水果和三簇香。

鬆寒緩緩跪下,合掌胸前,默默祈禱。

鬆寒:“我祖軒轅在上,海外孤女許鬆寒陵前祭拜,懇求我祖恩澤萬物……”

這時,啞巴躲在一棵大柏樹後,目睹著鬆寒月夜祭拜,他驚呆了,不知不覺向前走了兩步,凝望著鬆寒的背影。

鬆寒:“懇求我祖保佑普天蒼生,鐵樹開花,啞巴張口說話……”

說到這裏,鬆寒感到背後有動靜,回首一看,才發現木然的亞傑站在自己身後,僅兩三步之遙,她忙起身向前迎上。

鬆寒:“亞傑,亞傑!”

亞傑默默站立,但眼神裏充滿激情。

鬆寒十分敏感:“亞傑,剛才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你懂?你明白,我是在為你祈禱?”

亞傑沒有反應,眼淚湧出眼眶,滾過臉頰。

鬆寒掏出絲帕欲為亞傑揩拭,但亞傑向後退了兩步,避開了她。

鬆寒:“亞傑,幾十年來,你受盡苦難和委屈,但是你挺下來了,我不知道你怎麽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我說的話,能不能明白我的心。這一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活著,我們又見麵了,我真高興。”

亞傑在地上寫了兩個字:“你走!”

鬆寒一愣:“你會寫字?”她對這一發現欣喜若狂,忙撿起個樹枝,在月光下寫道:“我要為你治病!”

亞傑寫道:“不,你走!”

鬆寒:“不,誰也不能趕我走,我要留下,為你治病!”

亞傑寫道:“不要你管!”

鬆寒望著亞傑,發現他的執拗裏透著許多激動和焦躁,她的心情更為激動,一邊寫一邊比劃:“我等了你30多年,你不能趕我走!要走一起走,我帶你去台灣,去日本,去能醫治好你病的地方。”

亞傑:“為什麽?”他劃了一個大問號。

鬆寒盯著亞傑:“我愛你!”

亞傑苦笑了,幹澀的嗓音回蕩在柏樹林夜空中,挺嚇人的。

鬆寒激動、急切地又說了一遍:“我愛你!這是誰也不能改變的!”

亞傑突然發了火,他奪過鬆寒手中的樹枝,用力在地上劃了個大大的“不”字,然後扔掉樹枝,扭頭衝下山去。

鬆寒邊呼邊追趕:“亞傑,亞傑!”

亞傑的背影消失在柏樹林中。

鬆寒頓然倚在樹幹上抽泣起來。

酒廠門口,啞巴的草棚前

一輛中型卡車停在門口,車燈將草棚照亮著,門口圍了許多人,似乎在君龍的指揮下,從屋裏向外搬東西。

這時亞傑從一側衝了出來,見狀先一驚,然後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奮力推倒門口眾人,並將屋裏的人瘋狂向外趕。

眾人忙喊:“哎,哎,啞巴,別誤會,我們是來給你搬家的。”

君龍也上前勸慰解釋:“亞傑,搬回家去住吧,以後,還要給你治病,政府答應給你錢治病了。”他邊說邊想拉開亞傑。

不料想亞傑哪來那麽大的力氣,竟一把將君龍推倒在地,並將門口兩個人也一把推倒摔在門外,他衝眾人幹嚎了幾聲,瞪著嚇人的充血的大眼,比劃了一陣,然後退回屋中,“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君龍衝上來叩門:“亞傑,亞傑!”

但一切都無濟於事,破門板從裏邊頂著,任憑你喊破嗓子,啞巴也不會理睬你的。

君龍隻好歎口氣,對工人們揮揮手,“今晚大家先回去,以後再想辦法吧。”

一個工人在工廠裏喝喊一聲:“廠長,縣上的電話!”

君龍快步向廠裏走去。

酒廠辦公室

君龍走進來抓起聽筒:“喂,我是,噢,縣長,嗯,你好,對,對,對,沒問題,現在廠裏庫存不多,不過這種優質酒,清明時節,保證供應,嗯,祭祖的軒轅酒?”君龍說到這,臉色沉下來,“縣長,今年還是老辦法,沒酒,用血!”

鬆寒住的賓館客房

她正在看電視新聞。

電視畫麵上出現了君龍帶領的隊伍,都是手捧血字黃巾,都是血氣衝天的漢子。他們在祭祖人群前一字排開,撲通跪倒。

解說員的畫外音:“這是軒轅酒廠的職工,血祭軒轅的感人場麵……”

鬆寒站起來關掉電視,走到窗前,拉開窗帷,透過窗戶向橋山遠眺。

夜幕之中的橋山,雄偉壯觀,透出大自然的無限魅力,點點繁星與山城燈火輝映,這座古老的小城鎮,如今麵貌正在發生深刻變化。

鬆寒似乎對此有更深的感觸,她無限深情地凝望夜空,又無限惆悵感慨人生。

不知不覺之中,她又走出賓館。

鬆寒穿過夜色中的沮水小橋。

酒廠門前草棚外

鬆寒默默站在小土崗上,凝望草棚,任憑夜晚的山風吹拂著她的衣衫和頭發。

草棚內

亞傑蹲在大水缸旁,撫摸著水缸,默默地沉思,他的眼前浮現出一段往事。

那是30多年前,在軍長家庭院中,軍長和老酒工坐在大柏樹下納涼品酒,君龍、鬆寒和亞傑在一邊玩耍,亞傑距兩位長者較近,聽到他們在談論酒的事,石案上擺著老式瓷酒瓶。

軍長:“不知道酒工老兄準備將秘密傳給哪一位公子呀?”

老酒公一笑:“軍長戲言了。”

軍長:“說說無妨嘛。”

老酒公含笑道:“古來規矩,傳男不傳女,傳長不傳幼啊。”

兩個人都笑了。

軍長:“再說了,君龍這小鬼頭,天生的英雄相,掌繼軒轅香火,當之無愧,當之無愧。”兩個長者會心而笑,亞傑聽得很真切。

草棚內,亞傑從往事思緒中醒來,仍然是木呆呆的神情。

廠裏一片生氣,工人們幹勁十足。

君龍從車間出來,走到辦公樓上,來到一間辦公室門口,他剛欲走過去,卻聽到屋裏有一陣“稀裏嘩啦”聲傳出來,不由詫異地推開門。

透過一片煙霧,他看到幾個幹部正圍成一桌搓麻將,桌邊還放著些零毛票。

君龍一看,臉色就變了,瞪著眼不吱聲。

幾個幹部正玩得高興,忽然感到異樣,一側臉見君龍一言不發站在邊上,頓時慌了。

“君龍,噢,廠長,嘿嘿,閑著沒事……”這幾個人強撐著笑顏想討個台階下。

君龍上前一腳將桌子踹翻,撂下一句話:“滾,卷鋪蓋走人!”然後他走出門外,留下一屋子幾個人都傻了眼。

君龍走進廠長辦公室。剛和幾個采購酒的人搭腔說話,電話鈴響了,他抓起電話,裏邊傳來君龍妻的抱怨聲:“君龍,你還管不管你兒子咧,你幾個月不著家,兒子都快學成二流子咧……”

君龍猛不丁被夫人在電話裏數落一頓,有些摸不著頭腦:“你慢慢說,別著急,娃咋咧?”

君龍妻:“咋咧?你還知道問?!你兒子在學校裏編排女生,說張三是李四的婆姨,誰是誰的婆姨,惹得女生哭,家長鬧,老師今來告狀咧,說這娃再不好好管管,就要開除!”

君龍聽到這,不由“撲哧”地笑了,忙用手捂住嘴,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屋裏的人不知他是咋了,木然望著他。君龍揩拭眼角淚花,電話裏仍傳來妻子的叨叨聲,君龍幹咳了一聲,直起腰,說:“娃在屋裏不?”

君龍妻:“在。”

君龍:“你讓娃聽著。”

電話裏傳來兒子的聲音:“爸”。

君龍把臉沉下來,嚴肅地說:“你這個混蛋小子,再亂鬧,還想不想上學咧?嗯?你給我好好聽著,以後要好好念書,不許在學校裏說女孩子,聽見沒有?”

電話裏沒人答應,傳來一陣“噝噝唏唏”的聲音,君龍有些驚異:“喂,喂!”

君龍正急著,君龍妻的聲音:“喂個鬼,兒子早都睡著了!”

君龍惱也不是,笑又笑不出,苦笑的臉怪難看的。

縣政府會議室

這是一個傳統的長方形會議室。主席台正上方懸掛著橫幅,上書“軒轅文化研討會”幾個大字。

縣長和幾位白發老學者坐在正席。

君龍等人坐在會議室裏,君龍聚精會神地聽著一位老學者的發言,並不時做著筆記。

老學者:“總而言之,陝北黃土高原是中華民族的發祥地。黃帝崩,葬橋山,也不是偶然的,這與橋山特殊的曆史地理也有密切關係,關於這一點,可以請省裏的地質專家談談。”

一位老學者接著發言:“特殊的地理現象,是和地殼運動的特殊性相關的……”

君龍小聲問身邊一位中青年學者:“什麽是地殼運動?”

中青年學者:“就是說……”他給他小聲解釋並比比劃劃,君龍不住點頭。

賓館客房裏

中青年學者和君龍繼續交談著。

中青年學者:“這麽說吧,拐角古井的特殊水質是由於特殊的地殼板塊運動所造成的副產品,也許,它就夾在一個十分特殊的岩體中,而水源來自極深的地層下。如果找不到合適位置,別說打十口深水井,就是把整個縣城打成篩子眼,也無濟於事。”

君龍有些失望:“我聽老人們說過,黃帝當年用酒慶功時,一條巨龍垂涎美酒而將涎液落入井中,由此便有了千古傳名的拐角古井。”

旁邊一位老曆史學者說:“這種說法雖然源於神話,但是有根據的,《史記》上記載……”

橋山之巔

君龍坐在一塊石頭上,聽幾個年逾古稀的老人講述什麽。

山下的樹葉漸漸又變黃了。

酒廠辦公室

已是深夜,君龍辦公室的燈還亮著,他對燈長坐,吸煙凝思。

君龍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在父親的老窯洞裏,君龍曾問父親關於酒的故事。

小君龍坐在灶火旁,托著腮幫子聽父親給他和小亞傑講酒的故事。

老酒工:“拐角井的水可旺啦,清澈甘洌,是天下最好的泉水,用它釀酒,比什麽水都強。”

小君龍:“為什麽不能說井在什麽地方呢?”

老酒工:“這是祖先代代相傳的規矩,亂世封井保護香脈,盛世開井奉獻龍涎。自八百年前開始,世道不是亂就是災,祭祖也時斷時續,所以,軒轅酒的秘密就更無人知曉了。”

小君龍:“你什麽時候才能把秘密告訴我呀?”

老酒工:“小鬼頭,急什麽,爹還沒老嘛。”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打斷了君龍的回憶。

君龍抓起電話:“喂,啊,是鬆寒?嗯,你在哪兒?”

鬆寒的聲音:“君龍,我在廣州,我從日本和新加坡請了幾位著名的專科大夫,過幾天就能到黃陵,希望你和當地醫院聯係一下,能在設備方麵予以合作。”

君龍感動地不知如何是好:“鬆寒,亞傑的事讓你費心了,謝謝你!”

鬆寒的聲音:“這是我應該做的,對了,我還要告訴你,家父已經到了日本。”

君龍:“什麽?到了日本!”

鬆寒的聲音:“對,和他同行的有一批當年在陝西駐過的老兵,準備在重陽節時,回到黃陵去,去祭祖。”

君龍:“可是,可是老人家的身體……”

鬆寒:“我知道,但說什麽也勸不住他,好在我已為他準備了一切。”

君龍:“能在黃陵與老人家相會,是件有意義的事,我們一定做好接待工作。”

草棚外月色朦朧

君龍打著手電筒,從廠裏出來,他走到草棚前使勁敲打破門板:“亞傑,亞傑開開門。”他手裏還拎著兩瓶優質酒和一小包東西。

君龍把手電光從破門板縫照進屋裏:“亞傑,開門,咱哥倆好好喝一盅。”

草棚裏一點動靜也沒有。

君龍自語道:“叫啞巴開門,喊破嗓子也白搭,唉。”說著,順著門縫向裏看,用電筒在屋裏照來照去搜尋,當電光落在土炕上時,君龍發現炕上並沒有人,是空的!君龍不由一怔,放下手中酒瓶和小包,雙手扒在門縫上用手電仔細搜尋,終於,手電光停在大水缸旁,君龍看見亞傑倒在水缸旁一動不動,他有點發毛,伸手推了推門,見門從裏邊插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後一咬牙,用肩膀一扛,將門板給撞開了,君龍忙衝進屋內。

君龍進屋後半蹲下身,扶起亞傑,使勁搖晃他的肩頭,並叫道:“亞傑,亞傑!”

但亞傑雙眼緊閉,麵色蒼白,一點反應也沒有。

君龍用手摸了摸亞傑的額頭,叫道:“呀,糟了,這麽燙!”

說完,君龍將亞傑放在炕上,拿著手電衝到廠門口,對傳達室喊了一聲:“老張,老張,快叫車,亞傑病了!”聽到傳達室有人應了一聲,君龍忙又奔回草棚。

君龍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裹在亞傑身上,背起就往外走。到了廠門口,車也到了,一個年輕司機打著哈欠,揉著睡眼嘟囔道:“這麽晚了,還去哪?”

君龍把亞傑往北京吉普後座上一放,說:“去醫院,快!”

吉普車飛駛過街道,繞過盤山路。

可就在汽車轉彎道時,因為司機迷迷糊糊的,險些撞在一棵樹上,司機一個急刹車,頓時將君龍的頭撞在前座扶背上,不知什麽東西挺硬,血從額頭上流了下來。

司機手忙腳亂,再發動車,卻怎麽也發動不起來了。

君龍見狀,不顧一切將亞傑背下車向坡下邊跑去。

司機:“廠長,讓我來背。”

君龍頭也不回:“你看好車!”

穿過一條坡很陡的街道,前邊不遠處已能看見縣醫院的大門,傳達室的燈還亮著。

君龍頭上的血糊住了他的左眼,滿臉的汗珠子往下淌,但他咬著牙向前快步奔走。

眼看就要到醫院門口了,君龍腳下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猛的向前撲出去,他一隻手護著亞傑,一隻手向前撐地,做了一個保護性動作。但由於背著一個壯漢,這個重量是一隻手撐不住的,他隻覺手腕哢叭響了一聲,一陣揪心的疼痛使他咧開大嘴,喊了一聲:“啊!”接著,兩個人都摔倒在醫院門口十幾米的地方。

君龍忍著劇痛想爬起來,但一條腿的膝蓋似乎也摔傷了,掙紮了幾次都沒站穩。他用目光去搜尋亞傑,發現亞傑就摔倒在他前邊幾米遠的地方,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嚇得君龍拚命喊:“亞傑,亞傑!”他的聲音沙啞、急切,喊聲劃破了小城寂靜的夜空。醫院傳達室那邊也有了響動。

君龍不顧一切爬過去,扶起亞傑背在自己背上,半爬著向醫院大門衝過去。

君龍隻恍惚著看到麵前有許多腳向自己這邊奔來,便失去了知覺。

天亮了。麻雀在窗外樹梢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陽光從窗欞透進屋內。

醫院病房內,兩張病床上躺著兩條漢子。

君龍的頭、手腕和一條腿的膝部都紮著繃帶,似乎睡得很沉。

亞傑也睡得很沉,左臉頰上有一塊很小的方形紗布被膠布貼著,似乎也受了點傷。

亞傑先醒了,他立即警覺地意識到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頓時坐了起來,四下張望,表情有些惶惶然。

亞傑的目光落在君龍的身上,他有些不明白,怎麽會是他和君龍都在這兒?

這時,護士托著藥盤走進來,見他醒了,護士把藥盤放在桌頭,對亞傑說:“你醒了。”

亞傑木呆呆望著護士。

護士:“你叫什麽名字?”

亞傑仍木然不動。

護士:“咦,你這個人,怎麽,啞巴啦?”

亞傑一如既往。

護士:“看我幹嗎?你們倆在這一躺就是兩天,叫什麽,是哪個單位的也不知道,怎麽,裝啞巴還賴醫藥費呀!”

亞傑眨眨眼,任憑護士說什麽,他的表情總是木呆呆傻乎乎的,弄得護士也不由詫異起來。

護士:“你真是啞巴?”

這時,君龍也醒了,他睜開眼一看,護士正跟亞傑叨叨,接過話茬說:“他本來就是個啞巴。”

護士回過頭:“唉,總算你還會說話。”

君龍:“這位同誌,你怎麽這麽說話?”

護士:“你還問我呐,你倆一頭栽倒在醫院大門口,抬進來一睡就是兩天,醒來了,又有一個是啞巴,如果你也是啞巴,讓我們找誰要醫藥費呀?!”

“醫藥費找我要嘛。”一個聲音從門口傳進來。護士和君龍抬頭一看,原來是縣長和幾個醫務人員走了進來。

君龍:“縣長,你怎麽來了?”

護士一聽是縣長來了,忙站到了一邊。

縣長:“我不來,誰替你付醫藥費?”說完,屋裏的人都笑了,唯亞傑有些緊張地坐在床上,左顧右盼,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君龍不好意思地說:“怪我太粗心,把亞傑摔得不輕。”

縣長:“聽醫院的同誌講,你來得很及時,不然,你弟弟的生命可就危險了。”

亞傑這時向君龍望去。

君龍感慨地說:“我的命算啥,隻要能保住亞傑,為他治好病,找出軒轅酒的秘密,我情願我是個啞巴,讓我代替他受罪也甘心了。”

縣長:“你別急,好好養傷,聽外辦的同誌講,許鬆寒女士已經到了西安,辦好手續,馬上就能到了,她這次還帶了幾位著名外國專家,我想,亞傑的病,這次也有希望了。”

君龍高興地望著亞傑,卻突然發現亞傑的眼裏閃動著淚花,君龍忙問:“亞傑,你,你怎麽啦?”

亞傑一頭倒在枕頭上,蒙上了被子。

縣長對君龍說:“啞巴也通人性,你別急,我還有個會,過幾天再來看你。”

君龍點點頭。

縣長和幾名醫務人員走出病房。

醫院過道裏

縣長和醫務人員走過來。

醫生問縣長:“你說病人是啞巴?”

縣長:“嗯。”

醫生有些不解:“好像他昏迷的時候,嘴巴裏嘟嚕了一串什麽話,不大像啊。”

縣長一聽這話,頓時眼都直了。

靜靜的病房

亞傑和君龍躺在病床上。

君龍側身望著亞傑,亞傑雙眼發呆,望著天花板。

君龍歎息道:“可惜我說什麽你也不明白,什麽也聽不到,要不然,真想和你好好談談,現在,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治好你的病,讓你為咱們老萬家爭口氣,怎麽也不能讓別人指脊梁骨罵咱們這些不肖子孫,不能讓軒轅酒斷在咱們這一輩人手裏啊!”

亞傑盯著天花板,在想自己的心事,眼前浮現出萬老酒工去世前的那一幕往事。

萬老酒工氣息奄奄躺在土炕上,旁邊守著亞傑一個人。他扶著老人喝下半碗湯,讓老人躺好,然後去收拾鍋台。

老酒工:“亞傑,你過來,過來,近點。”

亞傑湊得很近,聽老酒工說話。

老酒工:“我快不行了,龍兒又不在,我告訴你的話,你都記住了?”

亞傑:“爹,孩兒都記住了。”

老酒工:“以後,就是見了君龍,也不能再告訴他了,不然會壞了先人的規矩,你明白嗎?”

亞傑:“爹,你放心,孩兒明白。”

老酒工:“軒轅酒的仙人兌你已經掌握了,你要經常揣摸,不可生疏了。”

亞傑:“爹,孩兒明白。”

老酒工:“最後一點,就是拐角古井了,亞傑,你上前來,爹告訴你。”

亞傑:“嗯。”他把耳朵湊在老酒工嘴邊,突然發現老酒工已經斷氣了,亞傑撲到炕沿,扶著老酒工的身體失聲痛哭起來。

“爹!”一聲撕肝裂肺的呼喊之後,亞傑擦幹了眼淚,默默地坐在炕沿上,低下了頭。

高音喇叭的聲音傳入屋內,聽聲音,無疑是“大躍進”年代了。

亞傑躺在病床上,想到這裏,眼淚默默地滾落下來。

這時,君龍發現鬆寒悄悄走進病房。她手裏還捧著兩束鮮花,悄悄將它放在床頭上。

君龍想伸手去推亞傑,示意他鬆寒來了,但被鬆寒攔住了。

鬆寒:“我都聽說了,你怎麽樣?”

君龍:“一點外傷,沒事。”

鬆寒:“我請的專家已經來了,準備明天就給亞傑全麵檢查,你看行嗎?”

君龍點點頭:“謝謝你。”

鬆寒:“我有些擔心。”

君龍:“擔心什麽?”

鬆寒:“擔心亞傑太固執,不配合。”

君龍:“你別急,他也在變,這次住院,他挺乖的。”

鬆寒含笑回首望了亞傑一眼:“那就好。”

說完,鬆寒轉到病床另一麵,正好能俯視著亞傑的臉。

亞傑雙眼緊閉。

鬆寒凝神注視他良久,才悄悄退出去。

鬆寒一走,亞傑睜開雙眼,一顆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君龍睜開雙眼一看,病房裏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亞傑不知哪兒去了。君龍正在納悶,鬆寒推門進來,手上端著熱騰騰的早點。她進屋就發現亞傑的床是空的。

鬆寒:“亞傑呢?”

君龍:“不知道呀,我剛醒來,他就不在。”

鬆寒:“能去哪兒呀,我去問問。”

這時,護士推門進來送藥。

君龍問:“同誌,這位病人去哪兒了?”

護士:“不知道。”

君龍忙起身下床,和鬆寒一道走出病房。

醫院樓道裏

君龍扶著根拐杖與鬆寒四處找尋了一番,仍不見亞傑蹤影,不由焦急萬分。

君龍突然說:“會不會跑回草屋了?”

鬆寒一怔:“跑回草屋了?”

君龍一頓足:“嗯,有可能,走,去看看。”

兩個人趕忙向醫院大樓外走去。

酒廠大門外草棚

一輛吉普馳來停在草棚前,鬆寒和君龍從車上下來,一齊向草棚走去。

君龍用手推了推草棚的門,門板吱呀一聲開了,他探頭進去一看,亞傑果然在屋裏。

亞傑一個人背靠大水缸蹲著,雙手抱頭木然發愣。

君龍和鬆寒見狀,都鬆了口氣,轉而又為亞傑擔心,不知他究竟如此為哪般。

君龍輕扶亞傑肩頭,亞傑緩緩抬起頭,望著君龍和鬆寒,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但又無法講出來。

君龍勸慰道:“亞傑,鬆寒為了給你治病,專門從外國請來了專家,你要聽話,走,咱回醫院去,噢。”他想拉亞傑起來,但卻沒有拽動,因為亞傑塊頭大,也因為君龍還帶傷纏著繃帶,無法太用力。

鬆寒上前在亞傑麵前的地麵上用小棍寫了一行字:“為了我,為了你,為大家,治療。”

君龍見狀大吃一驚:“他還認識字?”

鬆寒點點頭。

君龍:“哎呀,我這個人!”

這時亞傑緩緩站起來,望著君龍,又望一望鬆寒,突然從門後操起一把老钁頭,高高掄起來,向大水缸砸去。

君龍和鬆寒全被亞傑的舉動驚呆了。

眼見老钁當一聲砸在大水缸上,頓時水缸裂開一個大口子,一缸的水傾瀉而出。亞傑扔掉老钁頭,雙手抓住殘缺的缸底部,用力想挪動它。

君龍這才上來想阻止亞傑。

君龍:“亞傑,你這是幹什麽,你瘋啦!”

亞傑吃力地將缸底挪動開,又用雙手扒拉開一些缸底浮土,下邊露出兩塊石板。

君龍一驚,眼盯著石板,又盯著亞傑。

鬆寒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驚呆不語。

亞傑飛快地扒掉石板上的浮土,然後順著兩塊石板中間的縫,用力移動它。

君龍也上來幫忙,並問:“你找什麽?”

亞傑使足了勁將石板挪開一塊,臉上的青筋暴突,雙眼圓睜,直愣愣望著君龍。

君龍這才發現,石板下是個井口。

君龍:“亞傑,這是……”他不敢說下去。

亞傑這時突然迸出一句話:“這就是拐角古井!”

一語驚人!

君龍和鬆寒全都在伸頭去看井的同時,一起用極驚異的目光投向亞傑,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喊出來的:“你說話了?”

亞傑又說了一句:“哥,鬆寒,這就是拐角古井。”

君龍一下子衝過去摟住亞傑:“我的好兄弟,你不是啞巴!”

鬆寒激動得捂住嘴巴,眼圈紅了,不住地搖著頭:“真不敢相信,亞傑,這是真的?!”

亞傑也是激動地淚流滿麵:“哥,我對不住你,沒有照顧好咱爹。”

君龍拍著亞傑的頭:“別說了,別說了。”

亞傑:“咱爹臨終前囑咐我,亂世封井護香脈,盛世開壇獻龍液。不知我這麽做,爹會不會同意?”

君龍:“亞傑,你做得對!自古祭祖也是盛世祭,亂世停,現在公祭、民祭都恢複了,應該把軒轅美酒獻出來。不過,現在社會變了,已經不是過去的小生產時代了,酒廠也不是爹那時的小作坊了。軒轅酒應該重見天日,並奉獻給海內外炎黃子孫共享同飲!”

鬆寒:“是的,中華民族將在軒轅的旗幟上認同,在黃陵橋山下歸宗,亞傑,你做得對!”

又是一年重陽節

橋山沸騰了。

從四麵八方湧上山來的祭祖隊伍已非去年的情形,各路人馬都有了統一著裝,一色的黃馬甲,點綴得橋山格外妖嬈、壯觀。

三牲的供祭隊伍過去了。

隨後是台灣祭祖團,呼天哭地湧上山來。

這隊伍格外引人注目,個個團員身上都佩戴著黃色佩帶,上書:“古老中國一條龍,龍的故鄉在黃陵”等字樣。有人在衣服前襟上寫著很大的兩個字:“想家”。

鬆寒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老父親也夾在人群中,緩緩登上山巔,老軍長身後有一位護士相陪,手裏還托著一個吊針瓶,長長的輸液管另一端接在老軍長的手臂上。

老軍長目睹著民祭的熱烈場麵,激動不已,嘴裏一個勁自語道:“回來了,回來了!”

民祭的隊伍把黃帝陵區擠得水泄不通,各路隊伍開進陵園祭台前,一支龐大的管弦樂隊奏起了古樂。

有人喊:“看,酒來了!”

隨著這聲呐喊,祭祖人群的目光都向一個方向投去,向正踏著漢白玉石橋豪邁走過來的一支抬酒的隊伍望去。

人們都被驚呆了。

這支抬酒的隊伍,是一群齊茬的光頭赤臂漢子,個個雄健似鐵塔一尊,上身清一色的黃馬褂,腰間清一色的紅腰帶,穿著清一色的黑色燈籠褲,腳登清一色的農家自製布板鞋。

這支隊伍,抬著三口大酒缸,每隻酒缸都有半人高,兩圍寬闊,上邊寫著三個蒼勁雄渾的大字:軒轅酒。

抬酒的漢子們,腳步整齊,踏上漢白玉石橋後,和著渾厚有力的樂曲和號子,竟放聲唱了起來。

(化作一道酒歌。

整個行進過程用慢鏡頭處理,把圍觀的人群和抬酒漢子之間的交流體現出來。)

酒歌歌詞大意:

嗨嗨嗨,軒轅酒,美名五千年,中華一脈傳;嗨嗨嗨,軒轅酒,飄香海內外,忠魂共飲共祭拜;嗨嗨嗨……

隨著豪邁雄渾的酒歌,人們擁著抬酒的隊伍向山上走,走在最前邊的兩個抬酒漢子正是君龍、亞傑兩兄弟。

兄弟倆今天格外精神,表情凝重,步伐穩健,整個抬酒隊伍都隨著他倆的步調,一邊向山上走,一邊放開喉嚨高唱酒歌。

當抬酒的隊伍走進陵園,來到祭台前時,鬆寒和老軍長也隨之來到。

祭祖的隊伍各就各位,酒缸一排擺開在整個隊伍和祭台之間。

君龍和亞傑走到酒缸前撕開封蓋,一股酒香飄出,引來了一陣陣騷動,老軍長聞到酒香,也失聲叫了出來:“好酒,這是,是,這是真正的軒轅酒!”

亞傑和君龍從中間的酒缸裏一人舀出一海碗酒,遞給祭祖的前排來賓,請諸位品嚐。

君龍和亞傑首先把酒遞給老軍長,老軍長在鬆寒幫助下,接過海碗大口喝了一氣,鬆寒急忙勸阻地拉住他。

君龍:“老伯,這可是真正的軒轅酒?”

老軍長:“當然是,老夫能在黃帝陵前喝一碗真正的軒轅酒,死而無憾了!”

君龍和亞傑在一片讚歎聲中,將酒祭灑在陵前石碑周圍,然後肅立在老軍長兩側。

祭祖主持人高聲喊道:“現在民祭軒轅黃帝逸仙盛會開始,第一項:奏古樂!”

管弦樂隊奏起了古調祭祀曲樂。

樂畢,司儀又朗聲道:“致祭文……”

最後是祭陵人繞陵一周。

鬆寒在君龍、亞傑陪護下推著輪椅與老軍長繞陵一周,然後來到陵前合影留念。

在照相前,老軍長一手握住亞傑,一手握住鬆寒,聲音微弱地說:“你們能在此相逢,是五千年的緣分,好好珍惜!”

君龍得意地瞧著他們兩人,目光閃爍。

鬆寒平靜地望著亞傑。

亞傑卻仍有些不自在。

這時,閃光燈一連閃動了好幾次,照完了合影留念,大家正欲走,卻發現老軍長已安然逝去了。他護腿的一塊毛毯滑落於地。

鬆寒輕輕為老人將毛毯拉好,眼中含著淚水,緩緩說:“能有今天,能有此地,也是死得其所。”

然後,鬆寒推著輪椅,與君龍、亞傑等人緩緩下山而去。

出字幕:幾年以後

酒廠已是舊貌換新顏。

工廠門口已經擴建,中央一個激光噴水池,正噴著各式水花;正麵一座新的大樓,樓上彩旗招展。

噴水池兩側的環形路邊,是兩座精心建設的古亭,雕梁畫棟,十分華麗典雅。其中一個亭子上有幅橫額,上書著“拐角古井”四個大字。亭周圍是精巧的小花園,雖不大,但卻頗見建設者們的匠心。

車間裏,兩條全新的罐裝機流水作業線,正全速轉動,三排身著白色工作服的女工,正緊張地驗瓶包裝。

一箱箱軒轅酒隨著自動生產運輸帶,從車間傳到庫房。

一排排汽車、拖拉機等候在庫房門前,一群工人正在驗單裝車;隨著喧鬧的汽車聲、人的喧嚷聲,工廠大門口的車龍越排越長,已經伸展到酒廠外的馬路上。

這時,從遠處駛來了一輛紅色轎車,車身明豔,在陽光下閃動著耀人的光輝。紅色轎車駛進工廠後開始減速,緩緩駛進工廠,停在噴水池旁。

工廠大樓門口,君龍正和幾個人談論著什麽;亞傑也在一旁和裝車的人在一起驗貨。

亞傑已是全新的麵貌,顯出了一個中年漢子的成熟、沉穩、莊重。

紅色轎車上緩緩走下來的是鬆寒,她打扮得十分莊重典雅。扶著車門,倚在車旁,深情地注視著酒廠這一片繁華情景,更是深情地注視著亞傑。

君龍無意中發現了鬆寒,不由停下手中活計,看著鬆寒,又望望亞傑。

亞傑似乎全無覺察,仍自顧自忙著。

君龍慢慢向亞傑走過去。

這時,大樓裏有人喊:“廠長,省外貿公司的長途電話!”

君龍就聲:“哎,來了!”他走過亞傑身邊,拍拍亞傑肩膀,示意他鬆寒來了。

亞傑一愣,抬頭向鬆寒望去。

兩個人目光相遇,亞傑有些惶然。

君龍對亞傑道:“你小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端個酒工的架子。你痛快點,要不要鬆寒,作個決斷,別讓人家傻等著。”

說完,君龍閃進大樓裏。

亞傑和鬆寒的目光再次相遇。

鬆寒的目光是一種溫馨的等待。

亞傑的目光終於閃出一絲笑意。

定格。全劇終。

1992.10.30—1992.11.9

稿於黃陵

作者簡介:

何炳武,男,生於1956年,黃陵縣人。陝西省古籍整理辦公室主任,陝西省社會科學院古籍整理研究所所長、研究員。西北大學兼職教授。出版有《書法與中國文化》《黃帝與中華文化》等10多部著作。《軒轅魂》(合作)發表於1993年《黃陵文學》第一期。

延藝雲,男,生於1956年,陝西綏德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82年畢業於西北大學曆史係,曆任西北大學曆史係教授、陝西電視台副台長、西部電影集團黨委書記兼總裁。電視文學劇本《半邊樓》獲“五個一”工程獎。電視劇文學劇本《軒轅魂》(合作)發表於1993年《黃陵文學》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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