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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記歸證(一)

  清人孔尚任在那一部“借離合之情,寫興亡之感”的《桃花扇》中有言:傳奇者,傳其事之奇焉者也,事不奇則不傳。

  作者披覽史籍時,對發生在盛唐時,才僧辯機與高陽公主私通一案細思後,才發現二人之身世、之戀、之經曆與生死,真可謂無一事不稱奇。

  作者非但為之低首惋惜,還驚歎它堪稱是曠世的傳奇、稀世的悲戀和千古的哀曲。為何?一個帝王之女,竟敢傾心一位清貧的空門僧侶,焉得不奇?辯高這二人並沒有沉溺茫茫愛河而不能自拔,辯機最終還化煩惱為動力,成就了一番事業,助高僧玄奘法師完成了這部在學術價值上堪稱是千古不朽的巨著《大唐西域記》,焉得不罕見?辯高這一事件雖是已經過去了千載以上,而且當事人已鹹遭重罰。但是,還是鮮有人能同情及理解他們之間的真情,視此不過為一樁可以隨意渲染的淫情之事而已。此案事雖奇,而因當事人的身份十分特殊,而不得傳之,焉得不哀?為此,作者在細考有關此案的史籍之後,竟生了為撰寫《大唐西域記》這部不朽的傳世奇書之一者,這位名叫辯機的大總持寺青年僧人作一部的傳奇文字之念。這其中的最大理由是因為作者痛觀青年僧人辯機的這一生,雖然短暫得猶如一現的曇花,但他的成就卻是異常地顯著。隻可惜於不滿三旬的英華妙年,竟遭腰斬這種極刑慘戮。世人更因他身上曾有一段真情,就視之為一介淫僧,從此勾銷他本應名垂千秋的功績,這真是何其的不公!作者自認為此案發生的由來而著下的這部《大唐空華記》,絕對不是為了隱惡揚善,或偶借事奇作一部傳奇文字來達到自娛或娛人的目的,而是想深懷寬恕公正之心,來盡量揭示在這個世間上,一個曾經真正存在過的、淒婉故事後麵的本來麵目。

  辯機為莊嚴佛門的弟子,而且才器極其不凡。據史載,在唐朝貞觀年間,由高僧玄奘法師所主持人材濟濟的長安弘福寺翻經院中,辯機這位才年僅二十六歲的、會昌寺的青年僧人,一個人就曾先後兼任筆受、證文及綴文三職,其才華之傑出與縱橫,由此實可見一斑。

  高陽公主是明君唐太宗李世民寵愛異常的子女之一,她固然敢做敢為,但其畢竟貴為堂堂的大唐公主。故在初始,她與辯機的往來,絕非起於非禮,恐怕是相互由敬至慕,後由至愛而契合。這與二人交往了近十年的時間為證,與後來辯機受誅,高陽公主悲痛欲絕為證,與此間辯機仍然做出了卓越的成就為證。倘若二人僅沉溺於茫茫愛河難以自拔的話,辯機也就絕不至於會有今日的這番成就。這其中可貴之處是在於高陽公主愛其人、也惜其才,而辯機也保持了自我,其才華最後得以充分展示,為華夏傳世奇書《大唐西域記》做出了卓越的貢獻。高陽公主之識辯機,何嚐不能稱之為幹古慧心;而辯機以其所做出的卓越成就,則證明了他是完全不同於唐時薛懷義、慧範這等佛門僧人成了武則天、太平公主等權貴下的一事無成可悲的附庸。

  盛唐以其恢宏的氣度催生了華夏許多傑出或個性鮮明的人物,對婦女也不例外。就皇家的公主而言,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安樂公主與文成公主自是不用說。本書女主人公高陽公主的性格也可以說是特別鮮明的一位,下麵就依據史書《新唐書·公主傳》卷八十三對高陽公主性格作一番分析:一、可能因其聰慧或美貌而成為太宗極為寵愛的子女之一。二、慷慨大度,以二女子贈送房遺愛,並遺餉億計。三、素喜與有特殊才能的人交往,除深愛才僧辯機外,後來她還與能占禍福、視鬼神的僧道及高人交往。四、有政治頭腦,與吳王李恪等人有謀反之舉。綜上所述,高陽公主絕非是那等頭腦單純,無智無慧,無誌無勇的女子。否則,不會有其後來視雖為名相房玄齡之子,但卻不學無術的房遺愛之間這等門第極其相當的婚姻如無物;且將皇家、宰相家麵子置於不顧,而有隻是傾慕有才華之人之舉。大概她的這種勇敢率真的性格,也是受到青年才僧辯機所敬愛之由了。

  高陽公主既然為稀世明主唐太宗所喜愛,辯機又為高僧玄奘法師早期所賞識的最得意的高足之一,而太宗與玄奘法師又互為敬重。依作者之見,這四人之間恐是存有共同之處的。這共同之處或為德行、或為才能、或為性情。何以見得?以唐太宗及玄奘大師二人是華夏曆史上最為傑出的人物,縱然歲月已流逝千載以上,他們的功名都不會被磨滅為證;以玄奘、辯機所撰寫的、這部千秋傳世的《大唐西域記》為證;又以史載高陽公主的夫君房遺愛“誕率無學”為旁證。由此,生性高傲,婚姻不順,而且目下無塵的高陽公主與辯機這位才華如此傑出的青年僧人一旦遭遇,其結局該會如何?惟恐蒼天能知曉了,這即是緣也,命也!

  在古代宮廷那些普通的宮奴,是絕對無人身自由可言,她們常被主子作為禮物隨意賜人,任人蹂躪變買。即便是貴族上層的許多女子如公主、郡主等也被君主作為政治工具遠嫁吐蕃、突厥、契丹與回紇等地,而度過形影相吊,寂寞淒涼的一生。這裏有烏孫公主劉細君一首悲哀的《黃鵠歌》為證:君家嫁我兮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旃為牆,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常思土兮心內傷,願為黃鵠兮返故鄉。

  同樣,高陽公主為人盡管無畏與浪漫,但她畢竟為一至尊至貴的大唐公主,名丞之媳。以高陽公主如此聰慧一個人,她絕不會不清楚知道自己所麵臨的障礙,即自己喜愛上一個根本不能愛的人,故她心中種種苦楚與掙紮,豈是常人可以領略及明白的?

  人生而有情!無論是至高無上的君王,或者是一無所有的乞丐。高陽公主傾慕辯機之時,芳齡不過在十八歲左右,也正值其青春或人性“自覺”之時。這種“自覺”的後果,便是高陽公主不會容忍自己成為其父皇手中為了政治而打出的一聯姻張牌,而自會尋求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真正的權宜。

  對於高陽公主跨越禮教、等級的障礙,而去心儀一個清貧如洗、僅有才華的佛門僧人的驚世之舉。站在今人的立場,我們今日不敢稱其為一名爭取婦人解放的先鋒,但起碼也應該同情她婚姻的不幸,驚歎她的勇氣與不凡。反之,一味責難她的真情,豈不失之厚道?同理,也不能完全指責辯機身為一修行人,不該麵對高陽公主的情意之時,是如此地道心不堅,而生紛紛的雜念,一任三毒漫肆心田,自墜“淫僧”之流。其實,這倒要將修行者也有性情及年輕修行者都曾經曆過青春複蘇這段特別之時日的這一事實,是視而不見了。自古以來,打破情關者,能有幾人?連那等大聖大賢之人,尚且常有為情所惑之時,況乎秉性聰明絕頂,如辯機這樣一個仍處修行途中,道行未深,而且年齡僅二十多歲的熱血又善感的青年人呢?

  作者還以為,高陽公主及才僧辯機都絕非等閑之輩,他們自不會有那等世俗間小兒女情感掛礙及自作楚囚相對之狀。高陽公主更是如此,她難能可貴之處,並沒有用她孤傲的愛情,讓辯機的才智隨之毀滅。因為這位高貴不凡的公主深知真愛不是一種占有,而是一種心心相印之情。從第一次看見辯機之日起,她便不顧一切世俗的阻礙,全身心傾慕他及他傑出的才華。那麽,又有何種樣的理由,忍心讓他這種文章足以華國的才能黯淡與消亡?辯機的可貴之處,在於他終未完全沉溺於感情的苦惱中,而不能自拔,仍然苦誌磨煉自己。其後幾年,辯機的智慧、學識及記憶的功力都有了驚人的長進。後以其不滿二十六歲之齡,就躋身於人材濟濟的、高僧玄奘所主持的長安弘福寺翻經院,並成為其中重要的一員為證。

  且讓我們設身處地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之語來看辯高一案。高陽公主對辯機的欽慕也算的上是獨具慧眼了。況且二人相識之初,辯機尚未歸屬玄奘法師的門下。辯機如果不是佛門的弟子,而僅是一位才華橫溢,且又清貧的青年學子的話,高陽公主與辯機之間的這種奇戀,也算得上是一則才子佳人的風流佳話,當傳唱千古!可同卓文君之慧眼識司馬相如媲美。可歎事實並非如此,古往今來,相愛又不能成眷屬的癡情男女,其最大之恨莫過於“恨不相逢未嫁時”。對高陽公主與辯機而言,恐有雙重之恨了,此即是“恨不相逢未嫁時”與“恨不相逢未剃度時”。才僧辯機,公主高陽二人都逃不脫這雙重宿命的編派,其結局隻能落得是大悲劇一場。未滿三旬的辯機,不僅遭極刑處死,而且被列為辱沒前修,遺謗後世的淫僧之輩。高陽公主最後是身邊的從人被全誅,自己孤苦一生,辯機死後兩年多,她也被三尺白綾賜死。

  由玄奘、辯機所著的《大唐西域記》自問世以來,以其文章典麗,內容翔實並重而著稱於世,海內外對其好評可謂車載鬥量。該書不僅內容廣博豐富,書中所記載諸國風物地理等翔實、準確的材料為其他同類的史書所不載。尤其是近來該書所記載關於印度諸國曆史地理及佛教變遷史而受到國內外學者廣泛研究及重視。其他類似的記錄西域情況的書籍,多是逐漸亡佚不傳,而惟獨此書曆千古而不滅。這是由於印度人生性浪漫和曠達,記載其國曆史上大事件的資料常與傳說揉和在一起。故有關其國曆史上發生的事件與年代的記錄,多欠可靠、翔實,以致真偽難辨。反倒是後來玄奘與辯機所編撰的這部《大唐西域記》較為詳細,它準確地記載印度曆史的諸種變遷及玄奘親曆一百十一國的山川地理、城邑物產、宗教文化、語言習俗等情況,為研究古印曆史社會提供了大量異常珍貴的史料。難怪此書一出,即被世人稱為具有創造性的不朽奇製與傑作。後代有許多中印的學者看罷玄奘、辯機編撰的這本內容廣博,條理分明,記述準確的《大唐西域記》後,發出“如果沒有法顯、玄奘等人的著作,重建印度史是完全不可能的;印度曆史欠玄奘的債,無論怎麽說也是不過分的;此書不僅是中國,也是印度寶貴的遺產。”的種種讚歎。因此,《大唐西域記》被全世界公認為唯一的、最權威而詳盡研究古代中印的史籍。最值得一提的是,近代許多考古學家及曆史學者主要是根據我國高僧法顯、玄奘等人的這些重要西行遊曆著作的記載,而不斷發掘出許多已經堙沒的佛教聖跡。由此更加證實玄奘、辯機二人在撰寫此書的準確和嚴謹性。由此也可見,該書作者玄奘法師及辯機二人的文字功力、學識是何其地深厚。特別是當時高僧玄奘法師以多忙之身,自然是無暇手寫《大唐西域記》這十萬餘言之著作,故辯機助玄奘法師完成此書,其功勞不可謂不大,各位讀者應當公正地看到這一點。

  作者固然同情辯機深甚,但自問也絕無僅僅隻想美化其功,而忽略其過之意;而隻是想從有關史載此案的斷章殘篇中問一個根由;隻是想盡量還發生在唐代-華夏這個最寬容時代中,一個最不寬容故事的本來麵目。個中甘苦,惟有在這世上,作者最敬仰的作家曹雪芹先生一句詩為證了,此即是: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淚!

  曹雪芹先生忍受“茅椽蓬鏞,瓦灶繩床”貧窮的生活,淡化“一把辛酸淚”的心靈痛楚,化一生的血淚為人性文學名著《紅樓夢》一書,是因為雪芹先生以其溫厚仁恕之心,深感他一生所遭遇的有些人實在是值得可歎、可憫及可淚的,哪怕這些言微身輕的人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丫環、奴仆。因為他們也是人,他們有他們自己的意誌、愛憎及悲樂。換言之,難道對這位生命短如春華,才華又如此之傑出,且又做出很大成就的青年僧人辯機,便不值一歎或一憫麽?作者以為這是絕對有失公允的。

  暫且撇開辯機破了佛門之戒而言,以作者之見,辯機其人大概是華夏有史以來,最值得扼腕歎惜的一個人物之一。原由如下:歎他的是其具有如此蓋世的才華,倘若不受愛的誘惑,恐怕中國的佛門又多了一個如慈恩大師窺基一般的佛門龍象!憫他的是,因為其年輕的血肉之軀,卻遭受到最不開化的手段-腰斬這種酷刑處死,哀他的是,縱然有主要由他助玄奘法師撰寫的,這部據有不朽學術價值的《大唐西域記》傳世,然而,這一千多年來,僅有如高僧道宣法師、學者陳垣、賀知群、楊延福及柳籬等屈指可數的幾人為他的事情說了幾句公道話而已。反之,對之多是不屑一提,或號以淫僧譏誚之。其實,與女性有過瓜葛的古代高僧還有鳩摩羅什、法琳、窺基及近代的弘一法師(李叔同)等人,但是,瑕不掩瑜,由此並沒有影響人們公正評價他們對佛門所作出的貢獻。即便是唐太宗本人也曾親自作了一首慨歎鳩摩羅什法師在逍遙園譯經期間被後秦皇帝姚興逼迫納十名宮女為妾之事,但並未影響其對華夏佛學發展所作的巨大功績的讚美詩。

  唐太宗素以愛惜人材及仁德治世而聞名天下。其有“每決一死囚,必令三覆五奏,進素餐,止音樂,而後判之,重人命也。”及“死者不可再生,用法再寬簡,免冤濫”之說。即便就是對為佛教辯護所寫的《辨正論》一文,而惹得太宗勃然大怒的唐代名僧法琳,太宗在欲砍其頭之前還是給了七天寬限。最後還是惜其才,刀下留情,將法琳流放了之。為何太宗就偏偏不對這位具有絕世才華的《大唐西域記》撰寫之一者,青年沙門辯機,懷有絲毫寬恕憐憫之心?動之以極刑尚且不解恨,還將高陽公主身旁數十名無辜的媼婢,統統殺而後快!

  據陳垣先生“辯機之罪,似不至死,更何至於腰斬?又何至於奴婢十餘?頗疑其別背景”的推測,而得出唐太宗內心其實自始至終便不喜佛教,故而不容辯機淫亂的結論;又以太宗貶好佛的大臣蕭瑀為商州刺史手詔上書有“朕於佛教,非意所遵。雖有國之常經,固弊俗之虛術。求其道者,未驗福於將來,修其教者,反受辜於既往”等語為左證。陳垣先生言之固然有理,雖然唐太宗也曾大力扶持過佛教事業,但其骨子裏更為認同道教或儒教,尤其是對道教。這裏有太宗曾自稱為道教始祖李聃之後,而且至死也未廢除先道後佛的規定為證。

  但是,作者以為辯機的慘死,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理由如下:其一是辯機、高陽公主事發於貞觀二十二年末或二十三年初左右,這是正值唐太宗輝煌人生中處於最為黑暗的內外交困的時期。此時,他身體老垂多病、心情憂鬱與脾性暴烈自是不用說,他為立嗣之事又殫盡心力。加之,太宗自己身旁的重臣如魏徵、房玄齡、高士廉、李靖及馬周等一一先他而去,唐軍對高麗的戰事又久無進展,故高陽公主與辯機的事件,實在無異是對之火上澆油!其二是太宗將辯機及高陽公主身旁數十名奴婢一同正法,就有讓皇家的家醜,絕不可外揚之意。一人犯法,株連九族,曾算是中國曆史中最醜惡,最不寬容的一章,高辯之案也算其中一個例子。其三是作者認為,辯機必遭慘死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太宗他作為一代俯視蒼生天子之驕的心態在作祟有關。太宗甚愛高陽公主,也就會將之視為私人財富而作為政治聯姻的一種資源,他豈能容忍其他男人來占有或分享!況且,奪其愛女之心的這個青年男子,竟然還來自清貧的空門!這豈不是等於無情地嘲弄了他?所以,太宗才會讓辯機不得不死,不得不以最悲慘無比的方式死去。宋太祖有一句“臥榻之側,豈許他人酣睡?”的言論,便將這種大男子主義的心態暴露無遺。

  太宗堪稱華夏封建帝王中少有的賢明君王,其統治期間所締造的“貞觀之治”,使得大唐帝國強盛無比,威名海外。太宗的功績,可謂是彪炳千秋。但是,太宗個人的生活,卻算得上是大悲劇一場。他不到中年便喪妻,此後,自己的諸位皇子、公主又多選擇了令他絕對難堪的叛逆之路,加上他的身體早衰多病,國事等諸事不順遂,使得晚期的太宗,就這樣生活在巨大的孤獨與絕望的陰影之中。

  佛說因緣,是指那等有因緣的人與事物之間,總有千絲萬縷的關聯,姑且不論這般關聯是大、還是小。這唐太宗李世民與辯機之間的關係,可謂是孽緣深重。太宗極其寵愛的女兒高陽公主不僅深慕辯機,與他往來的時間就多達八九年之久;而且這本具有偉大意義的不朽名著《大唐西域記》的寫作緣起,就是起源於太宗本人想要更多了解西域諸國之念。辯機助高僧玄奘法師完成這部書,也就成全了他的一片贖罪的悲願。太宗又親自下令處死了辯機,太宗之於辯機,真可謂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了。

  作為一個女子,高陽公主也有那極其悲哀不幸的一麵,其父強加於她身上的這一段婚姻,不僅沒有給她帶來絲毫幸福可言,而且在貞觀二十三年初至五月期間,高陽公主就喪失了全部至親至愛的人:慈父、心上人及貼身的媼婢,又怎能不萬分的悲傷與悵怨?時光即便已流過千載,設身處地,我們仍然可以想象這位公主在當時是何等地萬念俱灰,痛楚淒然,真堪稱是千古一傷心人了。太宗這位蓋世英明的君王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何曾料到親手為自己心愛的女兒導演了一場曠古的大悲劇。先撇下太宗與高陽公主二人孰是孰非而言,其實,太宗產生了將高陽公主下嫁房遺愛之念時,便已經是釀下一出大悲劇。高陽公主便愛上了與不學無術房遺愛截然相反的人物,才僧辯機。因辯高這一出悲劇,最後遭毀滅的涉及高陽身邊媼婢數十人之多。這些人何罪之有?真是無辜又清白。其實,她們隻不過是千百年來,在中國封建王朝中大量殉難者的一個小小縮影罷了。總而言之,太宗甚愛高陽公主,但也是他一手毀滅了其愛女的幸福。

  按上述陳垣、楊延福等學者的考證,因這辯機的死因太離奇,且他與高陽公主之戀,涉及當時皇家、相府與佛門這三大家的機密與聲譽。由於事關重大,故當時之人,多不敢提及,致使他的生平資料極為匱乏,更無人肯公正地評價他的功過。作者自今思來,仍是可哀可感!

  美國作家霍桑所著《紅字》一書中描述了一名叫阿瑟·丁梅斯代爾的牧師,因此人有了一段有悖禮教的愛情後,他從此就整日掙紮在愛欲與信仰之間之中。最後,在無法解脫這種衝突所造成的強烈精神壓力情況下,他在痛苦哀愁中死去。連中國一代高僧鳩摩羅什法師也常為被迫納十名宮女為妾一事而深感苦悶異常,故他常對來聽講經的人歎道:“譬如臭泥中生蓮花,但采蓮花,勿取臭泥也。”同樣,聰穎非凡的辯機又會如何?據史載,在他十五歲或更早的年齡便成了佛門弟子,他自幼就受到要嚴格遵循本門戒律的教誨。故辯機對破了佛門之戒,尤其是破了佛門“不可邪淫”這樣的大戒,最終將會帶來的嚴重後果不是不清楚的。況且,辯機與高陽公主往來之時達八九年之久,高陽公主又是如虎狼般一樣威嚴君王的愛女。作者可以想象,辯機在當時,他內心深處的苦悶、悲哀、恐懼、懺悔及掙紮是何等地深重與巨大!這種沉重與壓力,絕對是要高於上述二人的。

  “生死大海,誰作舟楫?無明長夜,誰為燈炬?”是辯機後來編撰《大唐西域記》中的一首詩辭,但這何嚐不也是他孤寂無望心境的最真實寫照?真可謂字字皆由血淚而成。如果沒有苦痛無助的經曆,沒有身處無岸可回首的絕境,絕難寫成或理解這樣“和淚為水,研血為墨”的詩章。死亡如影附形,並且隨時可以降臨,固然已使辯機早已覺悟,但此詩從某種程度上,更是反映了他自覺贖罪無門的苦悶。但是令作者十分驚歎的是,辯機竟在如此狀況下,仍然做出了巨大的成就,其以一年多的時間便協助玄奘大師完成十萬多字文辭優美的巨著《大唐西域記》。從貞觀十九年至與高陽公主關係被發現前後三四年中,他所參譯的佛經就達五、六部,共達百卷以上之多。

  現在就將辯機主要成就按完成時間順序列於下:貞觀十九年六月譯無著《顯揚聖教頌》一卷,辯機筆受。七月十四日譯《六門陀羅尼經》一卷,辯機筆受。七月十五日譯《佛地經》一卷,辯機筆受。貞觀二十年五月始玄奘開譯百卷《瑜伽師地論》,辯機在卷五十一至八十這三十卷中作證文。七月《大唐西域記》十二卷完成。玄奘口述,由辯機整理筆錄。貞觀二十二年三月譯《天請問經》一卷,辯機筆受。宋以後的書還記載他參譯七卷《本事經》等經的工作。唐時高僧道宣法師為辯機譯經時的同僚,但年輩較長,在他撰寫的著作中記述了弘福寺最先開譯者為《大菩薩藏經》二十卷,就是由他率先執筆;其他又複旁翻《顯揚聖教論》二十卷,次又翻《大乘對法論》十五卷、《六門陀羅尼經》、《佛地經》等經八十餘卷,都由是辯機執筆的。

  在當時的條件下,光靠人抄手刻。從貞觀十九年四月到二十三年,在短短不到四年的時間,就能完成這樣大的工作量,玄奘法師及其弟子辯機等人所作堅苦卓絕的努力,絕非尋常人可以想象。作者常想,辯機為什麽在如此沉重的精神負荷下,尚能成就這一番事業?為什麽?真是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難道他這種動力,僅僅有賴於其才思敏捷?恐怕又不完全是這樣的;因為辯機所寫的乃是“思繁文重”的史傳,參譯的是“梵漢難合”的佛典,如果沒有全身心的投入,是絕對不會取得如此大的成就的。

  一日,作者終於恍然大悟,而得兩種答案。其一是:聰明神悟的辯機已經預感自己在此世的時日不多了,惟有竭盡全力為佛門做事,以贖他犯下的深重罪孽。其懺悔之情,從其在附在《大唐西域記》後一段文旨優美,但又非常自謙的自述中可見端倪。為加強各位讀者的印象,現將其中一段文字重新茲錄如下:“辯機遠承輕舉之胤,少懷高韜之節,年方誌學,抽簪革服,為大總持寺薩婆多部道嶽法師弟子。雖遇匠石,朽木難雕,幸入法流,脂膏不潤。徒飽食而終日,誠麵牆而卒歲。幸藉時來,屬斯嘉會,負燕雀之資,廁鵷鴻之末。爰命庸才,撰斯方誌,學非博古,文無麗藻,磨鈍勵朽,力疲曳蹇。恭承誌記,倫次其文。尚書給筆劄而攥錄焉。淺智褊能,多所闕漏。或有盈辭,尚無刊落,昔司馬子長,良史之才也,序《太史公書》,乃父子繼業,或名而不字,或縣而不郡。故曰一人之精,思繁文重,蓋不暇也。其況下愚之智,而能詳備哉?”其二是作者以為,辯機作為佛門的一名修行者,他一顆苦難的靈魂可能業已從肉軀中升華出來,因為隻有真正作到從愛憎、煩惱糾纏中解脫了,才能將生死恐懼置於身外,方能安然若素地做事。

  慚愧之人,智慧成就。正因為辯機胸懷這種懺悔與贖罪的深重願念,才可能成就這一番業績。這正如司馬遷含羞憤著成《史記》、孔子受厄製《春秋》、屈原悲憤抒《楚辭》、孫子臏足寫《兵法》、伯伍受囚著《周易》一樣。這些千古的名篇,無不印證一個這樣的道理:隻有心懷大慚愧的人,才會有奮發圖強之舉。同理,倘若辯機不陷在一個大困頓的逆境,然後能從中拔出來,決計不會有今日這樣的建樹。

  一思及青年僧人辯機,在他年輕生命曆程中最後幾年所創造出來的巨大成就,作者便會被他堅強的意誌而感動。這就是凡庸者所不及之處啊。我們既不可低估其書,也不該低估其人。針對有前人王鳴盛發出的“辯機惡僧,豈能著書……,以一淫亂沙門,乃意在撰述,以理所無,然載在正史者,不可不信”這一困惑,為此,陳垣先生以著作頗豐的佛門高僧鳩摩羅什、窺基之例,來證明王之老朽說,根本就是不足一辯的。

  以作者的淺見看來,是王鳴盛不懂得蓮花出自汙泥的哲理,更領會不到蓮花出汙泥後是何等樣的境界!蓮花從濁泥中破土而出之時,便升華成了最美麗與潔淨的空中之華。其不僅璀璨奪目,而且還能散發出幽馥的芬香!因為這是在揚棄及超越的基礎上,生成出來的寶貴精華。這猶如《法華經》中所說:“不染世間法,如蓮華在水。”由此,作者深感青年僧人辯機是值得自己一寫一憫的。正是他這種從罪惡、慚愧與煩惱中超越出來,完成的這番事業的精神,已經使得他不再是美國作家霍桑筆下那種可悲、又可歎的阿瑟·丁梅斯代爾牧師一般的人物,更非是那種與武則天、太平公主往來,如寄生蟲般附庸於權貴之下,真正可卑可恥的淫僧之輩,如薛懷義與慧範等人所能同日而語的。

  基於上述這種想法,作者在對辯高一案尋根問由之餘,在深哀其身世不幸之際,為這位青年僧人辯機撰寫這一部《大唐空華記》文學傳奇查閱大量的曆史資料及多年的思考的過程中,就從內心中有了下麵幾點非常深切的體會:一是《大唐西域記》實在是一部文采優美、記事翔實、蜚聲中外的不朽傳世名著。特別是近一百年來的研究充分證明,《大唐西域記》這部具有巨大學術價值的東方名著,為海內外眾多的學者在研究西域諸國和印度史學、古地質學、古代交通史、考古學、中外交流等方麵提供了極其獨到的、甚至是唯一而又精確和珍貴無比的資料。先賢孟子曾言:“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辯機助高僧玄奘法師完成此書,其功實不可因其過而沒。二是借奇立傳寫了一段成人不得的哀痛故事。作者痛感古往今來,每個人都可謂是以斑斑的血淚方能寫就一部成長史。成長為一個真正的人,不僅需要有天賦之質,而且還需破除許多魔障與誘惑,稍有一念之差,即萬劫不複,此傳中的辯機者是也。三是人生在世,難免煩苦重重。能將人生諸多的煩惱化作動力,定觀篤行,並成就一番事業不易。但是,辯機畢竟就是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做到了這一點,讓自己從罪責、煩惱和與信仰之間衝突的泥沼中走出來,就如同那些生長在汙泥中的,雖染而自淨的蓮花,他最後能努力在以高僧玄奘法師所主持的、唐朝貞觀年間中國佛門那種盛況空前的大規模翻譯佛經事業中有較大的作為。由此,我們沒有理由因他的一點過錯,而全盤否定他曾經做出過的成就。

  在辯機被腰斬後不久,作者在查閱許多曆史資料後,密切地注意到另一個事實,玄奘法師做了一件堪稱是千古之謎的事情,即他很快正式招收了一個與辯機的年貌及才華都極為類似的弟子,他便是著名的慈恩大師窺基。辯高之案事發於貞觀二十二年前後,當時這窺基又名尉遲道洪、或大乘基,年齡約在十八歲上下,他本人也在弘福寺修行,後來也參加譯場部分的譯經工作。故而窺基對辯機的這一事件,是絕對不可能不有所耳聞的。但奇怪的是,窺基仍要求玄奘欲度其為正式弟子之時,必須先答應三點要求,此即為:不斷世俗情欲、不斷葷腥及過午要進食。當時玄奘法師可謂身為長安法門的領袖。為防止他教攻訐,落旁人以口實。玄奘法師的言行,一向以慎微小心而聞名。但是在最後,玄奘法師竟然全部答應了窺基的這樣一些看似極其無理,而且又還根本違背佛教戒律的要求!此舉真算是一個謎,自然招來佛門眾人的許多猜測與不解。作者認為,窺基幾乎為辯機的同齡人,他也可能是因為同情辯機的悲慘遭遇,而故意出此驚俗駭世的難題來嘲弄世人對辯機的不公?抑或是玄奘法師借收窺基為徒,而表其憐惜辯機之情?即從這一個“基”,可以窺見另一個“機”。作者今日在這裏不敢自稱是猜破了這一道千古之謎,但從招收窺基為徒一事,我們就可以得到一點肯定的答案:那即是玄奘法師有一顆極其愛惜人材之心。他為佛門網絡住如窺基這樣的傑出人材,竟然毫不顧忌種種物議,況且對辯機這個自己最為得力的弟子豈能不惜?要知道辯機除了助玄奘法師完成《大唐西域記》一書的撰寫外,玄奘法師早期所譯完五部佛經中,辯機便參譯了其中三部的翻譯工作。在玄奘法師一生之中最為鍾情的佛學巨著、百卷《瑜伽師地論》的翻譯過程中,其中僅辯機一人參譯的,就竟達三十卷之多。更有東瀛學者在研究究竟誰才是《大唐西域記》這一書的真正編撰者這個學術問題之後,認為玄奘法師可能在向當朝替辯機乞命失敗後,此後就始終未刪除《大唐西域記》著者之一者、辯機的名字。他們認為,玄奘法師的此舉從根本而言,就是對李唐王朝提出的一種最強烈的批判和無言的對抗。以作者之見,此說未嚐就不能不成立。雖然玄奘法師始終與太宗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但以他心慈如佛的為人,絕不會對辯機之事無動於衷,坐視不救。可以說,我們簡直難以想象,在當時辯機慘亡這一事件,最後對玄奘法師,中國佛門這位最偉大的修行者所造成的衝擊、困惑、悲哀和震驚是何等地巨大!後來,窺基果然沒有辜負玄奘法師及眾人的期望,成為佛門的一代宗師,百疏的論主。假如為一有心人,讓我們今日來重讀窺基與辯機這兩個資質幾乎相同,又年輕有為佛門弟子的故事,就會發現他們真是同出一師門,同樣的人材出類拔萃,文章精妙,但二人卻有著完全不相同的命運。倘若辯機不受誘惑,不早亡,安知佛門不又多添一名如窺基這樣成就斐然的龍象?

  道宣法師為唐朝南山律宗的創始人,他不僅因著述甚豐,而且因平素生活中“三衣皆紵,一食唯菽,行則杖策,坐不倚床”的戒律精嚴的風範,而成為聲名遠揚的千古名僧。按一般常理而言,辯機是一位破了佛門大戒的修行者,道宣應該完全唾棄之,但道宣後來卻充分肯定了辯機的功績。據學者陳垣先生分析,這其中的理由可能是道宣甚為同情辯機的悲慘遭遇,或是在二人共同參加玄奘法師的譯經過程中,辯機傑出的才華、勤奮及謙遜的行止,曾給道宣這位律學大師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以致在辯高一案都事過十數年之後,道宣法師仍然對之痛惜及追思不已。由於特殊的原由,不能為辯機作傳,但是道宣還在其後來所著的重要著作《續高僧傳》及《大唐內典錄》等多處提及辯機的名字及功勞,對之稱道不衰。從中,我們也不難窺見道宣這位高僧他那慈悲與寬容的胸懷。

  故此,作者也以為,辯機雖然有觸犯了佛門大戒這種不可容赦的罪過,但他能化自己不過三十歲這短暫一生的心血、智慧、恐懼與煩惱為千古傳誦的文字,最終對佛門的文史頗有建樹,這也屬十分地難得,我們今人應該是多一片客觀公正看待其功過的寬大胸襟。

  作者雖然冒天下之不韙,寫成《大唐空華記》這一部書來也為辯機其人一鳴。但是自問卻絲毫無利用古人之陳跡,撥弄風月之筆墨,有毀佛謗僧之意。恰是尊崇大智大慧的佛教,猶如一盞不滅的航燈,給沉溺在生老病死這茫茫無邊的苦海上的眾生一道光明。此書如能得二、三同道於茶餘飯後讀之,或能生痛惜之歎,或聞之足戒,便不枉作者這一番真正的苦心和癡心,徒為已經逝去千載之久的古人,鳴一番胸中的不平而已。

  總之,對這位叫辯機的大總持寺青年僧人,我們可以忘記他的名字,但不可以忽略他在助高僧玄奘法師完成《大唐西域記》這部具有世界性聲譽的不朽巨著時所做出的卓越貢獻。也許我們難以寬恕他曾經犯下的罪過,但是不可以不從他的故事中得到一些重要的啟示。

  綜上所述,無論如何,辯機這位佛門的青年僧人也是唐代,我們華夏這個最燦爛時代中、一位最傑出的人物。他沒有在追悔與歎息中了一生,沒有完全沉溺於一般世俗的兒女之情而難以自拔。他心懷巨大的憂患,而沒有喪失其高韜之誌;身負重荷,而能致遠,這終有讓人可感佩之處。宋人歐陽修有語雲:“自古有死,皆歸於物,惟聖與賢,雖埋不沒;尤於文章,焯若星日。”綜觀青年僧人辯機的一生,其生命雖然短暫得猶如一現的曇花;按佛家的戒律,他的罪過也是深重如山,當不在容赦之列。但是,他能化一生苦痛與才識為燦若星日,而且傳頌千古的文章,也屬極為難能可貴了。後人不應該對其過於苛刻,慈悲與寬容乃是人類文明中一種最高華的精神行為,無論過去、現在與未來,這種精神不可欠缺,且應當光大發揚。

  在二十一世紀初一年、萬象蕭索寒秋的一日,作者在曆經八載之久完成了《大唐空華記》最後一個字時,對窗外的一片衰草寒煙,不禁感慨萬千,悲欣莫名。心中似有萬語千言,欲對九泉下的辯機說,又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惟對之稱謝不已。

  辯機!這些年來,盡管作者我為你的悲劇而夢縈魂牽,但作者仍對你與佛天充滿了感激之情。作者深知自己寫成《大唐空華記》一書,也許並不會改變人們曲解你千載之上這一事實;作者也知道因你是一佛門的弟子,早知諸法無常,諸法無我的道理。也許,你並不喜畏毀譽,更不在乎世人是否忽略你的存在。但作者仍然深深地感謝你,因為在理解你之時,也是造就作者之時。為此,作者不啻放下種種的偏見,且慈悲滿懷!

  一日,作者神思倦乏,擱筆掩卷,不禁和衣而臥。也不知過了許久,猛聽得居所近處的祥應禪寺裏梵音高揚,頓然從夢中驚醒來,不辨此聲響為晨鍾,還是暮鼓?

  作者凝神聆聽那梵韻的嫋嫋餘音,不覺神思飄逸,於百感交縈之中得一感悟!現且將作者的感悟說與各位讀者聽。此即是:世間的善男子和善女子,懇請你們慈悲與寬恕。辯機雖然化著一塵土,其人作了一回濁泥與蓮花,其人也作了一麵鏡子,其人也作了一次晨鍾與暮鼓!世間的善男女,慈悲佛,佛慈悲,茫茫苦海導汝行,欲達彼岸雖艱辛,佛卻示明方便路:出泥蓮花成精華,借鑒鏡子照無明,晨鍾暮鼓喚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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