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
絕對不是因為清高,而僅僅是因為自卑和自己所從事的專業的纏繞,通常所謂的“社交”越來越淡出我的生活範圍。即使是在與專業有關的文學圈子,我的交往也隻止於以文會友,極少其他內容。資訊已經發達到這樣的地步,古人所說的“秀才不出門,曉知天下事”,在當今社會,已經完全成為可能。所以,我不認為這是與年齡相關的“自我封閉”。然而這些年,民營企業家張文遠卻成為我愈走愈近的朋友。
他的大名我早就聽說了,隻是無緣結識。20世紀90年代末,在家鄉經營紙箱生意的一個遠方堂弟找到我,說與他生意有關的張文遠先生,想要收藏一些名人書法,想用我的關係將大家請來聚聚。就是在這次聚會中,我第一次見到了張文遠。留下的印象是,他的年齡與我不相上下,舉止得體,文靜儒雅,決無某些成功人士的誌得意滿,張牙舞爪,誇誇其談,讓我在書法界的朋友中間很有麵子。又過了幾年,一個高中時的同學突然打電話過來,說張先生已將凱達總部由興平遷來西安,就在與我一街之隔的豐登路。有老同學的關係,又有與張先生的一麵之識,我豈有不見之理。這是一座五六層的中等樓盤,位於豐登路與豐鎬路十字的東南角。最難得的是,樓南有一大門,直通樓後麵的小花園,繁花綠樹,假山小橋,芳草茵茵,緊依著喜來登酒店的西圍牆,十分優雅清爽。院南一排幾十間的三層廈樓也同主樓一起裝修了,室內還留著木材和油漆的味道。我問張先生,裝修用了多少錢,租金多少錢,張先生坦然說,租金交了三年,連裝修,也就是七八百萬的樣子。但是,我最擔憂的卻是一個外縣人闖進西安這個大都市所可能遭遇的人際環境困擾,想不到張先生卻更為自信地說,沒有任何問題,有些麻煩沒等我出麵,這裏的朋友就擺平了。我以一個書生之見說,怕得花錢吧。他笑了,說花什麽錢,坐在一起吃一頓麵就意思了。
從此,一個像中學教師那樣的文雅而淡定從容的張文遠就定格在我的記憶中。我碰見過他和年輕時一定很體麵的妻子,帶著孫子在街頭散步,偶爾也同他們一起吃隻有幾個小菜的家常便飯,聽他娓娓而談經營上的點滴體會,講他處人處世原則。遠離官場、政治,但卻也交官場上的朋友,靠友誼、情感辦一些事,但卻從不以金錢為手段。最讓我感到他的自尊的是,有一次談到我們都認識的一個官場的人物,我問:“現在還有來往嗎?”他說:“沒有了。”我繼續問道:“為什麽?”他說:“受不了他的居高臨下。”他說:“朋友的基礎就是平等,他升官了,權大了,又有了居高臨下的習慣,做朋友的基礎就不存在了,我何必自輕自賤。”就是這種“以性格捍衛人格”的自尊,加深了我對他的理解和尊敬。
張文遠對朋友的體貼和關心表現在許多細節上。經常向我介紹自己對付高血糖等老年病的經驗,勸我不要太累了自己。他來我家,一見我有事,就趕忙告辭;隻有在我們都有閑空時,他才放心坐下來,神吹海聊。他是一個從來不給朋友添麻煩,卻十分注意你的需要的人。他早對我說過,用車子言傳,但我卻同樣是一個不願給朋友添麻煩的人,逢年過節回老家,寧願租車,也不願開口。他很快覺察到這點,一到年節,在他也要離開公司前,總要打電話給我,說公司有值班車,你要回去,打電話給某某,我已經安排好了,等等。對於一個幾乎對他的事業無用處的老書生,如此關照,隻能說出於真誠和友誼,實在令我感動。
在我的心目中,張文遠永遠是一個溫文爾雅的鄉黨,一個處人低調的同齡(他小我一歲)人,一個有著感人的人格魅力和驚人的思想智慧的生意人。當然我不會不知道他還是一個經營有方的企業家,不知道他可能很有錢,起碼比我有錢。但他個人對生活的要求並不高,其行為方式永遠像一個清心寡欲、輕鬆樂觀的老教師,甚至一個退休了的老教師。直到看了朋友馮萌獻的這部書稿——《凱達之魂》,我才知道了他竟是這樣一個身家上億的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優秀民營企業家,一個擁有幾千名職工的集團公司的掌舵人。就在他將總部遷往西安,我們之間斷斷續續來往的幾年中,他竟然作出了那麽多可謂重大的決策,西出陽關在新疆建立了幾個效益良好的分廠。這不能不讓我想到,這是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人。從容淡定,舉重若輕,“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這是多麽難得的事業藝術,也是多麽讓人驚歎的人生境界啊!
也是從這本書中,我才知道,從一個隻有中學文化程度的中學生,從一個生產隊的記工員開始,張文遠走過了怎樣艱難曲折的事業和人生之路,經曆了怎樣的社會和人生的洗禮、歲月風雨的考驗。這是事業的攀登,也是人生的攀登,是青蟲化蝶、鳳凰涅槃的從形體到精神的蛻變。從事業上,他完成了一個農民向優秀民營企業家的轉變過程;從人生上,他完成了由一個長男對家庭成員的責任感,向更大的社會責任感、曆史使命感的轉變,攀登上自己人格精神境界的新高度。
文學上有一句深刻的話叫“功夫在詩外”。我認為,張文遠之所以能夠超越同時期湧現的許多農民企業家,並且不斷地超越自己,其根本原因也在生意之外。在於他的人格和精神,在於他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不事張揚,誠實守信的信譽和作風,在於他與我交往中所表現出來的點點滴滴的優秀品質。“人的敵人永遠是自己”,這句近些年極為流行的人生格言,又一次在張文遠這裏得到了印證。
本書的作者馮萌獻先生,也是張文遠的近鄉黨,他自己也經曆了從一個青年農民到一個作家,又從一個作家到文化局長,再從文化局長到陝西有名的楹聯學者的艱難過程。正是這些人生經曆,使他對張文遠的人生和事業有著感同身受的理解和體驗;他不是一個才華橫溢、文采飛揚的人,這使他要寫張文遠,必須長期采訪、觀察、調查,日積月累,內容十分詳盡,細節氛圍也十分真實,極少許多傳記文學中常出現的誇張與無邊無際的虛構。這種文風與張文遠的信念作風相一致。我以為,《凱達之魂》不僅是一部優秀民營企業家的傳記,且是給黨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改革開放路線的頌歌,通過對一個人及其事業精神的肯定,肯定了我們這個給許多平凡人物以機會的偉大時代。同時,《凱達之魂》又完全可以成為青年人的人生教科書,張文遠的奮鬥之路、成功之路,將給他們許多深刻有益的人生和生活的啟示。
祝賀《凱達之魂》一書的出版,祝朋友張文遠的事業取得更為輝煌的成就。
2007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