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女性——冰女

十

　　夏莉莉來到學校大門口，學校正在上課，整個校園一片寂靜，她徘徊再三，還是決定和他的班主任談談，等下課後再和他見麵。剛要踏進大門，卻被傳達室的一位老大伯攔住。“你找誰？”老大伯從窗戶中探出頭。

　　“我找夏平。”夏莉莉恭敬地回答。

　　“你是她什麽人？”

　　“我是他姐姐。”

　　“他們已經上課啦！”

　　“沒關係，我想和他們班主任坐坐，了解一下他在校的學習情況。”

　　“進去吧，西樓2 0 4語文教研室找郭老師。”

　　“謝謝老伯。”

　　夏莉莉仔細確認方向，來到西樓，順著樓梯找到2 0 4室語文教研室，門虛掩著，她沒有直接進去，捋了捋零亂的秀發，定了定神，然後輕輕敲門。

　　“請進。”一位女性柔和的聲音。

　　夏莉莉輕輕推門進去，職業性筆直地站在那裏，兩手搭在腿前，進入視線的是一個背影，想必對方正在忙碌工作，她不好意思打擾，沉默四秒鍾後，那背影轉了過來。

　　“你找誰？”

　　夏莉莉看到此人有四十開外，戴著一付高度近視眼鏡，臉色白皙，氣度不凡，說話帶有磁性。

　　“我找郭老師。”

　　“噢，我就是，你請坐。”郭老師很禮貌地站起來，揮手示意指著沙發，然後挪了挪椅子坐下來，正麵對著夏莉莉。

　　夏莉莉坐下，拘謹地：“我是夏平的姐姐，想了解一下他在校的學習、活動情況。”

　　“夏平這位同學不錯，人機靈、敏捷，學習非常刻苦，成績每次測試都在前五名，活動嘛？”郭老師思忖一會，仿佛在尋找合適的恰當的詞語。“活動嘛，倒是挺積極，就是有點內向，課外很少和同學們說話、玩耍、一塊參加集體娛樂，不過他的作文寫的非常棒，生動，有趣，感人，有很大的教育意義，使人讀後深受啟發。”

　　郭老師說得很動情，起身從一大摞作文本中嫻熟地找出一本，遞給了夏莉莉：“這是他的作文本，你仔細讀一讀，一些描寫很到位，感情描寫淋漓盡致，心裏刻畫細膩，貼切，使人身臨其境，如見其人，感情隨之波動。”

　　夏莉莉隨意翻了翻，語言很優美，題材也很新穎，欣慰地說：“這都是你們辛勤培養的結果，他能夠遇上你們這樣負責任的老師應該說是萬幸，以後的路還很長，希望你們繼續精心栽培，使他成為國家棟梁之材。”

　　夏莉莉把作文本交給郭老師：“聽說你們最近要搞集體郊遊活動？”

　　“是的，不過夏平的情況特殊，不參加也可以，這是自願的，同學們想出去領略一下祖國河山美麗的風景，好開闊視野，為下次作文大賽奠定基礎，提供素材。”郭老師努力想把這次郊遊活動上升到一定高度，讓大家理解花錢的重要性和出去采風的必要性。

　　“夏平是怎麽說的？”夏莉莉想了解一下夏平說的“情況比較特殊”。

　　郭老師又返回座位上，從抽屜裏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潔白的鏡片，鏡片頓時放出一種光芒，夏莉莉盯著那光芒，急促不安地等待著她的答複。

　　郭老師說：“夏平說他的母親重病纏身，臥床不起，無人照看，父親忙於工作脫不開身，姐姐外出學習，街坊鄰居正好那幾天到外地探親，所以，他想到時請假，照顧母親。”

　　夏莉莉心想，弟弟真是機靈，把一個謊撒的滴水不露，好讓她感動，她忙接上話說：“我母親是病重的厲害，但他外出采風不能中斷，我已經從外地趕來，就是忙裏偷閑，不能讓他在新學期裏感到拖累和缺憾，能夠使他解脫一切思想包袱，輕裝上陣，學業有成。”

　　說完，走上前去，把二百元錢擺到郭老師的辦公桌上。

　　郭老師拿出筆記本，邊登記邊說：“這也好，有你們家長們的支持，我們工作好幹，也能幹出成績來。”

　　“希望你們多多指教，我們一家的確很忙，沒有時間常來看望他，關照他，這就全靠你了，他有什麽缺點，有什麽毛病，盡管指責，有必要的話可以通知家長，我們一定全力配合你們的教學工作。”夏莉莉千叮嚀，萬囑咐，一個目的就是讓老師把夏平管好，自己沒有圓了大學夢，弟弟將來絕不能中途斷送，她自信有決心有能力供弟弟上高中，上大學，哪怕出國留學。下課鈴響了，樓道內出現了“嗵嗵嗵”腳步快速跑動的響聲。

　　郭老師看了看課程表，扶了扶眼鏡，清脆而善解人意的說：“下節課他們上體育，我跟體育老師說一說，夏平就別上啦，你就到他宿舍聊一聊，很長時間不見了，肯定有話想說。”

　　“這太好了，多謝郭老師給我們提供這個機會。”夏莉莉非常感激。

　　“別客氣，這都是我們當教師應該做的。”說著帶著夏莉莉推門走出辦公室。

　　郭老師派了一位同學，很快就找到夏平，夏平見到夏莉莉，先是一愣，接著跑進去抱緊夏莉莉的胳膊親切地問：“你怎麽來啦？”

　　夏莉莉緊緊地抱住夏平比自己矮半個頭的身子：“姐姐想你。”

　　夏平眼淚流出來，滴在夏莉莉的衣袖上，夏莉莉把夏平的頭抬起來，掏出手帕，輕輕地為他揩幹眼淚：“激動什麽呀，真是個小孩子，你的宿舍在哪，快帶姐姐坐一會，我的腿都快受不了啦。”

　　夏平很聽話，攙著她的胳膊親密地相伴下樓，繞到教學樓後麵的宿舍區。

　　來到2 0 6室，夏平請夏莉莉坐下，然後準備給夏莉莉倒一杯水：“你喝茶水嗎？”夏平用商量的口氣問。

　　“你有茶葉？”夏莉莉反問。

　　“我沒有，可以用他們的，他們多的是。”夏平拉開抽屜，用兩指捏了一點，放在杯裏，搖了搖太少，又捏了一點放進去，然後把開水衝進去，茶葉很快在杯中溶化，膨脹、擴散。

　　“你們同學很有錢？”夏莉莉從抽屜裏繁華的東西就可以斷定。

　　“不是同學很有錢，而是同學們都很有錢。”夏平仔細地一字一句糾正。

　　夏莉莉望著弟弟憂傷愁苦的眼神，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和莫名其妙的自卑在滾動，再次身不由己地上前抱緊他。

　　他們兩個哭聲交融在一起。

　　長時間保持沉默，隻有沉默才能襯托出目前他倆的憂鬱和痛楚。

　　夏莉莉首先打破了這沉默：“我給你把那二百元錢交給了郭老師，你安心去吧，不要有什麽思想負擔。”

　　夏平止住哭泣，抬起頭，望著夏莉莉淚水朦朧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來交錢的，一定是媽媽告訴了你，其實我那天不是堵氣走的，而是我也說不上來的感覺，反正不是生媽媽的氣。”

　　“沒關係，媽媽也非常理解，當然更不會生你氣的。”夏莉莉把夏平拽到床上坐下。“你看這衣服，簡直和同學們不能比，明天自己買兩身，姐姐給你錢。”

　　“衣服都無所謂，就是……”夏平遲疑地。

　　“就是什麽，說吧，姐姐會為你做主的，有姐在，你什麽也不用擔心，隻管好好上學，將來一定要實現姐姐未能實現的夢想。”

　　“這我知道，就是我答應請宿友們一頓飯。”

　　“怎麽答應的。”

　　“他們平時老炫耀他們很有錢，瞧不起我，為此我誇下海口，說我姐姐是研究生，發明了許多專利，很有錢，答應你回來以後一定請他們好好吃一頓。”夏平說得繪聲繪色。

　　“你這不是在吹牛嗎？”夏莉莉嘴上生氣地說，實際心裏非常高興，弟弟也不傻，讓他們知道，他也不是那種可以忽視的人。

　　“反正我是這樣說啦，全看你的啦，他們已經等上啦。”

　　“怎麽算是好好吃，標準是多少呀，吃了還幹什麽？”夏莉莉把他們想成大人。

　　“就在外麵吃，小飯店，標準不要超過五元，吃了就回來寫作業，他們自己不寫，老是讓我給他們寫，一晚上手都麻死啦。”

　　“好，姐姐答應你，行了吧。”

　　“噢！噢！”夏平高興地跳起來，天真地叫喊著：“姐姐不愧是姐姐，我所欽佩和敬愛的姐姐。”

　　那天晚上，夏莉莉突然決定帶孩子們到山西大酒店吃了一頓飯，孩子們高興得直誇夏平有個好姐姐，發誓再也不讓他替寫作業啦，飯後找了一輛出租車，把他們送回宿舍，臨別時大家都依依不舍親昵地稱她大姐姐。

　　夏莉莉很滿意，盡管花了點錢，可為了夏平能有個良好的和諧的學習環境，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