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薑春梅約尹學軍到鳳黃縣城公園去玩。
薑春梅可能對葛冬的痞氣產生了反感,兩個人的關係似乎越來越疏遠了,她對尹學軍倒親近起來。尹學軍和薑春梅是一個縣的。
尹學軍不敢肯定,薑春梅是喜歡上了自己,還是感覺到他最近有些異常,出於女性的體貼,在照顧他。
兩個人走在一片樹林中,薑春梅說著一些逗他開心的話。這是個陰天,樹林裏有點暗,除了他倆,再沒有一個人。
尹學軍說:“下雨了。”
薑春梅抬頭看了看,說:“沒有啊。”
尹學軍也抬頭看了看,說:“有一個雨點落在我頭上了。”
薑春梅伸手接了一會兒,說:“哪來的雨?”
尹學軍遲疑了一下說:“咱們還是回去吧。”
薑春梅說:“你總是一個人憋在宿舍裏,時間長了,心要發黴的。”
尹學軍靠在一棵樹上,淡淡笑了笑,說:“總出來,就不怕心風幹了?”
薑春梅也笑了:“討厭。”
尹學軍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站直身子,回頭看了看。樹幹上除了幹硬的皺褶,什麽都沒有。
“怎麽了?”
“沒,沒什麽。”
薑春梅朝後望了望,說:“我買兩瓶飲料去。”
“我去吧?”
“不用,你等我就行了。”
薑春梅說完,朝回走去。樹林邊上有一個售貨亭。
尹學軍慢慢朝前溜達。他的眼睛閑閑地在樹林中瞄來瞄去,突然瞪大了,路邊的一棵樹上,又出現了那行字:吳小美之墓。
他朝上看看,在陰鬱的天空中,一根粗壯的樹枝平平地生長著,正在等待什麽。這時候,他似乎不再害怕了,他望著那根橫生的樹枝,眼中竟然有幾分癡迷……
隱隱有個聲音在叫:“尹學軍——”
他回過頭,看見一個女孩遠遠地走過來。她好像在笑。他竟然一時想不起這個女孩是誰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她不是薑春梅,是曉曉。
他的心中一下充滿了驚恐。
曉曉笑吟吟地走過來。
“你……怎麽在這裏?”尹學軍問。
“我聽孟勝利說你倆到公園來了,怎麽不帶我?”
“我們……”尹學軍不知道說什麽。
“剛才,你在這裏傻傻地看什麽?”
“沒看什麽。”
“我喊了你幾聲,你都沒聽見!”
曉曉一邊說一邊朝兩旁的樹上看去,很快她就看到了那行字,一下張大了嘴巴。尹學軍一直盯著她的表情。她轉頭看了看尹學軍,驚駭地問道:“這行字又出現了!”
“你說呢?”
這時候,薑春梅跑過來,她的手裏拿著兩瓶體飲。
“曉曉,你怎麽來了?”她的眼裏明顯有一種隔閡。
“你看!”曉曉指了指那棵樹,目不轉睛地看。
薑春梅看了看,也愣了,疑惑地看尹學軍。尹學軍依然盯著曉曉,低聲回答薑春梅:“她是來找我的。”不知道他說的是“吳小美”還是吳曉美。
曉曉轉頭問他:“你說誰來找你?”
尹學軍朝那行字揚了揚下巴:“她。”停了停,尹學軍又說:“前幾天,我在南山寫生時,這行字曾經出現在我背後的樹幹上。”
曉曉說:“也許,這個叫吳小美的女人死前很猶豫,她一直在徘徊,先後選擇了幾棵樹,又都改變了主意……”
尹學軍突然說:“你對她太了解了。”
這天夜裏,尹學軍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在夢中,他又回到了那個恐怖的山穀,又看到了那棵密匝匝的樹。
樹上吊著一個人,勾著頭,背對著他。
他轉身想跑,可是,後麵卻變成了萬丈深淵,他差點跌下去。
他在懸崖邊上站穩了,轉過身來,緊緊盯住那個人的背影——墨綠色上衣,黑趟絨褲子,看不出是男是女。
一陣大風刮過,吊在樹上的人被吹得轉動起來,漸漸把正麵朝向了尹學軍——是個女的。她的腦袋上披著亂糟糟的頭發,隱隱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是曉曉!
那陣風刮過去之後,她說話了,聲音低低的,啞啞的,被繩子勒得透不出氣來:“你…認…出…我…是…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