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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LO:渐行渐近

(2008-12-02 09:57:56) 下一个

  第 1 章
  青山绵延,忽近忽远的一座座的在视线内跳跃,偶尔豁然开朗,尔偶又压顶而来,车窗外的风景快的让她有些应接不暇,铁轨与车轮相接,发出规律的摩擦声。即便时下是六月,窗外一片青绿,看久了,仍是乏了,小刀半眯起眼来,耳边的发丝夹好了仍是被风吹得打在脸颊上,有一些些的痛。
  她已经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了,在站了五个小时以后,她终于等到车厢里空出了座位来,又过了三个小时,靠窗的乘客下了车,于是她终于可以在靠窗的座位上趴一下了,现在,外面的风景再也吸引不了她,原本半眯着的眼,也终于缓缓阖上了。
  一阵大的摇晃,让小刀突然睁开了眼,车子进入了某个站,小刀擦了擦嘴角,坐直了身体,进站的时候,车内会比较的乱,她得小心她的行李。
  还是挤,上面的人挤着下车,下面的人挤着上来,每到寒暑假的时候,小刀才能深刻体会到中国真的是人口大国,那么多趟车次,仍是会有挤不上的乘客,火车已经多次提速了,可是似乎仍是满足不了中国人的出行,飞机票又太贵,像她这种穷学生,只能挤这样的火车。
  这趟车是从北方一直开来的,有人比她坐得更久,随时可以看到座位之间有人铺了张席子,地上睡了好几人,完全把硬座车厢当成了卧座车厢,有一些抽水烟的务工人员,眼睛时常四处乱瞄,文小刀知道他们是在搜寻着乘务员的身影,她已经看到乘务员或列车长多次对他们进行训诫,要他们不要在车厢内吸烟,而抽水烟的这些人当面听从,乘务员一走,便又迅速的将烟丝装在了一只大竹筒的下方,吸的时候,只听竹筒里一阵水声,然后烟雾便从竹筒的上方冒了出来,弥漫了大半个车厢。
  小刀皱起了眉,他知道这些人还会坐很久的车,若是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愿意坐在这个座位上。一开始看他们那种偷偷摸摸的模样,她总以为他们在干坏事,所以一直对他们戒备着,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虽然放松了警惕,但是却变得难熬起来。那一伙人估计有十来人,而他们抽水烟是每隔几分钟,便有烟瘾的抽上两口,一只大竹筒在这些人手中转过来转过去,小刀觉得自己快中毒了,她要被熏死了。
  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把脸转向车外,也幸好,她买的不是空调票,车窗是可以被打开的,所以即便是脸被风吹的麻木了,她仍是不愿意将头转向车厢里。
  这个车站是比较大的车站,所停留的时间也比较的长,小刀有种很是懊丧的心情,现在是六月,不是黄金周的五一,也不是所有高校放假的七月,更不是春运的一二月,这趟车更不是干净舒适的空调车,为什么还是这么挤?这条线路应该加车次了。
  “这么多的人,真挤!”后座有一个抱着小娃娃的女人抱怨着。
  “非典结束了,因为解禁,从北京那边,有很多人都正南下,所以什么车都会很挤。”有人答腔。
  就像是滔滔河水,堵上一断时间再开放,汹涌的河水,势不可挡。
  在车站里有着很多吆喝着卖食物和水的人,小刀买了一桶面,其他的食物她不敢买,因为怕不卫生,除了前段时间的非典阴影,少吃外卖食品,这也是老妈一直以来都叮嘱的。
  有人在她坐的座位处停下来,有些犹豫是否要再往前走。
  “这里有人坐吗?”他问,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一种情绪,像是怒气和不满。
  “有,好像是上厕所去了。”小刀撕开了泡面的盖子,正在撕调味包。
  那人不耐烦的一屁股坐在了空出来的位置上,小刀不由的侧脸打量起他来,那人穿西装打领带,坐在这个有些脏乱的车厢里,看起来似乎挺不协调的。
  小刀看出了他的阴郁来,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话,所以他才会坐了下来。
  “这座位确实有人坐的,他等下会回来的。”坐在她旁边的人是那群“水烟族”的一员,尽管小刀非常不喜欢跟那人坐在一块,但是她不说谎,小刀明白在长途列车上,能坐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她莫名的,为那个“水烟族”争取着权利,也不想看到待会他们会起争执。
  “他回来再说。”旁边这人仍是一脸的冷硬。
  还有许多人都在找寻着座位,有人在问后座的空座有没有人,所有的回答一概都是:“有人!”,事实上,小刀知道那些空座有些确是空了,刚刚这站下了不少的人。
  将调味包全拆开了后,小刀便开始等,等有乘务员会提热水过来或者等车开后,她去车厢之间提供开水的地方取水。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的为身旁的这个男人担心起来,因为现在他离开的话,他有可能还可以找到一个座位,等下那“水烟族”一回来,他被赶开的话,他便只能站了,只可惜,这人并不听她的。
  这人坐下来不久后,他的手机便一直响个不停,而他的怒气也更加明显的显现了出来,冲着电话里的人口气不善的训斥了一大堆,小刀小心的又往车窗靠了靠,再也不敢惹此人了。
  车子又开动了,原来坐在小刀身旁的“水烟族”还是没有看到他回来,倒是身旁这人安坐了好一会儿后,偶尔瞥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就在控诉着她的欺骗。
  小刀拧起眉来,她不喜欢他的眼神,她没想过要骗他,只是刚好原来座位上的人不知道跑哪去了罢了,那伙人那么多,或者他钻到某个座位间的席子上去睡觉了,或者一直在洗手间没出来,都是有可能的啊。
  在等到乘务员的开水后,小刀用盒面里的小叉子搅动着盒面,一股香味顿时冒了出来,汤也变得红红的,这是她最喜欢的麻辣味道,嗅一嗅,香味里都有一股子辣劲,不禁让人食欲大动,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辣了,在北方,即便有辣椒,也不够辣啊。
  “呼噜呼噜”的刚吞下一大口,小刀便被呛住了,旁边那堆“水烟族”又在吞云吐雾了。
  不知怎么的,她的面香便混入了那种难闻的烟味,让她顿失食欲。
  “要吸烟便去吸烟区,在车厢里吸烟不仅破坏乘车规则,而且危害他人健康。”
  小刀没想到身旁的这男人会出声制止那群人的行为,有两秒的呆愣,然后便睨向那群“水烟族”,那些人穿得比较的邋遢,看上去也有些猥琐,小刀是万万不敢惹他们,这人的出声,让她不知道该是佩服还是害怕,她比较怕那些人跟他吵起来。
  果然,其中一个小青年,穿得很是怪异,左耳朵上打了三个洞,前额的头发染几撮黄白毛,小混混一样的人,狠瞪了小刀旁边这人一眼,叫他少多管闲事。
  他们仍然吸他们的烟。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拿那玩意自己去吸烟区,第二是我叫列车长过来一趟。”
  面已经有些糊了,小刀更加的没了胃口,旁边的情势有些不对劲,小刀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先去尿遁,回避一下比较好。
  “我选第三个好不好?让你残废掉怎样?”那黄毛小青年站了起来,并将身上的T恤衫一掀,露出个肚皮来,小刀看到了他肚皮上纹身了,不过,纹的两只蝴蝶看起来不够气势。
  “我有本事让你到不了目的地便下车,直接进拘留所,你信不信?”旁边这人不甘示弱。
  小刀的目光来回的梭视着两人,其他的乘客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一些人都站起来甚至围拢过来看热闹。
  当黄毛青年抡起拳头的时候,小刀捂着唇轻叫了一声,有几个“水烟族”拉住了小青年,而这边这人便是拿着手机在报着车厢的号码,整节车厢都因为这里的剑拔弩张而骚动起来,正在两方的矛盾激化到最深刻的时候,列车长出现了。
  将未吃完的面扔给了收集垃圾的乘务员,小刀看着已站在过道里的人侧了侧身,乘务员拎着的硕大的黑色垃圾袋扫过他的裤子,他低头看了看,没怎么在意。
  车厢里没有人再抽烟,空气较之之前,干净了许多,这种结果是他用小刀身旁的这个位置换来的。列车长没收了那群人的水烟筒,而原本坐在小刀旁边的“水烟族”不知道从哪里溜达了回来,将他赶开了。
  小刀有种怪怪的感觉,觉得他被人欺负了,甚至想为他做些什么的冲动,可是她却知道,她没什么能为他做的,即便让出她的位置,也显得有些多余。
  她只能不时的瞄他几眼,看着他冷硬着脸庞,更加突兀的站在车厢的两排座位之间。发现她在偷偷瞄他,他便光明正大的盯着她瞧,小刀便只能将头扭向窗外。
  车厢的顶灯渐渐亮了,车外也便暗了下来,在“轰隆隆”的声音中,小刀只能盯着映射着车内情形的车窗玻璃发呆,又过了几站,对面的座位终于空出了座位来,小刀也松了口气,他有座位了。
  因为天色的黑暗,车上也实在无聊得很,很多的旅客都闭着眼休息着,偶尔有一些座位的人耐不住无聊,玩着扑克牌,小刀也或睡或醒着,离她的目的地还挺远,火车会在半夜时分到站,她要留神,不想坐过头了。
  旁边换了一个“水烟族”的人挨着她坐,坐了一段时间,小刀便觉着他有些怪,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很怪,这人老盯着她看,眼睛红红的,气息也有些粗,小刀往车窗那边移了移,他便也向里移了移,始终挨着她,小刀便突然有些害怕起来,眼神不经意的一瞟,竟瞟到他的手,他的手向她的方向抬了抬,在发现她的目光望向他时,他立刻又缩回了手,小刀拧起了眉来。
  她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也不懂他的动作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的怪异,但是直觉得,她就是对他害怕了,坐在那里挺着背,一动也不敢动。
  那人又向她挨近了一些,小刀的脸都憋红了,他的手状似不经意的总在她的腿旁扫来扫去,或者轻轻的碰触着。
  很难捱,有汗水沿着她颊边缓缓流下,小刀觉得自己此时脑袋是最清晰的,不是她防卫意识过重,是旁边这人确实有某种不良企图,这种企图让小刀想大叫。
  她希望有乘务员或者列车长出现,过道里偶尔会有人走动,然后直间钻进两节车厢间的厕所里,少有人会对两旁的乘客多瞄一眼,就连对面坐着的乘客,也全都眯着眼打盹,聚集着这么多人的车厢,竟让小刀有种孤立无援的无助感。
  第三次拔开那人的手的时候,小刀想哭了,那人一直闭着眼睛在假寐,但是手却十分清醒又大胆的搁置在小刀的腿上,于是,一遍又一遍的,小刀拔开,他又搭上。
  终于,有人拉着她的臂膀,拖离了座位。在越过坐在她旁边那个怪异的“水烟族”的时候,小刀听到那人闷哼了一声。
  到了车厢之间的吸烟区,拉着她的人才停了下来,还是他。
  “先别回去,那些人不怀好意。”他说。
  小刀不作声,喉间莫名的梗着些什么,让她有些想吐。
  “真是肮脏!”他有着咬牙切齿的嫌恶,拧紧着眉,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她说。
  小刀突然跑进了厕所,呕了起来。
  她一直站在休息区,不肯再回座位上去,他便也不再回座位,一直站在那里陪着她。
  算起来,他也站了挺久了。
  有些尴尬,但是她打心底的感激他,让她在看到人心邪恶的同时,还感觉到仍然有好人,让她不那么难过害怕,这样陌生的他,却是此时她的全部依靠。
  凌晨二点的时候,广播里传来火车即将到达某站,小刀这才走回座位旁去拎她的行李,他也跟着她走回座位。
  “这站你要下了吗?”他问。
  “嗯。”小刀小心的瞥了眼那个“水烟族”,他歪着头睡着了,小刀露出了明显的嫌恶来。
  “这样最好,不然的话我还在考虑拉你去列车长那里,给你另外找个座。”他也从置物架上拿下了自己的行李。
  他和她是同一地方下车的,小刀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冲他腼腆的笑了笑。
  车子缓缓驶进了车站,小刀拎着沉重的行李一步步的移到了车门,她知道,他始终在她的身后。偶尔,他的气息会从她的头顶扫过来,她后颈及背部的毛细孔便变得异常的敏感,本站下车的人非常的多,挤在她周围的人也非常的近,她却只感觉着他。
  终于,她站到了踏踏实实的水泥地上了,车站的灯光给她一种恍惚的感觉,随着人潮,她不自觉的往前走着,走过长长的月台,进入地道,身旁的人都匆匆忙忙,地道的光线更暗,小刀只能感觉到身旁人影幢幢,再到出了地道,上了另一面的月台时,她忽然感觉到光线强烈了起来,一侧头,他就在她的旁边。
  到了检票处的时候,小刀听到了父母的呼唤,一通过检票处,小刀便不顾一切的朝父母奔了去,真好,见到亲人了。一看到父母的脸,她的眼眶突然就浮上了一层泪来。
  “这是怎么了,都这么大了。”文妈妈笑了起来,文爸爸也是一脸的笑意,摸着小刀的头发,一手拖那只大箱子。
  “二十二岁了,都大学毕业了,还哭!”文妈妈笑自家女儿这副模样,在他们看来,小刀就是因为看到他们,喜极而泣,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的原因,他们压根儿都没想,毕竟,活脱脱的女儿,就站在他们的面前,行李也没丢。
  一直到上了的士,小刀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车站望了望,可是,那么多的人,她没有再望见那个人了。
  这样也好,就是一段令人感觉到羞辱的旅程,遇到了一个好人帮了她,给她依靠,旅程结束了,他们便各奔东西,再次陌路,然后再也不会遇见,什么尴尬难堪都不会再有,就算车上不愉快的事情,会给她的心里留下一些阴影,也会偶尔想起他,但是,都过去了,她不知道他的姓名住址,也终究有一天会忘记他的模样。

  第 2 章
  同学们都说,毕业便等于失业,小刀一直认为那是很消极的想法,可是,再消极,也没有她现在这般消极。
  她跟父母提议,要求南下找工作,却遭到了禁足。
  没长大?太单纯?
  “难道我要在你们身边待上一辈子吗?我上大学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会觉得我太过单纯了?我也独立好几年了,知道这个社会是怎样的。”小刀一直在抗议着。
  “社会毕竟和大学不同,你还是安心在家里考证吧。”文爸爸坚持着。
  小刀扁了扁嘴,抱怨起自己所选的专业来,为什么要选法律呢?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应该去选经济啊,计算机之类的,那样她便有更强硬的理由去闯天下了。
  所以,现在的文小刀,除了死气沉沉,便是沉沉死气,每天不出家门。她可以看书,看碟,听歌,玩游戏,过着前所未有的堕落生活,当知了的叫声鸣到最高的时候,她完全的放弃了南下的打算,每天抱着一只枕头,将风扇转到最快速,梦生又梦死。
  在临考的最后一个月,她才真正的抱起了厚厚的书本,沉入学习中。
  司考,纸老虎罢了,能有多难啊?!
  一个月足矣!
  她常常这样对父母说,要知道,她是应届生,这些法律书,她花了四年去学,她只需要最后冲刺一下,便一定会通过。
  “能有比司考更简单的考试吗?全是选择题。”从考场出来,小刀满是信心的跟文爸爸说,“如果这都不能及格,我就真该去撞豆腐了。”
  文爸爸笑了,自家女儿这么有信心,问题便不大了。
  “如果过了的话,你就可以去上班了。”文爸爸向小刀提及起她工作的事情来。
  “工作?上哪工作?”小刀觉得自己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份工作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武候律师事务所,我有熟人在那里做律师,说是只要能考到资格证,便可以进去了。”
  “律师事务所啊!要是我有证了,哪儿都能去了,根本就不需要靠关系,因为律师事务所的一部分收入是靠律师供给的,进去是付钱给律所,而不是律所付钱给你。”小刀又扁嘴。
  “这样啊,这个我倒不大懂,不过,做律师就是能挣大钱。”这是勿须置疑的,反正,在文爸爸的认知里,律师就是地位与金钱双收的职业。
  “武候律师事务所是本市最大的律所,在里面工作的人,都有钱买楼了。”文爸爸咂着嘴道,虽然他们家并不缺住房,但是房产一年比一年炒得热,能再添置一幢楼,以后可以当“地主”,光收房租就很不错了,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没有楼房升值得快。
  “那要是我没考过,怎么办啊?”说到底,她还是不敢打包票她一定会过,因为,也许她买的二B铅笔是假的,也许阅卷老师看错卷,也许……司法部故意压分数线,歪曲考题答案。
  “没过?没过就也去武候律所实习。”文爸爸也觉得该让女儿做些什么事,否则她老嚷着要往外跑。
  “实习?那不就是当小妹?!”小刀垮下了肩。
  “年轻人,不要怕锻炼,想当初你老爹我,家里多困难啊,每月只挣五块钱……”文爸爸开始追忆过往。
  手机有一声短铃,小刀逃了开,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陈彬。
  小刀拧了拧眉,这倒有趣,他居然还会发短信给她。
  “我升主管了!”
  手机的屏幕上只有这一句话。
  毕业才这么点时间,他便升职了。
  过了几个月了,他莫名其妙的发来这样一条短信,有意义吗?
  从窗口望出去,外面的天色阴暗着,隐隐的,似有雷声轰隆,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
  将手机留在卧室,小刀拿了把伞,走到玄关处换鞋。
  “要下雨了,你去哪里?”文妈妈带些责问的口气问道。
  就是这种语气,更让小刀觉得憋闷了,起初回家的温情一日日的淡了,她发现她又容易和父母产生一些这样那样的摩擦了,有的时候,她觉得在家里真的闷得慌,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压着她,父母的管束,让她太不自由了。
  “我要出去走走。”抛下一句话,她拉开了门便出去了,文妈妈拧紧着一双眉,叹着气对丈夫抱怨:“她老觉得我们在管束她,其实我是在担心呢……”
  “过段时间便好,过段时间便好。”风大了起来,文爸爸去关窗户,从窗户向下看,看到了小刀沿着街道,急急的像是在想逃离着什么。
  走过了喧闹的商业街,又路过了市委,转了一个弯,穿过了一片居民楼,在一个大大的十字路口时,她停下来了,地面突然发出一片嘈杂的声音来,有很大滴的雨滴,狠狠砸了下来,路人开始奔跑,一阵带腥的土味刺激着鼻腔,小刀却觉得这种气味很好闻,那种因雨水的冲砸而扬起的细尘味,有种被洗涤的感觉。
  撑起伞,小刀不急了。
  很多人都躲在了站牌处,她却突兀的站在斑马线前。
  昨天看了一套韩剧,里面说,走斑马线,只走白色的,会有好运。
  红灯亮起时,车辆停在了黄线内,她开始走斑马线,只走白色的线,手上撑的伞有些重量,因为雨下得非常的急,尽管撑着伞,却没能给她最好的遮蔽,仍有雨水打湿了她的裙裾。
  如果再学韩剧里,想着一个人数完五,出现在她视线里的人,会不会是她喜欢的人?
  电视剧里是这样说的,说是心里想着一个人,数完五,看到那个人出现,便是一辈子的爱人。
  可是,心里要想着谁呢?随便吧,看着谁,就是谁吧。
  白线一格一格的走,她百无聊奈的数着,一,二,三,……
  斑马线还未走完,有人便摔倒在她的裙裾之下了。
  “五!”小刀停了下来,去扶摔倒的人,竟是一个阿姨。
  小刀乐不可抑,这个胖乎乎的阿姨现在的狼狈模样,的确挺可爱的,不过,总不能让她爱上吧?
  扶了那位阿姨一把,雨水已经浸湿阿姨的大半个身子,身上全是污渍,偶尔还哼哼两声。
  “阿姨,以后别抢红灯,多危险啊。”小刀念叨着。
  红灯已转绿了,有车辆迫不及待的从她们的身边擦过,被挡住的车辆按了两声喇叭,小刀转过头向按喇叭的车辆瞟了一眼,挺漂亮的一辆车,车牌也挺耀眼的,一溜的六与八,不过车主的脾性不怎么好,都不懂得礼让与耐心。
  刷雨器不停的扫刷着,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晕开,然后又被扫开,里面的人模样挺模糊的,小刀短短的一瞥,只瞥了个车主的大概轮廓。
  扶着阿姨退到了人行道,大雨滂沱中,车匆匆,人也匆匆。
  诸葛候在两个站在路中央磨蹭的路人终于走开后,踩着油门,急驰而去。雨中无风景,陡增麻烦而已。
  原本歇下去的河水混浊了一些,经过这场暴雨后,应该会上涨,河堤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在这样的暴雨中,还能有这样闲情逸致看风景的人,也就她文小刀一人了。
  “真是畅快!”像是突然间赶走了她所有的郁闷。
  陈彬说,他住潇水头,她住潇水尾,日日思娇不见娇,共把潇水饮。
  当时听的时候,觉得挺不舒服的,除了酸,更有些肉麻,现在想起来,又挺好笑的,他在思念个什么劲啊!暴雨一直持续着,她的裙子的下摆湿得可以滴水了,走路的时候,粘在了腿上,小刀仍是不想找地方避雨。
  从河堤走上来,不远处是区法院,周围林立着许多的律所,各色各样的招牌伸展在较显眼的位置。
  她看到了“武候律师事务所”的招牌,蓝底白字,很是醒目。
  为什么起个这样的名字呢?小刀想不明白,像别人的律所,都叫什么利剑、信义、通程,不管怎样,都比武候二字要好。
  可是就是奇怪啊,武候是最大的一家律所。
  “里面的人真的都可以买楼么?当小妹也可以买楼么?”望着律师楼,小刀弥想着。
  “真不现实。”这是她最后得出的结论。
  有一辆车在律所前停下来了,小刀的眼光被车子吸引住了,那辆车很亮,经过雨水冲洗后,崭新的可以当镜子照,但更引起她注意的是车牌,挺招摇的车牌,纯粹是六和八组合的,真巧,这就是在十字路口没耐性按喇叭的那辆车。
  车上有人下来,几个快步,步入了武候律师事务所。
  “啊,如果不能买楼,至少还能买这么漂亮的车啊。”当律师,真的能挣啊。
  雨渐渐的小了,小刀的嘴角噙上了一抹笑,就算当小妹并不能挣上一座楼一辆车,但是,以后终究会的,也许她挺现实的只想到名利,不像陈彬那样的志向远大有理想,或者说是有抱负,但是,她就是这样,脚终究是要踏在地上的。
  “武候律师事务所啊……”没什么不好的啊!
  雨停,收伞,回家了!

  第 3 章
  一个月后,文小刀跟在文爸爸的身后,进入了武候律师事务所。
  跟他们见面的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人,杨平主任。
  杨平跟文爸爸是老战友,原来是这家律所的主要负责人,从去年开始,因为新合伙人加入,按出资比例,倒成了副主任,武候律师事务所也是自去年开始才易名的,听说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新合伙人的关系。
  “在杨主任面前,少提新主任之类的问题,杨主任跟新主任的关系并不十分的融洽,知道吗?”文爸爸事先提醒着小刀。
  小刀点头应承着,这家律所,听上去,有些内部纠纷。
  “我们几个合伙人都有商量,并切已经一致都同意了,不过,根据规定,没有取得资格证的话,是不能直接对外代理案件的,小刀可以在这里跟着我们学习,在未正式成为律师之前,我们会支付工资,不过会非常的微簿,取得资格证再经过实习后,便可以独立代理,到时候,便是由小刀向律所支付管理费用,如何?”杨主任笑的和蔼,看上去是挺好的一个人,不过文爸爸却说,他也有着做律师的精明。
  小刀张望着,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律所,人却并不多。
  有人给他们送上了茶水,小刀冲她笑了笑,对方也笑得一脸的灿烂,小刀便突然有了种很轻松的感觉,对于新出社会的惶恐,顿时便消散了不少。
  “诸葛出差去了,不过我还是可以作主的,小刀就从一号开始上班吧,好好干吧,前面可能会有些委屈,以后总会好的。”杨主任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向小刀提点着。
  诸葛候便是武候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小刀光听他的名字,便知道这人太过自负了,不顾及前辈的面子,用自己的名字去命名合伙事务所的名字,太一意孤行了,所以,就算是杨主任会对他有什么不满,在小刀看来也是合乎情理的。
  “下次你来上班的时候,应该就可以见到诸葛了,现在我们去见一下其他的律师吧,也许他们可以教你很多,年轻人,学习是第一位的。”杨主任笑道。
  小刀跟在他的身后,一位位的去见其他正在所里的律师,也见到了给他们送上茶水的人,她叫方言。
  “这是我们所里最重要的人,无所不能的方言。”杨主任很夸张的说,方言笑,笑得比杨平更真诚。
  “我在这里做了一年多了,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为了通过司法考试努力啊。”方言在其他人离开后,跟小刀说。
  “同事会很好相处吗?”小刀小心的问。
  “还好啊,做律师的,都挺会说的,只要能聊,都能挺处得来。”
  “那主任呢?”
  “呃,也,还好。”方言笑得不自然了,小刀的心里因为她的回答,“咯噔”的响了一下,像是一种不怎么好的预兆。
  离开的时候,经过律所外面的公示展示牌的时候,小刀特意的浏览着上面所有律所的相片,初步的熟悉一遍,目光最后停在最上面的那张照片上,照片中的人,毫无笑意,不过比起其他的律师来,他的模样算是最英俊,也是最年轻的,可能,是想与其他人比起来不显稚嫩,才刻意严肃的吧。
  下面写着他的名字,诸葛候,主任。
  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小刀仍将视线投在最上面的那张相片上,莫名的,有种奇怪的感觉。
  事实如她所料,方言的确是整个律所中最好相处的人,更让小刀觉得佩服的是方言的能屈能伸和自强不息,能在律所做着倒茶倒水的活,一边努力的学习,凡是有着上进心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能上大学真的很好,不像我,还要努力的自学弄个文凭。”方言羡慕的说,像小刀这样上了大学,又比她年轻的,比她要容易发展得多。
  “好什么呀,现在我是刚入社会的菜菜鸟,只有别人欺负的份,还要经过漫长的经验累积期。”上班第一天,她们两个吱吱喳喳的聊了一个多钟头了,律所并不是天天都挺忙的,偶尔会忙得无法分身,恨不得多长出些头臂来,有的时候,却门可罗雀,本来以为今天主任会来律所,可是等了半天,大神依然未露庐山真面目。
  杨平让方言跟他跑了一趟基层法院,小刀本来是想跟着去的,必竟法院也将是她所要接触与熟悉的地方,但是若她也走开了,律所会暂时的空无一人,于是,菜菜鸟被留守了。
  电话响了起来,小刀有些忐忑的接听,是一些业务咨询,她胡乱的混了过去,对于一些业务,她并不清楚,例如收费,例如律所收案的程序,学校有教实体法,有教程序法,还教根本用不着的法史,或者像他们这里八杆子打不着的国际公法私法,可是就是没有教过她律所的收案程序。
  拿出了律师法看了一遍,还是没明白个所以然来,上网查了一下律师事务所管理条例,这个上面的规则比较的详细,至少让她有了个眉目了,知道律所办案律师是不能私下收费,律师事务所以自己的名义对外承担责任,任何未在律所登记的人员,不得以个人的名义代理案件……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真麻烦啊,虽然上面写了不少的规则,但是她明白,律所内部应该有自己的一套管理办法,绝不是这么简单而已。
  有人轻敲门板,小刀站了起来,去给来人斟水,这是学方言的,有当事人来,不得怠慢了。
  进来的人很是亮眼,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漂亮,站在一起极为相配。
  希望是来离婚的,小刀在心里笑。
  不是她有那么的阴损,而是眼下,她认为她自己只能应付像离婚这类最简单的民事案件,若对方提出太复杂的法律关系来,她一定绕不大清楚,自己出糗倒是其次,砸了这本市第一律所的招牌,可就罪过了。
  不知怎的,小刀多瞄了那男的一眼,若不是当下情形在工作场合,她一定会盯着他多瞧上几眼,因为,对他,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惜啊,是来离婚的,他有那么美丽的妻子了。
  很明显的,对方看到她,颇感意外,实在是整个律所再没有其他的人了,所以才会让这个菜菜鸟来充门面,即便是在法律问题上,她不能圆满的答复他们,但是至少在礼节上,她会做到不怠慢了,也算是为律所守住了一条财源。
  “你是?”男方开口询问。
  “我姓文,是这家律所的工作人员,其他的律师出去办案了,若您要找某位律师,我可以想办法帮您联系,若有相关的法律问题咨询,我会尽量帮助答复,若想委托律师的话,那么我可以帮你预约。”这样说,应该不会错吧。
  跟在男人身后的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极其的美丽,那种笑得恰到好处,那样的举手投足,是她文小刀再怎么样模仿都不可能做出来的,因此,小刀呆愣了好一会儿,不是在想她为什么会发笑,纯粹的,就是被她的笑容迷住了。
  不对劲,他们应该不是来离婚的。
  没见过想离婚的人,还会这么的轻松自若,没有一丝的晦气。
  难道是男的想离婚,这女人,是小情人?
  拧着眉,小刀发现这样的猜测有些费神,非常直接的,她开口问道:“两位有何贵干?”
  那女人笑得越发的厉害,眼带一抹奇怪的眼神,像是得意,又像是嘲笑,莫名的,小刀对她的好感顿时全无,眼前的两人,都带着一种探究的目光在打量着她,让人,很不爽。
  “我是诸葛候,你好!”
  终于,他又开口了,但是他的一开口,便让小刀顿觉无地自容。
  这个乌龙,摆得有够糗。
  “你好,我是陈飒,主任秘书。”陈飒依旧掩不住笑意。
  这一男一女作了自我介绍,便离开了她的办公室,直直的往主任室走了去,中途陈飒好几次回头望小刀,脸上仍是笑,和方言完全不同的笑容,会让小刀感觉到极不舒服的笑容。
  直接忽视她,小刀只盯着走在前面的诸葛候,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笑过,盯着他走得稳健的步伐,小刀懊恼不已,明明,那张脸就是外边墙上那张扑克脸,为啥她会记不住想不起呢?
  又增了笑柄啊。
  刚刚,他那探究的眼神,肯定认为她太过迷糊了,才上班第一天,就让他看到了她最大的乌龙了,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不会如想像中的好混啊。
  方言回来的时候,小刀明显的对她哭丧着张脸。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搞砸了吗?”方言笑她,奇怪的很,方言这样笑她的时候,她一点也不会感觉到讨厌,反而更增好感,似乎和方言完全没了距离。
  “我被人笑话了……”将刚刚的事情跟方言说了一遍,本以为方言会再次取笑她,未料到,方言却是一脸的疑惑。
  “主任秘书?什么时候主任多了一个秘书了?”方言歪着脑袋问。
  “挺漂亮的,跟主任站在一起,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所以才会以为他们是来离婚的。”
  “可是,这之前,根本没有主任秘书啊,本来有我办理一些勤杂事务并接待当事人,其他的事情,只要主任或其他律师交待一声,我也可以办到的,你来了后,我本想可以轻松很多了,可是,再多一个秘书,便怪异了。”方言如是说道。
  小刀又呆了,本来是方言一个人便能包办的事情,如今,却分成了三份,等于说,这里突然多了两个闲人。
  她是杨主任介绍来的,所以诸葛便自己又请了一个秘书,这情形,让小刀的心情更加的沮丧了,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可是,眼下复杂的情势,让她的思绪纷乱至极,有种社会新鲜人的挫败感。
  中午回家的时候,在饭桌上跟文爸爸说及此事,文爸爸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来,“这种情况的话,以后做事便要更加的小心,但是不管怎样,别再深化两个主任之间的矛盾便是。”
  “也是,初出社会,这人际关系,最是要紧,先看看动静再说。”文妈妈也附和着。
  头痛!小刀敲着脑袋,没有了像学校一像的像牙塔,一切都突然变得赤裸裸的,乱!

  第 4 章
  整整一个星期,小刀再见着诸葛的机会便只有那么一两次,而且他都是来去匆匆,当事人找他的话,都会通过陈飒预约,若有人慕名而来的话,才会经由方言转达,这样也挺好,没她小刀什么事。
  只是在某天,小刀看到诸葛的坐骑时,才惊赫的发现,下雨那天,在十字路口,在事务所下面看到的那辆车,竟是诸葛的。
  “诸葛之所以会成为事务所出资最多的合伙人,全凭他这几年所接的案件挣来的,他去年的收入,至少上百万。”方言非常小声的透露着。
  正在饮水的小刀呛了一下,这也太险了,二十八岁的年纪,便是百万富翁了,当律师,真的挺好挣。
  可是,为什么会感觉怪怪的呢?
  每多见他一次,那种感觉便愈加的明显,加起来总共才三次,且三次的交谈不超过十句话,可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那样的蔓延开来,小刀不明白是什么,也想不透,就是看到他,便觉得他应该是挺值得相信的人,明明,他为了与杨主任对抗,还特地另招了一个秘书,这件事惹得杨主任非常的不痛快,他和她,应该是一种私下里比较对立的关系才对,为什么她觉他会值得信赖呢?
  陈飒进入了他们的办公室,很难得的,跟她们闲话家常起来。
  “啊,小刀啊,你考今年的司考了?那个考试挺难考的。”陈飒的声音发间总是有些偏高,但是她若平时有注意的话,会压制的比较好,但是像现在,面对的是这些同事,她便有些放任,因此,整个办公室,数她的声音最高,但是,也因此,她成了所有人的注目焦点,很多的男同事都围了过来。
  “可是没有通过,我本来以为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可是最后成绩还是很不理想,挺多事情也并不如我想象的简单。”小刀说,最近,她似乎总是在领悟,少了一些先前的浮躁。
  “有些事情,注定有便有,注定没有,即便信心满满,最终仍是会落空的。”陈飒的言论,小刀不知道该做何评价,但是这种语气与神态,却让小刀与方言同时皱起了眉头来,有一种层次感被拉了开来,陈飒明显的,有天之娇女的优越感。
  陈飒与小刀是同一届毕业的,不过所不同的是,陈飒是研究生,小刀是本科生,而且最让人嫉妒的是,两人都是同龄人。
  自从小刀与陈飒同时进入律所,方言说,律所的气氛明显的不同了,原本很多不坐办公室的男同事,莫名的天天往办公室跑了。
  不过小刀感觉得出其中的差别待遇,这些同事,对陈飒会有着明显的热情,对她,只是平淡的问候,这种差别待遇并不一定就说是小刀是杨主任引进,而陈飒是诸葛所招的缘故,是她们本身的差别,陈飒有天生的优势。
  “你不会想要考证吗?那个必须要考,才会有,如果注定有,不去考,怎么注定也是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的。”方言说。
  气氛有一点点的凝滞,小刀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是不会,而是现阶段,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还拿捏得不太准,因此方言在说这话的时候,小刀只在心里赞同着。
  “考证随时可以考,只是我这阶段的目标,并不在于此罢了。”陈飒扬着下巴,仍旧在笑,只是笑得却不如先前那般飞扬,视线也不再分均给所有围着她的男律师身上,而是有些过多的给了方言。
  方言也冲她笑,她不想惹事,感觉到话题有些尖刻的时候,及时打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小刀在学,学着如何的小心翼翼,经过一段短时间的相处,她便已经明白,陈飒是带刺的,即便是方言这样随和的人,也不一定能免于被刺。
  但是,有一个人一定不会被刺,那便是诸葛候。
  陈飒面对诸葛候的时候,跟面对她们的时候,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诸葛候面前,陈飒是那么的谦虚谨慎,姿态放得极低。
  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小刀是小心谨慎的过来了,工作也上手了,见识也多了,跟同事相处也没了最初那般的艰辛,虽然诸葛对她的存在,仍旧忽视的厉害,但终究,没有将她扫地出门,而杨主任跟诸葛之间,也并没有为此发生冲突,在诸葛不出现的时间里,小刀觉得日子挺好过的。
  她们并不招惹陈飒,陈飒也不会无所事事的放刺,虽然她依旧那么的高姿态,但是她也就只是主任的秘书而已。
  倒是因为有了方言,小刀才会觉得挺快活,两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聊,一闲下来便聊天,下班会去逛街,方言比小刀大上两岁,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会感觉到有年龄差距,聊到方言说自己相亲失败,才会忆及她的年龄外,基本上,她完全不觉得方言的年龄苦闷会需要烦恼。
  “当然要烦恼了,你不知道我妈有多恼,每次一过农历新年,她对我的第一句话便会是希望我在年内嫁出去,这样已经持续五个年头了。”方言咬着嘴唇,农历的新年又快要到了,她又要老一岁了,也不过快二十五了,也不是特别大龄啊。
  “呵呵,说起来快要过年了,要知道春节期间是相亲狂潮期,去年我的几个表姐妹在短短的几天里,相亲次数总计达十八次。”小刀最喜欢看人相亲,除了挺热闹外,看两个人极其别扭的坐在一块,也特别的逗。
  “所以,我很能看出一些门道哦。”小刀很是得意的说。
  “我相了两次了,两次都失败了,虽然我对他们并不是十分的在意,不过总是还会打击到我的自信心。”方言皱眉。
  “你那什么怪看法,肯定不会有好的结果的,现在男方一般都不会去表现自己的内涵的一面,而是会表现出自己的财富啦,社会地位啦,这样的,我帮我表姐妹审查对方的时候,是有一套标准的。”
  “标准?”方言瞪大眼,好奇的听着。
  “是她们的标准,不过估计也是大部分女生择偶的标准,你也可以借用一下。”小刀开始一一列举,“一是外表,可以不英俊,但不能猥琐,但是如果真的不英俊,那么第二条便非常的严格要求了,这第二条便是存款,英俊的,可以容许他的存款为五位数,次一点的便要六位数,很次的,再往上涨……”
  “第三是家庭,对方有父母不可怕,怕的是有拖油瓶,若是真的离异或丧偶而有小孩的话,做后妈也不要紧,但是请继续参照第二条。”
  “第四是看职业,做公务员的话,不是编内或者编内司机不要,首选工商地税司法,因为这几个行业的男人可以保质,不像政府,官越大,越变质;若是从商的话,直接参照第二条。”
  “第五是看人品,上了桌子便乱吹的,千万别信,喝了酒便不知天高地厚的,马上出局,同一个问题答错两次的,跟他OVER,第一次见面便动手动脚的,狠宰后……”
  “呃,主任……!”方言的出声,让小刀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猛然回头,诸葛候就站在了她的身后,太过于沉入自己的讲解中的小刀一点也没察觉诸葛候是何时站在她的身后的。
  “方言,麻烦你帮我跑趟区法院。”将一个大信封递了过来,诸葛并未对小刀刚才的那一套相亲歪论发表什么看法。
  “我去好了。”小刀直接接过,若要她留下来面对诸葛,还不如让她去跑腿。
  诸葛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就见文小刀抱着那个大信封冲了出去。
  信封上有写民二庭,她也可以将东西直接放到传达室去,不过秉着负责任的态度,小刀还是寻到了民事庭。
  跑腿是件挺容易的事,不过像陈飒这样的人,便不愿意干这事,在小刀看来,陈飒其实是不怎么合格的,她有着不符合秘书身份的高姿态。
  在律所楼下,小刀看到了诸葛的爱车,这车每天都擦洗得锃亮的,诸葛把它当什么似得宝贝着,小刀凑近了它,在亮到不能再亮的黑色车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倒映。
  用手摸了摸,手上还是沾染了些细尘,就算车子洗得再干净,一跑上路,一样会沾上落尘啊。
  “真是的,洗这么干净,用来炫耀啊?”用力的往车顶一拍,本来只是想拍掉手上的细尘,但是却未料想,这车竟然发出了刺耳的警鸣声,街道上不少人都被这声音吸引了目光,小刀缩着脖子像被刺了般,寻思着如何化解尴尬。
  当诸葛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的时候,除了看到楼下自己仍在“大呼小叫”的爱车外,还看到了落荒而逃的文小刀,摸了摸鼻子,他竟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第 5 章
  快过年的时候,陈彬回来了,到她家去找她,沿着河堤,他们来来回回的走了三遍,小刀不耐烦了,本来她是挺喜欢沿河散步的,可是身旁多了这么一个人,心情便不那么的美好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呢?”小刀不愿再走了,有可能,再走上十遍,他仍然会一句话都不说。
  “我只是,想弥补对你的伤害。”陈彬的声音软软弱弱的。
  伤害?小刀垮下脸来,如果对他说,他没有那种威力可以伤害到她的话,陈彬会不会自尊心受伤。
  “你不用愧疚了,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前程啊,这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要觉得愧疚呢?”小刀劝说着他。
  “我就知道,你还是没有办法消气对不对?要怎样你才可以真的原谅我?”陈彬的眼盯着小刀。
  小刀抿了抿唇,她不知道,原来陈彬是这样难以搞定的人。
  “是啊,我伤心欲绝,如果你可以从这里跳下去,我就原谅你。”她希望她有哈利波特的魔法,“嘭”的一声,让眼前的人消失在她的面前。
  陈彬静了下来,好似在认真的思考她的话,他的表情让小刀会觉得,他根本就是脑筋有问题。
  “你不会是在教唆他去自杀吧?”身后有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适时的插话进来,打断了陈彬痛苦的思考。
  “这可是间接正犯,定故意杀人罪。”诸葛候说。
  小刀垮下肩来,这些人,都是疯子。
  太过认真的人,都是疯子。
  “你不用再痛苦了,坦白跟你说,跟你分手我便找了新的男朋友了,介绍一下……”将陈彬拉到了诸葛候面前,然后她在诸葛候的身侧站定,虽然她还没有大胆到敢抱诸葛的手臂,但借用一下站在旁边的诸葛,她相信也不过份。
  “我的新男朋友,诸葛候。”小刀的心里有些忐忑,不过眼前的情形很明显啊,电视里都是用这样的方法让对方死心的,诸葛应该不会太笨。
  陈彬的眼光溜过诸葛的脸,再望向小刀,有些不能相信,却又无可反驳,前几分钟,他还在请求小刀的原谅,现在他的表情却像小刀负了他一般,隐约有怒气爬上了他的脸。
  “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诸葛候非常不配合的对陈彬说。
  脸色从白转黑再憋红,看着诸葛若无其事离去的背影,小刀咬住了下唇,这一着用错了,虽然是同事,但是她不应该忘记诸葛候跟她的关系是毫无瓜葛,甚至有着隐约的对立,他诸葛候是不可能帮她的。
  陈彬的眼里光亮的让小刀更加的恼火,明明是他为了前程提出了分手,现在他在得意个什么劲,一堆莫名其妙的人。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文小刀有气无力的威胁着陈彬,若是陈彬再一副自视甚高的以为她对他难以忘情的话,她真的会跳河,她已经没办法让陈彬认识那个真相了,那个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并且对他“抛弃”她十分乐意的真相。
  终于,挨过了繁忙的十二月底,新年终于来了。
  大年初一走亲戚,小的时候小刀非常喜欢走亲戚,除了可以收到很多的红包外,还有很多人可以一起玩,走过几家后,她的兜里总是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糖果饼干,过年是她认为最幸福的事情。现在长大了,便对走亲戚的事情有些淡然了,因为她的嘴拙,对一些生疏的亲戚,她总是不懂要如何称呼,叫错几次后,便不太热衷到处串门子了,因为长大了,别人对这样叫错称谓的乌龙事,便不如她小的时候那么包容了,所以,初一大清早,她死赖活赖的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
  老爸老妈倒是挺精神的,六点便起来放鞭炮了。
  因为许多的市民一直抱怨现在的过年没有一点年味了,所以今年政府便开禁了,不像往年那样禁止燃放鞭炮与礼花,从大年三十下午开始,鞭炮声便一直未断过,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是高潮,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那一刻,千家万户在同一时间齐燃鞭炮的情形,真的是……真的是让人兴奋不已。
  小刀最爱那个时刻,足以吵翻天的声响会让她想大声喊叫,像是有好运会随着这样的鞭炮声爆发一样,只有这个时刻,她才会发现自己是那么的爱闹,这样的情形,才叫过年啊!
  “一年之计在于春,起床!”父母允许她整个假期都睡到响午,但是唯独初一不可以,小刀不知道这是不是文家的独家传统,但是每年的大年初一,文妈妈都会以同样一句话,把她从床上挖起来。
  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吱唔了一声,类似于是拜年之类的吉祥话,直到两封红包都到手了后,小刀才肯真正从被窝里爬出来。
  “小刀今年工作顺利,考试也一定会通过,最好是找个好婆家。”文妈妈说。
  “嗯嗯,考试过了便可以做律师了,小刀要努力,当然今年若是能嫁出去也不错,最好是两不误。”文爸爸也说。
  这是新年的祝愿,不过今年父母的祝愿较之以往便不太一样了,他们想要嫁女儿了。
  刷着牙的小刀望着镜子里满嘴泡沫的自己,突然想起了方言说的话来了,她说每年的大年初一,她父母的第一句话便是把她嫁掉……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串门子。”小刀试探着的问。早餐是桂圆红枣鸡蛋,这是二十几年来,文家的新年早餐传统,红红火火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意思。
  “不行,按理说你长大了,只要你一人去便行了,现在你居然就想卸担子,真是……”忆及过年不能说不吉祥的话,文妈妈咽下接下来的话。
  “要去要去,只是吃吃喝喝而已,过年不走亲戚,还过什么年啊。”文爸爸说。
  “我又不会打牌,你们一去便不管我了,枯坐着很无聊的。”小的时候还有那么多的小伙伴,现在那些小伙伴都结婚生子了,偶尔她跟他们扯聊几句,感觉毕竟是生疏了,拉不起话题来,她倒是愿意跟他们的小孩子玩闹,才不会那么的无趣。
  初一走的是父亲这边的亲戚,大伯、二叔、舅爷爷……从孀居的堂婶家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晕乎了,干笑了一上午的脸让她想把自己虚假到不行的笑容撕下来,文妈妈暗暗的教训着她,因为她又认错了几个人。
  中餐会在小叔叔家进行,走进院落时,有很多的小孩一窝蜂似的涌向院外,一些觅食的鸡被他们纷沓的脚步吓得乱飞乱窜,小刀也很小心的闪避着,视线追随着他们,便看到了栽着垂柳的池塘边泊着一辆汽车,锃亮的车子引得小孩们围转着。
  这定是哪个暴富的或者升了官的主衣锦荣归了,开着漂亮的车子回乡显摆的人,她也见过不少,像过年还有清明的时候,平时那只来往三轮车或拖拉机的小道,突然就有不少看上去特别显贵的小轿车来来往往的穿梭着,有更多的车子因为道路的不平而挂掉了汽车的底盘。
  见怪不怪,她文小刀只能叹息自己还没有可以如此显摆的能力。
  不知道是因为突然的鞭炮声还是有小孩对那车子动了什么手脚,刺耳的警鸣声骤然响了起来。
  小孩们跳离了车子好几步,干愣的望着一直响个不停的车子,小刀笑了起来,想当初,她也被诸葛的车子这样的整过,现在风水轮流转,那些貌似不怕天高地厚的小孩也终于被这声音愣的不知所措了。
  因为没见车主人出来喝止,小孩才吐着舌头松懈下来,却是不敢再接近那车子了,好不容易等到它安静下来,他们也不敢再让它警报大作。
  小婶婶一见到他们,便燃了一小挂的鞭炮,这是乡下的迎客方式,新年第一次来拜访的客人,都要受到如此的礼遇,小刀一见鞭炮,头一个的冲进了小叔叔的家里躲避着,她挺害怕鞭炮炸得四射的,打在身上也挺疼的。
  小叔叔跟小婶婶是今年才结的婚,小刀现在站的房间,是他们的新房,在乡下,这房子算是装修的很客气了,家具都是崭新的,小叔叔的年纪已经三十多了,可是到今年才娶亲,大家都说他特别不容易,现在看来,小婶婶挺不错的,两人的婚纱照挂在他们的床头,看上去挺甜蜜的。
  小婶婶的父母被小婶婶接在了一块生活,所以大年初一的,小叔叔家坐了一屋子的客人,很多是给婶婶父母拜年的客人,所以小刀都不认识,也正因为如此,走不开的小叔叔索性将他这边的亲戚也全请了来,现在客厅卧室都坐着是人,男宾客一般围着炭火盆坐在客厅里聊着天,而女宾客便在新房里道着一些家常。
  小刀不愿意去客厅,那里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难以说上什么话,更何况有一些老人抽着卷烟,整个屋子都烟雾缭绕,呛人得很。跟女客人她也不熟,而她们聊的事情,她也不感兴趣,于是,她只能往院子里站,看着那些小孩在地上把未炸的鞭炮拾起来,再一个个的炸掉,玩得不亦乐乎。
  有小孩将小鞭炮对折,倒出了里面的火药,然后再引燃,这样不会出发大的声响来,火花会很亮,她小的时候,也这样的玩。
  “哟,你们都站在外面吹风做什么呢?进里面烤火吧,天挺冷的。”小婶婶叫唤着。
  小刀笑着回头想谢绝,她穿得挺厚,一点也不觉得冷,在这外面的空气比在屋里流通得多,虽然有些鞭炮放过后的硫磺味,却挺自然的。
  回过头,她才了解小婶婶为什么会说“你们”了。
  诸葛候就站在她身后。

  第 6 章
  “见鬼!”不由自主的,这话就从她嘴里崩了出来,四下望了望,老妈不在身边,她才小心的吐了吐舌头。
  诸葛候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风衣的质地很好,估计是某名牌,今年似乎很流行这样的风衣,男的穿上这风衣,派头显得很大。这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他帅极了,小刀突然想起了电视里的陈道明来,不过诸葛和陈道明的身板明显的不一样,穿上来的感觉也不一样,只是因为看到风衣,她联想起陈道明来。事实上,诸葛穿这衣裳,比陈道明帅。
  诸葛听到了她的低咒声,脸上露出有一些不悦的表情来,也不多说什么。
  好半晌后,小刀才想起,她应该跟他说一些吉祥话,然而两人呆呆的站了这么久了,现在才说吉祥话,也太奇怪了,于是便憋闷的站着,一声不吭。
  “表哥,你没拿烟?”进屋不久的小婶婶又跑了出来,拿着一包烟硬塞给诸葛候。
  “不用,我不抽烟。”诸葛推托着。
  “拿着拿着,这是礼数,你别嫌弃便好。”小婶婶终于是把烟塞进了诸葛的风衣口袋里,小刀看到他原本熨得笔挺的风衣,因为这一包烟鼓起了一小块。
  她知道小婶婶很年轻,可是却没想到诸葛是那么的老了,老到居然让小婶婶称他为“表哥”。
  垮下脸的小刀计算着,明摆着,诸葛因为小婶婶的原因,现在变成了她的长辈。
  “你看这客人太多了,也没个坐的地方,让你们跑外面来站着,真是的……”小婶婶生怕自己招呼不周的念叨着,不知道从哪里房里抽出了条长板凳来,硬拉着他们两个坐。倒是诸葛客气的解释起来。
  “外面的空气比较好,我不大爱闻烟味,这里的空气挺不错的。”诸葛笑答。
  他居然笑啊。
  小刀仔细的想,似乎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如此细致的观察他的时候,她仿佛想起了某个人来,一种熟悉的映象在脑海中晃来晃去,但她总是抓不住,似乎她对那抹熟悉心存好感,可是她却不会因为诸葛而存有好感,一时间,感觉矛盾极了。
  “小刀,你咋不吃桂圆蛋呢?那蛋是自家的鸡下的,厨房里还挺多的。”小婶婶不停止的叨念着,小刀觉得小婶婶有着不符合年纪的世故,她自己与小婶婶的年龄相差无机,却挺难做到像小婶婶这样的客套与周全。
  “小婶婶你别忙着招呼我们了,里面的客人多着呢,你忙去吧。”当着诸葛的面叫“小婶婶”,小刀有些有气无力。
  小叔叔因着某事吆喝了一声,小婶婶又急匆匆的进了厨房。
  “主任在给舅老爷拜年吗?”废话,她只是不愿意两人干站着,想着要说些什么罢了,只是奇怪的很,刚刚她居然没有瞧见他。
  “嗯。”诸葛简短的应着声,也只有在律所他应付当事人的时候,才会看到他的雄辩滔滔,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惜言如金。
  有代沟啊!
  小刀并不清楚诸葛倒底有多大了,但是从今天起,他是她的长辈了……
  正当小刀觉得更加无聊的时候,厨房传来了摔破东西的声响,小婶婶呀了一声,小叔叔在说着些“碎碎平安”之类的话,然后一股浓浓的酱油味飘了出来。
  “你说这是咋回事,大年初一的,再上哪去买酱油啊,店铺都关门了。”小婶婶又念叨了起来,一边擦着手往厨房外走。
  “去我家拿吧。”正在打牌的大伯听到了念叨,冒出个头来,并将别在腰间的钥匙给取了下来。
  “我去吧。”小刀跑去马上接过钥匙,让她跑跑腿,比面对诸葛好。
  “我去我去,大哥家远着呢,你一来一回得二十分钟呢,我脚快。”小婶婶推托着。
  “你厨房里事多着呢。”小刀握紧了钥匙,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送她去吧。”诸葛开口了,“我有车,比较快。”
  小婶婶一笑,觉得这样最好,便不再跟小刀争执了。
  文小刀在心里抽自己的嘴巴,有些哀怨,却楞是不敢表露出来,乖乖的跟在诸葛的后面,上了那辆停在池塘边的车子。
  他的车子是真的挺不错的,坐椅摸上去质感非常好,里面非常的干净,干净的让小刀有些不忍踩踏。
  然而让小刀受不了的却是他的车子有放芳香剂。
  “我还是走路去好了,我可以用跑的……”小刀拧着眉,她挺害怕芳香剂的,一闻便会晕车,不知道为什么。
  “我只是想找借口出去转转,上来吧。”诸葛以为她怕他麻烦。
  硬着头皮,小刀坐上了他的车子,并且飞快的按下了车窗。
  “你不会怕冷吗?”车子发动后,磕着地面的石头,颠簸了几下。
  “不怕。”只要不晕,她什么都不怕,将脸努力的靠向车窗,鼻孔小心的换气,她一点也不愿意闻车内的气味。
  “你害怕芳香剂?”才开出不远,诸葛突然说。
  小刀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她比较愿意坐不带空调的公共汽车,那种车窗全开,空气流通,还会夹杂着一些汗臭味的公共汽车不会让她晕车,老妈老爸说她不是富贵命,她自己也觉得,坐很豪华的小轿车,她捱不了多久便会吐。
  到后来,只要一闻到芳香剂的香味,她还未坐车便就开始晕开了。
  一手把持着方向盘,诸葛将手伸到了小刀面前,按下了小诸物箱,将芳香盒扔了进去,然后关上。
  “那个,不用介意我的,反正车程不远。”而且,她也只坐这一次。
  “你大伯家要怎样走?”诸葛问。
  小刀这才想起要指路,不过方向刚好是对的,伸手向前指点着,有一段路很差劲,幸好他的宝贝车子没被石头挂掉底盘,他驾车的技术还算不错。
  从大伯家拿了酱油出来,她看到诸葛将自己的车子的车门大开着,她下车的时候有关上车门的,此刻的大开,她明白诸葛是为了消散车内的气味。
  因为如此,小刀的心里有些怪怪的,不能说是好感骤生,但是对他有了些微的改观。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窜了上来,但是也仅在心头一闪而过,坐上他的车子,甩上车门时,她听到了车门关闭时发出低闷的声响,显示着汽车良好的设计。
  文爸爸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中了大奖,得了几百万,然后,他竟用这几百万来修葺文家的祠堂,把它修得跟故宫一样,金瓦红墙的,还修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一直通到了国道上。
  当时小刀大笑,说老爸做梦都想着光耀门楣,可是似乎挺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情结,特别是男人,都很爱显摆的,诸葛就开着这样漂亮的车子,招摇过市。
  吃饭的时候,有两三桌,老者和男客坐在一个桌子上,女客与小孩占了另外两桌,也并不是说乡下还十分的重男轻女,只是男客都会喝酒,自然便同一桌畅饮畅谈,老爸在男客席上不断的敬酒,还以为自己挺海量的,老妈不时的从女客席走到他的身边,劝他少喝。小刀坐到了小孩的那一桌,不过这些还没有学会礼让的小孩吃菜的时候比较喜欢用抢的,但也挺热闹的,吃过了三四道菜后,这些小鬼便撑着了,又跑了出去玩,整整一个大桌子,小刀一人独坐,一道道的菜肴端上来,她慢条斯理的进食着。
  上第六道菜的时候,她的桌子多坐了一人,小刀一抬头,便看到诸葛坐到了她的对面。
  两人也不说话,只是埋头进食着,偶尔有男客过来拉诸葛,诸葛都推托着,说自己还要开车,再也不能碰酒了。
  烟酒不沾的男人,现下也挺少的。诸葛候就是一怪人!
  真怪,她们两人居然会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虽然仍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但现下的情形,就是让小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然,这种不可思议从她今天看到他出现在她背后就存在了,从那一刻起,便有些不可言喻的东西笼罩在两人之间,小刀却又不知道那不可言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过年好,过年妙,过年可以呼呼睡大觉……”有一阵很幼稚的童声响了起来,挺可爱的,直到诸葛从口袋里捣出电话,面无表情的接听时,小刀才飞快的将头低下,努力的扒着饭粒,以掩饰自己从唇边溢出的笑意来。
  他居然用这种铃声……
  好像有些东西土崩瓦解了,小刀突然发现诸葛有着一层壳,壳里的诸葛,似乎与他的壳有着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大年初一十分的难打车,就连三轮车也将价格涨到令人咋舌的程度,这倒还是其次,最让人郁闷的是就连那样的价格,很多人还不想赚,初一楞是不开车,于是仍跑在路上的那几辆车,已经挤到不能再放进一颗红薯了。
  小刀一家原本打算步行回去的,这意味着得走上一个小时,但是饭后,文爸爸高兴的跟小刀说诸葛愿意送他们回去。
  客人挺多的,诸葛要送上好几拔的人,他得先将近一些的客人送回去,最后再将小刀一家带回城里去,小刀站在小叔叔的院落里,看着那一拔拔穿着极为朴素的客人都挤进了诸葛的车里,有女客人将小孩抱在自己的腿上,还有没上去的小孩在车门处大声叫喊着。
  这样的情景挺逗的。
  “走路多好啊,在大冷天散散汗,多好啊。”小刀还是比较愿意走路,只是父母似乎不大想走,毕竟得走一个小时,对于他们来说,运动量有些大。
  “你们坐车吧,我先走好不好?我晕车。”不管是不是真的晕车,小刀还真的不大愿意坐车。
  “你这丫头,还真的没那享福的命吗?再说诸葛是你们所的主任,人家巴结一下还来不及呢,你这样人家会有想法的。”文爸爸道。
  “不会有想法的,他知道我晕他的车。”摆了一下手,不再啰嗦的,小刀甩开了步子,决定徒步回家。
  一个人走路挺好的,前几日出过太阳,路面虽然不平,但也不泥泞,干干的,路旁是水稻田,早被收割了的水稻田也干干的只剩下禾蔸,田梗上有些干枯的蔓藤,更多的是枯黄的长茅草,但是不少地方都冒出了青绿的草芽儿,不久后,便要立春了。
  走的热了,她便取下了长长的围巾,塞进外套的衣兜里,留下了一长截塞不进去,便任由它们溜出口袋外,随风飘着。
  “它们都老了吗?它们在哪里啊?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轻哼着歌,她背负着双手,轻跃过一个小坑。
  有车子按着喇叭停在了她的身旁,她的那些“啦啦啦……”慢慢的消隐在清冽的空气中。
  “要上车吗?”诸葛问。
  小刀摆着手,她走得正惬意得不得了,一点也不想去晕他的车。
  “让她走路吧,她挺爱用走的。”文爸爸客气的跟诸葛说着。
  车窗合上,诸葛的车子缓缓启动,绝尘而去,最后消失在她的眼里,空旷的路上又只剩下她一人了,没有心情再唱歌,她的心里莫名的爬上了一抹怅然。

  第 7 章
  “……像一个聪明无比的军师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双双被戕于战场,从高高的城楼上像花一样坠落,然后殒落于护城河……”小刀十指交握的自我陶醉着。
  “呸呸呸,大过年的……”方言敲她,这居然是小刀梦想中的爱情,悲剧看多了一样,居然想些这样的乱七八糟。
  初八是第一天上班,基本上不可能有当事人会找,除了打扫一下卫生,也没事可做,诸葛倒是挺大方的给了她们一人一封红包,这让小刀乐了好一阵子,陈飒一天都没有出现,躲过了“全民搞卫生”的劳动,但是那封红包,诸葛却不会少了她的。
  泡了两杯香浓的茶,方言和小刀便凑在一起聊翻了天,方言的相亲纪事还是小刀最爱听的八卦,那个只看故事会的男主角,让小刀笑得喷了茶,在小刀眼里,方言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她的缘份绝不会被打发到那样的男人身上,不求上进还不懂得自我修饰,这种男人,毙掉!
  “借用莫文蔚的歌里的一句歌词:很多人恋爱,很多人分开,我不会因为我而觉得失败。”噙着笑,方言啜了一口茶,没有丝毫的挫败迹象。
  叹息一声,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过于现实,爱情已经不浪漫了,军师与心爱的女子共同葬于战场那样的凄美用来想想便好,似乎在现下,想要那么凄美,都不可能了。
  刚刚结束春假,小刀便投入了复习当中,去年那种骄傲的心态已经不复存在,越是深入的学习,便越是觉得司考是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于是便更加的对自己那么自视甚高的心态而汗颜,她居然说没有什么考试会比司法考试更加简单了,狂妄得可以。
  “诸葛是几年前的律考状元,一次性过的哦。”方言抿一口茶,望着小刀的眼里有一抹亮光闪耀着。小刀没料到诸葛居然这样的厉害,一时间张着嘴愣在了那里。
  这句话足以让她顿足了,因为即便是今年她也能考状元,都不是一次性过的了,现在她已经开始恨自己了,她居然这么轻易的让第一次草率的结束了,一次过司考,现在听来,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啊,她也终于知道了一句话的可恶,即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你想超过诸葛?”方言瞧见了小刀懊丧的神情,悄悄的问。
  “你也不想一下,考个状元,自己不炫耀都会有人帮忙炫耀,我蠢死了才会不想考状元,不说超过他,能一次过也好啊,我现在才知道刚毕业那会我有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反省反省,很多时候她都会为自己的幼稚反省,这样才会成长。
  “基本上,很少有男人会超过诸葛了,至少我们所里的人全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他也不会坐上律所的第一把交椅。真不知道我遇到的人,为什么就没一个会像诸葛的,嗯,不过如果像他,也许会看不上我……”方言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有些落寞飞快的被眨掉了。
  “这样的人只能用来景仰,我们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小刀露齿笑了起来,这样说诸葛感觉很是好笑,把他物化了。
  门被人推了开,一股冷风立刻钻进了办公室,方言和小刀都缩了缩脖子,来人进来后反手又将门给阖上了,诸葛单薄的穿着,让小刀看得直咋舌,他居然就是一件衬衫、一件V领的毛线背心加一件西装外套,帅是帅矣,不过,真的不冷么?
  刚刚她还在和方言比谁穿得多,当着方言的面,她数了数,除去最里面的那一件不算衣服外,她居然往身上套了六件衣服,早上其他的律师看到她,还在打趣她,说过年吃撑了,现在肿得像个球。
  而且,今天格外冷,天气预报说会有小雨加雪。
  “方言,陈飒不在,你陪我走一趟技术鉴定局吧,正月十二的案子会开庭,这个鉴定结果应该年前就给我们了,可是技鉴局居然提前放假,我还要再跑一趟法院,怕他们今天会提前下班,需要两边跑。”诸葛直接点名要方言跟他,似乎从来不考虑要小刀去跑腿。
  方言收拾了一下桌子,准备跟诸葛外出,小刀索性取下自己的围巾围上了方言的脖子,诸葛瞥了小刀一眼,文件夹在桌沿轻敲了两下,似乎在催促着方言的动作再快些,然后,风再起,方言跟在了诸葛的后面出了门,门关上以前,小刀看到了乌云密布的天空,灰压压的似乎要掉下来一样,她突然就打了个冷颤,真冷!
  没了人聊天,小刀便想打混了,毕竟是今年的第一天上班,本来就可以提前下班,在诸葛他们出发后的半个小时后,她收拾着包包,准备开溜。
  跑到其他的办公室,确定其他的律师已经比她更早开溜后,她放心的将一扇扇门都关好,未关的灯关掉,最后一扇铁门“咔嚓”一声合上的时候,她缩了缩脖子,跺跺脚,还未开行,包里的手机居然响了起来。
  “文小刀?”对方问。
  “嗯,新年好,你哪位?”说新年好似乎已经变成了她的口头禅了,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帮我把我抽屉里最上面的那份证据送到基层法院来,我在这里等你。”
  —*%##,居然是诸葛,真想骂脏话。
  唯唯诺诺的挂了机,值得庆幸的事她还没有离开,否则又得跑一趟。
  手伸进包包里掏了半天,再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慌慌张张的又翻了一下包包,最后她确定,她把钥匙忘在了办公桌里。
  额头轻撞了一下铁门,她是自作孽,不可活,现下,谁能救她?
  打电话告诉诸葛说她把门关了不是等于直接告诉他说她在摸鱼,还未到下班时间便开溜么?
  方言有正事在办,也救不了她,打给其他的律师,别人不把她恨死才怪,大过年的,她不想招别人不喜爱。
  思索再三,她把电话又拔给了诸葛。
  “我,我把钥匙关到办公室里了……”她应该撒谎,说出来的时候,风把门给关上了,也不行,她都把包包给背上了。
  电话那头有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小刀听到了挂机声。
  扁扁嘴,她后悔她没有想出一个好的谎言来。
  “你还没走呢?”有人在跟她说话,本来垂首待毙的小刀突然看到了救星,可是这救星若早几分钟出现,那该多完美啊。
  “张律师帮我开开门,我忘了拿东西了。”十万火急的催促着,她的焦急让对方也手忙脚乱了起来,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后,她一阵乱找,找到了自己的钥匙后,飞快的跑去了主任室。
  一路用跑的,抱着那份证据,她也不再畏惧寒风的刺骨,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撒开了腿奔了起来。
  横过了一条马路,在十字路口的时候她也等不及红灯亮起,急急的闪过了一辆又一辆的车子,一到了对面的人行道,又飞奔了起来,或许有人对她的火急火燎而侧目,她却管不了那么多,能少挨一份骂,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她终于觉得自己穿得有多么的笨重了,感觉里面的衫衣已经被汗湿了,张嘴呼吸让她的胸腔有些火辣辣的难受。
  天空飘起了毛毛雨来,文爸爸说这种雨叫“飞毛冰”,特别的冷,落在地面会结冰的,慢慢的,雨飘得密了,小刀知道自己的头发与衣服都被打湿了,因为她的脸已经湿得可以淌水了。
  又不要命的横过了一条街道,法院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了,可是一辆车子也刹在了她的面前。
  是诸葛候。
  小刀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证据,指了指法院的方向,便又奔了去,她的意思说她在法院等他。
  跑到了法院门口,有了遮蔽,她才拍着自己的头发与衣服,挺湿的,衣服是里面被汗湿,外面被雨打湿,这感觉有够怪异的,小刀觉得自己有些像夹心饼。
  幸好装证据的信封只湿了一小部分,里面还是干干的,她压的挺好。
  诸葛的车很快的滑到了旁边,从车里出来的他,仍旧阴沉着一张脸,他的神情让原本有些笑意的小刀谨慎的敛起了笑容来。
  “走吧,法院的人已经下班了。”他挂了电话便开车往回走了,法院的工作人员是同他一道走的,本想回去让她拿自己钥匙的,可是车开到一半,便看到她不顾一切的狂奔着,他急急的掉转了方向去追她,中途打了几次嗽叭,她都没有停下脚步,最厉害的事她横马路的本领,他都有些佩服了,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腿刚跨过,横过的那辆车子便压了过去,只顾往前跑的她都没有看到,那司机吓得急刹车的情形,后面的车也差点追尾。
  为了一份证据,而酿造出一起交通事故或者送掉自己的性命,划得来吗?
  现在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在生什么气了,也许她打电话说她被关在律所外的时候,他有生气过,可是现在她拼命护送证据的情形,他仍然生气。
  “啊……他们那么早下班啊,分明是早退啊。”她知道诸葛肯定生气了,她应该先打电话让诸葛让那些人等一会再下班的,真是太不负责了,居然早退。
  “你可以早退,他们当然也可以早退。”诸葛不客气的道。
  小刀不敢再作任何的抱怨了,红着脸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上车吧,送你回去。”
  小刀走上前几步,却是把证据递给了诸葛。
  “我家不太远,我走路回去便可以了。”坐他的车,肯定会被他训,就算不训,她仍然会胆颤心惊。
  “下雨了。”诸葛拧眉看着她那一头漉湿的头发。
  “没关系没关系,雨不大的。”边说她便想溜。
  才退两步,便有车子猛按喇叭,小刀一转头,距她仅两尺的地方,一辆法院的车子停住了,司机探出头来不客气的嚷嚷着:“怎么走路的呢?”
  诸葛再也不多说的走了过去,拉了她就往车子里塞。
  车子退了一段路程,退出了法院的单行过道,再上了街道后便加速了,小刀瞄到了诸葛紧抿着的唇,悄悄的挺直了背脊,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刚才的奔跑,她原本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刚进到诸葛的车子里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但是短暂的温暖过后,居然有股寒冷从身体里溢了出来,估计是刚刚出的汗变得凉了,突来的温差让她哆嗦了一下。
  “噼噼叭叭”,刚刚纷飞的细雨突然变大了,打在了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发出了大的声响来,刮雨器来回努力的扫开雨水,所有的车辆都亮起了尾灯,诸葛将车速放慢了。
  “下冰雹了。”小刀经过一番仔细的辨认后,说道。
  天气预报还真准。
  诸葛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条毛巾来,递给小刀。
  “擦擦头发。”
  没接稳,毛巾掉了,小刀飞快的再拣起来,手哆嗦的有些不听使唤。
  “好像堵车了。”天色越发暗了下来,前面的车子又不走了,不知道前面是不是出了交通事故。
  不等了,诸葛将方向盘猛的一转,车子拐进了人行道,最后泊在了一家店的门口。
  “先吃饭吧。”诸葛解下了安全带,又从椅背后摸出了一把伞来,递给了小刀后,他迳自开门,奔了去。
  小刀觉得诸葛也不是那么的聪明,他可以撑着伞绕到她这一边,再替她开门,然后两个人可以共一把伞了啊。
  呃,这样的画面,好像挺暧昧的。
  叹一口气,小刀离开了诸葛的车子,车外的温度,让她的哆嗦更加的剧烈了,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不过抬头望向店门的时候,还是有些安慰的,灯火通明的酒店上面有着一个特别温暖的招牌:XX火锅店。
  小刀要了特别辣的鱼头火锅,里面放的是很小个的朝天椒与野山椒,辣得要命,可是却是时下最受欢迎的锅,小刀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被辣得麻痹了,原先的寒意早就被驱散了,坐在她对面的诸葛也是辣得大汗淋漓,一个劲的灌着汽水,原本他那削薄的唇,现在看上去有些肿,再加上红红的,有种鲜艳欲滴的感觉。
  小刀觉得自己不能再想象下去,不然肯定会被呛到,诸葛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唇现在是如何的性感。
  明明跟他不怎么熟,两个人却好像又挺默契的,不用说什么话,都能把一顿饭吃得挺热闹的,吃火锅就是不一样,再冷的气氛也会被热起来。
  “真是暖和啊。”抖抖肩,小刀喟叹着,喝完了最后一口热茶,她已经有些舍不得走出去了。
  “下雪了。”诸葛望着天空说。
  “下雪了啊!”小刀跟着也仰望天空,那筛盐一样的细白雪花扬扬洒洒的往下落,在潮湿的地面,还不能被积留。有小孩兴奋的尖叫着,他们期待着雪下得大一些。
  天气预报又不那么准了。
  “真希望可以下得大一点,这样便可以玩堆雪人了。”虽然她每年下雪的时候都这样说,但是她从来没有去堆过雪人,她只是希望这一年中罕见的天气气象,能表现得完整些,所谓下雪,就得有积雪,能让人打雪仗,堆雪人。
  似乎真的大了一些,偶尔会落下一两块像鹅毛般的雪片来,不像细雪的扬扬洒洒,大片的雪花飘得更有意境,飘飘荡荡的,很是浪漫。
  “走吧,送你回家了。”不需要再用伞,他不急不缓的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真扫兴啊,下雪咧。”走到他的车门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走回去了,拜拜。”将伞放在了他的副驾驶座上,她关好了车门,向他摆摆手后,拢了拢衣服,迈开步子,在漫天飞舞着雪花的街道上,踽步而行。
  诸葛没有再勉强她,坐在车子里,看着她十分惬意的缓行着,偶尔,她会伸出手去接一片大一点的雪花,缓缓发动着车子,和她同一个方向的行驶着,在她扔掉一片快化掉的雪花时,他加速了,强大的风劲将雪花吹的乱了飘落的秩序,文小刀便在那股风经过她的时候,她捂着脸惊叫了起来。
  他以为他在拍汽车广告吗?
  真好,除了兜里有两百块钱,回家后她还可以跟老爸老妈说单位里新年会餐,最重要的是,诸葛忙着吃东西,忘了教训她了。

  第 8 章
  她花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家,赏雪赏到忘乎所以的她,在当晚开始发烧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小刀在昨天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件衣服,头还是有些晕晕沉沉的,余烧未退,让她的背有些发疼,雪下了一个晚上,外面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冰雪世界,这让小刀拖着病体却心情仍然非常的好。
  很多人都在大清早便开始铲雪了,赶着上班的人也小心翼翼的前行着,一路走来,小刀还是看到了许多摔跤的人,甚至有些大老爷们摔得四脚朝天的,她很有修养的没有去笑,只是努力的抿着唇,那笑意从眼角溢了出去。
  进到了办公室,因为看不到那些白雪皑皑,那些好心情又不见了,于是疼痛再次占据了她的第一感觉,她有些有气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没吃早餐吗?”方言问,顺便把她昨天给她的围巾递还给她。
  “吃了,背有些疼,坐不起来。”早上有吃药,不过驱寒效果似乎不是特别好,但是催眠的效果好像发作了。
  “这么年轻,怎么会背痛呢?”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方言摸上了小刀的额头。
  “你在发烧?”
  “啊?又烫起来了吗?昨晚上好像退了的。”
  “昨晚上就病了,你今天还上班?”
  “嗯,病不是很严重。”严重的是怕被诸葛骂。
  “还是回去吧,这样多难受啊。”将围巾围上了她的脖子,方言轻拍着小刀的背,不时又揉揉她的肩。
  “我就这样睡一下下,有人来了你拍醒我,没事的。”
  “可是我今天还得跑法院,将昨天的那份证据交了去。”方言拧眉。
  对啊,昨天因为她的原因,那份证据并没有交成功,小刀从桌子上抬起了头来。
  “我去送。”似乎出去走走不会这样的难受,而且这原本就是她的办事不力造成的,“送完后我就可以偷偷跷班了。”小刀笑。
  方言觉得这也行,只是对看上去似乎不怎样好的小刀还是会有些担心。
  “放心放心,一时半会还不会晕倒。”拿过了证据,小刀自动自发的往门口走了去,五步内,她跄了两下,有些恍惚的摸着墙壁,定了定神,打开门,雪风扑面而来,神智似乎也在瞬间清醒了不少。
  然而短暂的清醒并没有能让她觉得好太久,走了一段路后,小刀便觉得背脊越发的疼痛了,脚下也感觉到有些飘忽了。
  “我好像还没有试过在大街上晕倒的……”如果晕倒了,会不会有好心人送她去医院?如果一直倒在地上没有人理她的话,会不会太好笑?明天的报纸上会不会登着“送证据的小女孩”?长呼一口气,从嘴里喷出来的气特别的热,小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继续朝着法院的方向前进。
  除了不能晕倒,最好也别摔倒了,估计如果摔倒的话,她也没办气爬起来了,那么就干脆躺在地上装死好了。
  小刀想起了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一幕很滑稽,某某某晕倒在地上,大街上来来往往很多人,可是却没人理会她,最后她自己爬了起来,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要是她也是那样的话,她还真不想再活了,所以,“加油!”,突然的,她给自己打气。
  “老是发烧,会不会得非典了?”难道非典又卷土重来了?
  抱着路灯柱,真他妈的不想再走下去了,鞋底的齿太深了,本来想防滑,没想到塞满了雪后,变得更滑了。
  “如果诸葛的车出现,我会毫不犹豫的坐上去。”一管鼻涕流了下来,小刀四下摸了摸口袋,纸巾早已经用完了。
  “你不会想用证据来擤鼻涕吧?”诸葛递上纸巾的时候,小刀还以为出现了幻象。
  “证据我去送吧,我顺路。”抽走了小刀手中的证据袋,诸葛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不用送证据了。
  小刀眼巴巴的看着诸葛将车子缓缓的驶离,像是有种力气也被一起带走了一样。
  不用送证据的话,她可不可以早退啊?
  不管了,随便让人笑死吧,她要晕倒。
  幸好,在她还没有沾到地面的时候,她发现有路人惊吓的顿住了脚步,她应该不会太惨。
  ……
  **********************************
  病假一直休到了正月十六。
  方言跟杨主任再见到小刀,都十分的开心,拉着她问长问短的,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再见到诸葛的时候,他对她也没有什么慰问的话语,倒是陈飒是年后第一次见到她,向她说了一大堆的问候话,陈飒走了后,方言笑称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种比喻不是十分的恰当,却让小刀嗅出了些什么来,方言对陈飒比她对陈飒的印象更坏,也许是因为方言比较爱憎分明,但如果会有其他的缘故的话,她暂时也还不敢多做猜想。
  文爸爸说少在人背后说事非,犹其她现在在律师事务所的地位比较的尴尬。
  小刀也不知道她能在武候律师事务所干多久,像方言一样,待两年,或者更久?她想她是没办法像陈彬一样离开这座城市,跑出去混,她父母就这么一个女儿,是要放在身边的,从学校一毕业,她就该负起做为人家儿女的责任了,所以即便是在这里混得并不是十分的开心,她的发展空间也不大,她也没办法轻易的丢掉这份工作,很多时候,她会用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的话来鼓励自己,虽然她自己也认为老天不可能降什么大任放她的肩上,但这句话,真的挺好。
  元宵节都过完了,便像是真正的上班了,律所又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规律,小刀再也没想过早退打混,案件也因为积压过了一段假日而变得多了起来,方言和小刀都忙得没什么时候却聊八卦,陈飒每天都风风火火的跟在诸葛身后,看上去挺能干的模样,有的时候,小刀会看到陈飒短途的跑腿还开着诸葛的车子。
  会驾驶啊,真厉害!
  小刀跟表哥学过开车,学了半天,她便打定主意,这辈子她都不会自己买车来开了,简直是太恐怖了,除了油门与刹车她常踩错外,连方向盘都打得让人胆颤心惊,她永远搞不定车子倒退的时候,方向盘究竟应该怎样打,不管大卡车小轿车还是自行车,只要是车她便搞不定。
  诸葛和陈飒,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对。
  特别是看着诸葛和陈飒同时从车上下来的情景,感觉像在拍偶像剧一样,画面好的让她都嫉妒了。
  一个成功男人的身边一定会坐着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这是现代社会的写照啊,不这样,真够不上成功的档次。
  冬衣一件件的脱去后,街道变得一片葱郁,荒了一季的花坛一日比一日的漂亮,小刀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些植物的变化,似乎在一夜之间,那些杜鹃便打上了花苞,春雷乍响后,雨都变成了绿色似得,浇过之处,这个城市也绿得更加浓郁了。
  河堤上有人放风筝了,有老人三五成群的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各大商场开始了春季促销,经常路过的那家四星级宾馆打着巨大的横幅,上面说着某名星在本市的表演期间将会下塌在此,交警们换制服了,有老师带着排着长队的学生去写生,红绿灯还是每过三十秒的变幻着。
  这一切都静默的映在小刀的眼里,而她的耳朵用来听另外一种声音,从准备学习开始,连接着挂在胸前MP3的耳塞就在她上下班时未离开她的耳朵,不放过一分一秒的,她记忆着。
  卖一匹马可以卖出多少种法律关系来?
  除了本身的买卖关系,不同的约定会带来不同的交付后果,风险兹息又归哪一方?卖后抵押或卖后租赁,又会引出怎样的法律关系来?怎样的情形会使卖买无效?这种情况是合同无效还是可撤销呢?一方违约后会不会牵扯出对方也违约……?
  一匹马卖了半个小时,授课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在卖这匹马中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点滴不遗的剖析了个透,小刀却晕乎了,她从来没有将一件事情考虑得这样的仔细,去年的学习中,她也不晓得原来她还有那么多的东西没有学,真是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谓。
  “很好吧?”方言得意的冲小刀笑,小刀MP3里的课件全是她从网上下载的,她有一堆的法律学习QQ群,这些宝贵的资料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也很不吝啬的将这些宝贵给了小刀。
  “我都不知道,我以前学了些什么。”小刀除了感叹,还是感叹,那些花上几千块钱去听课的,原来不是她想象的没用啊,授课的这些老师成了她的新偶像,纯学术的崇拜着。
  能免费听到别人花几千块钱去听的课件,真是种幸福。
  日子在努力的学习中过得很是充实,平平安安的上班下班再放假,虽然波澜不兴倒也轻松,基本上她跟诸葛不用打什么交道了,除了偶尔会帮他传递代理信息,大部分事务都被陈飒挡了去。
  五一长假很快便来临了,原本打算窝在家里学习的小刀在方言的怂恿下,放弃了不玩乐的打算,最终混在了武候律所自助游的队伍中。
  两辆轿车加三辆越野车,小刀算是见识到了老爸说的武候律所的人都买楼的说法了,不仅有楼,还有车,本来还有好几个同事有车,只是因为长途驾驶的话需要换人驾驶,而五辆车子已经很足够了,于是出现在小刀面前的便只有这五辆车,却足够让她钦羡顿足。
  她们的目的地是桂林。

  第 9 章
  之所以还挑桂林是因为这是离他们最近的然后算是最有名气的旅游胜地,很多的律师都会因为出差去过桂林,有人去过好几次了,当然,去过那么多次的这次便携家带口的跑别的地方了,然而混在这次自助旅行队伍中的人,却会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要去,而并非完全的为了去一览桂林的美景。
  譬如诸葛,因为这次活动是武候律所举行的,所以他得去,不仅得去,可能还要承担很大一笔费用。
  再譬如陈飒,她的原因挺简单,因为诸葛去,所以她去。
  再譬如方言,她是负责后勤的,就算支付她个人旅行的全部费用都要把她给捎上。
  至于她小刀,方言说,把这次旅行当做对后几个月刻苦学习的放松,玩一把大的,后面不会觉得太对不起自己。
  呵呵,所以她便跟上了。
  其他的律师也多为比较年轻的,有的是因为陈飒而同行,有的纯粹是想犒劳自己的辛勤,再有的是因为诸葛同意支付很大一部分的费用。
  有的会携家带口,有的捎上了女朋友男朋友,诸葛捎上的,小刀便不清楚是什么关系的人了。
  坐在陈飒常坐的那个副驾驶座上的美女,足以与陈飒抗衡。
  察看过五辆车子,她本想坐越野车的,因为越野车的空间至少比轿车大,不会太闷,但是她懊丧的发现,每辆越野车上都放了芳香剂,她开始后悔要跟着大家一起去旅行了,若是一路吐过去,她会不会是第一个因为坐车而跷掉的人?
  方言硬是把她拖到了诸葛的车上,与陈飒一起,坐在了车子的后排,坐在前座上被诸葛捎上的那个美女正一个劲的与诸葛聊着些什么,她笑得一脸的灿烂。
  诸葛在小刀上车的时候,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倒是陈飒,见她上车后显出了少有的热情,愉快的声音盖过了前座。
  副驾驶座上的美女将手伸向她,轻轻一握后她道:“你好,我叫马茨蔚,诸葛的朋友。”
  她没说她是诸葛的女朋友,不过按小刀的猜想,若不是关系亲密,诸葛也不会特别的捎上她一块渡假。
  方言和小刀礼貌性的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后,车子便发动了,前面的车子有人探出半个身子来,摇了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旗帜,这支车队便开始出发了。
  虽然车上的气氛有些怪异,但是小刀总算是有些微的放心下来,因为她没有晕车。
  有诸葛在车上,小刀便觉得不怎么好聊天了,如果是坐其他人的车子,即便那人不怎么熟悉,但是她会觉得要自在的多,方言也似乎因为诸葛的原因而有些受拘束,本来凑在一块的两人总会有说不尽的话题,这会车子都开了一两个小时了,她们却一直缄言不语,前座的马茨蔚倒没有这种感觉,从一开始就在和诸葛聊天,后面的三人便静静的听着,听久了,也听出了些端倪来了。
  马茨蔚是比诸葛低两届的校友,她们所说的,也都是读书时一些趣事及回忆,中间提到很多很多的人名,以及现在这些人的情境如何等等,似乎在上学期间,马茨蔚与诸葛的关系最为要好。
  陈飒出奇的乖,安安静静的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些什么,反正,对沿途的风光,她一点也不以为意。
  小刀靠窗而坐,车窗放下,风灌进来,这个时节的温度还不错,尽管因为车子开得快,风有些强,但是却不会觉得冷,沿途的风景也很不错,一片葱绿得可以。小刀很久没有做长途的旅行了,上一次远途,是去年毕业回家那次。
  思绪七拐八弯,一旦转到久未忆及的去年回家火车上的情形,小刀的眉头便拧了起来,那段记忆非常的不好,尽管她回到家后也从未跟父母提及过,但是偶尔就是会突然想了起来,然后便觉得那件事像道阴影般,难以挥除于记忆以外。
  “哇,马!”方言在她耳边突然叫了起来,小刀的思绪便戛然而止,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方言给吸引去了,往窗外一看,只能看到已经离他们渐远了的几匹矮瘦的马匹。
  “哇,现在还有人养马啊。”小刀兴奋起来,只是几匹小马,可是却让她觉得稀罕。
  “那么矮,不会是骡子吧?”方言又道。
  “你有见过骡子长什么样吗?”小刀回头看方言。
  “没见过,我知道驴长什么样,把马和驴凑到一块,应该就是骡子了吧,可以想象一下。”方言还真的去想。
  小刀笑了起来,说过笑过以后,小刀始终再也想不起来,在此之前,她似乎想到一件好像挺重要的事,然而接下来方言对车窗外风景不断的惊叹声,让她再也没有去抓住那个想法的机会了。
  不再一路缄默,话匣子一旦打开了,便无法再关上。
  “某某某说,旅行的目的不在于目的地,而在于沿途的风景,光是看看这窗外的风景,我们就算没有白出来一趟了。”五月天,正是所有植物都疯狂生长的时节,田野的风光更是一片生机盎然,路过一大片的油菜花田的时候,小刀与方言的尖叫声将陈飒吵得再也无法闭上眼睛。
  “你们好吵啊。”陈飒不高兴的瞪她们。
  “别睡啦,看外面的风景啦,超级漂亮,你再睡,你就算是没有旅行过了。”小刀劝她,陈飒也不再说些什么,睁着那双略显迷离的眼,无神的望着窗外。
  马茨蔚已经没有再和诸葛聊天了,小刀猜想,即便是再能聊的人,也总不可以连续的聊上好几小时吧。
  也不对,她和方言便聊了好几个小时了,而且对窗外的风景始终保持着未减的兴奋,不管看到什么,两人都争先恐后的先“哇”上一大声,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景般,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两人乐此不疲。
  “哇,花圃!”小刀再次哇,很多的花农选择将花圃建在沿马路的地段,这样本身便可以得到很好的宣传,而坐车的人,还能享受到不一样的美景,小刀一直觉得这主意是非常不错的,利人利已。
  “玫瑰、菊花、红掌、哇,那芦荟好大一棵。”小刀将头搭在车窗上,方言便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两人一个劲的数着花圃里的植物。
  “那个是椰子树吗?”小刀指着一块种着密密树种的地里,问方言,她没想到内陆还可以种椰子树的。
  “笨,那是棕榈树。”方言敲她。
  “可是和电视里的椰子树很像啊。”她还以为上面结的那些看上去很大一坨的东西是椰子咧,幻想破灭。
  马茨蔚也不和后面的她们说说话,小刀觉得和她还挺陌生的,而且,她是大美女,向来美女是不可亲近的,虽然她们并不是刻意孤立马茨蔚,但是小刀就是无法主动与马茨蔚聊天。她坐的位置在马茨蔚座位的后面,看到不前座人的表情,倒是诸葛的一举一动,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诸葛基本上都不怎么说话,除了开始和马茨蔚聊了一会儿天外,茨蔚一不说话,他便再无言语,让小刀有一种感觉,似乎这辆车上的人,诸葛他只在乎马茨蔚,其他人像是不甚重要般,连陈飒也不重要。
  她们这一路的惊叫,也许会让陈飒和马茨蔚、诸葛他们觉得有些愚蠢,但是旅行的话,还像他们一样的严肃,未免太无趣了,于是……
  “哇,好大的葡萄园,可惜还没结果……”
  “哇,桃子……”
  “耶,快看,河里有船……”
  “有没有搞错,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修了一个野战区,来玩的肯定是吃饱了没事做的人。”
  “逮住,有人在池塘里洗澡……”
  “池塘为什么不可以洗澡?”
  “要罚款啊。”
  “那是水库不可以洗澡好不好。”
  “……”
  当车子终于驶进了桂林市的市地区内的时候,她们的呼叫声便只变成了一句:“哇,那山……”
  “哇哇,那座山……”
  全都是山,造型不一的山,与原先看到的那些绵延不断的山绝然的不同,这里的山,都是一座一座,分得较远,独秀成峰,山上怪石嶙峋,不是特别的高,可是在太阳的映射下,都显得特别的清晰。
  “啊,这个就叫做如画风景啊。”小刀再次喟叹,这些风景比起前面她们仅为了打发疲劳而不断咋呼的景物,有着天差地别般的比较,还未到风景区,便已经看到她们平时在电视上才看到了美丽风景了。
  酒店是诸葛托他这边的朋友事先便预定好的,否则在这黄金周想要找到可容他们住宿的地方,实在是难于登天,因为去年的非典,让五一假期缩减了,到了今年五一,出行的人竟比以往几年都要高上二十几个百分点,每家酒店与宾馆都爆满,听说现在一个地铺的价格都涨到了五十元每夜。
  “呵呵,跟着大伙一块来旅游还真是幸福。”小刀笑到嘴都裂到了耳旁,最幸福的是长途的汽车旅行,竟然没有让她有晕车之感,看来与方言一起自得其乐的咋呼,是消除晕车感的一大法宝啊。
  三人间里,陈飒、方言与小刀被安排在了一起。
  “咦,你说马小姐会被安排在哪里?好像除了我们,她跟其他的同事也不怎么熟。”小刀八卦起来。
  方言在整理行李,陈飒拿着换洗的衣物准备洗澡,她们的心思都不在小刀过于八卦的问题上,而且马茨蔚并不是她们所关心的。
  “不知道会在哪里。”方言随便的附和着。
  “呵呵,你们说她会不会和主任住一间啊?”小刀笑了起来,提出她觉得最有可能的安排。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都停止了动作,呆愣在原地望她,如此怪异的情形,让小刀觉得自己是否是说错了什么。
  “我只是开开他们的玩笑,不是当真的。”抿抿嘴,小刀小心翼翼的说。
  方言继续整理行李,陈飒拿着毛巾进入了卫生间,房间里只有电视机传来某综艺节目热闹的叫喊声。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可是,就是,怪异得很。

  第 10 章
  晚餐在酒店的餐厅部进行的,洗去灰尘的女士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特别是陈飒,显得光艳照人,方言向来不会打扮,与小刀一样穿着都挺休闲的,跟陈飒坐在一块,她们两个似乎就被隐形了般。
  终于看到了诸葛与马茨蔚一起出现了,这让小刀与方言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而陈飒更是抿紧了唇,看得出,她的神色不佳。
  很显然,诸葛与马茨蔚都是涣洗过的,两人都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凑在一块淡笑风生的画面,引得整个餐厅部的人都为之侧目,像是随时都有一盏强光灯追随着他们般,总之引人注目的很。
  小刀又瞟了一眼陈飒,自从诸葛与茨蔚一出现,陈飒的风头便全被抢了去,不过也许陈飒这会气的不会是自己的风头不如他们,诸葛能和另外一个女人走得如此近,举动又如此亲密,才是刺痛她的最大原因。
  一直将心思围绕在陈飒与诸葛的三角关系上的小刀,忽略了坐在她身边的方言,神色也始终不那么的自然。
  诸葛坐下后,眼神开始梭视整桌的人,最后定在了小刀的方向,小刀不知道他是在看谁,陈飒在她的左边,方言在她的右边,隔着大半张桌子,他的眼神在强烈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不那么确定,隐隐约约的,小刀竟觉得他在看自己。
  慌忙的低下头,用筷子夹着碗里的菜往嘴里送,忽然发觉身旁的方言站了起来,小刀侧头一看,便瞧见了方言一脸笑容的绕着桌子向诸葛的方向走了去。
  方言半躬着身子附耳至诸葛的唇边,听诸葛说着些什么,然后方言一个劲的点头,这情形一看便知是诸葛将明天的一些行程及注意事项再向方言交待一遍,不稍片刻,方言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刀在心里抽自己,为自己莫名的自作多情。
  方言一落座,左边的陈飒又站了起来,小刀嘴里正嚼着很是劲道的冷拼猪耳,眼光却追随着陈飒,用手肘撞了撞刚刚落座的方言,浅笑了起来。
  “陈飒坐不住了。”啊,她想感叹,真是暗潮汹涌啊。
  坐在诸葛身边的律师张伟被陈飒请开了,看着陈飒一落座便开始和诸葛聊着些什么,小刀再次小声的咋呼着:“真强!”
  准备落座她身边的张伟律师听到了小刀的咋呼,带着些许莫名的笑意望着小刀,小刀举着自己的饮料杯,碰向了他手中的酒杯,清脆的声响过后,她继续将眼光飘向坐在她对面的陈飒与诸葛身上。
  诸葛很认真的听着陈飒说的,可是原本半垂着的脸突然略抬了几分,眼光也直接的对上了小刀看好戏般的脸。
  含在口里的饮品让小刀微呛了一下,眼神开始四处游离,还能状作无事的向身旁的张伟扯些有的没的,自己说了些什么,她也不大注意,只是张伟望向她的神色总是有些怪怪的。
  诸葛是在看她还是在看方言?
  她想确认一下,却又不大敢。
  奇怪,这种心态真像是在做贼,她干嘛这样的心虚啊?
  再看,再看,有什么不可以看。
  小刀再次睨向诸葛。
  啊!
  他还在看这边,好像是在看她而不是在看方言。
  这次她的勇敢对视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他的眼睛是带电的。
  小刀总算了解到了人们通常说的电眼是怎样的了,诸葛的眼睛便是带电的,让人无法直视,刚刚那短短的一秒不到,小刀竟觉得空中有火花四射,整个厅堂在瞬间亮了一下,懊恼懊恼,她被电到了。
  “你在想什么?”有道带笑的声音响起。
  小刀侧头看,才发现身旁的张伟一直好笑的看着她。
  想什么?如果她说出她在想什么,会笑死人。
  真想钻地洞,刚在她的那些表情,全被张伟给看了去了。
  胡乱的应付着,她再也没脸对着张伟了,于是一直把脸转向了方言,跟方言聊着说着,刻意的躲避着与张伟交流并且掩饰着自己的心思。
  方言的心思也不是很集中,两人各想各的,不尽一样,却又不无关系。
  当晚,小刀她们的房间的气压似乎有些过低,大家都不再有兴致期待明天的游玩路线,或许是今天的旅途让她们都疲劳了,或者有太多心事需要去思考了,小刀阖上眼前的最后一个想法竟是:诸葛候真的和马茨蔚同住一个房间吗?
  第二天一大早竟然下起了雨来,方言跟小刀在早餐前跑出去给没带伞的同事买伞,抱着一堆伞回来时,那些人都不等她们的自顾自的吃得差不多了,见到有新伞,他们也顾不得吃了,先急着挑上一把好伞。
  一分完伞,便已到了出发的时间,方言机伶的从桌上抓了两个长面包,塞了一个给小刀,两人又跟着大伙匆匆忙忙的出发了。
  第一天的线路挑的都是最经典的景点,去了标志性的象鼻山,当那座山近在眼前的时候,小刀却没了在画面上看的那种神奇感,象鼻山并不雄伟,只是造型很特别,现在象鼻山的后面,就是桂林最繁华的街市,车攘人熙,全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种纯自然的鬼斧神工之感。
  这雨一下,漓江的水便显得有些浊了,经过一个春季的雨水,江水已经上涨了很多,没有多少人再跑到象鼻的弯洞处体验一番了,他们这一行人也只在远处观望雨中象鼻,江面上的那些竹筏静静的搁在岸边,游人碍于大雨,不敢乘小筏去接近象鼻。
  第二个景点是久闻其名的七星岩。
  比起象鼻山来,小刀更期待七星岩,再怎么说,在洞里不用打伞啊,而且,她总觉得那些溶洞是那样的美丽与神奇,还在车上的时候,她便已经兴奋起来了。
  可是,一进入洞内,她却有了另一番感觉。
  美的确是美,可是,太冷了!
  一入洞内,小刀便觉得有股寒意扑来,与外面的气温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小刀与方言都仅穿着一件中长袖的T恤,洞内的寒冷让她们有些却步,却又不忍放弃到将要看到的美景,在同事们蜂涌着往岩洞深处走去时,她们不再犹豫的跟了上去。
  “啊,好漂亮!”漆黑的洞内亮着彩色的霓虹灯,将造型各异的钟乳石照耀得炫彩多姿,洞内一直有潺潺的水声,小刀不知道这是因为今天下雨的缘故还是洞内有地下水,虽然洞内的寒冷让她有些难以忍受,但是这种水月洞天的奇幻感觉让她对这个岩洞流连忘返,她不断的去发现更多的神奇,抬头,低头,绕一圈,又挤着人群折回,美不胜收的这些石头,让她玩乐的有些忘乎所以。
  “哇,这个好像狮子哦。”小刀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巨石,伸手招呼着,碰触到了方言的衣服,她拉了一把,将方言拉过去一起看她发现的新惊奇。
  “很像吧?”小刀侧头望着被她紧拽着的方言。
  “嗯。”诸葛很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然后,诸葛低头看着她不断拉扯着自己的手。
  “哈?”小刀真的是被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抓到的是诸葛,四下望了一下,洞内仍旧暗暗的,没被霓虹灯照耀的地方黑的看不清人影,方言他们都不知道在哪里,而她与诸葛所在的位置,完全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手一缩,顿在半空中,小刀怯怯的笑,不管在这么暗的情形下,诸葛能不能看见,她也没办法去做其他表情了,至少,她还能看清诸葛的那双眼。
  属狼的,在黑夜中,也会发光……
  “你冷吗?”诸葛问。
  很冷!小刀笑着摇摇头,道:“不冷。”
  “你是不能被纵容的。”黑暗中,他的声音坚定的很淳和,若不是知道她面前的人是她的上司诸葛候,她会喜欢这个声音,就像黑夜里听着电台里传出来的电台主持的声音一样,有磁性的让人爱到抓狂。
  一件衣服披到她身上的时候,小刀僵在那里了。
  这是好意,诸葛难得一见的好意,可是她却只想脱了它。
  比起寒冷来,她更怕陈飒和方言的眼光。
  不止,还有所有一同出行的律师的眼光,他们一定会对她怎么看的,撞!这件衣服,要怎样推托还给他?
  “我真的不冷……”小刀将肩上的衣服扯下,黑暗中有一只手却抓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还不明所以的时候,那只手捋上了她的衣袖,将它们一直往上捋,那只手掌也便一直的往上摸去……
  非礼?!
  她要不要大叫?
  一时间,她脑海里只能想到电视和报纸里常常提到的职场性骚扰。
  在她还没有确定真的要喊出来的时候,他停止了对她的骚扰,烫热的掌心从她的手臂上撤离的时候,小刀一啰嗦,整个手臂都布满了鸡皮疙瘩。
  她手上的衣服再次被披到了她的肩上,诸葛不作声,小刀也不敢反抗了。
  岩洞里的游客这么的多,这一方,却特别的静,中间像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一样,让一切都朦朦胧胧的,连黑暗也奇异的变得模糊不清。
  “你怕他们会误会我们?”不知道过了多久,诸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嗯。”小刀很用力的点头,这是他提起来的,证明他也会顾虑到,她若披着他的衣服,不太好看啊。
  “那就再待会再走吧。”他说。
  事实上,他们已经被落下了,那些同事大部分都以经跟着某个旅行团的导游向另一端走了过去了,方言更是不知道被混在了哪里,五一期间,这个岩洞已经是超游量接待了,人多得有些挤,往前走了一般便不会再回头逛。
  诸葛还是很聪明的,虽然两人在这里干站着有些暧昧,可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肩头的衣服已经为她挡去了大部分的寒意,现在站这里,如果可以忽略掉身旁的诸葛的话,这洞里的光景,还是可以尽收眼底,位置也算是极佳。
  灯光变幻了,远处的一些灯光灭了,近处的灯光又亮了,她站的位置瞬间亮了许多,小刀侧着头,眼睛瞄着诸葛,诸葛的视线调向了远处,正在看着经过灯光变幻后洞内的景物。
  有游客的肩猛的撞上了小刀的肩,小刀向后咧了一下,蓦然的,她感觉到了腰后被挡了一下,侧身向后一望,诸葛的手臂正护在她的腰上。
  轰!有热度冲上了她的脸,她自己可以感觉到脸正在快速变红,他的一个小小举动,竟然让她闷红了脸。
  “我们走吧。”诸葛说。
  小刀不敢抬头,心神难宁的迈着步子,不自在的轻抬了抬左肩,然后偷偷向后睨了眼,他那只手,还是轻轻的搁在她的腰间。
  快走两步,似乎没有摆脱。
  前面的游人停了一下,她于是便也跟着停住,腰间忽感一沉,他的手因为惯性撞上了她的腰,让她非常清晰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了那只手的存在……
  旁边有一根从地面一直连接到洞顶的钟乳石,她突然就想抱着它,赖着再也不肯走了。
  原先有的观景好心情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她唯二有的感觉便是脸上的滚烫与腰间的沉重。
  有人又撞上了诸葛的肩,他被迫一侧,头与身子都向她的方向靠了靠,小刀在刹那间顿住了呼吸,在洞里的时间,变得像在煎熬,她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排斥诸葛还是对所有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反正现在,她不自在透了,照理说,她应该不讨厌诸葛啊,不是讨厌的话,这种感觉叫什么?
  紧张!
  应该是紧张。
  她紧张个P啊,小刀刻意的垮下肩,想让自己放松,诸葛再怎么着,也不会真对她怎样,看诸葛也不像那种人,要吃别人豆腐的话,多的是美丽的女人让他去吃,她在用小人之心去侮辱别人的一番好意了。
  身旁不断变幻的炫彩拉回了小刀物注意力,一颗耀得不得了的粉彩奇石引来了很多人的啧啧声,小刀看得心有些痒痒,老想着可以顺手牵羊的从洞内搬几块回头回去做纪念,可是很多的石头上都明显的标着:请勿手触。
  碰不得啊,基本上很多美好的事物,有了一定的观赏性,便只可远观了。
  就像诸葛。
  今天是例外,美好的“景物”主动碰触她咧,而且她还不是顶愿意,哼哼,呵呵。
  小刀窃笑了起来。
  “笑什么?”诸葛问。
  “没什么,突然想起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句话来。”哼哼,谅他是怎样的想也绝不会想到,他自己便是那个她和方言私底下说的“不可亵玩焉”。
  接近洞口时,洞内变得宽阔了,洞内的彩灯渐渐的没有了,外面的天光射了进来,小刀突然的便顿住了脚步。
  侧身带着一脸震惊的看了一眼诸葛,诸葛也是一顿,对上小刀时,脸上露出些不解来。
  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得,诸葛拿下了披在小刀身上的衣服,然后径自穿上带有她体温的外套,独自向洞外走了去,不多会,他的身影便淹没在踵接的人群里。
  小刀一直愣在那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离去,就是在出洞口时那光线交接的一恍惚,她已经想起了什么。
  那个人,竟是诸葛……
  时光逆转了吗?
  他的外套撤离了,所以,她失温了吗?一年前,那个将她拉离骚扰的人,今天又继续伴在了她的身侧……

  第 11 章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到了小刀的出现,她一脸木然的望着等她的同事,似乎有些情形还没有消化清楚,眼光一兜一转,却始终没看到诸葛候。
  没看到诸葛候,没看到马茨蔚,也没看到陈飒。
  方言拧她的胳膊,说害她好找,她皱了皱眉头,什么也不说。
  从七星公园出来,她跟方言上了另外一辆休旅车,一到下一个景区伏波山,小刀抱着垃圾桶狂吐了起来。
  方言不知怎的,也失去了玩乐的兴致,像是被一种什么情绪给笼罩着,没了先前的欢乐,小刀没有问,她已经自顾不暇了。
  打了一个商量,方言和小刀决定不再跟随大家一块玩了,她们要单独行动。
  这个城市即便再陌生,能有多大啊?用走的好过坐晕死人的车。
  几个景区挨得都挺近的,市区的中心也就在这几大景区中,不知道是城市在风景里,还是风景在城市里,车水马龙高楼大厦虽然让原始的风景变了味,可是把它当做一座城市来说,又着得别的城市所没有的得天独厚。
  两人撑着伞,就在纷飞的细雨中,漫步在这个风景甲天下的城市里。
  不知道为什么,小刀此刻不敢向方言打听诸葛的下落,方言也不跟她提及诸葛的去向,平时叽叽喳喳没完的两人,此刻向是真的被风景吸引住了般,一路走走停停,话语却只有寥寥数几。
  “桂林最出名的食物你猜是什么?”小刀问。
  “不知道。”方言像是被扯回了魂,虚应着。
  “是米粉,听说很好吃,你不见很多地方的米粉都打着桂林米粉的名号吗?”突然想流口水了,小刀想起了对街那家桂林米粉馆来,想起了热腾腾红辣辣的牛肉米粉来。
  “是米粉吗?我以为是卤粉。”方言被引出了兴致来,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
  “米粉啦,我不爱吃卤粉,凉凉的,不爽。”要辣的话,一定得烫,那种把自己辣翻的感觉最爽,就像上次跟诸葛去吃火锅一样。
  打散打散,把诸葛踢开。
  手一挥,忘了手中还执着伞,那伞上的雨珠着随着她的那一抖,便飞散开来,打在了旁边的方言身上。
  “你甩我水?”停愣住的方言瞪着眼望小刀,眼里汪出光来。
  “不是故意的……”
  “啊,我太不小心了。”方言的伞凿上了小刀的伞。
  “咦?我又不小心了……”
  “啊,手抽筋了……”
  游人那么多的风景聚集区,她们不顾行人,不管形象,忘了风景,抛却了杂思,开始追逐了起来。
  用一双腿走着逛着,到傍晚时分才走到下榻的宾馆,除了筋疲力尽脚底麻痛刺痒外,她们两人的鞋子和裤子基本上也可以拧出水来了。
  本想着第二天早上约方言一块去寻米粉吃的小刀,在当夜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因为方言发烧了。
  想来想去,之所以她没有发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的抵抗力比方言强,而是因为诸葛的那件衣服。
  照顾了方言一夜,在清晨的时候,那烧终于是退了,方言一直迷迷糊糊,虚弱得没有办法再参与今天的行程,连那碗她们肖想了一整天的米粉,恐怕也是没办法吃到嘴边了。
  整夜没怎么睡的小刀决定先外出觅些食物回来,顺便给方言弄些清淡的吃食。天还是蒙蒙亮,不过要做早点生意的小摊小贩都忙活起来了,那些早茶馆里早就座满了客人,这个城市并不懈怠,特别在这黄金周期间。
  小刀出门的时候,陈飒才回到房里,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过的,诸葛的房里,总不会同时睡两个女人吧。虽然这种猜想有些过份,可是小刀知道,这也许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想。
  但不管怎样,房里多了一个人,即便是方言一直不怎么喜欢的陈飒,此刻她也比较的放心,于是这早餐时间可以适当拉长一些,总得找个人气旺的地方吧,那里才能吃到好料,也不枉来这里玩过一趟,顺便找些能让病人吃,又吃的顺心的玩意。
  在一家中式早茶馆里,小刀看到了最旺的人气,不过才六点钟,店里已经座无虚席了,店内蒸腾出来的雾气,让她看得有些垂诞,她就爱这种气氛,像个吃东西的地方。
  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大师傅的动静,照得澄黄的灯将气氛烘得很暖,与外面那还阴沉的天色比起来,是两个绝然不同的情境,小刀光是看到那些大师傅将面团甩拉成长长的面丝,就想赖在这里不出去了。
  倒底是吃米粉呢?还是吃拉面呢?刀削面和猫耳朵似乎也不错,饺子好像挺饱满的,不知道是什么馅的,还有,好久没有吃过馄饨了……
  呜呜啊,方言为什么要生病啊,不然两人杀到这里来,大吃三方的将所有的点上一份,那该多快活啊。
  “你想吃什么?”
  问话的不是服务小姐,也不是服务先生,小刀抬头看时,诸葛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般,悚然的站在她的面前。他总是有本事突然的就出现了。
  “拉面……不是,刀……也不是,还是吃米粉吧。”啊,好不甘心。
  诸葛向大堂望了眼,指了指一处空座,对小刀说:“你先去占座,我把早餐端过来。”
  小刀向空座走去的时候,还不时的望着里面白案上大师傅甩动的面条和大锅里滚水煮着的胖白的饺子。
  占座这事,她在学校也干过,陈彬常让她干这事,她端端的帮陈彬占座,然后看他跑去给她端来餐点,他总是很乐意这样的情形,因为这样一看,便知道他是名草有主,挺炫耀的。
  这次占座,却只为了待会她们还有地方可以坐。
  支着头,小刀看着那排在队伍中的诸葛,莫名的发起了呆来。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她才会想起他来?时过一年啊,他都已经那么特别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早已认出了她。
  或许先前对诸葛,她还会存一些偏见,去猜测他会不会小肚鸡肠的因为跟杨主任不合而对她刻意淡薄,但是从昨天起,她才知道,那都是她自己小鼻子小眼睛了,诸葛真不是那样的人。
  “真是糟糕啊……他算不算是我的恩人啊?”想到这里,小刀不由得暗暗笑了起来,恩人,颇有些武侠味啊。
  旁边有些老外凑热闹一样混在一堆中国人中间,对付着那两根细脚的筷子。
  盯着别人吃东西其实很不礼貌,可是谁教那几个老外那么的搞笑呢?
  不知道是第几次,老外将好不容易夹起的饺子掉落到碗里溅出汤汁时,小刀别开了脸,很不客气的将笑意摆上了嘴角,诸葛也就在这时,端着一个大餐盘,小心翼翼的朝他们的座位走了来。
  看着诸葛向她扬起浅浅的笑来,小刀僵住了自己的笑容,一种陌生的感觉在瞬间翻涌上了心头,心脏卟通卟通的乱撞了几下。
  曾经,陈彬也这样端着餐盘,带笑的挤到她的面前,可是,她却没有此刻的这般心情。
  那种,那种,少夫少妻的甜蜜感……
  “刀削面,拉面,水饺,馄饨,春卷,水晶包……还有,你的米粉。”
  她的米粉?
  小刀吞了一口口水,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盛宴”,为什么,她只有一碗米粉……?
  用筷子搅了撑米粉碗里的汤水,眼光却还一直落在他的食物上。
  诸葛又站了起来,向服务台走了去。
  他还有什么忘了点?郁闷啊,她不想和他同桌了。
  左右瞄了一眼,瞧见了那几个老外也一脸嘴馋的望着她的桌子,她是挺想跟他们客气一番,只是那些食物不是她的,如果,可以偷吃的话……
  偷一个饺子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发现了也不会跟她计较一个饺子吧?诸葛是好人啊!
  眼明手快,瞧准了一个白胖的饺子,一个飞筷,一夹便中,再迅速的塞进嘴里,一嚼动,有汤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再一偏头,那几个老外竟对她的行动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来。
  丢人啊!
  鼓塞了一嘴,汤还有些烫舌,却吞吐不得,诸葛已经朝他们这里走来了。
  小刀急忙低头又呼噜噜的喝了一口汤,顺着汤水,硬是把还未嚼得很烂的饺子吞了下去,这一口腥食,吃得她眼泪横流。
  将白瓷碗递到小刀面前的时候,小刀抬眼看了诸葛一眼,诸葛看着小刀那一双汪着水的眼,稍稍的闪了一下神。
  “开动吧,想吃什么自己动手。”诸葛很大方的说,自己不客气的往刚刚拿来的小碗内倒了些汤汁,沾着水晶包,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真想厥倒!她刚才,刚才居然那么狼狈的偷他的东西吃……明明这些东西他准备和她共享……啊,她为什么总在做小人?!
  诸葛将一个饺子夹到她碗里的时候,那含在她眼眶的水光,差点就要晃出眼外,一埋头,很有技巧的抬臂拭拭额头,顺便擦掉眼角的湿气,她开始正式进攻眼前的餐点。
  她正吃得不顾所以时,诸葛招来了服务员,小刀一边往嘴里呼噜一把面条,一边看诸葛的动静,难道说,还会有什么好吃的?
  不一会儿,服务员拿了几副刀叉,向那几个老外递了过来,那几个老外一阵欢呼的接过,终于有办法将眼前的美食吞进腹中了。
  小刀更加确信诸葛就是那个人了,没人能像他这样多管闲事了。
  已经吃饱的诸葛跟旁边的老外搭讪了起来,无非就是一些谢谢不客气之类的对话,简单的很,她还听得懂。
  不知道有个老外是不是想刻意讨好,竟然拽了句高难度的中文,小刀当场便喷面了。
  那顶着一头金光闪闪头发的白人说:“你,女朋友,可爱!”

  第 12 章
  在旅游的时候生病,让同行的人都觉得挺晦气的。不过幸好,方言有小刀打点着,那群没义气的人,在该走的时候,还是走得一个都不剩,明明跑出去不知在哪里疯了一个晚上的陈飒,像是怕被传染般,又跑了出去。
  吃了小刀捎带回来的清汤水饺与素菜水晶包,方言显然是比昨天晚上好多了,一旦人精神好起来,便又开始扯开了的聊,小刀总算是知道了陈飒昨天去哪了,也知道为什么那么早诸葛会出现了。
  他们昨天去阳朔玩了,脱离群众不说,还夜游至今天早晨才返归。
  剥削掉自己对他生出来的好感,打倒,批斗,不齿的在心里向他吐口水。
  倒也奇怪,他咋不带着他的小“蜜”与“打令”吃早餐呢?也是被她给撞上了,不然的话,一个人溜出去吃那么丰盛的早餐,有够嚣张啊。
  帮方言掖了掖被子,小刀低垂着脸,在心里臭轰着诸葛,这人爱献殷勤得很,对她都像早晨那般的体贴了,难怪老惹上一堆的女人跟着,还真是天生的情种。
  接下来的几天,仍是见不着诸葛与马茨蔚、陈飒他们,小刀与方言只是跑了几个市区内的景点,因为方言的身体缘故,她们也总是脱离群众的,变成真正的自助游,反正那些人也不大需要她们做些什么,能打点好住便行,她们也省得轻松,玩得也快乐,自由的钻在这座城市里。
  直到最后一天,整支队伍整齐的出现了,倒是小刀与方言不知道要坐哪辆车回去较好了,诸葛这几天根本没顾上她们,不知道会不会在回程的时候,也不捎上她们,小刀一想到那些车上的芳香剂,便想跷人的自己去挤会压扁人的火车。
  背着两个硕大旅行包的小刀与方言看着仍在喧闹忙活着的同事,两两相望,只等着眼前的忙乱落定后,找个缝隙,把自己给塞进去。
  陈飒早就不客气的坐进了诸葛的车子,马茨蔚仍然坐在她来时的位置,没看到诸葛,不过后座除了陈飒外,还坐了一男一女,听说也是诸葛的朋友,看来她们是别想再上诸葛的车了。
  “真惨,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给撇下啊?”小刀考虑着她们要不要英勇点去抢座。
  “真要撇下我们,我们让他们把我们的行李弄回去,然后我们去坐火车。”方言也不大介意,她早做好了考虑,小刀闻言,眼眸里亮起了光来,觉得这个主意甚佳。
  然而她们的算盘还是没打成功,那些人仍是把她们给塞进了车队里,方言了解小刀晕车的缘故,很够哥们的坐上了后面的休旅车,而小刀塞进了诸葛的车后座,与另外三人挤一块了。
  小刀从上了诸葛的车,便闭着眼睛睡觉,没有了方言同行,这一车子的人,她都没了兴致去搭理,尤其是诸葛。
  车上这些人的兴致还是很高,一直在说这几天的见闻,小刀无法不听入耳内,只是对于他们的热烈,她却更加的感觉到不愉快,这趟旅行,若不是有方言在,真叫郁闷。
  车子行了不久,小刀便沉沉睡去了,这车里再嘈杂的声音,都再也入不了她的耳。
  诸葛往后观望了好几次,后视镜里的文小刀一直歪着脑袋贴着车窗睡着,偶尔因为路面颠簸,她的头便会或轻或重的撞上车窗,可是她依然不会将头靠向另一边,固执的将自己挤在狭小的空间内。
  中途会停下来进餐,小刀还是和方言一块,只是吃完饭后,再出发的时候,诸葛发现自己的车上,另一个人坐了进来,文小刀已经不知道钻进了哪辆车内,于是接下来的这一程,诸葛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绪败落着。
  玩了整整五天,小刀回到家的时候,老妈说陈彬来找过她。
  “他若是再打电话来找我就说我还没回来。”不明白他还来找她做什么。
  这边话刚讲完,电话便响了起来,小刀一转头,已经吱唔了好几声的老爸正一脸为难的拿着听筒无奈的望着她。
  垮下肩,她接过了老爸迟疑伸过来的听筒。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非常的兴奋,可是她的心情却与对方的心情成着反比的迅速低落着。
  半个小时后,感觉到话筒已经被她捂到热到不行了,小刀终于同意了陈彬见面的要求。
  于是,在长假的最后一天,小刀再次与陈彬在江边见了面,相对于陈彬溢于言表的兴奋,小刀觉得她对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完全的失去了兴趣,有一种厌恶渐渐的浮了上来,可是陈彬的热情又让她有些罪恶感,因为不管怎样,他是那样高兴的见到她,到底,她们不仅是同学,还曾经是男女朋友。
  沿着江边只走了一遍,陈彬便提议去附近一间不错的咖啡厅坐坐,小刀一直在迟疑,总觉得陈彬会有着什么目的,继续跟他聊下去,会很难收拾啊。
  “走吧。”陈彬看出了她的迟疑来,伸手去拉她,小刀小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不得已点头跟他前行。
  在进入咖啡厅时,有一串风铃轻轻的响了起来,小刀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意义,更加没什么好的心情,收回目光只盯着地板,落座后,她也任陈彬招着服务员小姐点饮品,服务员离开后,陈彬反而不再说话了,可是他的沉默,却让小刀更加的不安了,不时的将视线扫向对面的陈彬,看他微笃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刀突然便想逃跑。
  “我想过了,我们仍然可以在一起的。”这便是陈彬琢磨良久后得出的结论,也是小刀最不想听到的话,为什么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对陈彬还不如现在这般的排斥,现在听见他说话,都好像变成了一种折磨,是她变心了?
  “只要等我一两年便可以了,原本想,年少最经不起离别,可是我们分开了这近一年,我仍然没有办法将你放下,不是么?”陈彬的眼里满是光芒,一脸期盼的望着小刀。
  “我想我们是可以有力量走完一辈子的。”陈彬的感觉像是他终于找到了真爱一般,却让小刀看得极不舒服。
  “没有,我没有办法跟你过一辈子。”虽然有些过于直接,小刀仍是毫不考虑的脱口而出。她已经不想凑合了,像在大学时无聊般找一个男朋友般的打算,现在的她,要么就找丈夫,而不再只需要男朋友。
  陈彬似乎有些惊讶,他以为他们复合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时间不能明白小刀的真正想法是怎样的。
  “我不会等你,别说是一年两年,根本是我不会再可能花时间去等一个我不爱的人。”这样说,应该会伤害到他吧,可是伤害总是不可避免的,她也许还不够委婉圆滑,她也并不想去伤害别人,可是这样的话就是这样说了出来,因为她找不到更好更直接更不会让陈彬误解她意思的词句了。
  “你,不爱了?……”陈彬喃喃的,伤害明显的摆在了脸上。
  “嗯。”小刀露出了愧疚的表情来,星相说她有慧剑斩情丝的魄力,小的时候她不是很明白这种说法,今天她倒是比较能理解这句话,只是,她不能很确定的是,她跟陈彬间,是否确有情丝存在。
  与陈彬分开后,总算有了真正分手的感觉了,看到陈彬失意难过虽会有些过意不去,却总算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将一丝小小的罪恶感压在了心底,本想将方言CALL出来压马路,发现她的手机正处于关机中,试着将电话打到办公室,却被一个男人接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就有瞬间快了起来,那狠狠的几下,明显到她无法忽视。
  是副主任杨平,老主任因为年岁大,长假也没有出去玩,这个时候还在律所,也不甚奇怪,他向来以律所为家,不像这些年轻一辈的,恨不得全部时间都拿来玩。
  跟杨主任寒暄了几句,小刀挂了电话,望着手中的电话,她竟有些忡怔了起来。那之前的心擂如鼓,不知道是为何。
  直到华灯初上,小刀仍是独自游荡着,侧头看到了一家酒楼,突然就想起了曾有人跟她提过的,这家店里的煲仔饭很好吃,也很划算。
  想着今晚父母要去姑外婆家吃生日酒,自己回去也是冷冷清清一人,鬼使神差的,她便往那一处的喧哗走了去。

  第 13 章
  她就在大厅里选了一个小小的桌子落座,在服务员为她上食物前,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来这里,比起大厅里那些食客们的喧哗来,她一人显得过于冷清,于是,便与整个就餐环境显得格格不入,这里,应该适合与朋友聚餐。
  就是有些坐立不安间,她瞟到了一个人正朝她走来,那娉婷多姿的,正是前天还在一起的马茨蔚。
  也许,如果没遇见一个人,便总是无法过多的投注目光,可是一但认识了,这份陌生便变成了无法忽视。
  “你一个人吗?”马茨蔚一脸友善的表情。
  “嗯哪。”小刀突然有些拘谨了,被美女搭讪,也不是特别令人舒服的事哪。
  “随便点,这顿我请。”
  “啊?”小刀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想到的便是应该客气的拒绝。
  “不用不用,还是我请你吧,我们一起吧。”
  看着小刀略有慌乱的模样,马茨蔚抿嘴笑了起来。
  “再怎么着,也该是我尽地主之谊哪。”马茨蔚笑的时候,旁边有好几个食客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地主之谊?这家店是你的?”人比人哪!小刀可以想像这家店生意如此火爆意味着什么,她似乎看到那滚滚的财利都落进了柜台的抽屉里了,隐约还可以听到哗啦啦的财源落地之声。
  “老板娘哪……”小刀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还真的是走对了地方。
  “嘶……”马茨蔚轻声咛吟着什么,眼神不自觉得往楼上瞟了眼,像是思虑着什么,继续转向小刀,又恢复了客套的笑容来,招来了服务生,附在服务生耳边招呼了几句,便借故离开了,直接朝楼上走了去。
  服务生很是热情的向小刀服务了起来,马上附上了饮品。饮品不是小刀点的,但小刀知道,这些都是马茨蔚的心意,不由得笑得眼都眯了起来,咬着吸管,乐滋滋的继续四处打量着整间酒楼,用着不同于刚刚的审视目光,评测着些什么。
  热气蒸藤的大厅,人头攒动,服务小姐都特机灵,笑得亲切又大方,客人远远的一招手,那轻燕一样的人儿便翩然而至。虽然人多,却不会让人感觉到过乱,在不错的地段,这个酒楼还能占上这么大的面积,已是不易了,可想而知,不管是不动产本身的价格或者是租金,都是不菲的。
  不知不觉得往马茨蔚消失的楼上瞟了去,那古木的梯阶上,正站着一个可以第一时间焦酌她视线的人。
  那家伙身姿卓绝的居高临下,睥睨着众生吃相。
  小刀撑着下巴,就那样定住了视线,周围的人声、碟碗碰撞声、脚步声,街道上车辆鸣笛声,都如急流涌退了般,从她的脑海里退了出去,两个人远远的望向对方时,小刀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叹来,意境便如同辛弃疾的那首青玉案。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喧嚣之下静待,众人堆里独处。偶的那么一抬眼,那人却在不远的梯阶处。
  心里也莫名的这么,狠狠的撞了一下。
  诸葛缓步至小刀面前时,小刀才狠狠的溢出一个笑来,笑容浮得有些假,却是为了掩饰着什么。
  “主任……还真巧。”巧的事有很多,但如果马茨蔚是这里的老板级人物的话,那诸葛在这里出现倒也不奇怪。
  “不是巧,是难得,难得你会上这里来吃饭。”诸葛也不吝啬于他的笑容,只不相较于小刀笑得虚假,他的笑倒是温和得很。
  “我是第一次上这里来吃饭,还真不知道这家店是马小姐的。”小刀边说边不断的向楼上瞟,诸葛之所以会从楼上下来,估计也是马小姐叫下来的。
  “我也有部分股份。”诸葛在小姐送上茶水后,双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
  如此说来,诸葛与马茨蔚的关系,就更不简单哪。
  小刀缩了缩脖子,只有她自己明白,有些刚刚萌发的东西,是她所急着想要缩回去的。
  像是为了防备未来的某种可能存在的伤害,她理智的克制着,刻意的忽略着。
  明明,用大方一点的心态,她可以用八卦的口气去挖上司的隐私,或者装作不经意的顺带提一下,套出些什么,可是,她的性格便是如此,自己竟又绕开了这个话题,不去碰触,不去挖掘,不觅求真相,也不窥探某种可能的机率。
  “茨蔚是个不错的合伙人,帮了我很多的忙。”诸葛把玩着白瓷茶杯光滑的杯柄,轻说着,卸除了上同时的上下级关系,丢开了不太熟悉的路人甲关系,能这样又用这种语调来聊天,似乎还是头一次。
  “而且,她总是突然的给我带来点小惊喜。”诸葛继续说道。
  这个时候小姐来上菜了,并不是小刀原先点的简单菜式,现在所上的菜是水煮鱼。小刀听着诸葛的话,而忽略掉了服务小姐报上的菜名,心也并不因为食物而有所上扬,不管诸葛说这些话的用意如何,她都听得出,诸葛与茨蔚的互动良好。
  举筷将食物送入口中,细嚼几口后,小刀才亮起脸来,扬起眉头的问诸葛:“这是什么鱼哪?”
  “水煮鱼。招牌菜。”因为小刀对食物表现出来的兴趣,诸葛的笑容又深了几分,那刚刚准备继续下去的话题,便在此时给隐了去。
  “鱼用的是鲶鱼,切片后先入味,再用白水煮,再放入辣椒与麻椒,适合这边的口味,比较的受欢迎。”诸葛也动了筷子,探了块鱼肉。
  第二道菜是凤翅,第三道是黄豆炖狗肉,还有一个豆腐酿。
  诸葛一边介绍着,一边与小刀吃得不亦乐乎,小刀不知不觉得便又松了防卫,开始倒话闸子的与诸葛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竟扯到了刚刚的分手来。
  好像是诸葛貌似不经意的提起,为何她会一人来饭店,她一时也没犹豫的便道了出来。
  “我以为你们上次便已经说清楚了。”诸葛嘴里嚼着带着筋骨的狗肉,有点口齿不清的说,本来小刀已经想转换话题了,他这样不痛不痒的一说,她便又不由自主的接过了话茬,说道:“还说呢,你上次若肯配合一下,也就不需要他还和我牵扯这么久了。”小刀往嘴里倒了一调羹的豆腐,嫩滑的豆腐有些烫舌,却香浓的让人不舍再吐出来。
  “那种事情,扯外人进去并不能就彻底解决,反而会对对方造成伤害,也是对你们感情的一种不尊重,换句话来说,那种行为恶劣到会坏了你本人的品行。”
  切,屁话。
  小刀继续奋战凤翅,真是香嫩滑脆,好味道!
  席间,总有一些人来跟诸葛打招呼,甚者会倒酒相敬,然后他们的话题也总会跳跃式的从一个突然跳到另一个,那些和诸葛熟悉的人都会用一种调笑的语气来试探着诸葛与小刀的关系,诸葛总是客气的说:“我同事……”
  小刀便一脸拘谨的猛点头,极力的帮诸葛撇清着。
  连聊边吃边应付相熟之人,时间便也飞快的流了过去,大厅里已经散了好几桌了,服务生们动作迅速的收拾着满桌的残羹,再熟练的铺上新的桌布,小刀这一桌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两人正在饮着饭后茶,小刀饱得直想打嗝,可是碍于对面坐的人,硬是将梗到了喉咙的声音压了下去。
  吃饱了,便不得不想想这餐饭钱该如何付了,照理说,马茨蔚说了做东,诸葛又是股东老板,应该是轮不到她文小刀那么白目的去抢账单付,可是这恭维的话要如何说,总要做做样子表现一下吧。
  胡乱想着,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诸葛眼尖,在小刀还没将窍笑压下来以前,他便已开口问她为何发笑了。
  想不到找个什么借口来搪塞,她一向不够急智,于是,便只得照实说。
  “想到了一个笑话而已,也不是太好笑啦。”小刀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我有兴趣听啊。”诸葛很是惬意的啜饮着茶。
  “嗯,前两天看报纸看到的,说将近年关时,一上班族跟同事说过年的时候,领导会不会给他们发什么奖金。”
  诸葛将茶杯放到唇边,眼睛直盯着小刀,期待着接下来会有什么笑点。
  “然后,他的同事白了他一眼,告诉他,现在领导正在期待着,他们会在年关时给他老人家奉上什么‘奖金’。”
  “完了?”诸葛看着小刀自顾自的笑容,问道。
  他这么一问,小刀顿觉冷场得可以,于是更显尴尬,点着头表示确实完了。
  诸葛抿掉那一大口茶后,仍是扯着嘴笑了起来,然后伸着长手,轻轻的拍了拍小刀的脑袋,缓缓道:“放心,账单我付。”
  “不是这个意思……”小刀忸怩的搓起了手来,心里一个劲的抱怨起诸葛的聪明来。
  “不是这个意思也由我请了,走吧,顺路送你一程。”诸葛一起身,小刀也如被赦般跟着起身。
  吃饭不见账单,这也是头一回,诸葛完全不考虑记账的与小刀往店外走去,闲下来的服务生恭敬的站在门口迎送,小刀则是不断的回头着。
  “还忘了什么吗?”诸葛细心的问道。
  “不是,要跟马小姐招呼一声会比较好么?”小刀仍在回头望向二楼,茨蔚从上去后便没再下来过,不知道是因为楼上的生意太忙还是刻意的避开了。
  “不需要了,她本也不是太喜欢客套的人。”
  是哪,客套就表示生疏哪,像她和诸葛这样,明明可以靠近一点的,却因为着她的客套,永远都那样保持距离的生疏着。

  第 14 章
  走在街道的时候,小刀总想跟在诸葛后面,不与他平行,不过于亲近,他们的距离,应该是一米。
  “啊!”小刀呼叫。
  当一米变成零的时候,会有短暂的回弹,加上一点点的痛楚及几分心慌。
  诸葛把持住揉着额头的小刀,有些无可奈何的扯着笑,“你的距离感真强,和方言便不会如此吧?”
  “不是的,因为,那个……”被人看穿心思,习惯性的会急于辩驳,可是怎样辩呢?她几乎脱口而出的理由,只会给人带来尴尬。
  保持距离,是因为存在危险哪。
  像不同种类的动物间,像正在行驶的车辆一样,本能的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以免给自己和他人惹上麻烦。
  “小刀,你还不够自信。”诸葛说。
  “啊?”小刀抬头望着近距离的诸葛,超过她安全距离的他,让人有些不适,于是大脑正处于防护状态,不能很自如的去分析他递给她的诸多讯息。
  可是正是因为近距离,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像是诸葛的叹气声,或者是呼吸声?反正,这么近距离的她,让她莫名的涨满了一种情绪,就正如,诸葛刚刚说的自信。
  刹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想不透一些什么,自信,自信,什么样的自信?
  总觉得,诸葛说的话总是包着另一层意思,却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于是,便在想不明白的情形下,不敢妄加揣测的停止了臆测。
  路并不是太漫长,两个人一前一后前行的时候,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呢喃。
  “你真的觉得金钱能弥补不足吗?”诸葛突然问道。
  突然来这么一句,任谁都不能明白他的用意,小刀的直接反应便是轻挠耳侧,顺便轻声的“啊?”叫一声。
  “上次,你和方言说到什么相亲的……”话还未完,突然右后面传来大的尖叫声,诸葛飞快的回头一看,心里也猛的一惊,文小刀就这么突然的消失在他视线里。
  诸葛当下便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虽然光线不明,但那从地下发出来的痛呼让他准确的跨了过去,弯腰一伸手,便捞到了一只小手来,借着远处路灯的光线,他可以看到掉进下水道里的人儿正皱着一张脸。
  “伤着了吗?”诸葛试图去拉扯她,可是一扯,她便轻咛出声,有一些行人渐渐围了过来,无奈却没有人手中有手电筒,于是大家都只能辨声而动,有些人便咒骂起那些偷井盖的不良屑小来。
  好不容易把小刀弄了出来,诸葛问她伤到哪了,她却不怎么做声了,低头头,拼命的摇脑袋。
  围观的人散了去,诸葛扶着小刀,慢走了几句,突然听到了她细小的声音来。
  “丢死人了!”
  本来担心她的诸葛,突然笑出了声来,这一笑,使得小刀更窘了,这是她第一次掉下水道,更何况,是在诸葛面前掉下去,身上虽然有多处擦伤,但那疼痛却掩盖不了因为丢人而冒出来的羞愧感。
  “那些偷井盖的应该逮起来送去判刑,判危害公共安全罪,判盗窃太便宜他们了。”小刀噘起了嘴来,见到诸葛又笑,她突然赌气的停在那里不走了。
  “走不动了?腿伤了?”诸葛收起笑来。
  只见小刀双肩轻轻一抖,双眼里迅速涨满了泪水,在路灯的映射下,盈着晶亮的星辉。诸葛没料到她会哭起来,心下一急,只想着她是否痛得忍不住了,平常那么冷静的一个人,也顿时慌了手脚来。
  小刀也不知道自己咋就忍不住,莫名的就是委屈的想哭,顾不得在大街上,顾不得面前是的人是诸葛,泪意来得太快,身上的痛意已经淡了,但突然泛上鼻头的酸意,就硬是把眼泪逼出来了。
  诸葛确实有些傻眼,他哄过小女孩,但没哄过大女孩,文小刀不适合他应允买几个棒棒糖就了事,无措的他,除了用手轻拍她的背以外,那么大个人就站在那里,无言以对着她的哭泣。
  “别哭了,有人看着你了。”诸葛说。
  “你哭起来会很难看。”诸葛说。
  “我可不可以命令你不要哭啊/”诸葛说。
  懒得理你。
  “你要是不哭的话,我明天再请你吃水煮鱼。”诸葛说。
  去它的水煮鱼,现在口里还有它残留的鱼腥味。
  “给你加薪?”
  考虑中……
  “好了好了, 我知道你因为失恋心情不好,我给你找对象,行了吧。”
  小刀侧头看他,想反驳他的话,却瞧见了他的偷笑来。
  他这人也会开玩笑?太鲜了吧。
  诸葛走到了小刀的前面,蹲了下来。
  “来吧,折了足的小姐。”
  她确实伤了脚了。
  她本是想捱回家的,可是刚刚那几步,也确实让她对能走回家的想法灰了心,加上自己觉得过于丢脸,才止不住的哭了起来,但是她从没想过要人背,七岁以后,她便再没有爬上过任何人的背,看电视的时候,韩剧里的男方角背着女主角,画面特别的唯美,但是她却总也不会对自己做这样的联想。
  盯着诸葛的背,眼泪早就收了起来了。
  “不……”
  不什么?不用么?
  不字刚出口,便卡在了小刀的嘴里,楞是发不出来了,因为在那个不字刚冒出头时,她竟自动自发的趴到了诸葛的背上。
  这是什么诡异的情形?
  她中邪了!
  她竟然爬上了诸葛的背,一边爬人家的背,一边还矫情的想说:“不用了……”
  有一次,她笑自家老妈,在表哥给她打生日红包的时候,她一边客套的说不要不要,一边伸着手去接。
  遗传!
  身下的庞然大物站了起来,她的脚离开了地面,她心慌的揪紧了他的衣领,很久没被人背过,不怎么有经验。
  她会不会太重?身上有没有臭味?会不会贴他太近了?那个,胸部……
  小刀将整个上身绷得直直的,好累,诸葛会不会也累?
  路人纷纷侧目,他们是奇怪他背着她,还是奇怪她在人家背上趴得那么怪?
  凑近诸葛的耳朵边,小刀小声的嘀咕着:“主任,还是放我下来吧。”
  诸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刀愣了一下,他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好痒!”诸葛不自然的收起了笑来,轻声道。
  那个,这个,看小说上说,对着人家的耳朵说话,会引发一些化学反应来。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小刀,刹时间收住,紧闭起了自己的嘴,气也不敢喘的憋着,憋了也仅那么一两分钟,实在受不了的岔了气,一口气就那么喷在了诸葛的脖颈处,诸葛的笑声本来已冒出了声,小刀耳尖的听到了他极力忍声喷出的古怪音节来。
  想澄清,“我不是故意勾引你的。”
  这话却也是不能这么直白嚷出来的,索性的,她将脸贴在了他的背上,侧着脸,任呼吸从他的肩侧溜了过去,呼,吸,然后被他身上莫名的气味呛住,那种混合了新裳从橱柜里拿出来后存留的樟脑丸气味还有貌似肉体本能散发出来的一种个人体味钻进了鼻腔,通过某条神经脉络,竟弥漫了整个大脑,留在了某个记忆区内,固执的不再消散。
  接近一个路灯,光线渐强了一些,他们的影子就淡淡的退了去,路过后,那淡了的影子在地上变明显,被拉长,景物在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的慢移,很慢的移动,路人不再那么好奇的猛盯着他们瞧,贴着他的背,能听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配合着他的脚步,稳健有力,它会一直这样跳下去,就像他会这样一直走下去一样。
  第一次被陌生的人背,闻陌生人的气味,听陌生人的心跳,有了陌生的亲昵感,和陌生的自己的心跳。火车上那个护着她,隧道里那个守着她,岩洞里那个照顾她,受伤时那个背着她,总是一丝不苟的顽固着,却又表里不一的体贴着的人,她能不能向他靠得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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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不是小人。
  小刀很确切的知道,他不会因为她是靠杨主任关系进来的而对她有所偏颇,可是她却是小心眼的。
  除了对自己以前对诸葛的某些误解而有所愧疚外,心里莫名的多出了更多的顾虑来,那晚的靠近,只是她心中自我掂量的想法罢了,想清楚了,便开始更大距离化的与诸葛生疏起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很保守,很传统,玩不出陈飒那样的花样来,也丢不起倒追的脸来,而诸葛实质上的老好人本质,谁知道他对她的那些示好,倒底是惯性还是什么,反正,她文小刀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到了适婚年龄,谁都会做梦,会把眼底的人拿来衡量一番,她会突然小小的肖想一下诸葛,很正常。
  只要她仍会懂得理智客观的看清现实,便不会犯傻了。
  小刀每天如是说。
  每天办公室里的碰面,两人也仅偶会点头,打个招呼,平常的像风吹过一样。诸葛仍“嚣张”的每天带着陈飒那个狐狸,方言每天BS着那摇曳的身姿,小刀完全沉默在自己的学习中,为了应付九月份的司考,每天来回四趟的搬着砖头书本上下班,连吃饭睡觉都有些嫌浪费时间了。
  看得迷糊了,她会忘了将某些文书送给当事人,记不起方言刚跟她说了什么话,盯着某人看了半天才会记起他的名字来,出门口会撞进诸葛的怀里,如此乱七八糟的状态,所里再也看不下去了,诸葛很多次被她撞了后,狠一狠心,批了她两个月假。
  诸葛绝对是好人。
  考上后,她要酬神的话,先酬诸葛这尊,收拾好东西走人时,小刀在楼下仰头望着某个窗口,心头盈满的,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知了在树上留下了蝉蛹,树尖不知在何始冒黄了,沿着喧嚣的街道走过时,仍会有楼上空调管落下的水滴在头上,一场考试像大病一场一样,考得让人虚脱,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小刀将积压在脑里半年之多的东西填满了四张卷子,然后一股脑儿的全部遗忘,经过最后一卷的连续三个半小时的奋战后,如今走在布满尘土大街上的小刀,觉得自己也像留在皴皱树皮上的蝉蛹,空的像是快要死去了。
  比起去年的那场她认为轻而易举的考试来,今年的这一场,她考得扎扎实实。
  人不经过一些些的挫折,总会觉得人生易得,把许多的事情看得过于飘乎了。小刀不知道今年会不会过,但是她却确信,她的努力不会付渚流水,事实上,努力的感觉十分的棒。
  过了生死历劫般的司考后,接下来就是全然的放松时间,经过一整晚的休息,第二天,文小刀又是那个活崩乱跳的文小刀了。
  站在办公室门口时,方言已经在那里擦桌子,小刀高举着双手,模仿着王者归来的气势,高呼着:“I COME BAKE!”
  方言一扔抹布,欢呼一声向小刀奔了来,仍湿得带有污水的双手飞快的拧起了小刀的脸来,兴奋的有些不知所以然,噼哩叭啦像冒豆子般的发起了一连串的询问来。
  两个人的办公室有了整个所里最繁忙嘈杂时的高分贝,其他的同事也陆续的跨进办公室,一听到那欢快的声音,不由得都跟着欢快了起来。星期一的低气压,压不住某人回归的喜悦,诸葛向她们的办公室瞥了一眼,不做停留的掠过,陈飒顿了两秒,又飞快的跟上,走在诸葛后面的她,听得到方言的欢笑声,却看不到诸葛轻扬的唇角。
  接下来的十一前夕,小刀堆了满脸笑容的坐在了某高级餐厅。
  她说方言咋见了她那么高兴,那个祸害,早有阴谋,就等着她回归的那一天。

  第 15 章
  这是什么人哪!
  笑得很僵,于是她收起了笑容来,改成了抿饮料。今天的这人应该算是比较称头的,不知道方言会不会后悔,在她看来,应该比那个只看故事会的相亲男主角强,她问过对方了,他是不看故事会的,而是看古龙,还有一些什么书的,譬如心灵鸡汤,厚黑学,重庆森林。小刀没看过这几本书,但是她知道这些书名,这些书是书店里销量榜排前几名的。
  “那你会修电脑么?”小刀侧着头问,桌子对面的男人顿了顿,眼神晃了晃,然后道:“不大会。”
  不大会?应该是不会,出局!
  方言的要求是对方一定要会修电脑,不会修电脑的,来相个P啊。
  但是对方似乎对她挺感兴趣的,在一个小时里已经丢出了二三十个问题给她了,除了三围他看得见,他连她家养不养宠物都问了。
  第一次被拉来相亲的小刀总算了解到了何谓相亲了,原来,相亲便是做一个啰嗦且涉人隐私的问卷调查。
  终于,花了两个小时,对方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了,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明确且直接的邀请小刀第二天去见他父母。
  小刀这才傻眼了。
  见父母?!
  再下一步,会不会是提亲?再下一步,会不会是办证?再下一步,会咋样??
  更重要的是,到现在,对方还称呼她为:“方小姐……!”
  慌了,看对方直诚的脸,小刀竟不知该如何回绝,她向来不大懂得怎样拒绝人,就像陈彬一样,即便是狠下心来拒绝,却总也让人误解,甚至会伤害到别人。
  “方小姐,我的年岁也到了我再也拖不起的地步了,我觉得方小姐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对于我来说非常的合适,因为提出见父母的请求可能太冒昧了,但是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我是很满意方小姐的条件,但是我还是得经过父母的首肯,才能正式跟方小姐交往下去,所以……”
  小样,居然还说得这样体面,小刀的心思飞快的转着,口头上应付式的道:“应该的,应该的……”应该什么?不知道,人家那么有孝心,当然是应该的吧。
  “这么说,方小姐是同意了?那我明天来接你。”对方笑得很是灿烂。
  同意?
  小刀愣在坐位上,未完全反应过来,她明明在想如何拒绝,何时他就收到了她同意的讯息了?
  所以当方言问她感觉如何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了起来。
  “他说,明天见家长。”小刀说完的时候,也看见了方言的扁桃体。
  “另外,他不知道我不是方言。”小刀继续说,“我明天没空……”
  “没空?”方言将嘴回复正常状态,斜着眼睨小刀,“没空你还答应去见家长,还以我的名义去答应?”
  “那不是你让我冒名顶替的吗?”小刀嘟起嘴来,反正,在她的认知里,她只负责今天。
  “小刀,不是我不义气,不管你对那小朱同志倒底有无好感,你允诺的就得你去应酬,你想一下,人家明天带去见父母的突然换了一个人,这事好笑到可以上报纸了。”
  “你说就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是相亲,没说真的相……”小刀开始觉得麻烦了。
  “姐姐……!”小刀快哭了,不是说真那么可怕,若是,万一,他家父母真相中了她,她会不会一不忍心拒绝,就把自己给嫁了啊。
  “叫娘都没用。”方言笑得一脸的贼腻,“实在不想成功的话,明天就改改形象,好婆婆最怕恶媳妇,弄个爆炸头,穿个露脐装,描个彩妆脸,准能吓坏他们一家子。”方言恶心肠的帮着出贱招。
  小刀虽然觉得这样不可取,可是方言的话无疑给她点明了一条道,方言这家伙摆明了她是绝对不会替小刀收拾烂摊子的,有了某个想法后,小刀也不那么担心明天会如何了,像做某个谋划一样,两个女人栖在某个角落,口沫横飞,笔走游蛇,神色肃然的一直谋划到了月升中天……
  第二天,小朱先生来接小刀的时候,小刀刻意装扮了一番,上了些淡妆,穿着淑女有气质长裙,头发高高扎起,看起来清爽动人,比起前一天来,更让小朱先生欣赏满意。
  不错不错,小朱先生还有车,自己还会驾驶。
  “这车,差不多报废了吧?”上车前,小刀面露疑色来。
  小朱先生脸色稍黑的扯个难看的笑容来。
  “这车不是我的,我借的。”
  “啊?你自己没有车啊?”小刀吃惊的看向小朱先生,觉得自己表情有些过,不好意思的补上两句:“没车也好,环保,环保。”
  还锻炼身体,节约能源呢。
  车子一直开到了解放路的某条巷弄里,巷子有些窄,一些散了学的小学生在里面窜来窜去,两边摆了不少的自行车跟摩托车,各家各户横七竖八的扯了几条绳子晾着“万国旗”。
  “这地方,太乱了点吧。”小刀露了些嫌弃的意味来。
  “只是父母住,我不大住这里的。”小朱先生关车门时,太过用力,车子发出的响声有些大。
  “那你住哪?”小刀低头撩着裙摆,小心的绕过地面的脏污,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住单位。”
  “什么?你自己还没房?”小刀顿住脚步,侧着脸直盯着小朱先生。
  小朱先生无路可退的领着小刀往单元里走去,笑意已经失得差不多了。
  可是,可是,小刀演不下去了。
  当小朱的妈妈热切的端着那碗红枣煮鸡蛋放她手里时,她开始演不下去了,剧本成了废纸,演员不专业的浪费了一出好剧幕。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小朱一家子都对她生起了好感来,因为小刀又变回小刀了,善良得看上去有些软弱,礼雅的又不嫌生疏难以靠近,仅仅一碗红枣煮鸡蛋而已,变成了她致使的铩手锏。
  从小朱家出来后,垂头丧气坐在小朱旁边的副驾驶座的小刀,突然的就感觉到心灰意冷。
  小朱说:“虽然我没有车,也没有房,但是我觉得你很好,我也相信我可以保障你婚后生活无忧,我父母也很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们能否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好熟的词,只不过这都是从电视上听过,还从没人对她这样说过。
  小刀也不明白,男未婚,女未嫁,她甚至也没有男有友,即便是对方还误认为她是方言,但这也构不成什么问题,小朱人也很好,虽然不符合方言的要求,不过她对异性没那么些特别的要求,所以只要她愿意,一切都不会是问题,可是,她会觉得心灰意冷。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想着如果自己同意与小朱在一起,就会有想哭的冲动来。
  小朱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安静的开车,很体贴的不强求也不急着她给他一个答案,车子一到律所,小刀飞快的开了车门下了车,小朱在她身后大声的道:“想好了后给我电话。”
  她不做停留的蹬上了二楼,直到撞到了人,她才回神般的停了下来。
  诸葛说:“发什么什么事了?”
  然后,她再一次在他面前哭了起来。
  接下来,诸葛拉起了她的手,二话不说的把她拉往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关上了,窗帘早已是拉好的,没开灯,办公室的光线并不是十分的明亮,小刀坐在真皮沙发上肆无忌惮的掉着眼泪。
  诸葛便在这不甚明亮的光线中直盯着那张泛着泪光的脸,沉默以待。
  “哭什么?”诸葛问。
  “小朱说要和我交往。”
  “那为什么需要哭?”诸葛又问。
  “我还没想过要结婚。”
  “对方以结婚为前提向你要求?”诸葛拧眉问。
  “嗯。”
  “那我不以结婚为前提向你请求呢?”
  嘀嗒!嘀嗒!嘀嗒!
  三秒钟屏息般的沉默。
  小刀抬起头来,泪水蒙着眼睛,她抹了一把,诸葛的脸竟让她莫名的失了心速,她见过诸葛冷漠,生气,微笑,严肃,却未见过这种表情,漆黑的眼里闪烁着什么,抿紧的唇和紧绷的下巴像在紧张着什么,微倾的上身,让她感觉到他竟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小刀不能思考般的僵住了。
  一室的静谧。
  小刀知道自己必须考虑,她很想点头,很想。
  因为在小朱车上时,她莫名产生的心灰意冷感觉,直到撞到诸葛她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所以,她竟会绝望到哭泣。
  她对诸葛不是试探式的有企图,她对他的企图已经让她无法先走进另一段感情中了,她没有办法给将自己对他的那一丝希望给彻底抿灭了。
  可是,还有方言。
  不知道是谁先打破了这种气氛,像是某个波频被异物挡了一下般,原本对流的电波在一阵火花四射后,小刀颤了一下的闪开了眼神,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她反应不及时将她拉扯了过去,一张唇准确的印上了她因为惊呼而张启了的唇。
  她就说了,他是狼,色狼。
  那个吻并不久,只一下就放开了她,可是,放开了她的诸葛却并没有远她远去,两颊的距离仅仅只有一拳,小刀敏感的感觉到靠近他的那一面侧脸,略略的痒了起来,他的皮肤似有磁性般的吸引着她脸颊的毛细孔,那细微的汗毛,便根根竖了起来。
  近距离的,可以呼吸相闻了。诸葛身上那股他股有的气味又占据全了她的整个嗅觉。
  有人轻叩门扉。
  诸葛的呼吸声就在小刀的耳边,小刀却连呼吸都不敢的咬紧了下唇,门外的人试图扭转门把,在小刀惊得推开诸葛时,门锁停止了转动,门是上过锁的。
  方言跟谁在说:“可能刚刚出去了,你打他电话吧。”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
  诸葛缓缓的从口袋里捣出了电话,不关机的直接拆掉了电板。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发出声响来。
  “抱歉!”在一切声响都远离后,诸葛的声音轻细,却仍在小刀的心里荡着巨大的回响。
  “我在乎方言。”小刀说。
  步到了窗边,双手插袋的诸葛略略回转身体,回头看她。
  “方言喜欢你,不止,还有陈飒,也许有更多。”像是马茨蔚,她不能确定,但她知道,喜欢诸葛的人,却不在少数。
  “我可以不在意其他的人,可是我不想跟方言抢。”这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就给自己定的原则,不做第三者,不破坏他人家庭,不抢朋友的情人。
  诸葛早已转回头不去看她了,微敞窗帘的窗户透进来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淡得没有一丝波动。
  “如果因为有人喜欢,你便可以拱手相让的话,我是不是可以放弃你了?”诸葛淡淡的说,始终不再转回头去察看她的表情了。
  小刀的心拧了起来了,她看不见诸葛的脸,背光的他,身形俊挺得毫不近人情,似乎在瞬间,刚刚存留的那些温情,已经被粉碎了,因为她的顾虑,他放弃她了。
  书上说的深情不移,坚定无比,都是骗人的。
  诸葛表现出来对她的感情,也是骗人的。
  根本脆弱的不堪一击。
  “对,因为你让我会有很多的顾虑,而且我想我也比不上主任的其他红颜知已,所以,主任可以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小朱应该更适合我。抱歉,我又在你面前失态了。”至少,人家在以结婚为前提向她提出请求了,他愿意把一生交付给她了,比起诸葛的不以结婚为前提以及三秒钟的放弃来,多坚定哪。
  直到小刀走出他的办公室,诸葛都始终维持着姿势,不做应辩,毫不留恋。
  已起秋风了,风一带,总会带下几片黄了的叶子,已过了下班时间,暮色低垂时,路灯缓缓的亮了起来。
  小刀掏出了电话,找寻到了口袋中的某张纸条,按号拔通后,对方接听了。
  “我想好了,我们可以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不过,我的名字叫文小刀。”

  第 16 章
  不甚长的国庆假期已经被小刀安排好了,好快,明明五一才过,竟又到了十一。
  以前,总觉得人生还会很漫长,可是如这般弹指挥间的过日子法,小刀也会生出些许忧虑来。
  方言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让出去的那一次相亲,竟然会让小刀当了真,不是扼腕叹惜,而是她觉得依小刀的性格,不可能那么贸然的答应,必竟,小刀还没有过结婚的念想。
  可是当小刀知会她十一期间她会和小朱同志一块徒步旅行时,她才真的傻了眼。
  “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别人说如果想看两个人倒底适不适合在一起,那就来一段长途旅行,也许只要七天,我便可以知道我们适不适合在一起,比起别人的爱情长跑来,已经是最快速见效的方式了。”小刀笑容满脸的对方言说道,看上去,似乎一点也没有担心。
  “要不,我陪你一起吧,反正,也没事……”方言犹疑着,她并不是没事,但是却没办法放心小刀。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不是后悔了吧,那我把小朱还给你好。”小刀刻意的垮着脸。
  “才不是这个意思呢,听你说就知道他达不了我的要求。只是,才认识,如果他的人品很坏怎么办?”跟陌生男人一起出去旅行,是她方言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她家老妈会剥她的皮。
  “要真的是他人品坏的话,那也没办法,怪我倒霉啰,也算是为你捐躯,挡了灾星了。”小刀笑得一副没皮没脸的模样。
  “文爸爸和文妈妈就同意你去?”方言怀疑。
  “嗯,他们说我考司考学得太辛苦了,该放松了。”只是,她没有向他们报备,她要和谁一起去。
  “那你们是全程自助还是跟团?”方言拧着眉,总之,她不大能接受徒步旅行的方式,特别是孤男寡女,太乱来了。
  “跟团,本来想选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安安心心的玩,不过小朱说想挑战极限,刚好旅游团里有这个旅游方式,报名的人也不在少数,于是便加入了。也许,太累的话我会中途退出来。”小刀双手叠在桌子上,下巴磕在手背上,眼望向了后窗外,方言看她的模样,竟觉着像在看一个迷茫的小孩。
  墙内佳人墙外道,墙外行人墙内佳人笑,笑暂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佳人已经不笑了,墙外的行人也迈开了顿住良久的脚步,是谁多情谁又无情,落寞的又何止一人。
  所谓的跟团徒步,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徒步了,团员们从本市出发,目的地是湘西的凤凰,团里有大巴相随,每天真正徒步的时间,也就只有六小时,徒步的路段也是旅行团事先选定好的,途中的餐宿,也早就经由旅行社一一打点好了,回程将不再以徒步的方式,因为考虑到游客要的只是一个徒步的过程,而且同样的风景,不会有人想在短时间内艰辛的看上两遍,所以回程将会由旅行社的大巴接回。
  也不太难啊,也许根本测试不了自己的极限。
  不过能和这么多人一起努力的行走,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相对于坐车都晕的小刀来说,并不排斥用走的方式观看风景。
  全团总共有四十多人,加上导游,医护什么的,足足的五十人,清一色的穿着白T恤,戴着红色的太阳帽,以青年人居多,也有几个精神烁朗的大爷,一副比年青人更生龙活虎的样子。
  第一天的行走,是出城五十多里后才开始的,当天的太阳并不是十分的强烈,不过秋老虎的闷燥也让人不容易忍耐,小朱说,行走的诀窍就在于不要心急,越急便越困难,所以,即便是落在了团队靠后面的位置时,他们仍不提快脚步,这是一场和耐力进行的比赛。
  上午走了三个小时后,小刀觉得还行,虽然脚有些颤,但在中午补充过食物,稍做休息后,便又是活力充沛。
  一路上,小朱都在说,小刀听。
  幸好他一直在说,听得她没有心思再去念及其他,听人说话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小朱说,红军长征时就路过这里某一带。
  小朱说,边城一直是他向往的地方,安宁的有如世外桃源。
  小朱说,他妈妈一直在为她记错了小刀的姓名而不好意思。
  小朱说,他打算调到省城去,可是如果能和小刀结婚的话,也许他会放弃。
  小朱说,两个人在一起要很多很多的缘份,但最需要的是两人的意志一样的坚定。
  ……
  小刀说,我累了。
  心里沉甸甸的,比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还累。
  前面有一对男女朋友亲昵的互相搀扶着,男生帮着女孩拿着水壶及背包,女孩还不依的要他蹲下来背她,男生很爽快的蹲在了女孩面前。
  小刀竟带些渴慕般的看着那一幕,男孩因为长时间行走,体力有些不支,却仍是十分小心的护着背上的人,缓慢的前行着。
  曾经有一个人,背起她时,步伐稳健得像是可以一直那么走下去。
  小刀蹲了下来,小朱关心她的想拉起她,小刀摆着手拒绝了。
  “你先走一会吧,我想休息一下,我会赶上你的。”小刀抹着汗,五个小时的行走,确实是有些超体力负荷了,下午比上午的行走难上了不知道多少,也许和温度有关,也许和行走持续的时间有关,也许和小朱的长篇大论有关,也许和前面那刺目的一幕有关,小刀觉得自己已经走不下去了。
  僵持了一会,小朱一步三回头的独自前行了,小刀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表示自己在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他的。
  背阳的山给了她一处清凉,不断有团友超越她继续前行着,有人给她打气,有的则只是友好的冲她笑笑,小刀这才发现,落了单后,才会有更多与人交流的机会。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脚还可以悬空的回来晃着,弓着背远眺,可以看到田野与农庄,只是,这个年头,已经看不到炊烟了。
  小刀突然非常怀念起很小的时候,父亲被下放在某个乡里“锻炼”,那里有独木桥,有尽是鹅卵石的小溪,有满绿的垂柳,有淡青的炊烟,有高高的门槛,有用碎青花碗片铺成圆形图案的土地面。
  外墙不会贴洁白的磁砖,远眺看不到高架的电缆塔,那才是世外桃园,边城仅是边城,和电视里拍摄的应该不会不一样。
  电话响了两次,一次是小朱的,问她情况怎样了,另一通是导游的,告知团员会在前方的某处集合,并且询问了她的进程。
  当微风吹来清凉时,小刀觉得自己从这块冰凉的大石头上站起来的意志又渐渐的弱了下去了,想一直一直坐下去算了,最好能化成和这块石头一样。
  不经意的一瞟时,不远处的后方还有一个穿着同样旅行衫的哥们缓缓的前行着。
  嘿,这年头,还有这么不中用的男人。
  看他双手插袋闲庭信步的像是在逛马路公园一样,有了这样不紧不慢的团员,导游接下来几天的日子不知道要呕出多少血来了。
  她低垂着头,等着他越过她,她不介意做最后一名,至少能替某个大老爷们挡挡脸啊。
  越来越近了,一百米到五十米时,小刀有侧头掠过几眼,五十米到二十米时,小刀正视前方斜插在水田里的稻草人,眼角余光会偶尔注意一下他,十米以内后,她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了。
  有只麻雀停在了稻草人的头人,啄了两下,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一阵风微鼓起小刀背后有衣服来,已经忽略掉了脚底疼痛的她,舒服的闭起眼睛了。
  睁开眼时,那名最后先生并没有越过她,站在她的面前,压低的太阳帽在已不甚明亮的光线中挡了他的半张脸。
  “我没有办法放弃。”
  小刀抖了一下,忘了眨眼的直盯着眼前的人,呼吸渐止,那阴暗不明的脸,只有抿紧的唇可以让她看得分明。
  怎么办?
  她中了邪般不能动弹了。
  她不明白诸葛为什么总有从天而降的本事,在她最无防备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整整一天,她加入这个旅行社整整一天,这一天中,从点名集合,一个小时的车程,中餐的集合休息,近六个小时的行走,竟都没有让她发现诸葛的存在。
  她仰着脸,看着穿着白色T恤衫,戴着红色太阳帽的诸葛,身长玉立的站在她的面前,整颗心像是要蹦出胸口般的难受着。
  小刀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但是慌慌张张的她就是那么趔了一下,自然的撞向了诸葛,脸撞上他的肩胛,很疼,但没有疼到她神智不清的索性靠在上面不撤离了,所以,飞快的,她聪明的退了一大步,继而,一个转身,跑了。
  诸葛望了望自己被人撞过的肩膀,微微一耸,继续着原先的步调,向着那个人奔走的方向前行。

  第 17 章
  无处不在,无处不在。
  她可以在他未出现的一整天内,当他是隐形般的看不到他,可是一旦知道他竟已跟进旅行团后,到处便都是他了。
  集合点名时他在她的右后方,吃饭的时候,他在她那一桌的对面,从洗手间出来时,他漫不经心的经过她进入男厕,挤了十来人的电梯里,他竟紧贴在她的后方……
  真好笑,小朱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可是不管诸葛离她的距离是近是远,诸葛的存在感都永远比小朱要强。
  晚上旅行团安排了所有的团员进行按摩,来消除一整天的劳累,可是按摩师并不多,需要按摩的话得排队等候,等不了的话也可以自助,夫妻情侣兄弟的,都可以互相帮助,而且大家都挺尊老的让几个年纪大了的长辈进行按摩,其他人可以在等候的时间内做些其他的事情。
  清洗过后的小刀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排除按摩,她想按摩还比不上早些睡觉更能解除疲劳些,于是,她放弃任何再走出酒店房门打算的爬上了床,可是才躺平了,饭店内线响了起来。
  打来的是小朱。
  “小刀,今天很累了吧。”
  电话里的声音柔的可以催眠了,小刀应了一声。
  “等按摩师空下来估计还要一段很长的时间,那里排了一长条的人。”
  “嗯,我知道。”
  “我过来帮你按吧。”小朱说。
  “嗯,啊?”小刀睁大了原本已半眯的眼来。
  “我这边房间里还有其他的客人,我去你房间好了,而且我也累了,你也帮帮我吧。”
  帮他按摩?还来她的房间?
  小刀左右两顾,她的房间里现在除了她一人外,鬼影子也没一个,同住的几个姐姐妈妈都在外面排长龙。
  小朱他安的是什么心哪?他房间里有人,就不能按摩了?帮他按摩,这要求他也提得出口……!
  “不了不了,我还是去你那边吧,就这样,拜拜。”
  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索性的,她去他房间更好,有外人在,更安全。
  小朱的房间在楼上,一层的距离,小刀用了十分钟。
  寻到房门号后,又足足在门外站了五分钟,那种心情,像极了初次应召般,虽然她不知道小说上或电视上那些应召女第一次应召究竟是什么心情,但论现在她的情形来看,确确实实的像极了。
  按铃后,房门后有了脚步声,门锁一转,便轻轻的开了,诸葛没什么表情的在门后盯着她。
  她敲错门了,而且最错的是敲错了诸葛的门,小说里都不会出现的烂剧情都会让她给碰上了。
  静持了一会,诸葛不理会她的敞着门,朝房内走了去,徒留她在门外,进退两难。
  “小刀。”房内小朱的声音救了他,可是,进去后,她才知道小朱救了她后才是真正的把她推进更加艰难的境地。
  小朱与诸葛竟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小刀没忘了小朱叫她来的目的,按摩,让她当着诸葛的面,帮他按摩?
  小朱显得很是高兴,拉着小刀的手臂,就热切的把她往床上推。
  没错,是按摩,小朱很是乐意先帮女友解决旅行的疲劳。
  本来想好拒绝的说词,因为房间里另外某人的虎视眈眈,她竟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仍侧着头偷看诸葛的时候,她已经被小朱拉到了床上,趴着躺平了。
  救命啊,不想活了,她文小刀怎么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啊。
  小朱的手轻缓有力的按她的肩窝时,她羞愧的将整张脸死命的埋进枕头里,小朱不断的问:“重不重了,要不要轻点,这样呢,这样呢?”
  闷死我吧,额滴那个神啊。
  小朱的声音越温柔,她便越感觉到芒刺在背,手脚都不知道该怎样摆才好,身体根本不能放松,偏偏小朱感觉到她的紧张,轻声软语的说:“放松点,背绷得太紧了。”
  受不了了,小刀抬起闷在枕头里的脸,喘了口气的道:“不用帮我按了,我没那么累。”
  小朱了解因为房间里有外人,所以小刀并不能放松,所以也不再继续,待小刀起身后,他自动自发的趴到了床上,轮到他了。
  小刀站在床边,诸葛躺在自己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她。
  手指头不自觉的动了动,抬起,又放下。
  “按哪?”
  小朱指了指肩,“这里酸,还有小腿。”
  手伸到小朱的脖子处,却始终按不下去,刚碰到他的衣服时,诸葛竟“嚯”的一声站了起来。
  “我来帮忙吧。”诸葛说。
  呜呜,他仍然是好人。小刀在心里小小的感激涕零一把。
  “我先出去了。”
  小刀决定闪人,小朱本想说些什么的,可是诸葛的手已经按了下去,不多做停留的小刀,听到了房里一片惨叫声。
  “兄弟,轻点,那里痛……”
  第二天的行走较之于第一天来说,似乎轻松了些,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了还是因为小刀的心思更多不在于行走上了。
  诸葛总会在她的后方,隔着一段距离,不入群的一个人自顾自的走着,她休息,他也会休息,她走,他就会走。
  她知道他肯定在后面看着她。
  所以,有的时候,她会连行走的方式都忘记了,觉得自己手脚都怪得很,手要怎样摆动,脚要怎样行走,她会都刻意起来,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的四肢会不会打结。
  小朱说,他就知道昨晚在他的房间小刀肯定会因为有外人在场而觉得别扭,所以才提议去小刀的房间的。
  小朱又说,昨晚上小刀紧张兮兮的样子,好可爱的。
  小朱说,希望就在前方,坚持就是胜利。并且在一个上午,将这句话重复了五次以上。
  中午时,诸葛坐在她的旁边就餐,小刀的筷子掉了两次,换上了新筷子后,一不留神打翻了茶杯,茶水流了一桌子,小朱抽了一大段餐巾纸递给小刀,诸葛接过直接擦上了小刀的腿。
  小刀感觉到小朱当时愣了一下,于是她飞快的接过诸葛手上的纸巾擦了起来,另一只手还故做忙乱的擦桌子上的茶水,慌乱的模样让小朱无暇多思的帮着清洁桌面。
  小午的行走,小刀和小朱分开走了一段,于是便冒出陌生的同行者跟小刀搭讪,小刀扬起灿烂的笑跟每个人打招呼,不知不觉,偷偷一回头时,却惊讶的发现诸葛不知何时已距离她这么近了,看到她偷看他,诸葛笑了起来,淡淡浅浅眼儿弯弯的。
  小刀飞快的回转头来,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直到诸葛走到了她的身边。
  “累了?”诸葛问。
  “嗯,我休息会,你先走。”她再也不想诸葛走在她的身后了,一直被人盯着瞧,她连走路的自信都没有了。
  “那一起歇会吧。”诸葛从袋子里捣出水来,递给小刀。
  小刀摇头,无奈的垂下头来。
  “诸葛……!”
  诸葛抬头饮水时,眼睛半阖的睨着小刀。
  “我们倒底要怎么办?”她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诸葛让她进退不得了。
  诸葛将水收进了背包里,牵起了小刀的手来,迈开步子开始往前走。
  爱牵就牵吧,小刀已经没那力气都跟他拔河了。
  “很累吧,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了。”
  “从前,有个连年遇侵的国家只生了一个公主,终于等到公主长大成人后,国王为其举办了招亲选婿大会,因为听说公主长得绝世风华,于是各国的王子都纷纷前来应选,事实正如他们所听闻的,公主不但长得沉鱼落雁,且淑德大方,善良婉约,王子们都誓必要得到公主。”
  小刀有在听,听得很认真。
  “但是公主却挑剔得很,她走到每一个王子的面前,都竖起了尾指,不管对方长得英俊无比或者他代表的国家繁荣富强,她统统都向他们竖起了尾指,这让所有的王子都恢心丧气的打道回国了。”
  公主肯定有自己不一般的要求,小刀如是想。
  “直到某一天,又有一位远道而来的王子向公主提亲,公主站到他面前的时候,却仍是向他比了尾指。”
  两人行走的速度非常的缓慢,有团员超越他们的时候,会露出诧异的目光来,他们却全无察觉。
  “可是,这个王子却并没有失望,他也伸出了尾指,勾住了公主的尾指。”诸葛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浅浅的笑来。
  “于是,公主便与这个王子成亲了。”笑容渐大,小刀却听得一脸的莫名其妙。
  “为什么呢?”小刀问。
  诸葛轻轻晃了晃手,小刀低头看,看到了他原本握她的手,变成用尾指勾住她的尾指了。
  在小刀不解的望向诸葛时,诸葛放开了她的手,说道:“‘为什么’是明天的故事。”
  说完,诸葛不再走了,小刀莫名的也停下来,忽然听到了有人呼叫,小朱在远处叫唤着她,要她努力加油一点。
  于是,小刀不得不放弃追问的向小朱走了去,诸葛就停在原处,不知道在看哪里。
  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刀仍在想着诸葛说的故事,他在向她暗示什么吗?那是什么呢?
  第三天,小刀一直在等着小朱与自己分开,然后诸葛在赶上她的时候,继续昨天的故事,可是小朱一直守在她的身旁,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般,向她说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也许他是想借由他说话来减轻小刀的疲劳,或者确实是大大减轻了他自己的疲劳,对于小刀的作用却不大,对于小朱的喋喋不休,小刀开始烦躁起来,他说了什么,她完全的没听进去。
  一整天,小朱没有让诸葛再靠近小刀的机会,到达集合地点的时候,小刀突然生起闷气来了。
  三天下来,因行走受伤的人多了起来,有中途中暑的,有受不了枯躁行走的,有腿部韧带拉伤的,有认为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的,这些人在第四天都直接跟车,愿意行走的人继续行走。
  小刀觉得很累,而且经过三天太阳的暴晒,皮肤有些发红了,可是她还没想过要放弃,因为故事还没听完。
  第四天,小刀走得很快,想与小朱拉出一段距离来,可是女生的体力永远强不过男生,不朱阴魂不散的如影随形。偶尔两人会拉开一小段距离来,可是那距离却不以足够让诸葛介入。
  行走只有四天,第五天会到达凤凰古镇,第六天会在凤凰进行一整天的游玩,第七天会返程,所以如果在第四天还不能听到故事的话,小刀不知道在这段旅程中,会不会再有机会听完那段故事。
  所以,在小朱说起某件以前的糗事逗她发笑时,她索性停了下来,沉着脸道:“这段事情你在这几天里说了很多遍了。”
  小朱愣了一下,意识到眼前人对他的长篇大论可能已经厌烦了,便有些抱歉的挠着头不知所措。
  小刀了解是自己过份了,垮下了脸来,“抱歉,我走得累了,不应该对你发火的。”
  何况,自己发火完全是因为她……
  “你先走吧,我想休息一会。”
  明白小刀在赶他,不想听他唠叨了,小朱只得留下小刀,摸了摸鼻子,一人前行。
  小刀看着小朱的背影,突然就涌上了很多的自我厌倦来,她对小朱是惭愧的,在人家真心实意面前,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耻,心总是那么的飘荡不定,可是,那心是因为在小朱未到来前,已经偏袒向某个人了。
  呆愣在路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有人勾起了她的尾指。
  “婚后不久,该国因为又被外敌入侵,才幸福了一小段时间的新婚夫妇便要面对分离了,因为王子要为了这个国家去博命战争了。”
  诸葛和她并肩前行。
  “战争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长到所有的人都以为王子已经战死沙场了。”
  小刀侧着头一直望着诸葛,她相信王子不会死掉,幸福才会是童话的结局。
  “久到连公主都相信王子已经不幸战死沙场时,国王为公主举办了第二次的选婿大会,只不过,这次的选婿大会不再是各国王子前来竞争,范围已经放宽到所有人。”
  “前来提亲的人仍是很多,很多前一次因提亲失败的王子,认为自己在这段时间中,自己比以前更加的优秀,也纷纷来竞争这位美丽的公主,可是,等待他们的,仍是公主向他们比起了自己的尾指。”
  “没有人能再次得到公主,直到最后来提亲的乞丐勾住了公主的尾指。”
  诸葛的尾指将小刀的手指勾得更紧了。
  “勾住公主尾指的乞丐,竟是大家都认为已经死亡了的王子,公主喜极而泣的再次嫁给了乞丐王子。”
  童话永远都是幸福的,小刀想。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公主发现自己永远的失去了王子。”
  可是诸葛似乎在向她说一个悲剧故事。
  “乞丐确实是王子,不过却是王子的灵魂,王子在回国的途中遇人杀害了,他在灵魂能逗留人间的最后一天里,仍是赶了回来,勾住了公主的尾指。”
  “为什么?为什么啊?”小刀急了,连续的摇晃着诸葛的手。
  “为什么要勾尾指?”这才是最重要的,故事也许很感人,可是她知道,诸葛讲故事的所有目的,就是在于为什么要勾尾指。
  电话响了起来,导游在电话里催着她要集合了,速度要快一点了。
  挂了电话,正想再继续追问时,诸葛的电话也响了起来,诸葛放开了她的手,叫她先走,然后接听。
  他不准备揭晓答案的,他一开始就这样打算的,他在设下一个圈套,让小刀不由自主的掉进去,不断的揣测着,然后忽略掉身旁的人。
  小刀是这样想的,看着诸葛在她身后,背过身接听电话,她愤恨起来,一路小跑的远离了他。
  小刀刻意的避开着诸葛,看到诸葛落座,她会挑离他最远的一桌吃饭,除了上厕所和睡觉,她时时刻刻都和小朱在一起,不再去找寻着诸葛的身影,晚上参与旅行团安排的卡拉OK活动时,她首首跑调却仍霸着麦克风不放,为的是不让某人有邀请她跳舞的机会。
  晚上小朱送小刀回房间时,在小朱将转身离去时,小刀叫住了他,小朱转回身来,便看到小刀向他伸出小指来。
  “干什么?”小朱不明白的挠着头。
  “没什么,想叫你早点休息。”小刀放下手来,关门。

  第 18 章
  第五天,已经不安排行走了,车行三个小时进入了凤凰古城。
  旅行团的安排十分的巧妙,黄金周已经过半,进入第五天时,已是旅客的回程高峰,酒店已出现了大量的退房,新进的客人又少,于是不需预订的便可以捞到不错的酒店,将团员都很好的安排了下来。下午是给所有团员放松的时间,自行安排。
  方言有打电话给小刀,问她的情况,小刀知道方言更想探听的是什么样的八卦,两人笑骂了一阵,因为漫游费贵而又聊不长的挂掉了。
  到了凤凰后,泡脚的休闲场所多了,旅行社便安排了所有的团员进行一次足浴。不必再排队,所有的人都安安生生的躺在软椅上,任人伺候着,可是小刀却扭捏了起来。
  泡脚加按摩的时间为九十分钟,替小刀服务的是一个年约十九、二十的小帅哥,他恭敬的向小刀报了时,就捏着她的脚往已兑好的热水桶里泡,小刀愣生生的抽回脚,问他还有没有女服务生。
  小朱在旁边笑了起来,舒舒服服的将脚泡在桶里,替他服务的也是个男生,他已经熟练的在为小朱按摩脚趾丫了,小朱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小帅哥称因为客多,所以女服务生都被其他客人要了去了,换不出人来。
  无奈,小刀将脚伸进了桶里,那小帅哥蹲着,为她搓起了脚趾丫来。
  小刀努力将注意力留在电视上,看电视里的引人发笑的综艺节目,有的时候“扑哧”笑出来,却不是因为名主持的某句经典笑言让她发笑,而是脚底板的轻按触动了她的某根笑神经。
  小刀不喜欢足浴,不喜欢并不是因为她怕痒又怕疼,而是不喜欢有人蹲着为她服务。
  小刀有一个表妹,干得就是这一行,所以她常常会将为她服务的人幻想是自己的表妹,然后心里便会涌上说不出来的怜悯感来,想象自己就跟三十年代大上海那些大摇大摆坐人工黄包车的人一样可恶。
  晚上她给方言在QQ上发信息,说:我被人摸PP了。
  方言回她一张垂诞的脸。
  小刀:那帅哥按摩偶的PP,偶知道这是他的职业要求,可是,偶是第一次被人摸PP摸得那样的彻底。
  方言:下次我去洗脚时,就跟帅哥说,忽略掉其他,直接按PP。
  小刀:当时小朱就在旁边的那张榻上。
  方言:那惨点,当着对象的面,被人按PP,你说小朱同志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小刀知道方言这会肯定笑得很贼。
  小刀:他肯定在想,为什么按他PP的会是一个男生……
  然后,两个人一齐的傻笑。
  小刀:你知道勾尾指是什么意思吗?
  方言:勾尾指?知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第六天参观的都是凤凰的一些标志性景点。
  小刀换上了苗服,银光闪闪的头饰,将小刀扮点的格外耀眼,苗服很漂亮,小刀挑得是一套以黑色为底色,圆领大襟的短衣,盘肩,中长宽袖,下身为滚花百褶裙,头上带着银冠,脖子有带银项圈,银饰的图案多为鸾凤交颈、双凤朝阳、并蒂桃,为她穿上这身衣裳的苗家阿婆说,这套衣饰是新娘子穿戴的。
  当她晃晃当当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人群里不时的发出“啧啧”声来。
  小朱毫不保留的夸赞着她,小刀冲他笑着,眼神晃了几圈。
  诸葛在远处把玩着他的数码相机,对着岩非桥拍摄着什么。
  小朱说要为她拍照,说她的这个样子美呆了,取景就取岩非桥,那桥是凤凰很出名的景点,大数人都会以它为景拍照,因为桥是由一个个的桥墩连起来的,人过桥时偶尔会跳着一段段的过,所以也称它为跳岩。
  小刀看着两节桥墩中间略为湍急的沱江水,心里有些惶惶然,站定在某一节的时候,表情摆得总也不甚自然了。
  接下来大家都坐上了竹筏,准备去不远处的虹桥下游一遍,沱江两岸的吊脚民房是凤凰的特色之一,家家户户挂着的红灯笼,映在水面上,煞是好看。
  舟往下游走,那红灯笼笼罩下的喧嚣渐渐远离,虹桥离她们越来越近了,古朴的建筑让小刀的心里涌上了无数的亲切感来,仰着头,看它的青瓦飞檐,看它历史陈旧过的痕迹,脑海里浮想联翩,嘴角不由得浅翘了起来。
  中午吃的是当地的特色菜,特色菜是以酸辣为主,不过由于都是湖南本地人,所以对于辣食大家都没怎么在意,倒是许多其他的外地游客受不了的直呼“太辣了”。
  下午游的是南方长城,比起北方的长城来,南长城虽然短小的很,但是倒有一般别样的秀丽,看宣传图片时,被云雾笼罩的南长城美的不可思议,可是他们下午到的时候,太阳灿烂的把整座山头照得清晰无比,南长城明媚秀丽的模样成了相机与摄像机镜头追随的主角。
  中间导游会带着游客去购物,凤凰卖得最多的特色商品便是银饰,多得晃人眼,小刀不知道是那银饰是不是真的,她并不懂得分辨,但是因为便宜,也挑上了几件,只因为那些饰物的样式,实在是让她爱不释手。小朱挑了一些耳饰和颈饰,说要回去送给母亲。诸葛仅看了看,小刀没看到他买什么。
  傍晚时,又回到沱江边,在那里,人们露天的坐在沱江边上进行晚餐,江边的石阶上被摆了很多的长桌,有游客一边望着江水上的泛舟,一边将脚浸泡在江水里,一边享受着美食。江边的居民开始出来涣洗,小孩光着PP在江水里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有小舟经过时,会看到船上的苗族美女巧笑着,也有人会唱着山歌,那声音掩在暮色里,宛若黄莺出谷。
  再晚点的时候,有人来卖许愿灯,河面上的彩灯一盏盏的多了起来,小刀一时起了兴致来,也跑去买灯去许愿。
  小朱笑她说,还是少女情怀,小刀不理会的自顾自的挑了三盏灯。
  点灯第一个莲花灯,放进江里时,小刀希望父母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第二个灯,她希望自己的司考可以顺利通过。
  第三个灯,小刀将它点燃,却不作声的缓缓将它放到了静淌着的江水里。
  小朱问她第三个许的是什么愿。
  小刀没作声。
  小朱自以为是的笑了起来。
  吃烧烤的时候,热闹极了,大家的兴致极高,一直在闹,一派相谈甚欢,融洽无比的情景,似乎几天行走的辛劳,在这一天的欢乐中便得到了足够的补偿,啤酒被洒的倒处都是,空气中飘起来的除了烤肉的香味,还混和了啤酒的小麦香,光是这香味这气氛,便能醉死人了。
  小刀吃得过撑了,沾了满手的油,学着别人也跑到沱江边上去洗手。
  夜晚的凤凰,仍然美,小刀洗着洗着,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静静的眺着那被串串灯笼映红了的江面。
  “你第三个愿望是什么?”诸葛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小刀侧着头看他,莫名的痛苦了起来,他肯定知道她第三个愿望是什么,可是第三个愿望却是她最不确定能否实现的。
  像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痛苦来,诸葛的手抚上了她的脸来,拇指轻轻的划过她的眼底。
  “勾尾指,代表的是,一生不变的婚誓。”
  所以,整个行程,在这句话里,落幕了。整趟湘西之旅,映在小刀心上的,便只有这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早餐时,诸葛路过她的身边,轻轻的勾了勾她的小指,然后又飞快的放开,缓缓的越过了她。
  上车的时候,诸葛在小刀身后,帮着小刀提着大袋小袋,让她先上车,到了车上后将东西放上了架子后,弯下腰来,不着痕迹的勾勾小指。
  整整一天的车程,小刀却没有晕车,小朱却显得心事重重,比以往都安静的一路无语。
  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了,跟小朱分开时,小刀提出了他们不合适。
  小朱垮着脸的笑。
  “我在想你会在什么时候跟我说这句话,不过显然你没有什么耐心。”
  “对不起。”小刀知道这样对待小朱是她对不住他,不过除了说抱歉外,她也不知道怎样说话才会让小朱看上去不那么失意。
  “你的第三个愿望其实和我没关系,对不对?”小朱问。
  “有关系。”她希望所有的人都不会受到伤害,当然包括小朱。
  “能和你的父母、前程并驾齐驱的占了你的一个愿望,我也满足了。”小朱笑了起来。
  小朱真的是很不错的人,可惜,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他没有勾起她的尾指。

  第 19 章
  十一过后的第一天上班,小刀将购买的银饰送了一些给同事,方言对那些银饰爱不释手,陈飒问小刀这些是不是纯银,方言大声道:“不管纯不纯,假的我也超爱。”
  陈飒不齿的白了她一眼。
  眼尖的陈飒抓住了小刀的手腕,那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白得似雪的银镯,镯上的花刻得十分的繁复,一看就知道是好货。
  “看看,小刀自己藏的才是最好的。”陈飒眼馋得差点就将镯子给剥离小刀的手了。
  小刀下意识的缩了缩手。
  “这个,是别人送的,所以不能转送。”陈飒的眼光看起来好可怕,想抢一般。
  她以为诸葛没有买过任何的银饰,可是他却在回来后将这个套在了她的手上,纯银,纯手工制造,老字号的银饰铺还给他开具了发票,以保证质量。
  所里没有人知道诸葛十一期间去了哪里,所以这个银镯子戴在她的手上,任谁都不会知道是谁送的,顶多方言瞎想贼想的认为是小朱送她的订情物。
  武候律所仍如以往般风平浪静,诸葛每天和陈飒出双入对,只是每次经过小刀的办公室的时候,他会不经意的一瞥,方言会在诸葛经过时,忍不住的转头去看,小刀坐在方言的对面,看着方言的那一眼偷瞥。
  在沱江许下的第二个愿望,在她回来后不久便实现了。
  十一月,成绩与划线都出来了,小刀险险的压住了分数线,能压住分数线,已经很够她狂喜了,半夜三更的,成绩一出来,她便不顾影响的大叫大笑,文爸爸说要去买挂鞭炮来放,文妈妈笑着骂他们都疯了,半夜里放鞭炮,人家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白事咧。
  诸葛像是有心灵感应般的打了电话来,小刀捂着电话没说话,在想要不要骗他,捉弄他一回,还没酝酿好情绪,对方便开口道:“恭喜你!”
  小刀皱起鼻子来,瓮声瓮气的说:“我没过。”
  “嗯,知道了。明天早上请我吃早餐。”
  耶?这人真是的咧,那么笃定她就过了?
  “如果你不介意在河西火车站旁边的第三家米粉店吃明天的早餐,那就来吧。”那地方够远,死也不会遇到熟人。
  “好,你自己打车过去吃早餐?”
  对哦,好歹诸葛还有私家车,她咧,要坐公交咧,来回不得花上四十分钟才怪。
  “算了,我明天早上给你带小笼包。”
  “我比较喜欢吃蒸饺。”对方笑了起来,声音很是愉快。
  文妈妈很是八卦的将耳朵凑近了话筒,不是她太过敏感,实在是女儿脸上的笑容太过暧昧了,连带的,文爸爸也跟了过来,刺探军情。
  对于成绩的热度已过,现在她们的热度在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女儿露出那样的笑容来。
  “没人,别问,问也不会说。”好歹,地下情人就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人。
  “那你们看来是不打算结婚啰。”方妈妈摆起架势来,居然胆敢不让她知道,现在让这小样得意,到想要结婚时,还不是得让她点头。
  “我是不担心啦,反正我就二十四了,再玩几年,实在不行的话,就一直这样让你们养。”小刀笑得不知天高地厚。
  “胡说,明明才二十三岁半,反正,你要是二十五岁还没嫁出去,让隔壁邻居说我养老女的话,我就把你扫地出门。”文妈妈说这话的时候架势凶凶的,可是小刀还是看到了她眼底的笑意,她老妈是明白她的,知道她会在最合适的时间,向她推荐她认为最合适的人。
  第二天来到律所时,小刀通报的成绩让方言嫉妒死了,直嚷着要她请客来平衡心理,陈飒没说什么,只是转了圈,便一脸不以为意的走了出去。
  小刀买了两笼蒸饺,兜在包包里面,等着机会给诸葛送去。
  趁方言出去办理报税,小刀才溜向诸葛的办公室,可是一到门边,却发现陈飒还在,好死不死的还正在向诸葛献上早餐。
  诸葛说他吃过了。
  他已经吃过了?也许他忘了她今天会给他带早餐了,所以已经吃了。
  小刀又蜇了回去,手里的蒸饺已经不太热了,自己吃了几个,便没什么胃口的又塞回了包里面。
  上午诸葛有案子,市里的一家四星级宾馆在房屋买卖时,发现房屋本身存在瑕疵,但是拍卖时,拍卖人并未告知瑕疵存在,现在买受人已向法院起诉,要求拍卖人承担房屋加固维修的费用。
  本是个极简单的案件,但是手续繁琐到吓人,光是对整栋房屋进行鉴定便用去了半年的时间,花费自然是非常的庞大,诸葛为了这个案子奔了很多回了,证据收集了几百页之多。
  法院居然还追加了委托拍卖人为被告,对此诸葛总是颇有微词,拍卖合同本身并不涉及委托拍卖人,所以可以将委托拍卖人追加为第三人,但是追加为被告,便明显得与诉讼法不符合了。自然,这是法院的问题,他只负责帮委托人向人讨钱,至于钱是谁付,就随便法院怎么判了。
  今天是该案开庭的日子,诸葛让陈飒去接洽另一件人身损赔的当事人,出门准备去法院时,将办公室的小刀拎了出去。
  小刀对案情并不十分的熟悉,只是听过同事谈论,对其中的一些细节也讨论过,所以诸葛捎上她的时候,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可以帮到诸葛什么。
  九点钟正式开庭了,小刀坐在旁听席上,看诸葛从容不迫的将那几百页的证据有条不紊的一一递交法庭,该案前期已进行过一次证据交换了,所以大部分的证据已经经过了质证,其他需要质证的便是新出炉的房屋质量鉴定及加固费用审计,法官将案子过得很快,基本事实早已明朗,加之律师也很上道,不怎么费周折的便结束了法庭调查,进入了法庭辩论。
  都说法庭调查阶段是看律师内在实力,而法庭辩论便得看律师的嘴皮子与实力是否结合得恰到好处,确实不假,两个被告方的律师也不省油的灯,前期准备也做得挺足,通篇大论下来,小刀只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是非了。
  法庭调解时,法官给了休庭十分钟的时间,诸葛向小刀递个了眼神,小刀很上道的跑到了他的跟前,诸葛不客气的扔过一大叠的资料,让她出去跑腿复印。
  街对面有复印店,小刀屁癫屁癫的跑过街,再跑回来,赶在继续开庭前,气喘吁吁的将复印好的资料放到了诸葛坐的原告席上。
  想离开时,又被诸葛唤住了,小刀低头问还有什么事,只见那诸葛低首垂眉的看着桌上的资料,手却在桌子底下轻轻的勾了勾她的手指,然后又不着痕迹的放开。
  小刀撇了撇唇,笑意憋在了眼底,多闷骚的一个人哪。
  中午是原告在他的四星级酒店里开桌请客,案子还没判下来,这顿纯粹是为了慰劳律师的辛苦,席间,原告不断的向小刀敬酒,并说了些寻常调笑的话,小刀不是特别的适应,诸葛一直的帮她挡酒,眼前那佳肴未动几筷子,酒却开过了两瓶,喝得小刀直皱眉。
  小刀一直帮诸葛夹菜,想让他多吃些垫垫胃,却让委托人看出些端倪来,便带着几分醉意,不知真假的调笑起他们两人来。
  诸葛也不反驳,看得出他也是醉了几分了,委托人开他们的玩笑,他也统统应了下来。
  吃一场饭,像打了一场仗般,委托人逼酒逼得厉害,诸葛也狡诈的很,推酒推得巧妙,但是三瓶白酒见了底后,推得再多,还是已经醉得厉害了,委托人更是醉得难看,酒品差得在大厅里大发雄威,偏偏他又是这酒店的大老板,没人敢劝阻,最后还是打电话叫了老板娘出马,才摆平了吆喝得整栋酒店都乱了锅般的总经理。
  诸葛的酒品很好,醉了便想睡,走路的时候有些趔趄,对比起委托人那德行来,应该算是上上之品了。
  开不了车,小刀便叫计程车,然后,小刀第一次到了诸葛家。
  所以也才知道诸葛是单亲家庭。
  吓,那么沉稳威风的诸葛,竟是单亲小孩。
  曾经是副市长的诸葛爸爸,看上去和善可亲,现在已退休在家,整天的摆弄些花花草草,也常出去钓钓鱼,小刀跟着诸葛进到他家里时,这个老人家,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笑得像个弥勒佛般,有意无意的偶尔问那么一句,都是关于小刀本人及家里的情况。
  小刀窘得直红脸,又莫名的对这个老人家生出好感,他问什么,她便如实答什么。
  “爸,别让她为难了。”诸葛说,洗了把脸,看上去清醒了几分。
  诸葛爸爸明白的背着手走到门口,说要出去下棋,让小刀在这里等着他下完棋回家煮好吃的给她吃。
  “你爸爸一点架子也没有。”她认为当官的都是一脸的严肃,至少她见过的绝大多数都没笑容。
  “他是老顽童。”诸葛用指腹压了压额头两角。
  “我去给你弄点饭吧,你都没怎么吃饭,刚刚又吐了吧?”
  “把我的早餐给我吧。”诸葛说。
  小刀这才想起包包里还有几十个蒸饺,忙打开包包,所幸的是,它们还没馊掉。
  “都冷了,不过还没馊,你确定要吃?”
  诸葛瞟了她一眼,那一眼说不出是责怪还是宠溺,小刀只得陪笑揣着饺子跑进了他家的厨房,不甚熟悉环境的在他家忙活起来,开火,烧水,给他热饺子。
  “人家四星级的菜,你都不齿,还要跑回来吃变了味的饺子。”小刀尝了一个,那味道也说不上是坏了,就是有一点点的怪,所以她多蒸了一段时间,怕吃坏了他。
  “我喜欢吃蒸饺,我妈以前常做给我吃。”
  “你妈过世很久了吗?”
  “嗯,很久了。”久到提起她来,也不会太难过了,只有怀念。
  “诸葛爸爸真不容易。”小刀感叹着说。
  “不准喜欢上那老头。”诸葛含糊的说。
  小刀趴在桌子上看他吃,冲他笑着说:“因为是你爸爸,所以我才喜欢。”
  诸葛浅笑起来,这老男人,这样笑的时候,竟看上去有一些些的纯真。
  地下情一直被埋得好好的,小刀与诸葛的感情也发展的好好的,所以,愈是好,便愈是让诸葛焦急了起来。
  过年的时候,诸葛问小刀,什么时候让他见父母。
  过年的时候,父母问小刀,什么时候带朋友来见他们。
  过年的时候,诸葛爸爸试探的问小刀,新房是将就用他这套房子,还是再去买……
  小刀跟诸葛说:“你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吗?”
  诸葛想了想,道:“一年又三个半月。”
  小刀摇摇头,说:“等你答对了,我就带你去见我父母。”
  诸葛笑了起来,拨电话给杨平,反复要杨平确定了几次,挂了后十分肯定的回答说:“一年又四个月零一天。”
  小刀哂笑,道:“主任大人,你慢慢想吧。”
  哪能那么容易啊,方言那方面还没解决,就想见父母,见了父母,那还得了。

  第 20 章
  过完新年,方言便完全沉到了学习里去了,她也得开始冲击今年的司考了,小刀是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向方言启齿,而且方言学习起来,那蛮劲更甚于她,整天看她就像游魂般。
  直到某天,方言和陈飒真正的起了冲突。
  起源也就是一点小事,不知道办公室里的谁在陈飒耳边嚼了几句,陈飒便发起飙来,不顾形象的在办公室里跟方言吵了起来。
  偏偏,陈飒的言辞又刻意的戳到了方言的痛处,使得两人的争吵便不发不可收拾了,小刀是站在方言这一边的,但又不想彻底的得罪陈飒,于是只得在中间帮着方言挡住陈飒,谁知陈飒看上去美则美矣,动起粗来也不遗余力,被小刀挡烦了,便猛的一推,可把小刀撞得头晕眼花,背刚好撞上的是门角,火辣辣的痛蔓延开来,不呲牙裂嘴就是圣人了。
  小刀那一副呲牙裂嘴的模样映在方言眼里,无疑是火上浇了油,当下豁出去的跟陈飒嚷嚷了起来,最后一句,竟然说要跟陈飒抢男人。
  呃,是这样的,她是这样说的。
  所以小刀惊在原地,方言说跟陈飒抢男人,无疑的在告诉每个人,她要跟陈飒抢诸葛。
  方言终于决定不再沉默了。
  也逼得陈飒加快步伐了。
  她有什么好说的?自始至终,她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掩饰得太好了,所以她对于她们来说,毫无影响力,她们只顾忌着对方,将诸葛当成最后的战利品。
  她们的战争,也止于诸葛的出现。
  诸葛用眼神向小刀询问,小刀敛下了眼睑,装作没有看见。
  诸葛是真的抢手,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人光明正大的抢,这感觉还真新鲜,新鲜的难受。
  接下来便是方言戏剧性的转变了,像是救了这场尴尬般,方妈妈逮住了方言,进行她的第七次相亲。
  方言从刚刚雄纠纠的模样立刻变得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死磨硬赖得不想离开办公室,小刀将她赶了出去。
  事实上,小刀私心的想要方言遇到另一个更好的人,也希望方言可以用正确的心态来对待相亲,她希望她第三个愿望可以如愿以偿,尽管她是那样的自私。
  诸葛将小刀叫进了办公室,小刀却极不愿在这个时候去面对诸葛,诸葛没有错,错在他本身太优秀了。
  “她们在吵什么?”诸葛问。
  “一定要说吗?”小刀很泄气,泄气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不够自信的原因,有觉得前途难行的原因,有对不起方言的原因。
  “她们在吵什么?”诸葛坚持的问。
  “方姐认为陈飒对待当事人的态度太差,被人传到了陈飒耳中,于是争吵起来。”小刀简要的说,这算不算在上司面前打小报告?
  “然后呢?”诸葛继续追问。
  “然后,然后,陈飒说方姐年龄大到嫁不出去,心态老到什么什么的……”小刀的声音小了下来。
  “再然后。”
  “再然后,方姐就发脾气了……”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
  诸葛叹了口气,继续追问:“再然后!”
  “方姐说要抢陈飒看上的人。”说就说呗,没什么好帮着隐瞒的,她又没有明白的说抢谁。
  “陈飒看上的人不一定是我。”诸葛直白的说。
  “啊?”小刀侧头看他,“怎么可能不是你,全世界都知道她看上的是你。”
  “我说的是不一定,她可能是看上我,但是却不止看上我。”诸葛又道。
  “耶?”这话可不可以按她理解的意思去理解?
  “我就那么不值得你去争取吗?”诸葛逼她。
  “就算陈飒不争你,可是,方姐明白她要争的是你,如果只是陈飒争的话,我会去争,可是,还有方言……”
  “我倒底排第几啊?文小刀,你给我个确切的排名好不好?让我知道我的前面,还有多少的障碍。”
  诸葛生气了,相对于他的执着,小刀的态度还不够坚定。
  “是啊,有很多啊,你不需要顾忌什么,可是我却不想因为我们而毁了我与很多人的关系。”发脾气谁不会啊。
  “这样吗?你的意思是可以为了其他的人,宁愿放弃我,对不对?”诸葛的手都因为握得过紧,捏得自己的掌心有些痛了。
  小刀不作声,也不看她。
  “是这样吗?”诸葛大声起来。
  “不要跟我大小声,我听得见。”小刀索性也豁出去的嚷嚷了起来。
  “只要有一点干扰,你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们,对不对?”诸葛打破沙锅的问到底。
  他干什么逼她?她自己还不明白的事情,她怎样去回答他?她已经很郁闷了,每天都在为这事伤神,他为什么一定要逼她?
  “是啊,是啊。”逼得她泪都出来了,逼得她无力思考了,逼得她言不由衷了。
  “明白了,你出去吧。”不顾她的泪流满面,诸葛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小刀在他话未落音,便迈开脚步走出他的办公室,诸葛听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阴霾了整张脸。
  能怎样呢?她甚至还没愿让他出现在她父母面前,她竟然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会为了任何一点阻碍而放弃他。
  第二天上班时,方言直接告诉小刀,她对第七次相亲的冤大头,没什么好印象,小刀浮出个笑来,虚得很,只是方言没怎么注意。
  诸葛一整天都阴着张脸,陈飒本是亦不亦趋的紧跟在后,却也因为怕扫到台风的会到小刀的办公室暂避风头,并且将方言的穿着狠狠的嘲笑上一番。
  诸葛也在这里冰着一张脸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将一叠资料递向她们,让她们跑腿,方言不由自主的接了过去,小刀看到了陈飒的窃笑,和诸葛自始自终不看向她的眼。
  是啊,这样还真让人尴尬,现在的他们,没有明白的说分手了,而且在外人眼中,他们根本除了同事,什么也不是,两人还要天天见面,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避免不了的接触着。
  她也总不能辞职啊,小说里的那些情节到了现实里,一点也不管用,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两人的关系一变质,一封辞职信就可以了事,她注册登记的就是武候律师事务所实习,得满一年哪,她大可挥挥衣袖的换一家去实习,可是老爹和老妈甚至其他的同事,都会刨根问底,这样多怪哪,没事,摆什么潇洒啊?
  冷战才开始,好歹,还不会把她冻到心肌坏死,那便先冻上一段时间吧。
  尾指止不住的轻颤了两下,小刀侧过头,诸葛的身影又略过了她的窗户。
  方言回来的时候,气愤得像个炸药包般,浑身臭烘烘的,说是踩了没压严实的地砖,给喷了满腿的污水,无聊的陈飒笑得有些嚣张,小刀想着找纸给她擦拭,却瞧见了诸葛在方言的面前蹲下身来。
  诸葛会给方言擦拭小腿?
  三个女人就那么静默的看着他怪异的举止。
  曾是那么与人保持距离感的诸葛,在这个律所的女人摆明了要明刀明枪争夺他的时候,他竟嫌不够的替其中的一个女人擦拭小腿。
  方言怯怯的稍稍收回腿,陈飒脸气得青了没发作,小刀来来回回的看着他们三个人,像在看一出戏般,诸葛刻意导演的一出戏,只是为了哪般,她还需要仔细的琢磨琢磨,如果是在向她宣示着什么的话,那么就真得逼着她换所去实习了。
  失意的模样掩藏的再好,也躲不过去家里人那两双眼,他们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她的感情问题,怕戳穿了,便真会无法挽回般,小刀看着父母那般小心的模样,也是无可奈何。
  能怎样呢,不能把失意带回家,那便在外游荡吧,当失意被游荡得少了后,自然便更不易被察觉了吧。
  在网吧里斗地主,明明刚刚翻身成了短工,一时兴起叫了三分,遇上了两个炸,自己再出一炸,她一次输掉了48分,于是,她继续做她的包身工。
  真堕落!
  这会方言应该死命的在背书,她却在空气污浊的网吧里玩着纯耗生命的游戏。
  直到旁边的机子不断闪动的画面引起她的注意,她才愤而起身,扔了钱离开了那家网吧。
  真想骂脏话,坐在她旁边的那小样也不知道有没有满十八岁,居然看A片,虽然他戴着耳机没把声音给放出来,不过那画面也太耸了吧,恶心了她一大把。
  这年头,小孩都敢在公众场不知羞耻的看这种东西,好歹她长这么大,还从没看过那么真实的场面,纯粹是污染她纯洁的心灵,报警,封了那家网吧。
  掏了掏电话,不禁又哂笑自己来,真八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转而一思,能有什么麻烦呢,她考司考,不就是为了专门解决麻烦吗。
  于是手机又掏出来,她又犯难了,这要打给110呢,还是该打给文化局呢?
  切,文化局没执行权,他们只负责审批。那他们就不负责监督吗?
  管这闲事,她真是无聊到可以了,虽然刚刚突然看到某个不良画面,着实刺激了她一把,但是网吧里,这种事多了去了吧,不然那小样也不敢那样明目张胆不顾道德风俗的盯着屏幕猛瞧了。
  以后她要有了小孩,死都不让会他去那种地方受污染。
  手机在手中把玩了两下,又插进了口袋里。
  不知不觉,自己在网吧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决定打道回府时天色已晚了,才走过了几个路灯柱,有人将她围住了。
  这是什么阵仗?几个头发烫得跟狮子一样的小样摆着一张电视里的“山鸡”脸,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
  这些人也是那网吧里玩的人,当时就站在她旁边看A片那小子后面,眼睛也一直盯着那些色情镜头。
  呜呜,刚刚她就应该报警的,现在她都不确定自己将会被劫财还是劫色了,她希望最好不要是劫色,不过可能性也许不大,尤其他们刚看过A片。
  手还兜着口袋里,手机就在手里,小刀悄悄的按110。
  她没打过110,不知道这样打的话,会不会有用,但是她没办法正常报警。
  “大姐,没钱用了,给些钱吧。”
  劫财?还好。
  “你们小小年纪,不去读书,干这事可是犯法的。”要怎样让警察知道她在哪?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知道你身上有钱。”那小子有些不奈。
  算了,还是让他们劫了,再报警吧,免得惹火了他们。
  小刀往牛仔裤的右侧掏了掏,掏出了一大把零散的票子来,他们接过去,问还有没有。
  还有的财产就是一个电话了,电话在小刀手里紧了又紧,是怎样也不想递出去,看着前面的黄毛,突然气不打一出来了。
  凭什么她就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在外面喘口气,还不被他们放过,这样想时,一口气憋在胸口就没办法吐出来,突然就升上了一种豁出去的心态来。
  死就死吧,死了让诸葛去后悔去,让他安生了去,怎么样瞅眼前的小流氓怎样的气不过,也着实不想让眼前这几个臭小子欺负了去。
  黄毛小子在数手中的零票,根本没想过这弱弱小小的一女人还能怎么地,心里还肖想着之前小刀手里一直把玩着的手机和她手上那个银晃晃的银镯子。
  见小刀有些迟迟挨挨的,黄毛伸手就冲着小刀的镯子扒了去。
  发了宝气的小刀莫名的冲上前,对着那黄毛就狠狠的踹了一脚,妈妈小时候教她,对付男人踹哪里最重要,她准确无误的踹中了,踹得那小样咋呼一声,弯下了腰来,其他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冲着小刀就围上来了,小刀反应机敏的开始拼命跑,那伙人跑得很快,而且本来距离就不远,才跑了一小段距离,小刀便被人勾住了衣裳。
  小刀开始怕了,死命的给拽住她衣裳的混混抽了一腿,那人松了手,另一人又追了上来,小刀开始大声喊叫起来,马路上并不是没人,可是那些人却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
  她要完了。她又被人抓住了。
  她开始不要命的拳打脚踢,可惜她学不来杨紫琼,也做不像霸王花,被挨了几拳加上两脚后,她觉得自己没有力气打过他们了。
  真可恨哪,都还是些小鬼,她居然对付不了。
  本以为她的世界未日就要到了,可是突然间情况便急转直下了,从某辆车上跑下了人来救她了,小刀没有力气的趴俯在人行道人,不知道是谁终于肯仗义出手了,反正,她是逃过一劫了,那些小鬼惊慌的撤退了。
  试了试,自己还能站起来,便起身看向身后方,有人在追逐那些小混混,眯了眯眼细瞧,路灯映射下穿着的黑衣裳,不正是警服么。
  警察还是来了,不知道是因为她那种报警方式也奏效,还是怕事的行人斗胆帮她报了警,反正,不像电视剧里,警察总是要等到出大事后才会最后出现,他们来的还算是及时。
  小混混被逮了三个,抓他们的警察凶狠狠的把他们往警车里塞,他们怕得抖了起来,小刀第一次坐警车,也头一次坐警察的办公室。
  他们抢了她四十九块钱,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少钱,估计和这个数也差不多,然后警察告诉她,抢她钱的那些人,都已满十六岁了。
  警察让她去鉴伤,那捏着那薄薄的法医鉴定申请表,却无法确定了。
  电话响了,她接,是爸爸,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她说还在外面玩。
  挂了,再响,她又接,是诸葛。
  “你在哪里?这么晚还不回家?”口气有几分责难,有几分担心。
  小刀捏紧了手里的纸,紧了又松,不确定的说:“我在警察局。”
  “这么晚在那里做什么?”
  “被打劫,抢我的小孩才满十六岁,警察说要我鉴伤,我要不要……?”
  “你受伤了?”诸葛直接问重点。
  “小伤。”
  问清楚她在哪个区的派出所,诸葛挂了电话,小刀猜想自己不用打车回去了。
  警察和诸葛似乎挺熟的,一看到他来,都和他打着招呼,小刀看着被拷在一旁的那几个小鬼怕得瑟瑟发抖。
  他们在打她的时候,她是真的挺恨他们的,可是,若没有其他可减免情节,这几个小子这一生已经注定逃不开受刑罚处罚的污点了,所以,她又心软了。
  本以为诸葛又会说她,缩着脖子等他批,他却只顾着她伤哪里了,让憋了好久的她,忍不住的就红了眼圈。
  诸葛叹气,跟警察说不鉴伤了,又问了些详细情况,领着小刀出来的时候,已过九点了。
  不鉴伤,不等于不去看伤,诸葛带着小刀去医院,排队,挂号,候诊,划价,付钱,拿药。
  他耐心细致的守着她,那张看上去温温的脸,在拿了伤势诊断报告后,仍是黑了好几分。
  “也没什么,就是多处软组织擦伤,小腿轻微骨折。”
  “没什么?你没看到这行吗?腰、臀、腿部大面积淤血。”
  “如果去鉴定的话,骨折可以定为十级伤残,你的伤至少也构成轻伤了。”那几个小子坐牢坐定了。
  “你不是都不想答理我了么?”小刀嘟着嘴,小声咕哝。
  “能不答理么?你把我排到最后一名我没办法不答理你。你把我送给任何一个人,我也没有办法不答理你。我给了你要约,你不给我承诺,我还是没有办法不答理你。”诸葛说这话时,有些气冲冲的,看在小刀眼里,他特别的委屈。
  小刀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么多天来,就被这一笑,将所有的郁闷都给冲得无影无踪。
  示好的拉拉诸葛的衣袖,皱着脸说:“诸葛,我好疼啊。”
  真好,可以对爸爸妈妈以外的人撒娇。
  “哪疼?”正气着她呢,她这模样,他又舍不得的细细察看她。
  “你背我回家吧。”小刀说。
  “背回家?”诸葛盯着她的眼问。
  “嗯,你背起来好舒服的,就不疼了。”
  “一直背到你家里?”诸葛又问,外面他有车,她却要他背着回家。
  “嗯。”小刀笑,诸葛向来很聪明的。
  诸葛不再多问,小心翼翼的护着她,背上他的背。
  “诸葛。”
  “嗯?”
  “我没有把你放在最后。”
  “……”
  “诸葛。”
  “嗯?”
  “我也不想把你送给别人,连方言也不给了。”
  “嗯。”
  “诸葛。”
  “……”
  “我们认识有一年零十一个月了。”
  脚步停了下来,小刀贴在他的背上,轻轻的笑。
  仅一会儿,他又开始前行。
  “诸葛,你为什么会向我下要约啊?”还有甲乙丙丁,ABCD,那么多合作对象,他怎么选她啊?
  “中邪了。”诸葛说。
  听他说几句好听的,真的很难,不过就这句,她也爱听。
  “诸葛,你真的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了么?”
  他没有说话,小刀知道他在思考。
  过了好久,他说:“我一直以为是在那个雨天,你就蹲在斑马线上,但我不明白,你说的究竟是哪天。”
  “蹲斑马线上?”换小刀思考了,想了很久才想起来。
  “切,那个有什么好值得纪念的,我是很后来很后来,才知道曾经你是那么的招摇过市。”
  “可是在律所第一次见你,你问我是不是要请人代理时,我只能记起穿着白裙撑着伞的你。”
  唉唉唉,所以要男人对某人的印象深刻,还是需要先从外观去着手。
  “前年我毕业时,在火车上遭人非礼,有个多事的家伙陪我在吸烟区站了几个小时。”小刀说。
  他又停住了。
  “那个,是你?”
  小刀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那个女孩还未成年……”所以,怎么也不会把小刀联想到她身上去。
  “诸葛,等下到我家的时候,别跟我爸妈说我受伤了。”
  “……”
  “喂,你有在听吗?想什么呢?”
  “嗯。”
  “真的有在听?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啊?”
  “嗯。”
  “你为什么不向马小姐下要约啊?”
  “……”
  “其实你也是想的吧?”小刀心里最介意的,还是马茨蔚。
  “她已经有小孩了。”过了好久,诸葛才应。
  “那你还约她一起去桂林玩?”骗人。
  “她婆家就在桂林。”诸葛又说。
  “那陈飒咧?”
  “她是一个长辈硬塞到事务所的,她并不能为事务所做些什么,所以只能留在我身边。”
  小刀笑了起来,他把陈飒留在身边,只是为了不让她去祸害其他人。
  “你别笑了。”诸葛又停了下来,不错,走了这么久他还没喘。
  “哦。”小刀不笑出声的浅浅的笑。
  “会痒!”诸葛的声音又传了来,低低轻轻的。
  进家门时,文爸爸开的门,看着那么高大一人背着自家睡着了的女儿站在门口,愣得说不出话来。
  “诸葛主任。”退开身把他请到屋里,手忙脚乱的去扶小刀,文妈妈见女儿睡得跟猪似得,狠狠的拍了下她的屁股。
  小刀就在老妈那一掌正中要害的拍打下,疼得醒了过来。
  诸葛喘着气,还来不及阻止,文妈妈嫌不够的第二掌又拍了下去。
  “疼!”平常情形下,一掌也就疼一块地方,可是今晚这两掌,让她疼遍了全身。
  “文妈妈,别再拍了,她受伤了。”
  坏人,说了不提她受伤的事的。清醒的小刀,恶狠狠的瞪诸葛。
  “她在网吧上网,被几个烂仔围住抢劫,她十分豪杰气概的以一对五。”诸葛忽视她,一五一十的向惊在一旁的两老说着。
  “你上网吧上网去做什么?家里不是有电脑?”文妈妈大声质问。
  “他们要钱你给他们不就行了,一个打五个,如果他们有刀怎么办?那要有枪呢?”文爸爸像是受不了惊吓的扑腾着手站在那里,想摸自家女儿,又不知道哪里碰得哪里碰不得。
  “出了事你也不往家里打电话,你要急死我们是不是?”
  “你伤哪里了?检查了没有?我瞧瞧。”
  老妈当场就掀衣服。
  看吧看吧,她要诸葛别提,她就要诸葛别提。
  “妈,别别,你有什么问题,全跟我那人说吧。”
  “你那人?”文妈妈停下了动作来。
  “你一直要我带回来的那人啊。”她累了,想睡。
  忽然明白了什么似得,文爸爸和文妈妈在同一时间通通将脸转向了诸葛。
  她的,那人?

  第 21 章
  今天,她的那人在开庭,她休假,方言打电话问及她时,她英雄万丈的告诉方言她是如何英勇的以一对五。
  她那人在他下班的时候,来看她,文妈妈一大早就杀了只鸡。
  小刀的那人特意从超市买来了甜酒,说可以散淤行血,小刀嘴馋的一口便饮尽了,然后红着一张脸告诉她那人说:“我醉呱嗒!”
  有高血压和糖尿病的文爸爸舔了舔唇,望着已经空了的杯子跟小刀那人说:“超过八度的酒,她都会醉。”
  派出所打电话来说另外两个小混混也被逮住了,并催他们尽快鉴伤,将鉴定书送了去。
  小刀仍是摇头,说不鉴了,诸葛了解的不多说,反正她的伤也不是十分的厉害,便由着她去了。倒是文妈妈斤斤计较的说这样放过那群人,是纵容。
  “不是纵容啊,他们那几个小子坐牢是坐定了,只不过我不想让他们坐得更久罢了。”必竟才满十六哪。
  她那人看着她,在笑。
  “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八度就醉。”
  “我爸说的是喝上一两斤八度,就醉。”现在是轻微的,真的被一杯甜酒摁醉了,不笑死人才怪。
  文妈妈不关心这些了,一个劲的塞鸡腿给诸葛,好似他是几百年没受过补的孤苦小孩一般,席间还端着个饭碗,举着双筷子,一脸怜悯的望着诸葛,感叹道:“不容易啊,那么早便没了妈,怎么过来的哟。”
  这话说得,八杆子都打不着,小刀与文爸爸都有些语噎,诸葛尴尬的笑了笑,啃那只硕大的鸡腿。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啰?”地下情也搞了那么久了,终于闰女肯把准姑爷带回家来,估计处得已经很不错了,偏偏这个未来姑父看在文家两老眼里,中意得不得了,想想接下来的事情,也应该是顺理成章了。
  诸葛偷偷瞟了眼小刀,小刀也正好偷瞟他。
  抢在诸葛吭声前,小刀赶忙道:“不急不急,等我过了实习期。”
  这话文妈妈便不同意了:“这和你实习有什么关系啰?明明是两件互不影响的事。”
  “当然有关系啊,我和这人结婚了,还在这人的所里实习,那实习鉴定怎么写啰?”她才不要换所去实习。
  “怎么写?我就不信我家姑爷没有办法搞定一个实习鉴定。对吧?”文妈妈看向诸葛,眼里的意味很浓。
  诸葛笑了笑,忽视文小刀警告眼神的对文妈妈说:“我是随时准备好了的,只等你家闰女给我承诺了。”
  又是要约和承诺,小刀鼓着一张脸嚷嚷道:“你当是签合同呢,还终生制呢?”
  诸葛啃着鸡腿骨上所剩不多的肉,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那是,本人所签合同最大的一单,便是这一单了,不退不换终生保修。”
  文家二老笑得合不拢嘴,小刀故作生气的捧起汤碗,把脸埋进汤碗后,喜滋滋的偷笑。
  已经有了结婚的意愿,可是小刀这厢却还隐瞒着方言,她怎么看方言,都怎样的觉得愧疚,又不知道怎样跟方言开这个口,便一直在等机会,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诸葛耐不下去了。
  于是某天,诸葛在晚上九点给小刀打了电话。
  像丢原子弹般,把小刀给狠狠炸了个七窍生烟。
  “你明天自己跟方言去解释吧,终于有机会让你去解释了。”她那人很“好心”的给她制造了解释的机会。
  而他最毒辣的手段,竟只是在他自己的电脑桌面上,放上了那次在凤凰旅游时偷拍的她文小刀的相片,并且很好心的把电脑借给了方言用,于是,不费只字片语的,那藏在地下近一年的私情,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诸葛语气轻快的跟她说早点休息,然后无比轻松的挂了线。
  小刀抖了两抖,快哭出声了,盯着已经黑屏的电话,开始满屋子的绕了起来。
  绕了一夜,心里仍是忐忑的,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空的逮到了方言,把她拉到了律所附近的小公园里。
  方言一脸愤恨的说:“文小刀,你挑的地方好啊,我把你掐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小刀便真缩了缩脖子,诞着脸赔不是。
  “我不是恨你跟诸葛怎么了,是气愤你居然瞒着我不说。”方言好凶,小刀觉得自己快哭了。
  咒上诸葛一千一万遍,凭什么要她去面对好朋友的质问,那家伙却安安生生的坐在办公室里跟陈飒眉来眼去。
  “要不我放弃他算了,反正还没怎么开始的呢。”被训到无言以对时,小刀决定也赖皮了,一切后果,均由诸葛负责。
  “切切切,你不要了,不代表他还能对我怎样,反正现在陈飒也得不到了,只要陈飒追不到诸葛,便一切没问题。”方言如是说。
  小刀笑了起来,方言见这家伙居然还好意思笑,习惯性的伸出手又捏上了她的脸来,一副似乎很好捏的模样。
  “警告你啊,你现在欠我的了,你得卖身来还喽,除非你给我再找一个男人替补,要和诸葛一样的优秀,听到没……!”方言终是笑了,小刀揉着自己发疼的脸,也没有忽略掉方言眼中淡淡伤逝,不由得认真的思考起来,她是真得帮方言找一个跟诸葛一样优秀的人来,否则,她是真的要欠着方言了。
  小刀开始到处搜罗好男人,朋友亲戚都让她问了个遍,直到文家妈妈抓住她逼问她是不是跟诸葛闹翻了。
  “哪的事啊,我是为了帮方言找对象来着。”正烦着呢,老妈还来添乱。
  “你不好好跟诸葛多处处,咋到处管人闲事啊?”文妈妈只要听到她家闰女跟诸葛还处着,便行了,其他人家的闰女嫁不嫁得出去,她才不管呢。
  文小刀不理老妈,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想让自家闰女安安生生的嫁出去,就得先考虑好方家能不能嫁闰女,这事太严重,讲起来也过于曲折复杂,小刀懒得说给她听,怕她听不懂。
  直到某天,小刀遇上了一个人,她突然就满怀感激的望了老天一眼,感激他总是在她求助无门的时候,听到她心底的呼唤,马路边上站着的那一人,应该就是方言口中的上上品了。
  钟明,她的大学学长,人帅,家境殷实,学历高,工作好,福利高,而且性格温厚,除了诸葛,没人能比得上他了。
  费了好大好大的劲才把钟明说动了,答应跟方言见见面,诸葛老泼她冷水的说成不了。
  所以,就为了诸葛那句话,她无耻的进行了跟踪监督,极有耐性的躲在某个角落看着相对而坐的方言与钟明。
  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气氛似乎也不愠不火的,方言没有特别兴奋的表情出现过,钟明始终给她一个后脑勺,除了说话喝东西,两人都没有过其他的动作。
  相亲,真闷哪。
  一个不小心,让方言瞟到了她,看着方言直直的朝她这方走来,小刀想也没想的就开始撤退,边撤还边回头看,方言正被另一个男人拉住说些什么,趁着这机会,逃!
  这边逃出了方言欲伸出来的摩掌,那边便撞进了诸葛的手掌心里,诸葛逮了她,在某商店里买了一套价格最贵的渔具,便拉着她往他家里送。
  诸葛家里人满为患,小刀吓得站在玄关处,就是不敢往里迈,后方的诸葛轻轻的掐了她的腰一把,勾起她手指便走了进去。
  谁说诸葛单亲可怜来着?
  这满满一屋子的人,据说全是把诸葛当儿子般宝贝着的亲戚,借着诸葛老爹生日的机会,满堂齐聚一个不落的来看诸葛家的“新”媳妇。
  小刀觉得自己被淹没在人堆里了,诸葛坐她旁边拥着她,旁边还有人紧挨着她坐着,某个婶婶想凑近讲几句,便挤小刀旁边的阿姨,那阿姨就挤小刀,挤得小刀差点就没坐上诸葛大腿了。
  诸葛老爹坐在单人沙发上,乐呵呵的笑,小刀紧张的手都不晓得要往哪摆了,摆了半天,就摆到了某人的大腿根部,却仍未察觉,直到某人忍不住的握住了她那只手,稍移了个位,小刀才猛然发觉,那脸便在瞬间红到了底,几个眼尖的婶婶一脸坏坏的笑个不停,小刀窘得站起身,就想往厨房冲,说去帮忙做饭菜,一堆婶婶阿姨七手八脚的又把她推回了诸葛的怀里,说用不着她,多的是有人在厨房干活,就怕挤不进去。
  一屋子的人,把诸葛与小刀当作主角的调笑着,诸葛不甚介意,对付起这些他熟悉的婶婶姨娘来,滑头的根本不像小刀认识的那个诸葛,那搁在她腰间的手,偶尔用力的压了压,小刀便很明白的猛点头,也不管是哪个什么亲戚提了个什么样的问题,反正,点头便对了,然后满屋子的人“哄”的发出笑声来。
  一餐饭吃得热闹的差点要揭了屋顶,那些婶婶姨娘的,都是酒中豪杰,诸葛家那十几斤的米酒,被她们一顿便喝了个底朝天,小刀没少倒进去几杯,诸葛帮她挡,说她是八度就醉,婶婶们不愿意放过,这边把酒倒进了诸葛嘴里,那边就灌着小刀。
  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大婶婶拉着小刀说,“女仔啊,我家小诸葛到这么大岁数了有女朋友不容易啊,那家伙啊,别看能干的跟什么似的,心打不开啊,人家马小姐,那对他多好啊,他愣是把人家给让出去了,单亲啊,不容易露感情啊……”
  小刀醉的快抬不起头了,点头听着。
  马小姐,马小姐是谁啰?
  小阿姨说:“我家小诸葛啊,聪明着哪,总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就不会轻易放弃了,他想拿奖,就捧数奥杯,他想做律师,就丢了政府官员的职务,他想开所,五年就当了主任。五年哪,法律规定的最短开所时间哪。”
  可是他不想要马小姐吗?为什么丢掉哪?小刀打着嗝,一脑袋浆糊的想着。
  “小刀啊,我们家诸葛说今年会娶媳妇给我们看,就一定会……”这个又是谁啊?小刀趴在桌子上,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她就说过,她是八度就醉。
  一觉睡到了晚上十点,睁开眼的时候,屋里暗的仅能从门缝和窗外透些光进来,小刀发觉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她睡着的,也是别人的床,床很软,被窝很舒服,有着诸葛的气息。
  轻手轻脚的掀了被子,下床,她不熟悉房间的环境,也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借着淡淡的光线,她摸向了门边。
  外面有电视的声音,还有诸葛爷俩谈话的声音。
  “我一直知道陈飒不适合你,可是你陈伯伯却是我断不了交情的战友哪,你总得掂量掂量着处理。”
  “爸,让她在所里做事,已经是我对陈伯伯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我明白,小刀很好。你是确定你要娶这女仔了么?”
  “嗯。”
  “你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就以为我会有儿媳妇了,可是你却不要马小姐,这一拖,就是五年,我也是好不容易盼到了你再带女仔进家门了。”
  停了一段时间,房里只有电视的声音,小刀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出去。
  “年轻的时候,我和你妈妈常常吵架,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吵就吵得整条街都听得到。”
  小刀将门开了一点点的缝,外面的光线照了进来,那两父子都背对着她,坐在长沙发上,诸葛啃着苹果。
  “慢慢的,我们不吵了,吵了那么多年,什么破事情都吵光了。后来你妈过世了,我却不再找,你知道为什么吗?”
  诸葛侧了一下头,看自己的父亲,没作声。
  “两个人生气的时候,会很大声的跟对方吵架,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距离离得太远,而是因为他们的心离得很远,他们怕对方听不到,所以用尽力气的喊。”
  电视形同虚设,整栋房子里的三个人,心思都沉在了一个点上。
  “情浓意浓时,两人说话都轻声轻语的,也不是因为他靠得太近,是因为他们的心很近,近到他们以为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我不跟你妈妈再吵了,并不是我们真的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是因为我们已经不需要语言了,她看我一个眼神,就明白我在想什么,我也知道她会做什么,我们的心已经融在一起了,是一体了。”
  “你妈妈过世后,我再也找不到明白我眼神的人了,所以我不再找了,也花不了那么长久的时间去和一个人愈走愈近了。”
  “儿子,想要和小刀那女仔安生的过完一辈子,你要想办法和她愈走愈近啊,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嗯。”
  小刀看着诸葛很努力的点了一下头,鼻子突然发酸般的堵了起来。
  愈走愈近哪,近到不需要用语言,就能如了解空气般的了解对方,诸葛老爹花了半辈子去和老伴走近,她不求能超越这境界,她只想也能和诸葛在某天互视时,还能坚信彼此能永远的依靠下去。
  在诸葛家待到了深夜,小刀坚持要回家,夜不外宿是她家的规定,虽然诸葛称已经跟文家报备过了,但是,还没嫁他呢,总不能真在他家过夜吧。
  跟诸葛老爹告别后,小刀先出了门口,诸葛去拿外套,送她时,她前他后的走着,大街上冷清得很,不远处有狗听到脚步声,吠了起来。
  小刀回头,就看着诸葛缓缓的跟在她后面,小刀便顿住脚步,等他赶上。
  “不要老走在我后面,我会不知道怎样走路。”小刀想起了徒步旅行的时候,他在她身后跟了那么久,难受得到现在仍然记忆深刻。
  “不跟在你身后,怕你又会掉进下水道。”诸葛笑了起来,和她并肩走着,很自然的捞起她的手牵着。
  小刀挣开他的手,绕到他背后去,拍他的肩,诸葛无奈的蹲下,小刀趴到他背上去,手圈住他的脖子。
  “诸葛啊,你为什么不要马小姐啰?”不问出来,她会被自己憋死。
  “因为她是我好朋友喜欢的人。”
  “那她就不值得你去争取吗?”诸葛曾经问她,他是不是不值得她去争取,同样的道理,马茨蔚那么漂亮,心肠也好,为什么不值得诸葛去争取。
  “嗯。”诸葛居然这样答。
  “我比马小姐更值得你去争取?”小刀圈他脖子的手紧了紧,盯着他略略鼓着青筋的太阳穴。
  诸葛不应答。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背吗?”
  诸葛威胁她,道:“我会放手的,你敢的话。”
  小刀不顾他那毫无威胁力的威胁,鼓起气来就吹他耳朵,诸葛受不了的大笑了起来,步伐大乱,小刀不依不饶的继续吹,边吹边逼问:“说不说,说不说。”
  “因为你可爱。”
  “还有呢?”
  “因为你看上去好欺负。”
  “还有呢?”
  “因为你比较的笨。”
  “还有,呼呼。”
  “别了别了,会摔到你的。”
  “快说……”
  “因为你很好懂,一看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我花心思……”
  “那不就是因为单蠢?”还真是因为她笨哪。
  “不是,是因为我很懒。”
  笑过闹过后,诸葛没力气了,小刀放过他的从他背上滑了下来,挽他的手,仰着头跟诸葛说:“别人说执子之手是件很残忍的事。”
  诸葛侧头睨她,扯着嘴笑。
  “因为那之后便是放手。”
  “我跟你要的可不是执手放手,那是订约,懂吗?”
  “切!”小刀笑得眉眼都弯弯的,“没法律效力的。”
  走了两步,小刀被停在原地没动的诸葛扯了回去。
  “我也觉得不保险,所以,我们还是让它合法化吧,明天把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带上。”诸葛打蛇上棍的说。
  “好啊,反正明天是周六。”小刀笑。
  诸葛很懊恼的拍自己的额头,低头看小刀,认真的眼神让小刀的笑渐渐淡去。
  “那星期一。”
  小刀看他,突然就抱住他,距离很近,她第一次这么主动去接近他。
  “我想等方言找到了她的依靠,我想我才能真正安心的和你结婚,诸葛。”
  “你有没有听说过,陈飒其实是有男朋友的?”
  “嗯?”她有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刚好也是我的朋友,可是,陈飒前不久跟我说她喜欢的其实是我。”
  “啊?”陈飒?真耸!
  “问题是,她和马茨蔚是不同的,她是纯粹想找到更好的,不惜一脚踏两船。”
  “结果呢?”
  “我拒绝,并且告知了我的朋友,现在我正在等陈飒向我递辞呈。”
  “诸葛。”小刀抬头看他。
  “嗯?”诸葛低头。
  “你好毒哦!”
  “还好,不然的话,你家方言怎么嫁得出去?”
  “这和方言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诸葛笑得神秘,他在某月某天,看到她家方言,跟着某人进到了某人家里。况且,他觉得,方言跟那个某人,比陈飒跟那个某人,更适合。
  直到方言通过司考的某天,小刀受邀去了方言家蹭吃,才恍然发现,那个某人究竟是谁,诸葛一脸笑得灿烂的比谁都高兴,小刀听到方家妈妈在跟亲戚说方言的婚事将近,那张嘴就张了半天也关不上了。
  诸葛自然也是收到了某些风声,于是,诸葛真的很听小刀话的开始了一连串的婚嫁行动,装修房子,挑选家具,逐家拜见文家亲戚,选婚纱,拍照,做请柬,约花车,订酒席,不要说诸葛做这些累,小刀看着便累了,偏偏诸葛没有妈妈,曾经位高权重的诸葛老爹又完全的不懂这些礼数,于是所有事务全落到了诸葛身上,所有的婚前事宜,他都得一项项的亲自完成。听说婚礼更累,小刀心疼的拉着诸葛说:“要不,我们从简吧,到民政盖个章就了事。”
  诸葛宠溺的亲亲他家老婆,“我还要和你过很久呢,这点事就能难倒我的话,你们家怎么会放心把你交给我?”
  元旦那天,小刀六点起床做头发化妆,然后在家里等着新郎来接,十辆花车贴着单喜字的摆在了文家门口,新郎被一大堆的男宾推着去挤门,房里小刀的表姐表妹们死活不肯开门,伴郎聪明的掏出了一大堆的红包,那门才终于露出条缝来,那些如狼似虎的男宾们便开始发挥他们力大无穷的优势来,不顾门后的惊呼尖叫声,愣是把门给挤开了,诸葛眼尖的拽住了他的新娘子就往外跑,门外那些中年级的长辈们,腰都笑弯了去。
  女方家的小孩特别多,被大人使着给新郎端茶水,要红包;奉上洗脸水,要红包;敬上红枣鸡蛋,要红包。一个红包也没捞着的,就拉着拽着,死都不肯让新郎抱走新娘。
  给小刀父母敬过茶后,诸葛抱起了穿得一身隆重的小刀,从文家二楼下来,一直抱到车上,小刀便一路的叫着长辈,快到车边时,谁谁谁说还没有叫奶奶,众人便寻着淹没在人堆里的奶奶,诸葛又跑着新娘子折回,跟着小刀恭恭敬敬的叫“奶奶”。
  终于将新娘安置在已改贴成双喜字的车上后,诸葛的那些哥们,将那一长串的花车的音响全部最大音量的打开,新戚们鱼贯的钻入了车内,在鞭炮声中,车子便缓缓驶行。
  按本城的结婚习俗,过桥得收红包,事先,诸葛便已算计好了从他家到小刀家有多少可以让司机煞车的机会,封好了红包,在第一次煞车的时候,诸葛接下了本应由新娘子下车散红包的活,从第一辆车开始,逐辆的发散着红包,偏偏他的那些哥们很不够意思的将每辆车的距离拉得非常远,来回跑上一趟,足足等于一个八百米。
  第一座桥,小刀看着自家老公跑得气喘吁吁的,不由得抱怨起他的那些哥们来。
  第二座桥,新郎和伴郎在车流最多的也是本市最长的大桥上,整整的奔了一个来回,小刀心疼的威胁司机,再也不准停车。
  第三座桥,后面的车辆更过分的停在了他们视线所及之外。
  在僵持了好一段时间后,为了防错过吉时,后面的车才缓缓的跟近了过来,小刀鼓着颊看着自己的老公打开车门,朝后面的车子跑了去。
  中午设宴在本市最大的一家酒店,小刀跟诸葛站在门外迎宾,站了一整天的小刀,觉自己都快支撑不了了,可是侧头看诸葛时,便小心的换只脚,继续坚持,这是她该的,诸葛说,如果连这点事都可以难到他们,以后的日子要怎样过下去。
  婚礼仪式开始时,小刀挽着爸爸的手,一步步走向诸葛时,突然就想起了诸葛老爹的那句话来,愈走愈近,近到两人不再有距离,她们还要走一辈子。
  证婚人在大声祝词时,说:“……执子之子,与子偕老!”
  诸葛偷偷的勾起了新娘的尾指,两人都轻轻浅浅的笑了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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