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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最後的統治者(3)

  不過同治帝畢竟不同於光緒帝,作為親生的兒子,慈禧太後對他的母子情意雖然表現得不多,但還是不吝於流露的。侍從女官就曾經記載過同治帝死後,慈禧太後對他幼年的玩具不忍釋手的場麵。大學士翁同□在日記中也寫到過,同治帝重病期間,慈禧太後麵對群臣時“繼以涕淚,群臣皆莫能仰視”,及等到同治帝彌留之時,慈禧太後更是“哭不能詞”。

  然而無論是怎樣的母子之情,都不能彌補同治帝活著時與生身母親之間的隔閡冷漠。造成母子疏離的原因很簡單,他們並不僅僅是一對母子,他們是皇太後與皇帝,而且是大權在握的皇太後、急於掌權的皇帝。

  按照順治帝、康熙帝的先例,無論是太後理政還是輔政大臣攝政王理政,小皇帝到十四歲時就應該大婚親政了。然而在同治八年(1869),同治帝已滿十三周歲進入十四歲,他的婚事、他的政事,卻仍然沒有一點兒動靜。

  同治帝沒能早日成婚的原因,當然是因為他的生母慈禧太後不同意。慈禧太後不願早點兒讓兒子成婚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她不願意交出手中的權力。不過從另一方麵來講,同治帝自己的表現也非常令人遺憾,使得慈禧太後有岔子可尋。

  據同治帝師傅翁同□的日記記載,同治帝厭學,甚至公開對帝師抱怨,說自己每天要早起向兩宮太後問安,又要陪著精力旺盛的太後們臨朝聽政,又要到弘徽殿去讀書……少年皇帝對母親們的安排怨聲載道,宣稱自己“當差勞苦”。作為一個十來歲的孩童,載淳的抱怨還是值得同情的,因為他承擔的壓力確實太大,慈安太後對他倒還時有溺愛放縱,慈禧太後卻是個信奉“不打不成材”的,對他要求極其嚴格,沒有給兒子安排絲毫玩樂的時間。載淳六歲入學,學業極其艱深,文武軍政俱全,一年間隻有三十餘日全假、四十餘日半假,除夕之日也隻能提早放學而已。從入學之日起,載淳做得好是應該的,也就得不到褒獎,稍有犯錯,慈禧太後的訓斥卻從不曾含糊。時間長了,同治帝想不厭學恐怕也難。不過即使如此,同治帝的學業還是有可觀之處的,偶爾也會給帝師們帶來意外驚喜——但可惜的是,慈禧並不曾將兒子與同齡人相比,她是將他當成一個皇帝來要求。同治帝的厭學也就越來越厲害,最終發展到逃學、與陪讀的宗室子弟溜到宮外浪蕩。

  慈禧有意無意地貶低同治帝的學習成績,除了她確實可能有些“拔苗助長”的傾向之外,更引人猜測的原因恐怕就是她希望借貶低兒子的學業,向朝臣暗示小皇帝還未有獨理朝政的能力,以此延長自己掌權的時間。然而恐怕她自己也不曾想到,兒子最後竟會發展到去宮外浪蕩的地步。

  如果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同治帝是一個命運極其不幸,卻也極其任性倔強逆反、甚至有些自甘墮落的少年。雖然他是個皇帝,自幼被世人捧在最高處,他卻總喜歡做些在普通人眼裏都很不上台麵的事情。

  和生身母親一樣,同治帝也愛看戲,而且他還愛自己唱戲。但是他卻從不願在戲中扮演主角,反倒是樂於演些下裏巴人。據記載,他曾經給兩宮太後和其他的太妃們演過戲,這倒還可以用孝道來解釋。但有一次,他偏要在一出《黃鶴樓》中演配角趙雲,讓太監演主角劉備,而且堅持要“遵守劇情”在台上向太監行大禮參拜——關於這一點,即使是野史的記載者都忍不住歎息:道光帝也演戲,可都是演的孝子,而且在出演的戲中絕對不讓別人演帝王角色,同治帝卻樂於給人打下手,真是戲運如命運。

  對於小皇帝如此不自重,帝師和王公大臣們焦慮萬分。終於忍不住給了同治帝一點教訓。當然他們不敢教訓皇帝,而是教訓跟他搭檔的人。那個人就是恭親王奕訴的兒子、同治帝的陪讀載澄。當載澄某次“投入”地在戲中扮演高於同治帝所飾的角色之後,恭親王終於大發作,把兒子關起了禁閉。

  然而小皇帝並沒有吸取教訓。此後他的戲雖然唱得少了,卻發展了另一項可怕的愛好:當起了武戲教頭,逼著太監們練習翻筋鬥。小皇帝的訓練命令對於年長些的太監來說等於酷刑,有很多太監就在這樣的訓練中丟了性命。

  稍大些以後,載澄對小皇帝的“陪讀”內容又增加了一項:帶小皇帝出宮冶遊。也因為如此,野史中就留下了很多同治帝在宮外的事情,最有名的莫過於兒時的同治帝在宮外吃小食,讓攤主拿著自己的欠單進宮討賬,慈安太後溺愛兒子,替他在慈禧太後麵前隱瞞,還代還了五十兩銀子的故事。這故事當然也顯示了慈安太後與同治帝的感情,但也顯示了小皇帝自兒時便到處遊蕩的事實。當時小皇帝年紀還小,大約除了欠些零碎賬目外沒幹出什麽別的事跡,隨著載澄被恭親王處罰,也就不得不收心了。然而再過數年,當長大些的他感覺到家庭生活不如意、政治權力也不如意之後,這位少年皇帝“重溫舊事”的記錄,就實在糟透了頂。

  同治帝的家庭生活不如意,原因很簡單:他沒有依從生母的意願,而是依從了嫡母的意願,選擇了阿魯特氏為皇後,而且還在婚後經常親近這位妻子。這當然已經足夠讓慈禧太後不滿了,更糟的是阿魯特氏還與慈禧太後關係非常惡劣。

  在多數的描寫中,阿魯特皇後在慈禧太後麵前完全就是個受氣的小媳婦,同治帝親近□妃沒問題,親近瑜妃也沒問題,可是隻要親近皇後一回,慈禧太後就要跟皇後為難一回,非要逼著兒子把皇後的機會統統讓給自己中意的慧妃不可。慈禧太後有句名言,大意是:“誰讓我一時不痛快,我就讓誰一輩子不痛快”。阿魯特氏不幸在選後那一刻就犯了這位不好惹的婆婆了。

  不過,僅僅是選後那一個瞬間,並不是全部的原因。在大婚以後,阿魯特氏作為同治帝的妻子,眼見慈禧太後沒有完全將權力還給丈夫,又有外祖父家族的舊恨,對這位婆婆的態度也是很生硬的。

  關於阿魯特氏為何態度生硬,宮廷女官德齡的解釋是因為阿魯特氏知道慈禧太後入宮前曾經與榮祿有過婚約,做了太後又給榮祿升官,因此認為慈禧太後不夠清白,不配做太後——榮祿是不是真與慈禧太後有過婚約呢?這事可真是天知道。僅從表麵來看,榮祿入官場並升官是因為慈禧“顧念舊情”,那真是不可能的事情。

  榮祿字仲華,是滿洲正白旗人,生於官宦世家,小慈禧一歲,鹹豐年間以蔭生出仕為官,做到戶部銀庫員外郎,因為犯法被革職,然後又花錢買了個直隸候補道的準五品官兒。榮祿此次革職是肅順辦的,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與肅順有仇,在“辛酉政變”前後便站到了恭親王與兩宮太後的陣營裏。這場政治投機很成功,同治年間他先是到神機營當了個五品京堂,又在大學士文祥的推舉下升遷到了內務府大臣之職。因此,同治帝死時他參與了策立光緒的過程,並且為恭親王出了個“俟嗣皇帝有子,承繼穆宗”的建議。光緒初年當上了步軍統領、左都禦史、工部尚書。然而他很快就得罪了慈禧太後——1879年,慈禧太後想要自選宮監,榮祿表示反對,說有違祖製。大概是話說得不夠婉轉,慈禧太後就借個因頭把他官職給免了,整整把他晾了十幾年。1891年,榮祿百般鑽營終於獲得起複,卻隻能被趕出北京城去當西安將軍。1894年,慈禧太後六十壽辰,榮祿終於找到機會回京,並借機大拍恭親王和李蓮英的馬屁,終於挽回了慈禧太後對他的好感,又恰逢甲午海戰,他獲得了留京辦理軍務的機會。這一次他學乖了,不但自己大拍馬屁,還讓自己的老婆時常進宮討慈禧的歡喜,於是官運大有長進,循次當上了總理各國事務大臣、兵部尚書、協辦大學士、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1898年,在“百日維新”之後的“戊戌政變”中,他立下大功,終於完全得到了慈禧的信任,成為軍機大臣、文淵閣大學士,主管兵部、節製北洋海陸各軍、統領近畿武衛五軍。死後還追贈了一等男爵。

  盡管榮祿婚約之事靠不大住,但阿魯特氏看不起慈禧太後,認為她身份低賤而且“德行有虧”,也還是說得過去的。

  前麵已經說過,慈禧太後愛看“粉戲”,也就是言情戲,大約是想借此排遣自己寡居的寂寞。她看戲時當然不會如我輩小民般自己買張票貓在角落裏看完算數,而是要讓大批的內宮女眷們相陪。阿魯特氏皇後作為正牌兒媳婦當然也在陪客名單中。然而年輕的阿魯特氏既然出自書香世家飽讀經典,如今又是皇後,當然在人前表現得極其不滿“淫穢的戲目”,慈禧太後傳戲時她經常借故不去,實在推不掉前去的話,也是正襟危坐,目視戲台以外的地方。這使得慈禧覺得兒媳婦是在諷刺自己不守婦德,於是惱羞成怒。

  慈禧熱衷於享樂,而且也很會享受,對於妝飾打扮賞花養狗更是極上心,直到六七十歲還愛穿鮮豔奢華的服飾,而且隻穿新巧的,據說她老年的睡衣上都繡著大朵的紅牡丹。以封建社會對寡婦的要求來講,她是完全站不住腳的。同樣是寡婦,恭親王之女榮壽公主就與養母的生活習性完全不同。據記載,這位公主自十八歲守寡之後,“衣履樸素,絕無嗜好。居恒不與男子通殷勤,毀容不事妝飾,雖二十許人,望之若嫗媼。”榮壽公主對養母奢侈的生活方式及愛好妝飾很有意見,經常當麵表示不滿:“彼清家一老寡婦耳,亦複何心於紛麗,若以此費移作它舉,無論公私,均為有裨,何必取快一時,徒貽人之口實。”慈禧太後雖然將養女的諫言當成耳旁風,但卻對其如此嚴守規矩非常佩服,多少還有些收斂態度,並將養女稱之為“女汲黯”,反而非常喜愛。

  然而阿魯特氏不是榮壽公主,慈禧太後能夠容忍同樣身為寡婦的養女說這樣的話,卻絕不能容忍正在享受夫妻恩愛的兒媳婦也如此說如此做。她對阿魯特氏幾乎恨之入骨。

  慈禧太後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做了皇帝的小妾,親生兒子還得管別的女人叫母親,她因此對自己的身份極其敏感,隻要有可能就要拚命要列出排場顯示顯示。然而在阿魯特氏麵前,她無論如何顯擺也沒辦法占上風:阿魯特氏身世高貴,是正宗的皇帝元配嫡妻,論起來這兩點就連慈安太後都遠遠不如。阿魯特氏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即使慈禧太後拿婆婆的身份來壓她,她的優越感仍然時常流露。想到這個不遂心意的兒媳婦樣樣都比自己強,還能享受夫妻恩愛,慈禧太後就更受不了啦,簡直覺得這個兒媳婦就是眼中的一根刺,越發不能容忍兒子親近她、讓她生下兒女。於是對同治帝親近皇後便橫加阻撓。

  同治帝畢竟是個皇帝,又正在少年,哪裏受得了老娘管了自己的朝政不算,還把手插進自己的床帳裏頭來?他幹脆來了個“罷召”,連皇後帶所有嬪妃的寢宮都不進去,自己獨個兒睡進了乾清宮。

  慈禧太後如此有閑暇來管皇帝的夫妻之事、如此與兒子媳婦過意不去,與同治大婚後親政也很有關係。

  同治十二年(1873)正月二十六日,十八歲的同治帝終於結婚成家之後,於太和殿舉行了盛大的親政典禮,他從此親政了。

  雖然迫於局勢,慈禧太後不得不撤去了自己曾經隱身十一年的那道簾子,但她心裏是盼望兒子仍然事事前來向自己請示的。然而少年皇帝卻並不買這個賬,他迫不及待地要展現自己的能力。母子倆因此在權力與家務兩方麵都發生了衝突。同治帝便想將老娘挪出皇宮,搬到圓明園去。九月,他發下了重修圓明園的詔書。慈禧似乎也不願再和兒子媳婦不停地當麵鬧矛盾,何況她從來享受方麵就不含糊,如今更是樂得讓兒子出頭,免得自己擔罪名,再者說了,難道同治帝把她送進圓明園之後,就當真能乾綱獨斷?於是她對修園也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同治帝的這個計劃,當然難以被人們接受。大學士文祥立即上奏,認為後果將極其嚴重。但同治帝卻不想聽,他不但想把礙事的老娘弄走,還想要借修園勘察之機常去宮外遊蕩,堅決要修此園,將大臣們的勸阻奏章、邊陲戰報、地方事務都統統丟開不管,隻顧修園。錢不夠就逼大臣們捐款,恭親王也不得不第一個上交二萬兩白銀。急於籌錢又毫無經驗的同治帝甚至還因此上了一個商人李光昭的大當。此人以捐獻木料的名義得到了同治帝的歡心後,便打著皇帝的幌子到處行騙,直騙到法國領事館的頭上,造成了一起國家糾紛,事發後李光昭被直隸總督李鴻章處斬,而同治帝則臉麵威信丟盡。

  盡管如此,同治帝仍然孜孜於修園,並且屢屢以視察工程為名跑到圓明園,然後帶著一兩個小太監便外出遊蕩。私遊中他還認識了翰林院檢討王慶祺,從該人手中得到了一大堆的淫書春畫。同治帝又與兒時的伴讀載澄重新頻繁來往,此時的載澄已是個花花公子,對於尋花問柳極有心得。此二人知道皇帝與後妃分居,正是蒼蠅見了蛋上的縫,可勁地教皇帝如何尋歡。不諳風情的宮女們很快就令同治帝失了興趣,他隨即在載澄、王慶祺等人的引導下逛起了花街柳巷,“大開眼界”之後更加流連忘返。野史中便記載著這位同治帝不但與京城名妓來往,甚至還沾染男色之事。

  同治帝的私遊逐漸在京城裏出了名,重臣們也終於忍耐不住了。同治十三年夏,恭親王、惇親王、醇親王、科爾沁親王,軍機大臣文祥、李鴻藻等十大重臣聯名上奏,請同治帝“停園工、戒微行、遠宦寺、絕小人、警宴朝、開言路、征夷患、去玩好”。

  七月十九日,又羞又怒的同治帝召見十重臣。恭親王和醇親王的話還沒說完,同治帝便咆哮起來,把大學士文祥當場嚇暈,召見草草收場。

  同治帝惱怒於以恭親王為首的重臣們蔑視自己的皇帝權威,“欺朕年幼,奸弊百出,目無君上”;更惱怒於自己尋歡作樂的事情竟被重臣們了如指掌。他認為定是恭親王之子載澄走了風訊,決定給他們父子和滿朝老臣們以及老臣們背後的兩宮皇太後一點兒顏色看看。

  七月二十九日,他不經過任何人的谘詢商議,就發下一道詔書,將恭親王連降十級,由世襲罔替親王降為輔國公,和其子載澄一起撤所有職務並交宗人府嚴議。

  事兒鬧大了,重臣們將整件事都報到了兩宮太後麵前。一看這樣的場麵,老辣的慈禧立即意識到修園之事眾怒難犯,雖然心裏仍然癢癢,還是表示定要終止修園,將所有的“炮火”都轉到了兒子身上,將兒子訓了一頓。

  同治帝的怒火更盛。他又寫了道詔書,打算一股腦兒將十重臣統統撤職查辦。八月初一這天,正當他召集所有大臣上朝,打算當庭爆發皇帝的“雷霆之怒”樹立威權之時,兩宮太後突然出現在了朝堂上。由慈禧太後開口,將同治帝當眾數落了個一錢不值。於是恭親王父子官複原職,同治帝的皇權君威徹底垮掉,兩宮皇太後尤其是慈禧太後則重新恢複了她們才是王朝真正懂行統治者的權威。

  同治帝的任性妄為,造成了君臣離心的後果,大臣們更加擁護兩宮太後。備感挫敗卻又不知錯在何處的同治帝幹脆破罐子破摔,何況慈禧太後仍然在宮中管他的房闈私事,於是他仍然不沾正規妻妾後妃的邊,而是在宮內折騰宮女太監,同時出宮冶遊。據說,從此後他“學了乖”,怕遇上有臉麵的朝臣宗室,也不相信有門道的載澄等人,再不往名妓們聚集的高級紅燈區跑,而是出沒於下三爛地段甚至京郊地方,與那些連尋常妓女都看不起的暗娼之流廝混。

  這樣的地方去多了,消息當然還是又傳出來了。朝臣宗室們認為他“好內多嬖,且輕萬乘之尊,臨汙邪之地”,無不“垂涕極諫”。然而同治帝卻已經樂在其中,根本不聽。重臣們將消息報給太後,慈禧太後卻都當沒聽見,首先兒子荒嬉,她正好重新掌權;其次她也可能確實是不願相信。

  終於,禍事來了。

  同治十三年十月二十一日(1874年11月30日),同治帝在去西苑時受涼感冒,這本是小病,沒想到竟越來越厲害,到十月三十(12月8日),他竟然發起疹子來了。兩天後,宮裏傳出同治帝“有天花之喜”的消息。雖經百般調治,同治帝仍然在一個多月後病死,成了清王朝最短命的皇帝,僅十九周歲。

  關於這位浪蕩皇帝的病情,野史一直眾說紛紜,多數時候老百姓都認為同治帝不是死於天花,而是死於性病梅毒,理由正是他熱衷冶遊。不過從清宮醫案及常去探望同治帝的帝師翁同□的日記來看,天花一說更合理些。何況梅毒之疾過程緩慢,梅毒的疹子多數還不痛不癢且能自行消退,梅毒雖有致命傾向,但即使從不醫治,從起病到晚期也往往有好幾年甚至十幾年時間。同治帝的病程卻總共也不過三四十天時間,如何會是梅毒?——當然,很多人還是願意認為皇帝得了這“髒病”的,就算承認他得的是天花,也要說他是天花加梅毒……不過即使是天花,其病之來也與同治帝好冶遊不自重脫不了幹係。他老娘雖然要他接近慧妃,不許他接近皇後,可也沒不許他接近□妃、瑜妃和宮女,他如果好好地呆在皇宮中而不是到髒亂之地胡混,天花病毒要找上他恐怕也不容易。

  據說,同治帝的病情在治療過程中曾經有過起色,但很快就急轉直下。在傳說中,此事與慈禧太後和阿魯特氏婆媳間的一場爭吵有關。

  據說當時阿魯特氏前往探望同治帝,夫妻倆屏退眾人說私房話,阿魯特氏便向丈夫哭訴自己如何受婆婆欺負,卻沒料到慈禧太後躲在外頭偷聽。當她聽到同治帝偏向老婆的言談之後,立即衝進來大發脾氣舉手要打阿魯特氏。阿魯特氏一急之下衝口而出:“我是大清門進來的,你不能打我。”——這話的意思是:我是明媒正娶的皇後,你雖是婆婆卻是個小妾出身,沒有資格打嫡妻身份的女人,哪怕這個女人是你的兒媳婦——這話一出,慈禧頓時大哭大鬧,與普通的撒潑老婦一般無二。躺在病床上的同治帝眼見這樣的場麵,頓時暈厥過去,病情於是再不可收拾。

  此事是否當真很難確認,不過也還符合慈禧與阿魯特氏之間惡劣的婆媳關係狀況。但此說法雖然表現了慈禧太後的橫蠻,阿魯特氏卻也脫不了幹係:老公病得將死,還要去對他抱怨婆媳之爭,這皇後怎麽做的?!

  與此野語相比,另一種說法就可靠得多:十一月初八初九兩天,同治帝病情稍有好轉,痘花也顆顆飽滿,隻待鼓脹漿出便可望痊愈。然而就在這天,慈禧太後哄得同治帝回心轉意,發下了在自己病中將政務全數交予太後的上諭:“請太後代閱奏折,待過百日之喜,病情稍緩,朕再出來辦事”。衝動之下將此諭發出後,同治帝越想越不是味兒,發現上了老娘的大當,權力一旦正式交出,就算自己病好了,恐怕也很難再收回;萬一病好不了,那自己恐怕就連選繼承人的權力都沒了。在這樣的情緒刺激下,從發布上諭以後,同治帝病情便惡化並終至不治。

  關於阿魯特氏與“大清門進宮”的說法是如何扯上關係的,在稗官野史上還有另一種相關記載。不過照這說法,慈安太後也有不是處,因此極少被提及。

  此說法出自《朝野雜記》,說阿魯特氏自冊後以來就不得慈禧太後的歡心,慈安太後剛開始還在慈禧麵前為阿魯特氏打打圓場,但是初來乍到的兒媳婦怎麽也沒有共事幾十年的老姐妹親密,時間久了也漸漸傾向慈禧一方,加上慈禧確實抓住了阿魯特氏的小辮子。於是也就應允了廢後之事。然而當兩宮太後召見當時的宗人府宗令——愛新覺羅氏族長惇親王奕□提出廢後要求時,惇親王卻表示反對:“欲廢後,非由大清門入者,不能廢大清門入之人,奴才不敢奉命。”一家夥替阿魯特氏把兩宮太後都給得罪完了。慈禧更是氣得發暈。慈安太後想來肚裏也暗生悶氣。於是阿魯特氏在兩宮太後麵前就更落不了好兒。

  “穆宗後阿魯特氏,尚書崇綺女。不得孝欽太後歡,孝貞從中敷衍之……以事欲廢之,詔惇王欲發表焉……惇王對曰:‘欲廢後,非由大清門入者,不能廢大清門入之人,奴才不敢奉命。’蓋譏兩後皆由妃正位者。由此,遂中止。”

  無論如何,同治帝死了,他沒有兒子,連女兒都沒有,清王朝必須從宗室中選出一位繼承者。

  同治帝崩逝的當天深夜,關於繼位人問題的禦前會議立即在養心殿西暖閣召開。與會者包括宗室王公、朝廷重臣,還有同治帝的師傅。一番爭執之後,早有盤算的慈禧太後一錘定音:“文宗無次子,今遭此變,若承嗣年長者實不願,須幼者乃可教育,現一語即定,永無更移,我二人(兩宮太後)同一心,汝等敬聽。”隨後宣布:“醇親王奕□之子載□承繼文宗顯皇帝為子,入承大統為嗣皇帝。”

  這道旨意一出,諸人大出意外!醇親王本人更是當場昏迷過去。然而誰也不敢表示反對,因為載□也有非常明顯的優勢,他是鹹豐帝的親侄兒、慈禧太後的親外甥,是正宗的皇家近支。那麽,為什麽不給同治帝過繼兒子呢?原來,當時的皇族近支中“溥”字輩的人選隻有一個溥倫,乃道光帝長子奕緯的嗣孫。溥倫雖是道光帝長子長孫,但他身上並沒有流著道光帝的血液,甚至連嘉慶帝的血液都沒有:溥倫的父親載治是過繼給奕偉的,他的親祖父乃是皇族的旁係。不過既是過繼,似乎也沒有必要講究這些。何況就算是讓堂弟入嗣大統,也大可選個年紀大些的,為什麽會找上載□這個還沒斷奶的孩子?

  這當然就是慈禧太後的算盤了。假如從旁支溥字輩中選一個做同治帝的過繼兒子,那麽兩宮太後就成了太皇太後,再垂簾聽政就說不過去了:同治帝的皇後還在呢!假如選年紀大些的載字輩堂兄弟,那麽首當其衝要被考慮的就是恃才傲慢的恭親王的兒子們。這當然絕對不是兩宮太後、尤其是慈禧太後願意看到的。更何況,選中的小皇帝越是年幼無知,慈禧太後掌權的時間就會越久。除此之外慈禧太後還另有私心,載□是她親上加親的外甥,父母一向溫馴聽話,肯定比恭親王父子好擺弄得多。當然,據說還有一條比較“人性化”的理由:慈禧太後想要重新看到自己兒子當年做小皇帝的模樣。“尋求她兒子的印象,使她聊以自慰。”

  總之,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同治帝死去的當夜,一道出自同治帝師翁同□之手的詔書頒布:“欽奉慈安端裕康慶皇太後、慈禧端佑康頤皇太後懿旨:皇帝龍馭上賓,未有儲貳,不得已以醇親王奕□之子載□承繼文宗顯皇帝為子,入承大統,為嗣皇帝。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為嗣。特諭。”

  十二月初七,載□生父醇親王主動請辭一切職務,慈禧太後正中下懷地批準,讓他去監修皇陵。

  醇親王辭職的同一天,兩宮太後重新垂簾聽政。同治紀年終結,光緒朝揭開帷幕。

  對於同治帝死後竟沒過繼兒子、皇位也交給最年幼的堂弟繼承,朝野上下都心懷不滿。恭親王當然是最不滿的,但他的兒孫們離皇位很近,他利益攸關不敢出聲。不過敢出聲的自然大有人在。光緒元年(1875)正月十五,內閣侍讀學士廣安上奏,要求兩宮太後立下鐵券,保證日後一定要為同治帝過繼兒子並將皇位交由其嗣子繼承。這要求立即觸怒了慈禧太後,對廣安大加斥責,鐵券也就化為泡影。

  此事發生一個月後,光緒元年二月二十日(1875年3月27日),宮內又傳出噩耗:二十二歲的同治帝嘉順皇後阿魯特氏崩逝。

  阿魯特氏的“嘉順皇後”頭銜,是在同治帝死後慈禧太後封給她的。

  皇宮裏頒出的懿旨說,嘉順皇後是傷心同治帝之死而自願殉情的。但實情究竟如何?

  從當時的情況來看,為同治帝繼嗣之事被太後借故推脫未得確實,阿魯特氏作為一個沒有兒女依靠的寡婦,不過是新帝的嫂嫂,新帝又是個孩童,婆婆掌控全局又與自己素有仇隙……所有種種,都足以令這個年輕女人難以生存、生無可戀。

  一種傳說在暗暗地流傳。這傳言說,同治帝病重之時,曾經讓帝師李鴻藻代寫過一份遺詔,選立了年已十餘歲的堂弟載澍貝勒(道光帝第九子孚郡王奕□之子),然而李鴻藻將遺詔交給了慈禧,於是同治帝的遺願泡了湯。阿魯特氏作為皇後,知道世間曾有此詔,因此太後不能容許她活在世上。

  據宮廷傳言,同治帝死後,皇後終日痛哭不思飲食,其父崇綺便將這情形奏報給了兩宮太後。誰知慈禧聽完竟冷冷地回答:“既然如此不舍,她就隨大行皇帝去吧!”

  崇綺聽了這話,知道女兒的性命遲早無可挽回,不如自己這個當爹的動手,還能保住全家。他就派人給皇後送去了一個空食盒。皇後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便絕食(或曰吞金)而亡。

  關於阿魯特皇後之死,民間還有一種傳說,說是她身懷有孕,慈禧太後怕她生出兒子正位太後所以逼死了她,順便連自己未出生的孫兒孫女也一起害死了。這種說法實在有些無聊。因為從更多的時人筆記來看,同治帝確實是無兒女而死的。原因很可能就是他在男色與女色之間,更多的傾向男色。據《清代野記》記載,那位翰林王慶祺就是他的男寵之一。《清稗類鈔》中也有同治寵優伶侯俊山的記載(當時的優伶都為男子)。光緒年間的山西道監察禦史李慈銘在其《越縵堂日記》中也有同治“耽溺男寵,日漸羸瘠,未及再祺,遂以不起”的記載。

  慈禧太後堅持不給同治帝過繼兒子並由其承嗣帝位的原因,當然首先是因為她自己要當皇太後以便掌權;其次,一旦同治帝有了過繼兒子,慈安慈禧不但是祖母身份,而且“以妃正位”的宗族地位在“由大清門入”的阿魯特氏皇後麵前更是相形見絀,無論從人情還是道理來講,聽政的都將會是阿魯特氏。阿魯特氏與婆婆一向格格不入,她如果掌控了權力,慈禧會是怎麽個下場,那也難說得很。這兩個原因或者就是慈禧要在同治帝重病時“忽悠”兒子頒下由太後代理政事的正式諭旨、在兒子死後也不給他立即過繼子嗣的真正原因。(假如兩宮太後曾經召宗人府宗令討論廢後之事屬實的話,那麽不難得出另一個結論:慈安太後為何對於慈禧太後在同治帝死後的這一係列與兒媳婦為難乃至逼其尋死的做法,都沒有站出來明確反對的原因:她也唯恐嘉順皇後怨恨並報複自己。)

  慈禧太後的做法不但冷酷無情,而且也精準快狠。她甚至將照料兒時光緒帝的責任也交給慧妃富察氏而不是正牌皇嫂阿魯特氏。阿魯特氏皇後從此便陷入了活著比死更難熬的境地,終於以自己的死結束了這一場婆媳之爭。

  阿魯特氏在她死後的第四個月,得了一個“孝哲嘉順淑慎賢明憲天彰聖毅皇後”的諡號。第二年,即光緒二年五月,禦史潘敦儼上書請求為阿魯特氏皇後更定諡號:“後崩在穆宗升遐百日內,道路傳聞,或稱傷悲致疾,或雲絕粒□生,奇節不彰,何以慰在天之靈?何以副兆民之望?”惱怒的慈禧太後以“謬妄”之罪免去了潘敦儼的官職。

  光緒五年,同治帝的惠陵終於修好,當年三月,同治帝與阿魯特氏合葬惠陵。

  荒嬉無度的同治帝諡號全稱為:“繼天開運受中居正保大定功聖智誠孝信敏恭寬毅皇帝”,阿魯特氏皇後的諡號全稱為:“孝哲嘉順淑慎賢明恭端憲天彰聖毅皇後”。

  同治帝死時,他的皇貴妃(慧妃)富察氏年僅十六歲,被尊封為敦宜皇貴妃並進“敦宜榮慶皇貴妃”。她照料幼年光緒帝,與其雖名為嫂叔,實際情同母子。雖然她與慈禧太後的關係一直很好,仍然不時為光緒帝申辯。富察氏死於光緒三十年正月二十八日(1904年3月24日),享年四十六歲,諡“淑慎皇貴妃”。

  同治帝□妃阿魯特氏,是同治帝皇後的親姑姑,守寡時十九歲,封為貴妃,宣統後為“莊和皇貴太妃”。死於清王朝終結後的1921年。

  同治帝瑜妃赫舍裏氏,被認為是同治帝後妃中相貌最美的,守寡時十九歲,尊封為貴妃,宣統後成為“敬懿皇貴太妃”。她與慈禧太後關係不錯,與光緒帝的後妃卻關係很糟。末代皇帝溥儀的淑妃文繡,原本是瑜妃中意的皇後人選,終因瑜妃勢力不如光緒瑾妃,最終在後位爭奪中輸給了婉容。

  同治帝瑨嬪西林覺羅氏,守寡時二十一歲,尊封為瑨妃,宣統後成為“榮惠皇貴太妃”。

  敬懿皇貴太妃和榮惠皇貴太妃一直活到了末代清帝溥儀被逐出紫禁城之後。此後二人遷居麒麟碑胡同榮壽公主府邸(公主於1924年剛剛去世)。兩人於1933年同一年間先後去世。

  同治帝崩逝的次日——實際上就是當天深夜,年僅四歲的醇親王嫡子載□被浩浩蕩蕩的隊伍迎進了皇宮,從此成為清王朝的又一位小皇帝。清王朝的年號也由“同治”進入了“光緒”。光緒帝生於同治十年六月二十八日(1871年8月14日),是慈禧太後親妹妹與醇親王所生的第三個兒子,也是那位親王之妻所生的四子一女五個孩子中唯一長大成人的一個。

  由於這個小皇帝實在太小,就在他登基的同一天,禮親王世驛便遞上了一道奏章,要求兩宮皇太後重新垂簾聽政。慈禧太後立即將這項建議采納下來。於是,朝堂上的那道簾子又重新垂下,清王朝的軍國政務又一次交到了兩宮皇太後的手裏。

  有了親生兒子同治帝的教訓,兩宮太後對光緒帝的教育格外上心,在他五歲那年就選擇了師傅教學,不但學儒書,還學騎射及滿蒙漢各種語言,為防止他學習不用心,慈禧太後還派其生父醇親王陪讀,終於使光緒帝學有所成。當然,光緒帝學業有成之時,兩宮皇太後已經隻剩了慈禧太後一個。雖然性情較寬厚的慈安太後不在了,對於光緒帝的學業,慈禧太後給出的評語仍然遠非同治帝所能企及。對親生兒子的學業極為不滿的慈禧太後如今卻毫不吝惜地表揚少年光緒帝“孜孜念典,德業日新”,“披閱奏章,論古斷今。剖決是非,權衡允當”。

  然而光緒帝學習成績再好,慈禧太後也不情願把手中的權力交到養子的手中去。當然,那樣至高無上的權力,世上恐怕也難得有人甘願拱手出讓。最令人費解的是,慈禧太後明明是光緒帝的親姨媽兼養母,卻偏要光緒帝稱自己為“親爸爸”,有一種解釋說是她不願意讓親生兒子同治帝以外的任何人稱自己為母親,不過更有可能的是她心中希望自己能是個名正言順執掌權力的男子吧。

  和對待同治帝一樣,為了不想太快讓出權力,慈禧太後直拖到光緒十三年正月,光緒帝十六歲時才為小皇帝舉行了親政典禮。典禮雖然舉行了,慈禧太後仍然與禮親王一唱一和,弄了個《訓政細則》,以法令的形式打算在皇帝親政後繼續“訓政”,也就是在幕後操控皇帝。

  除了操控光緒帝的政事,慈禧太後還要操控光緒帝的婚姻。

  光緒十四年(1888),慈禧太後終於拖無可拖,要為年已十七歲的光緒帝挑選後妃了。這年十月初五,經過激烈的競爭,五名秀女進入最後的淘汰賽:由太後與皇帝當麵確定誰是皇後。

  進入決賽的五名秀女中,最引人關注的就是慈禧太後之弟桂祥的女兒沁鳳(或曰靜芬)。當然她令人關注的隻是她的家庭背景,她本人的外貌風姿實在有些平平。另四位秀女則正好是兩對姐妹,分別是江西巡撫德馨的兩個女兒和侍郎長敘的兩個女兒。這兩對姐妹中,德馨的兩個女兒貌美如花,站的位置也僅次於太後侄女;長敘的兩個女兒站在最後麵,相貌雖然不如德馨之女,卻也比沁鳳略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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