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LO:漸行漸近
文章來源: WQ_黃玫瑰2008-12-02 09:57:56

  第 1 章
  青山綿延,忽近忽遠的一座座的在視線內跳躍,偶爾豁然開朗,爾偶又壓頂而來,車窗外的風景快的讓她有些應接不暇,鐵軌與車輪相接,發出規律的摩擦聲。即便時下是六月,窗外一片青綠,看久了,仍是乏了,小刀半眯起眼來,耳邊的發絲夾好了仍是被風吹得打在臉頰上,有一些些的痛。
  她已經坐了十個小時的火車了,在站了五個小時以後,她終於等到車廂裏空出了座位來,又過了三個小時,靠窗的乘客下了車,於是她終於可以在靠窗的座位上趴一下了,現在,外麵的風景再也吸引不了她,原本半眯著的眼,也終於緩緩闔上了。
  一陣大的搖晃,讓小刀突然睜開了眼,車子進入了某個站,小刀擦了擦嘴角,坐直了身體,進站的時候,車內會比較的亂,她得小心她的行李。
  還是擠,上麵的人擠著下車,下麵的人擠著上來,每到寒暑假的時候,小刀才能深刻體會到中國真的是人口大國,那麽多趟車次,仍是會有擠不上的乘客,火車已經多次提速了,可是似乎仍是滿足不了中國人的出行,飛機票又太貴,像她這種窮學生,隻能擠這樣的火車。
  這趟車是從北方一直開來的,有人比她坐得更久,隨時可以看到座位之間有人鋪了張席子,地上睡了好幾人,完全把硬座車廂當成了臥座車廂,有一些抽水煙的務工人員,眼睛時常四處亂瞄,文小刀知道他們是在搜尋著乘務員的身影,她已經看到乘務員或列車長多次對他們進行訓誡,要他們不要在車廂內吸煙,而抽水煙的這些人當麵聽從,乘務員一走,便又迅速的將煙絲裝在了一隻大竹筒的下方,吸的時候,隻聽竹筒裏一陣水聲,然後煙霧便從竹筒的上方冒了出來,彌漫了大半個車廂。
  小刀皺起了眉,他知道這些人還會坐很久的車,若是萬不得已,她真的不願意坐在這個座位上。一開始看他們那種偷偷摸摸的模樣,她總以為他們在幹壞事,所以一直對他們戒備著,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了,雖然放鬆了警惕,但是卻變得難熬起來。那一夥人估計有十來人,而他們抽水煙是每隔幾分鍾,便有煙癮的抽上兩口,一隻大竹筒在這些人手中轉過來轉過去,小刀覺得自己快中毒了,她要被熏死了。
  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把臉轉向車外,也幸好,她買的不是空調票,車窗是可以被打開的,所以即便是臉被風吹的麻木了,她仍是不願意將頭轉向車廂裏。
  這個車站是比較大的車站,所停留的時間也比較的長,小刀有種很是懊喪的心情,現在是六月,不是黃金周的五一,也不是所有高校放假的七月,更不是春運的一二月,這趟車更不是幹淨舒適的空調車,為什麽還是這麽擠?這條線路應該加車次了。
  “這麽多的人,真擠!”後座有一個抱著小娃娃的女人抱怨著。
  “非典結束了,因為解禁,從北京那邊,有很多人都正南下,所以什麽車都會很擠。”有人答腔。
  就像是滔滔河水,堵上一斷時間再開放,洶湧的河水,勢不可擋。
  在車站裏有著很多吆喝著賣食物和水的人,小刀買了一桶麵,其他的食物她不敢買,因為怕不衛生,除了前段時間的非典陰影,少吃外賣食品,這也是老媽一直以來都叮囑的。
  有人在她坐的座位處停下來,有些猶豫是否要再往前走。
  “這裏有人坐嗎?”他問,聲音裏似乎壓抑著一種情緒,像是怒氣和不滿。
  “有,好像是上廁所去了。”小刀撕開了泡麵的蓋子,正在撕調味包。
  那人不耐煩的一屁股坐在了空出來的位置上,小刀不由的側臉打量起他來,那人穿西裝打領帶,坐在這個有些髒亂的車廂裏,看起來似乎挺不協調的。
  小刀看出了他的陰鬱來,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話,所以他才會坐了下來。
  “這座位確實有人坐的,他等下會回來的。”坐在她旁邊的人是那群“水煙族”的一員,盡管小刀非常不喜歡跟那人坐在一塊,但是她不說謊,小刀明白在長途列車上,能坐著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她莫名的,為那個“水煙族”爭取著權利,也不想看到待會他們會起爭執。
  “他回來再說。”旁邊這人仍是一臉的冷硬。
  還有許多人都在找尋著座位,有人在問後座的空座有沒有人,所有的回答一概都是:“有人!”,事實上,小刀知道那些空座有些確是空了,剛剛這站下了不少的人。
  將調味包全拆開了後,小刀便開始等,等有乘務員會提熱水過來或者等車開後,她去車廂之間提供開水的地方取水。
  不知道為什麽,她隱隱的為身旁的這個男人擔心起來,因為現在他離開的話,他有可能還可以找到一個座位,等下那“水煙族”一回來,他被趕開的話,他便隻能站了,隻可惜,這人並不聽她的。
  這人坐下來不久後,他的手機便一直響個不停,而他的怒氣也更加明顯的顯現了出來,衝著電話裏的人口氣不善的訓斥了一大堆,小刀小心的又往車窗靠了靠,再也不敢惹此人了。
  車子又開動了,原來坐在小刀身旁的“水煙族”還是沒有看到他回來,倒是身旁這人安坐了好一會兒後,偶爾瞥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就在控訴著她的欺騙。
  小刀擰起眉來,她不喜歡他的眼神,她沒想過要騙他,隻是剛好原來座位上的人不知道跑哪去了罷了,那夥人那麽多,或者他鑽到某個座位間的席子上去睡覺了,或者一直在洗手間沒出來,都是有可能的啊。
  在等到乘務員的開水後,小刀用盒麵裏的小叉子攪動著盒麵,一股香味頓時冒了出來,湯也變得紅紅的,這是她最喜歡的麻辣味道,嗅一嗅,香味裏都有一股子辣勁,不禁讓人食欲大動,她已經很久沒有吃到辣了,在北方,即便有辣椒,也不夠辣啊。
  “呼嚕呼嚕”的剛吞下一大口,小刀便被嗆住了,旁邊那堆“水煙族”又在吞雲吐霧了。
  不知怎麽的,她的麵香便混入了那種難聞的煙味,讓她頓失食欲。
  “要吸煙便去吸煙區,在車廂裏吸煙不僅破壞乘車規則,而且危害他人健康。”
  小刀沒想到身旁的這男人會出聲製止那群人的行為,有兩秒的呆愣,然後便睨向那群“水煙族”,那些人穿得比較的邋遢,看上去也有些猥瑣,小刀是萬萬不敢惹他們,這人的出聲,讓她不知道該是佩服還是害怕,她比較怕那些人跟他吵起來。
  果然,其中一個小青年,穿得很是怪異,左耳朵上打了三個洞,前額的頭發染幾撮黃白毛,小混混一樣的人,狠瞪了小刀旁邊這人一眼,叫他少多管閑事。
  他們仍然吸他們的煙。
  “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是拿那玩意自己去吸煙區,第二是我叫列車長過來一趟。”
  麵已經有些糊了,小刀更加的沒了胃口,旁邊的情勢有些不對勁,小刀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先去尿遁,回避一下比較好。
  “我選第三個好不好?讓你殘廢掉怎樣?”那黃毛小青年站了起來,並將身上的T恤衫一掀,露出個肚皮來,小刀看到了他肚皮上紋身了,不過,紋的兩隻蝴蝶看起來不夠氣勢。
  “我有本事讓你到不了目的地便下車,直接進拘留所,你信不信?”旁邊這人不甘示弱。
  小刀的目光來回的梭視著兩人,其他的乘客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一些人都站起來甚至圍攏過來看熱鬧。
  當黃毛青年掄起拳頭的時候,小刀捂著唇輕叫了一聲,有幾個“水煙族”拉住了小青年,而這邊這人便是拿著手機在報著車廂的號碼,整節車廂都因為這裏的劍拔弩張而騷動起來,正在兩方的矛盾激化到最深刻的時候,列車長出現了。
  將未吃完的麵扔給了收集垃圾的乘務員,小刀看著已站在過道裏的人側了側身,乘務員拎著的碩大的黑色垃圾袋掃過他的褲子,他低頭看了看,沒怎麽在意。
  車廂裏沒有人再抽煙,空氣較之之前,幹淨了許多,這種結果是他用小刀身旁的這個位置換來的。列車長沒收了那群人的水煙筒,而原本坐在小刀旁邊的“水煙族”不知道從哪裏溜達了回來,將他趕開了。
  小刀有種怪怪的感覺,覺得他被人欺負了,甚至想為他做些什麽的衝動,可是她卻知道,她沒什麽能為他做的,即便讓出她的位置,也顯得有些多餘。
  她隻能不時的瞄他幾眼,看著他冷硬著臉龐,更加突兀的站在車廂的兩排座位之間。發現她在偷偷瞄他,他便光明正大的盯著她瞧,小刀便隻能將頭扭向窗外。
  車廂的頂燈漸漸亮了,車外也便暗了下來,在“轟隆隆”的聲音中,小刀隻能盯著映射著車內情形的車窗玻璃發呆,又過了幾站,對麵的座位終於空出了座位來,小刀也鬆了口氣,他有座位了。
  因為天色的黑暗,車上也實在無聊得很,很多的旅客都閉著眼休息著,偶爾有一些座位的人耐不住無聊,玩著撲克牌,小刀也或睡或醒著,離她的目的地還挺遠,火車會在半夜時分到站,她要留神,不想坐過頭了。
  旁邊換了一個“水煙族”的人挨著她坐,坐了一段時間,小刀便覺著他有些怪,但又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很怪,這人老盯著她看,眼睛紅紅的,氣息也有些粗,小刀往車窗那邊移了移,他便也向裏移了移,始終挨著她,小刀便突然有些害怕起來,眼神不經意的一瞟,竟瞟到他的手,他的手向她的方向抬了抬,在發現她的目光望向他時,他立刻又縮回了手,小刀擰起了眉來。
  她不知道他的意圖是什麽,也不懂他的動作為什麽看起來那麽的怪異,但是直覺得,她就是對他害怕了,坐在那裏挺著背,一動也不敢動。
  那人又向她挨近了一些,小刀的臉都憋紅了,他的手狀似不經意的總在她的腿旁掃來掃去,或者輕輕的碰觸著。
  很難捱,有汗水沿著她頰邊緩緩流下,小刀覺得自己此時腦袋是最清晰的,不是她防衛意識過重,是旁邊這人確實有某種不良企圖,這種企圖讓小刀想大叫。
  她希望有乘務員或者列車長出現,過道裏偶爾會有人走動,然後直間鑽進兩節車廂間的廁所裏,少有人會對兩旁的乘客多瞄一眼,就連對麵坐著的乘客,也全都眯著眼打盹,聚集著這麽多人的車廂,竟讓小刀有種孤立無援的無助感。
  第三次拔開那人的手的時候,小刀想哭了,那人一直閉著眼睛在假寐,但是手卻十分清醒又大膽的擱置在小刀的腿上,於是,一遍又一遍的,小刀拔開,他又搭上。
  終於,有人拉著她的臂膀,拖離了座位。在越過坐在她旁邊那個怪異的“水煙族”的時候,小刀聽到那人悶哼了一聲。
  到了車廂之間的吸煙區,拉著她的人才停了下來,還是他。
  “先別回去,那些人不懷好意。”他說。
  小刀不作聲,喉間莫名的梗著些什麽,讓她有些想吐。
  “真是肮髒!”他有著咬牙切齒的嫌惡,擰緊著眉,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她說。
  小刀突然跑進了廁所,嘔了起來。
  她一直站在休息區,不肯再回座位上去,他便也不再回座位,一直站在那裏陪著她。
  算起來,他也站了挺久了。
  有些尷尬,但是她打心底的感激他,讓她在看到人心邪惡的同時,還感覺到仍然有好人,讓她不那麽難過害怕,這樣陌生的他,卻是此時她的全部依靠。
  淩晨二點的時候,廣播裏傳來火車即將到達某站,小刀這才走回座位旁去拎她的行李,他也跟著她走回座位。
  “這站你要下了嗎?”他問。
  “嗯。”小刀小心的瞥了眼那個“水煙族”,他歪著頭睡著了,小刀露出了明顯的嫌惡來。
  “這樣最好,不然的話我還在考慮拉你去列車長那裏,給你另外找個座。”他也從置物架上拿下了自己的行李。
  他和她是同一地方下車的,小刀輕輕的籲了一口氣,衝他靦腆的笑了笑。
  車子緩緩駛進了車站,小刀拎著沉重的行李一步步的移到了車門,她知道,他始終在她的身後。偶爾,他的氣息會從她的頭頂掃過來,她後頸及背部的毛細孔便變得異常的敏感,本站下車的人非常的多,擠在她周圍的人也非常的近,她卻隻感覺著他。
  終於,她站到了踏踏實實的水泥地上了,車站的燈光給她一種恍惚的感覺,隨著人潮,她不自覺的往前走著,走過長長的月台,進入地道,身旁的人都匆匆忙忙,地道的光線更暗,小刀隻能感覺到身旁人影幢幢,再到出了地道,上了另一麵的月台時,她忽然感覺到光線強烈了起來,一側頭,他就在她的旁邊。
  到了檢票處的時候,小刀聽到了父母的呼喚,一通過檢票處,小刀便不顧一切的朝父母奔了去,真好,見到親人了。一看到父母的臉,她的眼眶突然就浮上了一層淚來。
  “這是怎麽了,都這麽大了。”文媽媽笑了起來,文爸爸也是一臉的笑意,摸著小刀的頭發,一手拖那隻大箱子。
  “二十二歲了,都大學畢業了,還哭!”文媽媽笑自家女兒這副模樣,在他們看來,小刀就是因為看到他們,喜極而泣,其中是否還有其他的原因,他們壓根兒都沒想,畢竟,活脫脫的女兒,就站在他們的麵前,行李也沒丟。
  一直到上了的士,小刀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向車站望了望,可是,那麽多的人,她沒有再望見那個人了。
  這樣也好,就是一段令人感覺到羞辱的旅程,遇到了一個好人幫了她,給她依靠,旅程結束了,他們便各奔東西,再次陌路,然後再也不會遇見,什麽尷尬難堪都不會再有,就算車上不愉快的事情,會給她的心裏留下一些陰影,也會偶爾想起他,但是,都過去了,她不知道他的姓名住址,也終究有一天會忘記他的模樣。

  第 2 章
  同學們都說,畢業便等於失業,小刀一直認為那是很消極的想法,可是,再消極,也沒有她現在這般消極。
  她跟父母提議,要求南下找工作,卻遭到了禁足。
  沒長大?太單純?
  “難道我要在你們身邊待上一輩子嗎?我上大學的時候,你們為什麽不會覺得我太過單純了?我也獨立好幾年了,知道這個社會是怎樣的。”小刀一直在抗議著。
  “社會畢竟和大學不同,你還是安心在家裏考證吧。”文爸爸堅持著。
  小刀扁了扁嘴,抱怨起自己所選的專業來,為什麽要選法律呢?早知道這麽麻煩,她應該去選經濟啊,計算機之類的,那樣她便有更強硬的理由去闖天下了。
  所以,現在的文小刀,除了死氣沉沉,便是沉沉死氣,每天不出家門。她可以看書,看碟,聽歌,玩遊戲,過著前所未有的墮落生活,當知了的叫聲鳴到最高的時候,她完全的放棄了南下的打算,每天抱著一隻枕頭,將風扇轉到最快速,夢生又夢死。
  在臨考的最後一個月,她才真正的抱起了厚厚的書本,沉入學習中。
  司考,紙老虎罷了,能有多難啊?!
  一個月足矣!
  她常常這樣對父母說,要知道,她是應屆生,這些法律書,她花了四年去學,她隻需要最後衝刺一下,便一定會通過。
  “能有比司考更簡單的考試嗎?全是選擇題。”從考場出來,小刀滿是信心的跟文爸爸說,“如果這都不能及格,我就真該去撞豆腐了。”
  文爸爸笑了,自家女兒這麽有信心,問題便不大了。
  “如果過了的話,你就可以去上班了。”文爸爸向小刀提及起她工作的事情來。
  “工作?上哪工作?”小刀覺得自己現在迫切的需要一份工作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武候律師事務所,我有熟人在那裏做律師,說是隻要能考到資格證,便可以進去了。”
  “律師事務所啊!要是我有證了,哪兒都能去了,根本就不需要靠關係,因為律師事務所的一部分收入是靠律師供給的,進去是付錢給律所,而不是律所付錢給你。”小刀又扁嘴。
  “這樣啊,這個我倒不大懂,不過,做律師就是能掙大錢。”這是勿須置疑的,反正,在文爸爸的認知裏,律師就是地位與金錢雙收的職業。
  “武候律師事務所是本市最大的律所,在裏麵工作的人,都有錢買樓了。”文爸爸咂著嘴道,雖然他們家並不缺住房,但是房產一年比一年炒得熱,能再添置一幢樓,以後可以當“地主”,光收房租就很不錯了,這年頭,什麽東西都沒有樓房升值得快。
  “那要是我沒考過,怎麽辦啊?”說到底,她還是不敢打包票她一定會過,因為,也許她買的二B鉛筆是假的,也許閱卷老師看錯卷,也許……司法部故意壓分數線,歪曲考題答案。
  “沒過?沒過就也去武候律所實習。”文爸爸也覺得該讓女兒做些什麽事,否則她老嚷著要往外跑。
  “實習?那不就是當小妹?!”小刀垮下了肩。
  “年輕人,不要怕鍛煉,想當初你老爹我,家裏多困難啊,每月隻掙五塊錢……”文爸爸開始追憶過往。
  手機有一聲短鈴,小刀逃了開,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是陳彬。
  小刀擰了擰眉,這倒有趣,他居然還會發短信給她。
  “我升主管了!”
  手機的屏幕上隻有這一句話。
  畢業才這麽點時間,他便升職了。
  過了幾個月了,他莫名其妙的發來這樣一條短信,有意義嗎?
  從窗口望出去,外麵的天色陰暗著,隱隱的,似有雷聲轟隆,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雷陣雨。
  將手機留在臥室,小刀拿了把傘,走到玄關處換鞋。
  “要下雨了,你去哪裏?”文媽媽帶些責問的口氣問道。
  就是這種語氣,更讓小刀覺得憋悶了,起初回家的溫情一日日的淡了,她發現她又容易和父母產生一些這樣那樣的摩擦了,有的時候,她覺得在家裏真的悶得慌,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在壓著她,父母的管束,讓她太不自由了。
  “我要出去走走。”拋下一句話,她拉開了門便出去了,文媽媽擰緊著一雙眉,歎著氣對丈夫抱怨:“她老覺得我們在管束她,其實我是在擔心呢……”
  “過段時間便好,過段時間便好。”風大了起來,文爸爸去關窗戶,從窗戶向下看,看到了小刀沿著街道,急急的像是在想逃離著什麽。
  走過了喧鬧的商業街,又路過了市委,轉了一個彎,穿過了一片居民樓,在一個大大的十字路口時,她停下來了,地麵突然發出一片嘈雜的聲音來,有很大滴的雨滴,狠狠砸了下來,路人開始奔跑,一陣帶腥的土味刺激著鼻腔,小刀卻覺得這種氣味很好聞,那種因雨水的衝砸而揚起的細塵味,有種被洗滌的感覺。
  撐起傘,小刀不急了。
  很多人都躲在了站牌處,她卻突兀的站在斑馬線前。
  昨天看了一套韓劇,裏麵說,走斑馬線,隻走白色的,會有好運。
  紅燈亮起時,車輛停在了黃線內,她開始走斑馬線,隻走白色的線,手上撐的傘有些重量,因為雨下得非常的急,盡管撐著傘,卻沒能給她最好的遮蔽,仍有雨水打濕了她的裙裾。
  如果再學韓劇裏,想著一個人數完五,出現在她視線裏的人,會不會是她喜歡的人?
  電視劇裏是這樣說的,說是心裏想著一個人,數完五,看到那個人出現,便是一輩子的愛人。
  可是,心裏要想著誰呢?隨便吧,看著誰,就是誰吧。
  白線一格一格的走,她百無聊奈的數著,一,二,三,……
  斑馬線還未走完,有人便摔倒在她的裙裾之下了。
  “五!”小刀停了下來,去扶摔倒的人,竟是一個阿姨。
  小刀樂不可抑,這個胖乎乎的阿姨現在的狼狽模樣,的確挺可愛的,不過,總不能讓她愛上吧?
  扶了那位阿姨一把,雨水已經浸濕阿姨的大半個身子,身上全是汙漬,偶爾還哼哼兩聲。
  “阿姨,以後別搶紅燈,多危險啊。”小刀念叨著。
  紅燈已轉綠了,有車輛迫不及待的從她們的身邊擦過,被擋住的車輛按了兩聲喇叭,小刀轉過頭向按喇叭的車輛瞟了一眼,挺漂亮的一輛車,車牌也挺耀眼的,一溜的六與八,不過車主的脾性不怎麽好,都不懂得禮讓與耐心。
  刷雨器不停的掃刷著,雨水打在擋風玻璃上,暈開,然後又被掃開,裏麵的人模樣挺模糊的,小刀短短的一瞥,隻瞥了個車主的大概輪廓。
  扶著阿姨退到了人行道,大雨滂沱中,車匆匆,人也匆匆。
  諸葛候在兩個站在路中央磨蹭的路人終於走開後,踩著油門,急馳而去。雨中無風景,陡增麻煩而已。
  原本歇下去的河水混濁了一些,經過這場暴雨後,應該會上漲,河堤幾乎沒有什麽行人,在這樣的暴雨中,還能有這樣閑情逸致看風景的人,也就她文小刀一人了。
  “真是暢快!”像是突然間趕走了她所有的鬱悶。
  陳彬說,他住瀟水頭,她住瀟水尾,日日思嬌不見嬌,共把瀟水飲。
  當時聽的時候,覺得挺不舒服的,除了酸,更有些肉麻,現在想起來,又挺好笑的,他在思念個什麽勁啊!暴雨一直持續著,她的裙子的下擺濕得可以滴水了,走路的時候,粘在了腿上,小刀仍是不想找地方避雨。
  從河堤走上來,不遠處是區法院,周圍林立著許多的律所,各色各樣的招牌伸展在較顯眼的位置。
  她看到了“武候律師事務所”的招牌,藍底白字,很是醒目。
  為什麽起個這樣的名字呢?小刀想不明白,像別人的律所,都叫什麽利劍、信義、通程,不管怎樣,都比武候二字要好。
  可是就是奇怪啊,武候是最大的一家律所。
  “裏麵的人真的都可以買樓麽?當小妹也可以買樓麽?”望著律師樓,小刀彌想著。
  “真不現實。”這是她最後得出的結論。
  有一輛車在律所前停下來了,小刀的眼光被車子吸引住了,那輛車很亮,經過雨水衝洗後,嶄新的可以當鏡子照,但更引起她注意的是車牌,挺招搖的車牌,純粹是六和八組合的,真巧,這就是在十字路口沒耐性按喇叭的那輛車。
  車上有人下來,幾個快步,步入了武候律師事務所。
  “啊,如果不能買樓,至少還能買這麽漂亮的車啊。”當律師,真的能掙啊。
  雨漸漸的小了,小刀的嘴角噙上了一抹笑,就算當小妹並不能掙上一座樓一輛車,但是,以後終究會的,也許她挺現實的隻想到名利,不像陳彬那樣的誌向遠大有理想,或者說是有抱負,但是,她就是這樣,腳終究是要踏在地上的。
  “武候律師事務所啊……”沒什麽不好的啊!
  雨停,收傘,回家了!

  第 3 章
  一個月後,文小刀跟在文爸爸的身後,進入了武候律師事務所。
  跟他們見麵的是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人,楊平主任。
  楊平跟文爸爸是老戰友,原來是這家律所的主要負責人,從去年開始,因為新合夥人加入,按出資比例,倒成了副主任,武候律師事務所也是自去年開始才易名的,聽說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是因為新合夥人的關係。
  “在楊主任麵前,少提新主任之類的問題,楊主任跟新主任的關係並不十分的融洽,知道嗎?”文爸爸事先提醒著小刀。
  小刀點頭應承著,這家律所,聽上去,有些內部糾紛。
  “我們幾個合夥人都有商量,並切已經一致都同意了,不過,根據規定,沒有取得資格證的話,是不能直接對外代理案件的,小刀可以在這裏跟著我們學習,在未正式成為律師之前,我們會支付工資,不過會非常的微簿,取得資格證再經過實習後,便可以獨立代理,到時候,便是由小刀向律所支付管理費用,如何?”楊主任笑的和藹,看上去是挺好的一個人,不過文爸爸卻說,他也有著做律師的精明。
  小刀張望著,收拾得幹淨整潔的律所,人卻並不多。
  有人給他們送上了茶水,小刀衝她笑了笑,對方也笑得一臉的燦爛,小刀便突然有了種很輕鬆的感覺,對於新出社會的惶恐,頓時便消散了不少。
  “諸葛出差去了,不過我還是可以作主的,小刀就從一號開始上班吧,好好幹吧,前麵可能會有些委屈,以後總會好的。”楊主任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向小刀提點著。
  諸葛候便是武候律師事務所的主任,小刀光聽他的名字,便知道這人太過自負了,不顧及前輩的麵子,用自己的名字去命名合夥事務所的名字,太一意孤行了,所以,就算是楊主任會對他有什麽不滿,在小刀看來也是合乎情理的。
  “下次你來上班的時候,應該就可以見到諸葛了,現在我們去見一下其他的律師吧,也許他們可以教你很多,年輕人,學習是第一位的。”楊主任笑道。
  小刀跟在他的身後,一位位的去見其他正在所裏的律師,也見到了給他們送上茶水的人,她叫方言。
  “這是我們所裏最重要的人,無所不能的方言。”楊主任很誇張的說,方言笑,笑得比楊平更真誠。
  “我在這裏做了一年多了,一邊工作一邊學習,為了通過司法考試努力啊。”方言在其他人離開後,跟小刀說。
  “同事會很好相處嗎?”小刀小心的問。
  “還好啊,做律師的,都挺會說的,隻要能聊,都能挺處得來。”
  “那主任呢?”
  “呃,也,還好。”方言笑得不自然了,小刀的心裏因為她的回答,“咯噔”的響了一下,像是一種不怎麽好的預兆。
  離開的時候,經過律所外麵的公示展示牌的時候,小刀特意的瀏覽著上麵所有律所的相片,初步的熟悉一遍,目光最後停在最上麵的那張照片上,照片中的人,毫無笑意,不過比起其他的律師來,他的模樣算是最英俊,也是最年輕的,可能,是想與其他人比起來不顯稚嫩,才刻意嚴肅的吧。
  下麵寫著他的名字,諸葛候,主任。
  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來,小刀仍將視線投在最上麵的那張相片上,莫名的,有種奇怪的感覺。
  事實如她所料,方言的確是整個律所中最好相處的人,更讓小刀覺得佩服的是方言的能屈能伸和自強不息,能在律所做著倒茶倒水的活,一邊努力的學習,凡是有著上進心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能上大學真的很好,不像我,還要努力的自學弄個文憑。”方言羨慕的說,像小刀這樣上了大學,又比她年輕的,比她要容易發展得多。
  “好什麽呀,現在我是剛入社會的菜菜鳥,隻有別人欺負的份,還要經過漫長的經驗累積期。”上班第一天,她們兩個吱吱喳喳的聊了一個多鍾頭了,律所並不是天天都挺忙的,偶爾會忙得無法分身,恨不得多長出些頭臂來,有的時候,卻門可羅雀,本來以為今天主任會來律所,可是等了半天,大神依然未露廬山真麵目。
  楊平讓方言跟他跑了一趟基層法院,小刀本來是想跟著去的,必竟法院也將是她所要接觸與熟悉的地方,但是若她也走開了,律所會暫時的空無一人,於是,菜菜鳥被留守了。
  電話響了起來,小刀有些忐忑的接聽,是一些業務谘詢,她胡亂的混了過去,對於一些業務,她並不清楚,例如收費,例如律所收案的程序,學校有教實體法,有教程序法,還教根本用不著的法史,或者像他們這裏八杆子打不著的國際公法私法,可是就是沒有教過她律所的收案程序。
  拿出了律師法看了一遍,還是沒明白個所以然來,上網查了一下律師事務所管理條例,這個上麵的規則比較的詳細,至少讓她有了個眉目了,知道律所辦案律師是不能私下收費,律師事務所以自己的名義對外承擔責任,任何未在律所登記的人員,不得以個人的名義代理案件……
  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真麻煩啊,雖然上麵寫了不少的規則,但是她明白,律所內部應該有自己的一套管理辦法,絕不是這麽簡單而已。
  有人輕敲門板,小刀站了起來,去給來人斟水,這是學方言的,有當事人來,不得怠慢了。
  進來的人很是亮眼,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漂亮,站在一起極為相配。
  希望是來離婚的,小刀在心裏笑。
  不是她有那麽的陰損,而是眼下,她認為她自己隻能應付像離婚這類最簡單的民事案件,若對方提出太複雜的法律關係來,她一定繞不大清楚,自己出糗倒是其次,砸了這本市第一律所的招牌,可就罪過了。
  不知怎的,小刀多瞄了那男的一眼,若不是當下情形在工作場合,她一定會盯著他多瞧上幾眼,因為,對他,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惜啊,是來離婚的,他有那麽美麗的妻子了。
  很明顯的,對方看到她,頗感意外,實在是整個律所再沒有其他的人了,所以才會讓這個菜菜鳥來充門麵,即便是在法律問題上,她不能圓滿的答複他們,但是至少在禮節上,她會做到不怠慢了,也算是為律所守住了一條財源。
  “你是?”男方開口詢問。
  “我姓文,是這家律所的工作人員,其他的律師出去辦案了,若您要找某位律師,我可以想辦法幫您聯係,若有相關的法律問題谘詢,我會盡量幫助答複,若想委托律師的話,那麽我可以幫你預約。”這樣說,應該不會錯吧。
  跟在男人身後的女人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極其的美麗,那種笑得恰到好處,那樣的舉手投足,是她文小刀再怎麽樣模仿都不可能做出來的,因此,小刀呆愣了好一會兒,不是在想她為什麽會發笑,純粹的,就是被她的笑容迷住了。
  不對勁,他們應該不是來離婚的。
  沒見過想離婚的人,還會這麽的輕鬆自若,沒有一絲的晦氣。
  難道是男的想離婚,這女人,是小情人?
  擰著眉,小刀發現這樣的猜測有些費神,非常直接的,她開口問道:“兩位有何貴幹?”
  那女人笑得越發的厲害,眼帶一抹奇怪的眼神,像是得意,又像是嘲笑,莫名的,小刀對她的好感頓時全無,眼前的兩人,都帶著一種探究的目光在打量著她,讓人,很不爽。
  “我是諸葛候,你好!”
  終於,他又開口了,但是他的一開口,便讓小刀頓覺無地自容。
  這個烏龍,擺得有夠糗。
  “你好,我是陳颯,主任秘書。”陳颯依舊掩不住笑意。
  這一男一女作了自我介紹,便離開了她的辦公室,直直的往主任室走了去,中途陳颯好幾次回頭望小刀,臉上仍是笑,和方言完全不同的笑容,會讓小刀感覺到極不舒服的笑容。
  直接忽視她,小刀隻盯著走在前麵的諸葛候,從頭至尾,他都沒有笑過,盯著他走得穩健的步伐,小刀懊惱不已,明明,那張臉就是外邊牆上那張撲克臉,為啥她會記不住想不起呢?
  又增了笑柄啊。
  剛剛,他那探究的眼神,肯定認為她太過迷糊了,才上班第一天,就讓他看到了她最大的烏龍了,接下來的日子,估計不會如想像中的好混啊。
  方言回來的時候,小刀明顯的對她哭喪著張臉。
  “怎麽了?有什麽事情搞砸了嗎?”方言笑她,奇怪的很,方言這樣笑她的時候,她一點也不會感覺到討厭,反而更增好感,似乎和方言完全沒了距離。
  “我被人笑話了……”將剛剛的事情跟方言說了一遍,本以為方言會再次取笑她,未料到,方言卻是一臉的疑惑。
  “主任秘書?什麽時候主任多了一個秘書了?”方言歪著腦袋問。
  “挺漂亮的,跟主任站在一起,我還以為他們是一對,所以才會以為他們是來離婚的。”
  “可是,這之前,根本沒有主任秘書啊,本來有我辦理一些勤雜事務並接待當事人,其他的事情,隻要主任或其他律師交待一聲,我也可以辦到的,你來了後,我本想可以輕鬆很多了,可是,再多一個秘書,便怪異了。”方言如是說道。
  小刀又呆了,本來是方言一個人便能包辦的事情,如今,卻分成了三份,等於說,這裏突然多了兩個閑人。
  她是楊主任介紹來的,所以諸葛便自己又請了一個秘書,這情形,讓小刀的心情更加的沮喪了,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可是,眼下複雜的情勢,讓她的思緒紛亂至極,有種社會新鮮人的挫敗感。
  中午回家的時候,在飯桌上跟文爸爸說及此事,文爸爸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來,“這種情況的話,以後做事便要更加的小心,但是不管怎樣,別再深化兩個主任之間的矛盾便是。”
  “也是,初出社會,這人際關係,最是要緊,先看看動靜再說。”文媽媽也附和著。
  頭痛!小刀敲著腦袋,沒有了像學校一像的像牙塔,一切都突然變得赤裸裸的,亂!

  第 4 章
  整整一個星期,小刀再見著諸葛的機會便隻有那麽一兩次,而且他都是來去匆匆,當事人找他的話,都會通過陳颯預約,若有人慕名而來的話,才會經由方言轉達,這樣也挺好,沒她小刀什麽事。
  隻是在某天,小刀看到諸葛的坐騎時,才驚赫的發現,下雨那天,在十字路口,在事務所下麵看到的那輛車,竟是諸葛的。
  “諸葛之所以會成為事務所出資最多的合夥人,全憑他這幾年所接的案件掙來的,他去年的收入,至少上百萬。”方言非常小聲的透露著。
  正在飲水的小刀嗆了一下,這也太險了,二十八歲的年紀,便是百萬富翁了,當律師,真的挺好掙。
  可是,為什麽會感覺怪怪的呢?
  每多見他一次,那種感覺便愈加的明顯,加起來總共才三次,且三次的交談不超過十句話,可是,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就那樣的蔓延開來,小刀不明白是什麽,也想不透,就是看到他,便覺得他應該是挺值得相信的人,明明,他為了與楊主任對抗,還特地另招了一個秘書,這件事惹得楊主任非常的不痛快,他和她,應該是一種私下裏比較對立的關係才對,為什麽她覺他會值得信賴呢?
  陳颯進入了他們的辦公室,很難得的,跟她們閑話家常起來。
  “啊,小刀啊,你考今年的司考了?那個考試挺難考的。”陳颯的聲音發間總是有些偏高,但是她若平時有注意的話,會壓製的比較好,但是像現在,麵對的是這些同事,她便有些放任,因此,整個辦公室,數她的聲音最高,但是,也因此,她成了所有人的注目焦點,很多的男同事都圍了過來。
  “可是沒有通過,我本來以為應該沒什麽問題的,可是最後成績還是很不理想,挺多事情也並不如我想象的簡單。”小刀說,最近,她似乎總是在領悟,少了一些先前的浮躁。
  “有些事情,注定有便有,注定沒有,即便信心滿滿,最終仍是會落空的。”陳颯的言論,小刀不知道該做何評價,但是這種語氣與神態,卻讓小刀與方言同時皺起了眉頭來,有一種層次感被拉了開來,陳颯明顯的,有天之嬌女的優越感。
  陳颯與小刀是同一屆畢業的,不過所不同的是,陳颯是研究生,小刀是本科生,而且最讓人嫉妒的是,兩人都是同齡人。
  自從小刀與陳颯同時進入律所,方言說,律所的氣氛明顯的不同了,原本很多不坐辦公室的男同事,莫名的天天往辦公室跑了。
  不過小刀感覺得出其中的差別待遇,這些同事,對陳颯會有著明顯的熱情,對她,隻是平淡的問候,這種差別待遇並不一定就說是小刀是楊主任引進,而陳颯是諸葛所招的緣故,是她們本身的差別,陳颯有天生的優勢。
  “你不會想要考證嗎?那個必須要考,才會有,如果注定有,不去考,怎麽注定也是不可能從天上掉下來的。”方言說。
  氣氛有一點點的凝滯,小刀不會說這樣的話,也不是不會,而是現階段,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她還拿捏得不太準,因此方言在說這話的時候,小刀隻在心裏讚同著。
  “考證隨時可以考,隻是我這階段的目標,並不在於此罷了。”陳颯揚著下巴,仍舊在笑,隻是笑得卻不如先前那般飛揚,視線也不再分均給所有圍著她的男律師身上,而是有些過多的給了方言。
  方言也衝她笑,她不想惹事,感覺到話題有些尖刻的時候,及時打住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小刀在學,學著如何的小心翼翼,經過一段短時間的相處,她便已經明白,陳颯是帶刺的,即便是方言這樣隨和的人,也不一定能免於被刺。
  但是,有一個人一定不會被刺,那便是諸葛候。
  陳颯麵對諸葛候的時候,跟麵對她們的時候,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諸葛候麵前,陳颯是那麽的謙虛謹慎,姿態放得極低。
  在三個月的時間裏,小刀是小心謹慎的過來了,工作也上手了,見識也多了,跟同事相處也沒了最初那般的艱辛,雖然諸葛對她的存在,仍舊忽視的厲害,但終究,沒有將她掃地出門,而楊主任跟諸葛之間,也並沒有為此發生衝突,在諸葛不出現的時間裏,小刀覺得日子挺好過的。
  她們並不招惹陳颯,陳颯也不會無所事事的放刺,雖然她依舊那麽的高姿態,但是她也就隻是主任的秘書而已。
  倒是因為有了方言,小刀才會覺得挺快活,兩人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話聊,一閑下來便聊天,下班會去逛街,方言比小刀大上兩歲,但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完全不會感覺到有年齡差距,聊到方言說自己相親失敗,才會憶及她的年齡外,基本上,她完全不覺得方言的年齡苦悶會需要煩惱。
  “當然要煩惱了,你不知道我媽有多惱,每次一過農曆新年,她對我的第一句話便會是希望我在年內嫁出去,這樣已經持續五個年頭了。”方言咬著嘴唇,農曆的新年又快要到了,她又要老一歲了,也不過快二十五了,也不是特別大齡啊。
  “嗬嗬,說起來快要過年了,要知道春節期間是相親狂潮期,去年我的幾個表姐妹在短短的幾天裏,相親次數總計達十八次。”小刀最喜歡看人相親,除了挺熱鬧外,看兩個人極其別扭的坐在一塊,也特別的逗。
  “所以,我很能看出一些門道哦。”小刀很是得意的說。
  “我相了兩次了,兩次都失敗了,雖然我對他們並不是十分的在意,不過總是還會打擊到我的自信心。”方言皺眉。
  “你那什麽怪看法,肯定不會有好的結果的,現在男方一般都不會去表現自己的內涵的一麵,而是會表現出自己的財富啦,社會地位啦,這樣的,我幫我表姐妹審查對方的時候,是有一套標準的。”
  “標準?”方言瞪大眼,好奇的聽著。
  “是她們的標準,不過估計也是大部分女生擇偶的標準,你也可以借用一下。”小刀開始一一列舉,“一是外表,可以不英俊,但不能猥瑣,但是如果真的不英俊,那麽第二條便非常的嚴格要求了,這第二條便是存款,英俊的,可以容許他的存款為五位數,次一點的便要六位數,很次的,再往上漲……”
  “第三是家庭,對方有父母不可怕,怕的是有拖油瓶,若是真的離異或喪偶而有小孩的話,做後媽也不要緊,但是請繼續參照第二條。”
  “第四是看職業,做公務員的話,不是編內或者編內司機不要,首選工商地稅司法,因為這幾個行業的男人可以保質,不像政府,官越大,越變質;若是從商的話,直接參照第二條。”
  “第五是看人品,上了桌子便亂吹的,千萬別信,喝了酒便不知天高地厚的,馬上出局,同一個問題答錯兩次的,跟他OVER,第一次見麵便動手動腳的,狠宰後……”
  “呃,主任……!”方言的出聲,讓小刀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個猛然回頭,諸葛候就站在了她的身後,太過於沉入自己的講解中的小刀一點也沒察覺諸葛候是何時站在她的身後的。
  “方言,麻煩你幫我跑趟區法院。”將一個大信封遞了過來,諸葛並未對小刀剛才的那一套相親歪論發表什麽看法。
  “我去好了。”小刀直接接過,若要她留下來麵對諸葛,還不如讓她去跑腿。
  諸葛睨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就見文小刀抱著那個大信封衝了出去。
  信封上有寫民二庭,她也可以將東西直接放到傳達室去,不過秉著負責任的態度,小刀還是尋到了民事庭。
  跑腿是件挺容易的事,不過像陳颯這樣的人,便不願意幹這事,在小刀看來,陳颯其實是不怎麽合格的,她有著不符合秘書身份的高姿態。
  在律所樓下,小刀看到了諸葛的愛車,這車每天都擦洗得鋥亮的,諸葛把它當什麽似得寶貝著,小刀湊近了它,在亮到不能再亮的黑色車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倒映。
  用手摸了摸,手上還是沾染了些細塵,就算車子洗得再幹淨,一跑上路,一樣會沾上落塵啊。
  “真是的,洗這麽幹淨,用來炫耀啊?”用力的往車頂一拍,本來隻是想拍掉手上的細塵,但是卻未料想,這車竟然發出了刺耳的警鳴聲,街道上不少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了目光,小刀縮著脖子像被刺了般,尋思著如何化解尷尬。
  當諸葛從二樓的窗戶探出頭來的時候,除了看到樓下自己仍在“大呼小叫”的愛車外,還看到了落荒而逃的文小刀,摸了摸鼻子,他竟止不住的笑了起來。

  第 5 章
  快過年的時候,陳彬回來了,到她家去找她,沿著河堤,他們來來回回的走了三遍,小刀不耐煩了,本來她是挺喜歡沿河散步的,可是身旁多了這麽一個人,心情便不那麽的美好了。
  “你究竟想說什麽呢?”小刀不願再走了,有可能,再走上十遍,他仍然會一句話都不說。
  “我隻是,想彌補對你的傷害。”陳彬的聲音軟軟弱弱的。
  傷害?小刀垮下臉來,如果對他說,他沒有那種威力可以傷害到她的話,陳彬會不會自尊心受傷。
  “你不用愧疚了,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前程啊,這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理所當然的,為什麽要覺得愧疚呢?”小刀勸說著他。
  “我就知道,你還是沒有辦法消氣對不對?要怎樣你才可以真的原諒我?”陳彬的眼盯著小刀。
  小刀抿了抿唇,她不知道,原來陳彬是這樣難以搞定的人。
  “是啊,我傷心欲絕,如果你可以從這裏跳下去,我就原諒你。”她希望她有哈利波特的魔法,“嘭”的一聲,讓眼前的人消失在她的麵前。
  陳彬靜了下來,好似在認真的思考她的話,他的表情讓小刀會覺得,他根本就是腦筋有問題。
  “你不會是在教唆他去自殺吧?”身後有人聽到了她們的對話,適時的插話進來,打斷了陳彬痛苦的思考。
  “這可是間接正犯,定故意殺人罪。”諸葛候說。
  小刀垮下肩來,這些人,都是瘋子。
  太過認真的人,都是瘋子。
  “你不用再痛苦了,坦白跟你說,跟你分手我便找了新的男朋友了,介紹一下……”將陳彬拉到了諸葛候麵前,然後她在諸葛候的身側站定,雖然她還沒有大膽到敢抱諸葛的手臂,但借用一下站在旁邊的諸葛,她相信也不過份。
  “我的新男朋友,諸葛候。”小刀的心裏有些忐忑,不過眼前的情形很明顯啊,電視裏都是用這樣的方法讓對方死心的,諸葛應該不會太笨。
  陳彬的眼光溜過諸葛的臉,再望向小刀,有些不能相信,卻又無可反駁,前幾分鍾,他還在請求小刀的原諒,現在他的表情卻像小刀負了他一般,隱約有怒氣爬上了他的臉。
  “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諸葛候非常不配合的對陳彬說。
  臉色從白轉黑再憋紅,看著諸葛若無其事離去的背影,小刀咬住了下唇,這一著用錯了,雖然是同事,但是她不應該忘記諸葛候跟她的關係是毫無瓜葛,甚至有著隱約的對立,他諸葛候是不可能幫她的。
  陳彬的眼裏光亮的讓小刀更加的惱火,明明是他為了前程提出了分手,現在他在得意個什麽勁,一堆莫名其妙的人。
  “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不然的話我就從這裏跳下去。”文小刀有氣無力的威脅著陳彬,若是陳彬再一副自視甚高的以為她對他難以忘情的話,她真的會跳河,她已經沒辦法讓陳彬認識那個真相了,那個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並且對他“拋棄”她十分樂意的真相。
  終於,挨過了繁忙的十二月底,新年終於來了。
  大年初一走親戚,小的時候小刀非常喜歡走親戚,除了可以收到很多的紅包外,還有很多人可以一起玩,走過幾家後,她的兜裏總是裝滿了各種各樣的糖果餅幹,過年是她認為最幸福的事情。現在長大了,便對走親戚的事情有些淡然了,因為她的嘴拙,對一些生疏的親戚,她總是不懂要如何稱呼,叫錯幾次後,便不太熱衷到處串門子了,因為長大了,別人對這樣叫錯稱謂的烏龍事,便不如她小的時候那麽包容了,所以,初一大清早,她死賴活賴的賴在被窩裏不肯起床。
  老爸老媽倒是挺精神的,六點便起來放鞭炮了。
  因為許多的市民一直抱怨現在的過年沒有一點年味了,所以今年政府便開禁了,不像往年那樣禁止燃放鞭炮與禮花,從大年三十下午開始,鞭炮聲便一直未斷過,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是高潮,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等那一刻,千家萬戶在同一時間齊燃鞭炮的情形,真的是……真的是讓人興奮不已。
  小刀最愛那個時刻,足以吵翻天的聲響會讓她想大聲喊叫,像是有好運會隨著這樣的鞭炮聲爆發一樣,隻有這個時刻,她才會發現自己是那麽的愛鬧,這樣的情形,才叫過年啊!
  “一年之計在於春,起床!”父母允許她整個假期都睡到響午,但是唯獨初一不可以,小刀不知道這是不是文家的獨家傳統,但是每年的大年初一,文媽媽都會以同樣一句話,把她從床上挖起來。
  從被窩裏伸出手來,吱唔了一聲,類似於是拜年之類的吉祥話,直到兩封紅包都到手了後,小刀才肯真正從被窩裏爬出來。
  “小刀今年工作順利,考試也一定會通過,最好是找個好婆家。”文媽媽說。
  “嗯嗯,考試過了便可以做律師了,小刀要努力,當然今年若是能嫁出去也不錯,最好是兩不誤。”文爸爸也說。
  這是新年的祝願,不過今年父母的祝願較之以往便不太一樣了,他們想要嫁女兒了。
  刷著牙的小刀望著鏡子裏滿嘴泡沫的自己,突然想起了方言說的話來了,她說每年的大年初一,她父母的第一句話便是把她嫁掉……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串門子。”小刀試探著的問。早餐是桂圓紅棗雞蛋,這是二十幾年來,文家的新年早餐傳統,紅紅火火團團圓圓平平安安的意思。
  “不行,按理說你長大了,隻要你一人去便行了,現在你居然就想卸擔子,真是……”憶及過年不能說不吉祥的話,文媽媽咽下接下來的話。
  “要去要去,隻是吃吃喝喝而已,過年不走親戚,還過什麽年啊。”文爸爸說。
  “我又不會打牌,你們一去便不管我了,枯坐著很無聊的。”小的時候還有那麽多的小夥伴,現在那些小夥伴都結婚生子了,偶爾她跟他們扯聊幾句,感覺畢竟是生疏了,拉不起話題來,她倒是願意跟他們的小孩子玩鬧,才不會那麽的無趣。
  初一走的是父親這邊的親戚,大伯、二叔、舅爺爺……從孀居的堂嬸家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暈乎了,幹笑了一上午的臉讓她想把自己虛假到不行的笑容撕下來,文媽媽暗暗的教訓著她,因為她又認錯了幾個人。
  中餐會在小叔叔家進行,走進院落時,有很多的小孩一窩蜂似的湧向院外,一些覓食的雞被他們紛遝的腳步嚇得亂飛亂竄,小刀也很小心的閃避著,視線追隨著他們,便看到了栽著垂柳的池塘邊泊著一輛汽車,鋥亮的車子引得小孩們圍轉著。
  這定是哪個暴富的或者升了官的主衣錦榮歸了,開著漂亮的車子回鄉顯擺的人,她也見過不少,像過年還有清明的時候,平時那隻來往三輪車或拖拉機的小道,突然就有不少看上去特別顯貴的小轎車來來往往的穿梭著,有更多的車子因為道路的不平而掛掉了汽車的底盤。
  見怪不怪,她文小刀隻能歎息自己還沒有可以如此顯擺的能力。
  不知道是因為突然的鞭炮聲還是有小孩對那車子動了什麽手腳,刺耳的警鳴聲驟然響了起來。
  小孩們跳離了車子好幾步,幹愣的望著一直響個不停的車子,小刀笑了起來,想當初,她也被諸葛的車子這樣的整過,現在風水輪流轉,那些貌似不怕天高地厚的小孩也終於被這聲音愣的不知所措了。
  因為沒見車主人出來喝止,小孩才吐著舌頭鬆懈下來,卻是不敢再接近那車子了,好不容易等到它安靜下來,他們也不敢再讓它警報大作。
  小嬸嬸一見到他們,便燃了一小掛的鞭炮,這是鄉下的迎客方式,新年第一次來拜訪的客人,都要受到如此的禮遇,小刀一見鞭炮,頭一個的衝進了小叔叔的家裏躲避著,她挺害怕鞭炮炸得四射的,打在身上也挺疼的。
  小叔叔跟小嬸嬸是今年才結的婚,小刀現在站的房間,是他們的新房,在鄉下,這房子算是裝修的很客氣了,家具都是嶄新的,小叔叔的年紀已經三十多了,可是到今年才娶親,大家都說他特別不容易,現在看來,小嬸嬸挺不錯的,兩人的婚紗照掛在他們的床頭,看上去挺甜蜜的。
  小嬸嬸的父母被小嬸嬸接在了一塊生活,所以大年初一的,小叔叔家坐了一屋子的客人,很多是給嬸嬸父母拜年的客人,所以小刀都不認識,也正因為如此,走不開的小叔叔索性將他這邊的親戚也全請了來,現在客廳臥室都坐著是人,男賓客一般圍著炭火盆坐在客廳裏聊著天,而女賓客便在新房裏道著一些家常。
  小刀不願意去客廳,那裏的人她幾乎都不認識,難以說上什麽話,更何況有一些老人抽著卷煙,整個屋子都煙霧繚繞,嗆人得很。跟女客人她也不熟,而她們聊的事情,她也不感興趣,於是,她隻能往院子裏站,看著那些小孩在地上把未炸的鞭炮拾起來,再一個個的炸掉,玩得不亦樂乎。
  有小孩將小鞭炮對折,倒出了裏麵的火藥,然後再引燃,這樣不會出發大的聲響來,火花會很亮,她小的時候,也這樣的玩。
  “喲,你們都站在外麵吹風做什麽呢?進裏麵烤火吧,天挺冷的。”小嬸嬸叫喚著。
  小刀笑著回頭想謝絕,她穿得挺厚,一點也不覺得冷,在這外麵的空氣比在屋裏流通得多,雖然有些鞭炮放過後的硫磺味,卻挺自然的。
  回過頭,她才了解小嬸嬸為什麽會說“你們”了。
  諸葛候就站在她身後。

  第 6 章
  “見鬼!”不由自主的,這話就從她嘴裏崩了出來,四下望了望,老媽不在身邊,她才小心的吐了吐舌頭。
  諸葛候穿著一件黑色的長風衣,風衣的質地很好,估計是某名牌,今年似乎很流行這樣的風衣,男的穿上這風衣,派頭顯得很大。這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他帥極了,小刀突然想起了電視裏的陳道明來,不過諸葛和陳道明的身板明顯的不一樣,穿上來的感覺也不一樣,隻是因為看到風衣,她聯想起陳道明來。事實上,諸葛穿這衣裳,比陳道明帥。
  諸葛聽到了她的低咒聲,臉上露出有一些不悅的表情來,也不多說什麽。
  好半晌後,小刀才想起,她應該跟他說一些吉祥話,然而兩人呆呆的站了這麽久了,現在才說吉祥話,也太奇怪了,於是便憋悶的站著,一聲不吭。
  “表哥,你沒拿煙?”進屋不久的小嬸嬸又跑了出來,拿著一包煙硬塞給諸葛候。
  “不用,我不抽煙。”諸葛推托著。
  “拿著拿著,這是禮數,你別嫌棄便好。”小嬸嬸終於是把煙塞進了諸葛的風衣口袋裏,小刀看到他原本熨得筆挺的風衣,因為這一包煙鼓起了一小塊。
  她知道小嬸嬸很年輕,可是卻沒想到諸葛是那麽的老了,老到居然讓小嬸嬸稱他為“表哥”。
  垮下臉的小刀計算著,明擺著,諸葛因為小嬸嬸的原因,現在變成了她的長輩。
  “你看這客人太多了,也沒個坐的地方,讓你們跑外麵來站著,真是的……”小嬸嬸生怕自己招呼不周的念叨著,不知道從哪裏房裏抽出了條長板凳來,硬拉著他們兩個坐。倒是諸葛客氣的解釋起來。
  “外麵的空氣比較好,我不大愛聞煙味,這裏的空氣挺不錯的。”諸葛笑答。
  他居然笑啊。
  小刀仔細的想,似乎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如此細致的觀察他的時候,她仿佛想起了某個人來,一種熟悉的映象在腦海中晃來晃去,但她總是抓不住,似乎她對那抹熟悉心存好感,可是她卻不會因為諸葛而存有好感,一時間,感覺矛盾極了。
  “小刀,你咋不吃桂圓蛋呢?那蛋是自家的雞下的,廚房裏還挺多的。”小嬸嬸不停止的叨念著,小刀覺得小嬸嬸有著不符合年紀的世故,她自己與小嬸嬸的年齡相差無機,卻挺難做到像小嬸嬸這樣的客套與周全。
  “小嬸嬸你別忙著招呼我們了,裏麵的客人多著呢,你忙去吧。”當著諸葛的麵叫“小嬸嬸”,小刀有些有氣無力。
  小叔叔因著某事吆喝了一聲,小嬸嬸又急匆匆的進了廚房。
  “主任在給舅老爺拜年嗎?”廢話,她隻是不願意兩人幹站著,想著要說些什麽罷了,隻是奇怪的很,剛剛她居然沒有瞧見他。
  “嗯。”諸葛簡短的應著聲,也隻有在律所他應付當事人的時候,才會看到他的雄辯滔滔,麵對她的時候,他總是惜言如金。
  有代溝啊!
  小刀並不清楚諸葛倒底有多大了,但是從今天起,他是她的長輩了……
  正當小刀覺得更加無聊的時候,廚房傳來了摔破東西的聲響,小嬸嬸呀了一聲,小叔叔在說著些“碎碎平安”之類的話,然後一股濃濃的醬油味飄了出來。
  “你說這是咋回事,大年初一的,再上哪去買醬油啊,店鋪都關門了。”小嬸嬸又念叨了起來,一邊擦著手往廚房外走。
  “去我家拿吧。”正在打牌的大伯聽到了念叨,冒出個頭來,並將別在腰間的鑰匙給取了下來。
  “我去吧。”小刀跑去馬上接過鑰匙,讓她跑跑腿,比麵對諸葛好。
  “我去我去,大哥家遠著呢,你一來一回得二十分鍾呢,我腳快。”小嬸嬸推托著。
  “你廚房裏事多著呢。”小刀握緊了鑰匙,收進自己的口袋裏。
  “我送她去吧。”諸葛開口了,“我有車,比較快。”
  小嬸嬸一笑,覺得這樣最好,便不再跟小刀爭執了。
  文小刀在心裏抽自己的嘴巴,有些哀怨,卻楞是不敢表露出來,乖乖的跟在諸葛的後麵,上了那輛停在池塘邊的車子。
  他的車子是真的挺不錯的,坐椅摸上去質感非常好,裏麵非常的幹淨,幹淨的讓小刀有些不忍踩踏。
  然而讓小刀受不了的卻是他的車子有放芳香劑。
  “我還是走路去好了,我可以用跑的……”小刀擰著眉,她挺害怕芳香劑的,一聞便會暈車,不知道為什麽。
  “我隻是想找借口出去轉轉,上來吧。”諸葛以為她怕他麻煩。
  硬著頭皮,小刀坐上了他的車子,並且飛快的按下了車窗。
  “你不會怕冷嗎?”車子發動後,磕著地麵的石頭,顛簸了幾下。
  “不怕。”隻要不暈,她什麽都不怕,將臉努力的靠向車窗,鼻孔小心的換氣,她一點也不願意聞車內的氣味。
  “你害怕芳香劑?”才開出不遠,諸葛突然說。
  小刀沒吱聲,隻是點了點頭。
  她比較願意坐不帶空調的公共汽車,那種車窗全開,空氣流通,還會夾雜著一些汗臭味的公共汽車不會讓她暈車,老媽老爸說她不是富貴命,她自己也覺得,坐很豪華的小轎車,她捱不了多久便會吐。
  到後來,隻要一聞到芳香劑的香味,她還未坐車便就開始暈開了。
  一手把持著方向盤,諸葛將手伸到了小刀麵前,按下了小諸物箱,將芳香盒扔了進去,然後關上。
  “那個,不用介意我的,反正車程不遠。”而且,她也隻坐這一次。
  “你大伯家要怎樣走?”諸葛問。
  小刀這才想起要指路,不過方向剛好是對的,伸手向前指點著,有一段路很差勁,幸好他的寶貝車子沒被石頭掛掉底盤,他駕車的技術還算不錯。
  從大伯家拿了醬油出來,她看到諸葛將自己的車子的車門大開著,她下車的時候有關上車門的,此刻的大開,她明白諸葛是為了消散車內的氣味。
  因為如此,小刀的心裏有些怪怪的,不能說是好感驟生,但是對他有了些微的改觀。
  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又竄了上來,但是也僅在心頭一閃而過,坐上他的車子,甩上車門時,她聽到了車門關閉時發出低悶的聲響,顯示著汽車良好的設計。
  文爸爸說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中了大獎,得了幾百萬,然後,他竟用這幾百萬來修葺文家的祠堂,把它修得跟故宮一樣,金瓦紅牆的,還修了一條寬闊的水泥路,一直通到了國道上。
  當時小刀大笑,說老爸做夢都想著光耀門楣,可是似乎挺多人都會有這樣的情結,特別是男人,都很愛顯擺的,諸葛就開著這樣漂亮的車子,招搖過市。
  吃飯的時候,有兩三桌,老者和男客坐在一個桌子上,女客與小孩占了另外兩桌,也並不是說鄉下還十分的重男輕女,隻是男客都會喝酒,自然便同一桌暢飲暢談,老爸在男客席上不斷的敬酒,還以為自己挺海量的,老媽不時的從女客席走到他的身邊,勸他少喝。小刀坐到了小孩的那一桌,不過這些還沒有學會禮讓的小孩吃菜的時候比較喜歡用搶的,但也挺熱鬧的,吃過了三四道菜後,這些小鬼便撐著了,又跑了出去玩,整整一個大桌子,小刀一人獨坐,一道道的菜肴端上來,她慢條斯理的進食著。
  上第六道菜的時候,她的桌子多坐了一人,小刀一抬頭,便看到諸葛坐到了她的對麵。
  兩人也不說話,隻是埋頭進食著,偶爾有男客過來拉諸葛,諸葛都推托著,說自己還要開車,再也不能碰酒了。
  煙酒不沾的男人,現下也挺少的。諸葛候就是一怪人!
  真怪,她們兩人居然會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雖然仍像兩個陌生人一樣,但現下的情形,就是讓小刀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當然,這種不可思議從她今天看到他出現在她背後就存在了,從那一刻起,便有些不可言喻的東西籠罩在兩人之間,小刀卻又不知道那不可言喻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過年好,過年妙,過年可以呼呼睡大覺……”有一陣很幼稚的童聲響了起來,挺可愛的,直到諸葛從口袋裏搗出電話,麵無表情的接聽時,小刀才飛快的將頭低下,努力的扒著飯粒,以掩飾自己從唇邊溢出的笑意來。
  他居然用這種鈴聲……
  好像有些東西土崩瓦解了,小刀突然發現諸葛有著一層殼,殼裏的諸葛,似乎與他的殼有著截然不同的另一麵。
  大年初一十分的難打車,就連三輪車也將價格漲到令人咋舌的程度,這倒還是其次,最讓人鬱悶的是就連那樣的價格,很多人還不想賺,初一楞是不開車,於是仍跑在路上的那幾輛車,已經擠到不能再放進一顆紅薯了。
  小刀一家原本打算步行回去的,這意味著得走上一個小時,但是飯後,文爸爸高興的跟小刀說諸葛願意送他們回去。
  客人挺多的,諸葛要送上好幾拔的人,他得先將近一些的客人送回去,最後再將小刀一家帶回城裏去,小刀站在小叔叔的院落裏,看著那一拔拔穿著極為樸素的客人都擠進了諸葛的車裏,有女客人將小孩抱在自己的腿上,還有沒上去的小孩在車門處大聲叫喊著。
  這樣的情景挺逗的。
  “走路多好啊,在大冷天散散汗,多好啊。”小刀還是比較願意走路,隻是父母似乎不大想走,畢竟得走一個小時,對於他們來說,運動量有些大。
  “你們坐車吧,我先走好不好?我暈車。”不管是不是真的暈車,小刀還真的不大願意坐車。
  “你這丫頭,還真的沒那享福的命嗎?再說諸葛是你們所的主任,人家巴結一下還來不及呢,你這樣人家會有想法的。”文爸爸道。
  “不會有想法的,他知道我暈他的車。”擺了一下手,不再囉嗦的,小刀甩開了步子,決定徒步回家。
  一個人走路挺好的,前幾日出過太陽,路麵雖然不平,但也不泥濘,幹幹的,路旁是水稻田,早被收割了的水稻田也幹幹的隻剩下禾蔸,田梗上有些幹枯的蔓藤,更多的是枯黃的長茅草,但是不少地方都冒出了青綠的草芽兒,不久後,便要立春了。
  走的熱了,她便取下了長長的圍巾,塞進外套的衣兜裏,留下了一長截塞不進去,便任由它們溜出口袋外,隨風飄著。
  “它們都老了嗎?它們在哪裏啊?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輕哼著歌,她背負著雙手,輕躍過一個小坑。
  有車子按著喇叭停在了她的身旁,她的那些“啦啦啦……”慢慢的消隱在清冽的空氣中。
  “要上車嗎?”諸葛問。
  小刀擺著手,她走得正愜意得不得了,一點也不想去暈他的車。
  “讓她走路吧,她挺愛用走的。”文爸爸客氣的跟諸葛說著。
  車窗合上,諸葛的車子緩緩啟動,絕塵而去,最後消失在她的眼裏,空曠的路上又隻剩下她一人了,沒有心情再唱歌,她的心裏莫名的爬上了一抹悵然。

  第 7 章
  “……像一個聰明無比的軍師與自己心愛的女子雙雙被戕於戰場,從高高的城樓上像花一樣墜落,然後殞落於護城河……”小刀十指交握的自我陶醉著。
  “呸呸呸,大過年的……”方言敲她,這居然是小刀夢想中的愛情,悲劇看多了一樣,居然想些這樣的亂七八糟。
  初八是第一天上班,基本上不可能有當事人會找,除了打掃一下衛生,也沒事可做,諸葛倒是挺大方的給了她們一人一封紅包,這讓小刀樂了好一陣子,陳颯一天都沒有出現,躲過了“全民搞衛生”的勞動,但是那封紅包,諸葛卻不會少了她的。
  泡了兩杯香濃的茶,方言和小刀便湊在一起聊翻了天,方言的相親紀事還是小刀最愛聽的八卦,那個隻看故事會的男主角,讓小刀笑得噴了茶,在小刀眼裏,方言是個很好的人,所以她的緣份絕不會被打發到那樣的男人身上,不求上進還不懂得自我修飾,這種男人,斃掉!
  “借用莫文蔚的歌裏的一句歌詞:很多人戀愛,很多人分開,我不會因為我而覺得失敗。”噙著笑,方言啜了一口茶,沒有絲毫的挫敗跡象。
  歎息一聲,有些莫名其妙,因為過於現實,愛情已經不浪漫了,軍師與心愛的女子共同葬於戰場那樣的淒美用來想想便好,似乎在現下,想要那麽淒美,都不可能了。
  剛剛結束春假,小刀便投入了複習當中,去年那種驕傲的心態已經不複存在,越是深入的學習,便越是覺得司考是件不那麽容易的事情,於是便更加的對自己那麽自視甚高的心態而汗顏,她居然說沒有什麽考試會比司法考試更加簡單了,狂妄得可以。
  “諸葛是幾年前的律考狀元,一次性過的哦。”方言抿一口茶,望著小刀的眼裏有一抹亮光閃耀著。小刀沒料到諸葛居然這樣的厲害,一時間張著嘴愣在了那裏。
  這句話足以讓她頓足了,因為即便是今年她也能考狀元,都不是一次性過的了,現在她已經開始恨自己了,她居然這麽輕易的讓第一次草率的結束了,一次過司考,現在聽來,是多麽值得炫耀的事情啊,她也終於知道了一句話的可惡,即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你想超過諸葛?”方言瞧見了小刀懊喪的神情,悄悄的問。
  “你也不想一下,考個狀元,自己不炫耀都會有人幫忙炫耀,我蠢死了才會不想考狀元,不說超過他,能一次過也好啊,我現在才知道剛畢業那會我有多麽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反省反省,很多時候她都會為自己的幼稚反省,這樣才會成長。
  “基本上,很少有男人會超過諸葛了,至少我們所裏的人全不是他的對手,否則他也不會坐上律所的第一把交椅。真不知道我遇到的人,為什麽就沒一個會像諸葛的,嗯,不過如果像他,也許會看不上我……”方言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有些落寞飛快的被眨掉了。
  “這樣的人隻能用來景仰,我們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小刀露齒笑了起來,這樣說諸葛感覺很是好笑,把他物化了。
  門被人推了開,一股冷風立刻鑽進了辦公室,方言和小刀都縮了縮脖子,來人進來後反手又將門給闔上了,諸葛單薄的穿著,讓小刀看得直咋舌,他居然就是一件襯衫、一件V領的毛線背心加一件西裝外套,帥是帥矣,不過,真的不冷麽?
  剛剛她還在和方言比誰穿得多,當著方言的麵,她數了數,除去最裏麵的那一件不算衣服外,她居然往身上套了六件衣服,早上其他的律師看到她,還在打趣她,說過年吃撐了,現在腫得像個球。
  而且,今天格外冷,天氣預報說會有小雨加雪。
  “方言,陳颯不在,你陪我走一趟技術鑒定局吧,正月十二的案子會開庭,這個鑒定結果應該年前就給我們了,可是技鑒局居然提前放假,我還要再跑一趟法院,怕他們今天會提前下班,需要兩邊跑。”諸葛直接點名要方言跟他,似乎從來不考慮要小刀去跑腿。
  方言收拾了一下桌子,準備跟諸葛外出,小刀索性取下自己的圍巾圍上了方言的脖子,諸葛瞥了小刀一眼,文件夾在桌沿輕敲了兩下,似乎在催促著方言的動作再快些,然後,風再起,方言跟在了諸葛的後麵出了門,門關上以前,小刀看到了烏雲密布的天空,灰壓壓的似乎要掉下來一樣,她突然就打了個冷顫,真冷!
  沒了人聊天,小刀便想打混了,畢竟是今年的第一天上班,本來就可以提前下班,在諸葛他們出發後的半個小時後,她收拾著包包,準備開溜。
  跑到其他的辦公室,確定其他的律師已經比她更早開溜後,她放心的將一扇扇門都關好,未關的燈關掉,最後一扇鐵門“哢嚓”一聲合上的時候,她縮了縮脖子,跺跺腳,還未開行,包裏的手機居然響了起來。
  “文小刀?”對方問。
  “嗯,新年好,你哪位?”說新年好似乎已經變成了她的口頭禪了,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
  “幫我把我抽屜裏最上麵的那份證據送到基層法院來,我在這裏等你。”
  —*%##,居然是諸葛,真想罵髒話。
  唯唯諾諾的掛了機,值得慶幸的事她還沒有離開,否則又得跑一趟。
  手伸進包包裏掏了半天,再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慌慌張張的又翻了一下包包,最後她確定,她把鑰匙忘在了辦公桌裏。
  額頭輕撞了一下鐵門,她是自作孽,不可活,現下,誰能救她?
  打電話告訴諸葛說她把門關了不是等於直接告訴他說她在摸魚,還未到下班時間便開溜麽?
  方言有正事在辦,也救不了她,打給其他的律師,別人不把她恨死才怪,大過年的,她不想招別人不喜愛。
  思索再三,她把電話又拔給了諸葛。
  “我,我把鑰匙關到辦公室裏了……”她應該撒謊,說出來的時候,風把門給關上了,也不行,她都把包包給背上了。
  電話那頭有一會兒沒有說話,然後,小刀聽到了掛機聲。
  扁扁嘴,她後悔她沒有想出一個好的謊言來。
  “你還沒走呢?”有人在跟她說話,本來垂首待斃的小刀突然看到了救星,可是這救星若早幾分鍾出現,那該多完美啊。
  “張律師幫我開開門,我忘了拿東西了。”十萬火急的催促著,她的焦急讓對方也手忙腳亂了起來,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後,她一陣亂找,找到了自己的鑰匙後,飛快的跑去了主任室。
  一路用跑的,抱著那份證據,她也不再畏懼寒風的刺骨,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撒開了腿奔了起來。
  橫過了一條馬路,在十字路口的時候她也等不及紅燈亮起,急急的閃過了一輛又一輛的車子,一到了對麵的人行道,又飛奔了起來,或許有人對她的火急火燎而側目,她卻管不了那麽多,能少挨一份罵,比什麽都重要。
  現在她終於覺得自己穿得有多麽的笨重了,感覺裏麵的衫衣已經被汗濕了,張嘴呼吸讓她的胸腔有些火辣辣的難受。
  天空飄起了毛毛雨來,文爸爸說這種雨叫“飛毛冰”,特別的冷,落在地麵會結冰的,慢慢的,雨飄得密了,小刀知道自己的頭發與衣服都被打濕了,因為她的臉已經濕得可以淌水了。
  又不要命的橫過了一條街道,法院已經出現在她眼前了,可是一輛車子也刹在了她的麵前。
  是諸葛候。
  小刀得意的揚了揚手中的證據,指了指法院的方向,便又奔了去,她的意思說她在法院等他。
  跑到了法院門口,有了遮蔽,她才拍著自己的頭發與衣服,挺濕的,衣服是裏麵被汗濕,外麵被雨打濕,這感覺有夠怪異的,小刀覺得自己有些像夾心餅。
  幸好裝證據的信封隻濕了一小部分,裏麵還是幹幹的,她壓的挺好。
  諸葛的車很快的滑到了旁邊,從車裏出來的他,仍舊陰沉著一張臉,他的神情讓原本有些笑意的小刀謹慎的斂起了笑容來。
  “走吧,法院的人已經下班了。”他掛了電話便開車往回走了,法院的工作人員是同他一道走的,本想回去讓她拿自己鑰匙的,可是車開到一半,便看到她不顧一切的狂奔著,他急急的掉轉了方向去追她,中途打了幾次嗽叭,她都沒有停下腳步,最厲害的事她橫馬路的本領,他都有些佩服了,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腿剛跨過,橫過的那輛車子便壓了過去,隻顧往前跑的她都沒有看到,那司機嚇得急刹車的情形,後麵的車也差點追尾。
  為了一份證據,而釀造出一起交通事故或者送掉自己的性命,劃得來嗎?
  現在他已經分不清自己在生什麽氣了,也許她打電話說她被關在律所外的時候,他有生氣過,可是現在她拚命護送證據的情形,他仍然生氣。
  “啊……他們那麽早下班啊,分明是早退啊。”她知道諸葛肯定生氣了,她應該先打電話讓諸葛讓那些人等一會再下班的,真是太不負責了,居然早退。
  “你可以早退,他們當然也可以早退。”諸葛不客氣的道。
  小刀不敢再作任何的抱怨了,紅著臉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上車吧,送你回去。”
  小刀走上前幾步,卻是把證據遞給了諸葛。
  “我家不太遠,我走路回去便可以了。”坐他的車,肯定會被他訓,就算不訓,她仍然會膽顫心驚。
  “下雨了。”諸葛擰眉看著她那一頭漉濕的頭發。
  “沒關係沒關係,雨不大的。”邊說她便想溜。
  才退兩步,便有車子猛按喇叭,小刀一轉頭,距她僅兩尺的地方,一輛法院的車子停住了,司機探出頭來不客氣的嚷嚷著:“怎麽走路的呢?”
  諸葛再也不多說的走了過去,拉了她就往車子裏塞。
  車子退了一段路程,退出了法院的單行過道,再上了街道後便加速了,小刀瞄到了諸葛緊抿著的唇,悄悄的挺直了背脊,眼睛滴溜溜的轉著。
  不知道為什麽,因為剛才的奔跑,她原本一點也不覺得冷了,剛進到諸葛的車子裏的時候,她還是會有一種溫暖的感覺,但是短暫的溫暖過後,居然有股寒冷從身體裏溢了出來,估計是剛剛出的汗變得涼了,突來的溫差讓她哆嗦了一下。
  “劈劈叭叭”,剛剛紛飛的細雨突然變大了,打在了車子的擋風玻璃上發出了大的聲響來,刮雨器來回努力的掃開雨水,所有的車輛都亮起了尾燈,諸葛將車速放慢了。
  “下冰雹了。”小刀經過一番仔細的辨認後,說道。
  天氣預報還真準。
  諸葛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了條毛巾來,遞給小刀。
  “擦擦頭發。”
  沒接穩,毛巾掉了,小刀飛快的再揀起來,手哆嗦的有些不聽使喚。
  “好像堵車了。”天色越發暗了下來,前麵的車子又不走了,不知道前麵是不是出了交通事故。
  不等了,諸葛將方向盤猛的一轉,車子拐進了人行道,最後泊在了一家店的門口。
  “先吃飯吧。”諸葛解下了安全帶,又從椅背後摸出了一把傘來,遞給了小刀後,他逕自開門,奔了去。
  小刀覺得諸葛也不是那麽的聰明,他可以撐著傘繞到她這一邊,再替她開門,然後兩個人可以共一把傘了啊。
  呃,這樣的畫麵,好像挺曖昧的。
  歎一口氣,小刀離開了諸葛的車子,車外的溫度,讓她的哆嗦更加的劇烈了,全身都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不過抬頭望向店門的時候,還是有些安慰的,燈火通明的酒店上麵有著一個特別溫暖的招牌:XX火鍋店。
  小刀要了特別辣的魚頭火鍋,裏麵放的是很小個的朝天椒與野山椒,辣得要命,可是卻是時下最受歡迎的鍋,小刀覺得自己的大腦快要被辣得麻痹了,原先的寒意早就被驅散了,坐在她對麵的諸葛也是辣得大汗淋漓,一個勁的灌著汽水,原本他那削薄的唇,現在看上去有些腫,再加上紅紅的,有種鮮豔欲滴的感覺。
  小刀覺得自己不能再想象下去,不然肯定會被嗆到,諸葛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唇現在是如何的性感。
  明明跟他不怎麽熟,兩個人卻好像又挺默契的,不用說什麽話,都能把一頓飯吃得挺熱鬧的,吃火鍋就是不一樣,再冷的氣氛也會被熱起來。
  “真是暖和啊。”抖抖肩,小刀喟歎著,喝完了最後一口熱茶,她已經有些舍不得走出去了。
  “下雪了。”諸葛望著天空說。
  “下雪了啊!”小刀跟著也仰望天空,那篩鹽一樣的細白雪花揚揚灑灑的往下落,在潮濕的地麵,還不能被積留。有小孩興奮的尖叫著,他們期待著雪下得大一些。
  天氣預報又不那麽準了。
  “真希望可以下得大一點,這樣便可以玩堆雪人了。”雖然她每年下雪的時候都這樣說,但是她從來沒有去堆過雪人,她隻是希望這一年中罕見的天氣氣象,能表現得完整些,所謂下雪,就得有積雪,能讓人打雪仗,堆雪人。
  似乎真的大了一些,偶爾會落下一兩塊像鵝毛般的雪片來,不像細雪的揚揚灑灑,大片的雪花飄得更有意境,飄飄蕩蕩的,很是浪漫。
  “走吧,送你回家了。”不需要再用傘,他不急不緩的走向了自己的車子。
  “真掃興啊,下雪咧。”走到他的車門的時候,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走回去了,拜拜。”將傘放在了他的副駕駛座上,她關好了車門,向他擺擺手後,攏了攏衣服,邁開步子,在漫天飛舞著雪花的街道上,踽步而行。
  諸葛沒有再勉強她,坐在車子裏,看著她十分愜意的緩行著,偶爾,她會伸出手去接一片大一點的雪花,緩緩發動著車子,和她同一個方向的行駛著,在她扔掉一片快化掉的雪花時,他加速了,強大的風勁將雪花吹的亂了飄落的秩序,文小刀便在那股風經過她的時候,她捂著臉驚叫了起來。
  他以為他在拍汽車廣告嗎?
  真好,除了兜裏有兩百塊錢,回家後她還可以跟老爸老媽說單位裏新年會餐,最重要的是,諸葛忙著吃東西,忘了教訓她了。

  第 8 章
  她花了近一個小時才走到家,賞雪賞到忘乎所以的她,在當晚開始發燒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小刀在昨天的基礎上又加了一件衣服,頭還是有些暈暈沉沉的,餘燒未退,讓她的背有些發疼,雪下了一個晚上,外麵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冰雪世界,這讓小刀拖著病體卻心情仍然非常的好。
  很多人都在大清早便開始鏟雪了,趕著上班的人也小心翼翼的前行著,一路走來,小刀還是看到了許多摔跤的人,甚至有些大老爺們摔得四腳朝天的,她很有修養的沒有去笑,隻是努力的抿著唇,那笑意從眼角溢了出去。
  進到了辦公室,因為看不到那些白雪皚皚,那些好心情又不見了,於是疼痛再次占據了她的第一感覺,她有些有氣無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沒吃早餐嗎?”方言問,順便把她昨天給她的圍巾遞還給她。
  “吃了,背有些疼,坐不起來。”早上有吃藥,不過驅寒效果似乎不是特別好,但是催眠的效果好像發作了。
  “這麽年輕,怎麽會背痛呢?”覺得她有些不對勁,方言摸上了小刀的額頭。
  “你在發燒?”
  “啊?又燙起來了嗎?昨晚上好像退了的。”
  “昨晚上就病了,你今天還上班?”
  “嗯,病不是很嚴重。”嚴重的是怕被諸葛罵。
  “還是回去吧,這樣多難受啊。”將圍巾圍上了她的脖子,方言輕拍著小刀的背,不時又揉揉她的肩。
  “我就這樣睡一下下,有人來了你拍醒我,沒事的。”
  “可是我今天還得跑法院,將昨天的那份證據交了去。”方言擰眉。
  對啊,昨天因為她的原因,那份證據並沒有交成功,小刀從桌子上抬起了頭來。
  “我去送。”似乎出去走走不會這樣的難受,而且這原本就是她的辦事不力造成的,“送完後我就可以偷偷蹺班了。”小刀笑。
  方言覺得這也行,隻是對看上去似乎不怎樣好的小刀還是會有些擔心。
  “放心放心,一時半會還不會暈倒。”拿過了證據,小刀自動自發的往門口走了去,五步內,她蹌了兩下,有些恍惚的摸著牆壁,定了定神,打開門,雪風撲麵而來,神智似乎也在瞬間清醒了不少。
  然而短暫的清醒並沒有能讓她覺得好太久,走了一段路後,小刀便覺得背脊越發的疼痛了,腳下也感覺到有些飄忽了。
  “我好像還沒有試過在大街上暈倒的……”如果暈倒了,會不會有好心人送她去醫院?如果一直倒在地上沒有人理她的話,會不會太好笑?明天的報紙上會不會登著“送證據的小女孩”?長呼一口氣,從嘴裏噴出來的氣特別的熱,小刀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繼續朝著法院的方向前進。
  除了不能暈倒,最好也別摔倒了,估計如果摔倒的話,她也沒辦氣爬起來了,那麽就幹脆躺在地上裝死好了。
  小刀想起了以前看過一部電視劇,裏麵有一幕很滑稽,某某某暈倒在地上,大街上來來往往很多人,可是卻沒人理會她,最後她自己爬了起來,若無其事的走開了。
  要是她也是那樣的話,她還真不想再活了,所以,“加油!”,突然的,她給自己打氣。
  “老是發燒,會不會得非典了?”難道非典又卷土重來了?
  抱著路燈柱,真他媽的不想再走下去了,鞋底的齒太深了,本來想防滑,沒想到塞滿了雪後,變得更滑了。
  “如果諸葛的車出現,我會毫不猶豫的坐上去。”一管鼻涕流了下來,小刀四下摸了摸口袋,紙巾早已經用完了。
  “你不會想用證據來擤鼻涕吧?”諸葛遞上紙巾的時候,小刀還以為出現了幻象。
  “證據我去送吧,我順路。”抽走了小刀手中的證據袋,諸葛走向了自己的車子。
  不用送證據了。
  小刀眼巴巴的看著諸葛將車子緩緩的駛離,像是有種力氣也被一起帶走了一樣。
  不用送證據的話,她可不可以早退啊?
  不管了,隨便讓人笑死吧,她要暈倒。
  幸好,在她還沒有沾到地麵的時候,她發現有路人驚嚇的頓住了腳步,她應該不會太慘。
  ……
  **********************************
  病假一直休到了正月十六。
  方言跟楊主任再見到小刀,都十分的開心,拉著她問長問短的,關心之意溢於言表。
  再見到諸葛的時候,他對她也沒有什麽慰問的話語,倒是陳颯是年後第一次見到她,向她說了一大堆的問候話,陳颯走了後,方言笑稱那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這種比喻不是十分的恰當,卻讓小刀嗅出了些什麽來,方言對陳颯比她對陳颯的印象更壞,也許是因為方言比較愛憎分明,但如果會有其他的緣故的話,她暫時也還不敢多做猜想。
  文爸爸說少在人背後說事非,猶其她現在在律師事務所的地位比較的尷尬。
  小刀也不知道她能在武候律師事務所幹多久,像方言一樣,待兩年,或者更久?她想她是沒辦法像陳彬一樣離開這座城市,跑出去混,她父母就這麽一個女兒,是要放在身邊的,從學校一畢業,她就該負起做為人家兒女的責任了,所以即便是在這裏混得並不是十分的開心,她的發展空間也不大,她也沒辦法輕易的丟掉這份工作,很多時候,她會用那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的話來鼓勵自己,雖然她自己也認為老天不可能降什麽大任放她的肩上,但這句話,真的挺好。
  元宵節都過完了,便像是真正的上班了,律所又恢複了正常的工作規律,小刀再也沒想過早退打混,案件也因為積壓過了一段假日而變得多了起來,方言和小刀都忙得沒什麽時候卻聊八卦,陳颯每天都風風火火的跟在諸葛身後,看上去挺能幹的模樣,有的時候,小刀會看到陳颯短途的跑腿還開著諸葛的車子。
  會駕駛啊,真厲害!
  小刀跟表哥學過開車,學了半天,她便打定主意,這輩子她都不會自己買車來開了,簡直是太恐怖了,除了油門與刹車她常踩錯外,連方向盤都打得讓人膽顫心驚,她永遠搞不定車子倒退的時候,方向盤究竟應該怎樣打,不管大卡車小轎車還是自行車,隻要是車她便搞不定。
  諸葛和陳颯,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對。
  特別是看著諸葛和陳颯同時從車上下來的情景,感覺像在拍偶像劇一樣,畫麵好的讓她都嫉妒了。
  一個成功男人的身邊一定會坐著一個優雅美麗的女人,這是現代社會的寫照啊,不這樣,真夠不上成功的檔次。
  冬衣一件件的脫去後,街道變得一片蔥鬱,荒了一季的花壇一日比一日的漂亮,小刀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些植物的變化,似乎在一夜之間,那些杜鵑便打上了花苞,春雷乍響後,雨都變成了綠色似得,澆過之處,這個城市也綠得更加濃鬱了。
  河堤上有人放風箏了,有老人三五成群的坐在長椅上曬太陽,各大商場開始了春季促銷,經常路過的那家四星級賓館打著巨大的橫幅,上麵說著某名星在本市的表演期間將會下塌在此,交警們換製服了,有老師帶著排著長隊的學生去寫生,紅綠燈還是每過三十秒的變幻著。
  這一切都靜默的映在小刀的眼裏,而她的耳朵用來聽另外一種聲音,從準備學習開始,連接著掛在胸前MP3的耳塞就在她上下班時未離開她的耳朵,不放過一分一秒的,她記憶著。
  賣一匹馬可以賣出多少種法律關係來?
  除了本身的買賣關係,不同的約定會帶來不同的交付後果,風險茲息又歸哪一方?賣後抵押或賣後租賃,又會引出怎樣的法律關係來?怎樣的情形會使賣買無效?這種情況是合同無效還是可撤銷呢?一方違約後會不會牽扯出對方也違約……?
  一匹馬賣了半個小時,授課老師還在滔滔不絕,在賣這匹馬中可能發生的任何事情都點滴不遺的剖析了個透,小刀卻暈乎了,她從來沒有將一件事情考慮得這樣的仔細,去年的學習中,她也不曉得原來她還有那麽多的東西沒有學,真是應了那句話:無知者無謂。
  “很好吧?”方言得意的衝小刀笑,小刀MP3裏的課件全是她從網上下載的,她有一堆的法律學習QQ群,這些寶貴的資料得來全不費功夫,她也很不吝嗇的將這些寶貴給了小刀。
  “我都不知道,我以前學了些什麽。”小刀除了感歎,還是感歎,那些花上幾千塊錢去聽課的,原來不是她想象的沒用啊,授課的這些老師成了她的新偶像,純學術的崇拜著。
  能免費聽到別人花幾千塊錢去聽的課件,真是種幸福。
  日子在努力的學習中過得很是充實,平平安安的上班下班再放假,雖然波瀾不興倒也輕鬆,基本上她跟諸葛不用打什麽交道了,除了偶爾會幫他傳遞代理信息,大部分事務都被陳颯擋了去。
  五一長假很快便來臨了,原本打算窩在家裏學習的小刀在方言的慫恿下,放棄了不玩樂的打算,最終混在了武候律所自助遊的隊伍中。
  兩輛轎車加三輛越野車,小刀算是見識到了老爸說的武候律所的人都買樓的說法了,不僅有樓,還有車,本來還有好幾個同事有車,隻是因為長途駕駛的話需要換人駕駛,而五輛車子已經很足夠了,於是出現在小刀麵前的便隻有這五輛車,卻足夠讓她欽羨頓足。
  她們的目的地是桂林。

  第 9 章
  之所以還挑桂林是因為這是離他們最近的然後算是最有名氣的旅遊勝地,很多的律師都會因為出差去過桂林,有人去過好幾次了,當然,去過那麽多次的這次便攜家帶口的跑別的地方了,然而混在這次自助旅行隊伍中的人,卻會有著各種各樣的理由要去,而並非完全的為了去一覽桂林的美景。
  譬如諸葛,因為這次活動是武候律所舉行的,所以他得去,不僅得去,可能還要承擔很大一筆費用。
  再譬如陳颯,她的原因挺簡單,因為諸葛去,所以她去。
  再譬如方言,她是負責後勤的,就算支付她個人旅行的全部費用都要把她給捎上。
  至於她小刀,方言說,把這次旅行當做對後幾個月刻苦學習的放鬆,玩一把大的,後麵不會覺得太對不起自己。
  嗬嗬,所以她便跟上了。
  其他的律師也多為比較年輕的,有的是因為陳颯而同行,有的純粹是想犒勞自己的辛勤,再有的是因為諸葛同意支付很大一部分的費用。
  有的會攜家帶口,有的捎上了女朋友男朋友,諸葛捎上的,小刀便不清楚是什麽關係的人了。
  坐在陳颯常坐的那個副駕駛座上的美女,足以與陳颯抗衡。
  察看過五輛車子,她本想坐越野車的,因為越野車的空間至少比轎車大,不會太悶,但是她懊喪的發現,每輛越野車上都放了芳香劑,她開始後悔要跟著大家一起去旅行了,若是一路吐過去,她會不會是第一個因為坐車而蹺掉的人?
  方言硬是把她拖到了諸葛的車上,與陳颯一起,坐在了車子的後排,坐在前座上被諸葛捎上的那個美女正一個勁的與諸葛聊著些什麽,她笑得一臉的燦爛。
  諸葛在小刀上車的時候,瞥了她一眼,一聲不吭,倒是陳颯,見她上車後顯出了少有的熱情,愉快的聲音蓋過了前座。
  副駕駛座上的美女將手伸向她,輕輕一握後她道:“你好,我叫馬茨蔚,諸葛的朋友。”
  她沒說她是諸葛的女朋友,不過按小刀的猜想,若不是關係親密,諸葛也不會特別的捎上她一塊渡假。
  方言和小刀禮貌性的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後,車子便發動了,前麵的車子有人探出半個身子來,搖了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旗幟,這支車隊便開始出發了。
  雖然車上的氣氛有些怪異,但是小刀總算是有些微的放心下來,因為她沒有暈車。
  有諸葛在車上,小刀便覺得不怎麽好聊天了,如果是坐其他人的車子,即便那人不怎麽熟悉,但是她會覺得要自在的多,方言也似乎因為諸葛的原因而有些受拘束,本來湊在一塊的兩人總會有說不盡的話題,這會車子都開了一兩個小時了,她們卻一直緘言不語,前座的馬茨蔚倒沒有這種感覺,從一開始就在和諸葛聊天,後麵的三人便靜靜的聽著,聽久了,也聽出了些端倪來了。
  馬茨蔚是比諸葛低兩屆的校友,她們所說的,也都是讀書時一些趣事及回憶,中間提到很多很多的人名,以及現在這些人的情境如何等等,似乎在上學期間,馬茨蔚與諸葛的關係最為要好。
  陳颯出奇的乖,安安靜靜的閉著眼,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些什麽,反正,對沿途的風光,她一點也不以為意。
  小刀靠窗而坐,車窗放下,風灌進來,這個時節的溫度還不錯,盡管因為車子開得快,風有些強,但是卻不會覺得冷,沿途的風景也很不錯,一片蔥綠得可以。小刀很久沒有做長途的旅行了,上一次遠途,是去年畢業回家那次。
  思緒七拐八彎,一旦轉到久未憶及的去年回家火車上的情形,小刀的眉頭便擰了起來,那段記憶非常的不好,盡管她回到家後也從未跟父母提及過,但是偶爾就是會突然想了起來,然後便覺得那件事像道陰影般,難以揮除於記憶以外。
  “哇,馬!”方言在她耳邊突然叫了起來,小刀的思緒便戛然而止,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方言給吸引去了,往窗外一看,隻能看到已經離他們漸遠了的幾匹矮瘦的馬匹。
  “哇,現在還有人養馬啊。”小刀興奮起來,隻是幾匹小馬,可是卻讓她覺得稀罕。
  “那麽矮,不會是騾子吧?”方言又道。
  “你有見過騾子長什麽樣嗎?”小刀回頭看方言。
  “沒見過,我知道驢長什麽樣,把馬和驢湊到一塊,應該就是騾子了吧,可以想象一下。”方言還真的去想。
  小刀笑了起來,說過笑過以後,小刀始終再也想不起來,在此之前,她似乎想到一件好像挺重要的事,然而接下來方言對車窗外風景不斷的驚歎聲,讓她再也沒有去抓住那個想法的機會了。
  不再一路緘默,話匣子一旦打開了,便無法再關上。
  “某某某說,旅行的目的不在於目的地,而在於沿途的風景,光是看看這窗外的風景,我們就算沒有白出來一趟了。”五月天,正是所有植物都瘋狂生長的時節,田野的風光更是一片生機盎然,路過一大片的油菜花田的時候,小刀與方言的尖叫聲將陳颯吵得再也無法閉上眼睛。
  “你們好吵啊。”陳颯不高興的瞪她們。
  “別睡啦,看外麵的風景啦,超級漂亮,你再睡,你就算是沒有旅行過了。”小刀勸她,陳颯也不再說些什麽,睜著那雙略顯迷離的眼,無神的望著窗外。
  馬茨蔚已經沒有再和諸葛聊天了,小刀猜想,即便是再能聊的人,也總不可以連續的聊上好幾小時吧。
  也不對,她和方言便聊了好幾個小時了,而且對窗外的風景始終保持著未減的興奮,不管看到什麽,兩人都爭先恐後的先“哇”上一大聲,似乎看到了什麽奇景般,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兩人樂此不疲。
  “哇,花圃!”小刀再次哇,很多的花農選擇將花圃建在沿馬路的地段,這樣本身便可以得到很好的宣傳,而坐車的人,還能享受到不一樣的美景,小刀一直覺得這主意是非常不錯的,利人利已。
  “玫瑰、菊花、紅掌、哇,那蘆薈好大一棵。”小刀將頭搭在車窗上,方言便把頭靠在她的肩上,兩人一個勁的數著花圃裏的植物。
  “那個是椰子樹嗎?”小刀指著一塊種著密密樹種的地裏,問方言,她沒想到內陸還可以種椰子樹的。
  “笨,那是棕櫚樹。”方言敲她。
  “可是和電視裏的椰子樹很像啊。”她還以為上麵結的那些看上去很大一坨的東西是椰子咧,幻想破滅。
  馬茨蔚也不和後麵的她們說說話,小刀覺得和她還挺陌生的,而且,她是大美女,向來美女是不可親近的,雖然她們並不是刻意孤立馬茨蔚,但是小刀就是無法主動與馬茨蔚聊天。她坐的位置在馬茨蔚座位的後麵,看到不前座人的表情,倒是諸葛的一舉一動,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諸葛基本上都不怎麽說話,除了開始和馬茨蔚聊了一會兒天外,茨蔚一不說話,他便再無言語,讓小刀有一種感覺,似乎這輛車上的人,諸葛他隻在乎馬茨蔚,其他人像是不甚重要般,連陳颯也不重要。
  她們這一路的驚叫,也許會讓陳颯和馬茨蔚、諸葛他們覺得有些愚蠢,但是旅行的話,還像他們一樣的嚴肅,未免太無趣了,於是……
  “哇,好大的葡萄園,可惜還沒結果……”
  “哇,桃子……”
  “耶,快看,河裏有船……”
  “有沒有搞錯,在這麽偏僻的地方修了一個野戰區,來玩的肯定是吃飽了沒事做的人。”
  “逮住,有人在池塘裏洗澡……”
  “池塘為什麽不可以洗澡?”
  “要罰款啊。”
  “那是水庫不可以洗澡好不好。”
  “……”
  當車子終於駛進了桂林市的市地區內的時候,她們的呼叫聲便隻變成了一句:“哇,那山……”
  “哇哇,那座山……”
  全都是山,造型不一的山,與原先看到的那些綿延不斷的山絕然的不同,這裏的山,都是一座一座,分得較遠,獨秀成峰,山上怪石嶙峋,不是特別的高,可是在太陽的映射下,都顯得特別的清晰。
  “啊,這個就叫做如畫風景啊。”小刀再次喟歎,這些風景比起前麵她們僅為了打發疲勞而不斷咋呼的景物,有著天差地別般的比較,還未到風景區,便已經看到她們平時在電視上才看到了美麗風景了。
  酒店是諸葛托他這邊的朋友事先便預定好的,否則在這黃金周想要找到可容他們住宿的地方,實在是難於登天,因為去年的非典,讓五一假期縮減了,到了今年五一,出行的人竟比以往幾年都要高上二十幾個百分點,每家酒店與賓館都爆滿,聽說現在一個地鋪的價格都漲到了五十元每夜。
  “嗬嗬,跟著大夥一塊來旅遊還真是幸福。”小刀笑到嘴都裂到了耳旁,最幸福的是長途的汽車旅行,竟然沒有讓她有暈車之感,看來與方言一起自得其樂的咋呼,是消除暈車感的一大法寶啊。
  三人間裏,陳颯、方言與小刀被安排在了一起。
  “咦,你說馬小姐會被安排在哪裏?好像除了我們,她跟其他的同事也不怎麽熟。”小刀八卦起來。
  方言在整理行李,陳颯拿著換洗的衣物準備洗澡,她們的心思都不在小刀過於八卦的問題上,而且馬茨蔚並不是她們所關心的。
  “不知道會在哪裏。”方言隨便的附和著。
  “嗬嗬,你們說她會不會和主任住一間啊?”小刀笑了起來,提出她覺得最有可能的安排。
  此言一出,另外兩人都停止了動作,呆愣在原地望她,如此怪異的情形,讓小刀覺得自己是否是說錯了什麽。
  “我隻是開開他們的玩笑,不是當真的。”抿抿嘴,小刀小心翼翼的說。
  方言繼續整理行李,陳颯拿著毛巾進入了衛生間,房間裏隻有電視機傳來某綜藝節目熱鬧的叫喊聲。
  看上去似乎……沒什麽,可是,就是,怪異得很。

  第 10 章
  晚餐在酒店的餐廳部進行的,洗去灰塵的女士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特別是陳颯,顯得光豔照人,方言向來不會打扮,與小刀一樣穿著都挺休閑的,跟陳颯坐在一塊,她們兩個似乎就被隱形了般。
  終於看到了諸葛與馬茨蔚一起出現了,這讓小刀與方言不自覺的對視了一眼,而陳颯更是抿緊了唇,看得出,她的神色不佳。
  很顯然,諸葛與馬茨蔚都是渙洗過的,兩人都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湊在一塊淡笑風生的畫麵,引得整個餐廳部的人都為之側目,像是隨時都有一盞強光燈追隨著他們般,總之引人注目的很。
  小刀又瞟了一眼陳颯,自從諸葛與茨蔚一出現,陳颯的風頭便全被搶了去,不過也許陳颯這會氣的不會是自己的風頭不如他們,諸葛能和另外一個女人走得如此近,舉動又如此親密,才是刺痛她的最大原因。
  一直將心思圍繞在陳颯與諸葛的三角關係上的小刀,忽略了坐在她身邊的方言,神色也始終不那麽的自然。
  諸葛坐下後,眼神開始梭視整桌的人,最後定在了小刀的方向,小刀不知道他是在看誰,陳颯在她的左邊,方言在她的右邊,隔著大半張桌子,他的眼神在強烈的燈光下,顯得有些不那麽確定,隱隱約約的,小刀竟覺得他在看自己。
  慌忙的低下頭,用筷子夾著碗裏的菜往嘴裏送,忽然發覺身旁的方言站了起來,小刀側頭一看,便瞧見了方言一臉笑容的繞著桌子向諸葛的方向走了去。
  方言半躬著身子附耳至諸葛的唇邊,聽諸葛說著些什麽,然後方言一個勁的點頭,這情形一看便知是諸葛將明天的一些行程及注意事項再向方言交待一遍,不稍片刻,方言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刀在心裏抽自己,為自己莫名的自作多情。
  方言一落座,左邊的陳颯又站了起來,小刀嘴裏正嚼著很是勁道的冷拚豬耳,眼光卻追隨著陳颯,用手肘撞了撞剛剛落座的方言,淺笑了起來。
  “陳颯坐不住了。”啊,她想感歎,真是暗潮洶湧啊。
  坐在諸葛身邊的律師張偉被陳颯請開了,看著陳颯一落座便開始和諸葛聊著些什麽,小刀再次小聲的咋呼著:“真強!”
  準備落座她身邊的張偉律師聽到了小刀的咋呼,帶著些許莫名的笑意望著小刀,小刀舉著自己的飲料杯,碰向了他手中的酒杯,清脆的聲響過後,她繼續將眼光飄向坐在她對麵的陳颯與諸葛身上。
  諸葛很認真的聽著陳颯說的,可是原本半垂著的臉突然略抬了幾分,眼光也直接的對上了小刀看好戲般的臉。
  含在口裏的飲品讓小刀微嗆了一下,眼神開始四處遊離,還能狀作無事的向身旁的張偉扯些有的沒的,自己說了些什麽,她也不大注意,隻是張偉望向她的神色總是有些怪怪的。
  諸葛是在看她還是在看方言?
  她想確認一下,卻又不大敢。
  奇怪,這種心態真像是在做賊,她幹嘛這樣的心虛啊?
  再看,再看,有什麽不可以看。
  小刀再次睨向諸葛。
  啊!
  他還在看這邊,好像是在看她而不是在看方言。
  這次她的勇敢對視隻維持了不到一秒。
  他的眼睛是帶電的。
  小刀總算了解到了人們通常說的電眼是怎樣的了,諸葛的眼睛便是帶電的,讓人無法直視,剛剛那短短的一秒不到,小刀竟覺得空中有火花四射,整個廳堂在瞬間亮了一下,懊惱懊惱,她被電到了。
  “你在想什麽?”有道帶笑的聲音響起。
  小刀側頭看,才發現身旁的張偉一直好笑的看著她。
  想什麽?如果她說出她在想什麽,會笑死人。
  真想鑽地洞,剛在她的那些表情,全被張偉給看了去了。
  胡亂的應付著,她再也沒臉對著張偉了,於是一直把臉轉向了方言,跟方言聊著說著,刻意的躲避著與張偉交流並且掩飾著自己的心思。
  方言的心思也不是很集中,兩人各想各的,不盡一樣,卻又不無關係。
  當晚,小刀她們的房間的氣壓似乎有些過低,大家都不再有興致期待明天的遊玩路線,或許是今天的旅途讓她們都疲勞了,或者有太多心事需要去思考了,小刀闔上眼前的最後一個想法竟是:諸葛候真的和馬茨蔚同住一個房間嗎?
  第二天一大早竟然下起了雨來,方言跟小刀在早餐前跑出去給沒帶傘的同事買傘,抱著一堆傘回來時,那些人都不等她們的自顧自的吃得差不多了,見到有新傘,他們也顧不得吃了,先急著挑上一把好傘。
  一分完傘,便已到了出發的時間,方言機伶的從桌上抓了兩個長麵包,塞了一個給小刀,兩人又跟著大夥匆匆忙忙的出發了。
  第一天的線路挑的都是最經典的景點,去了標誌性的象鼻山,當那座山近在眼前的時候,小刀卻沒了在畫麵上看的那種神奇感,象鼻山並不雄偉,隻是造型很特別,現在象鼻山的後麵,就是桂林最繁華的街市,車攘人熙,全然沒有她所想象的那種純自然的鬼斧神工之感。
  這雨一下,漓江的水便顯得有些濁了,經過一個春季的雨水,江水已經上漲了很多,沒有多少人再跑到象鼻的彎洞處體驗一番了,他們這一行人也隻在遠處觀望雨中象鼻,江麵上的那些竹筏靜靜的擱在岸邊,遊人礙於大雨,不敢乘小筏去接近象鼻。
  第二個景點是久聞其名的七星岩。
  比起象鼻山來,小刀更期待七星岩,再怎麽說,在洞裏不用打傘啊,而且,她總覺得那些溶洞是那樣的美麗與神奇,還在車上的時候,她便已經興奮起來了。
  可是,一進入洞內,她卻有了另一番感覺。
  美的確是美,可是,太冷了!
  一入洞內,小刀便覺得有股寒意撲來,與外麵的氣溫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小刀與方言都僅穿著一件中長袖的T恤,洞內的寒冷讓她們有些卻步,卻又不忍放棄到將要看到的美景,在同事們蜂湧著往岩洞深處走去時,她們不再猶豫的跟了上去。
  “啊,好漂亮!”漆黑的洞內亮著彩色的霓虹燈,將造型各異的鍾乳石照耀得炫彩多姿,洞內一直有潺潺的水聲,小刀不知道這是因為今天下雨的緣故還是洞內有地下水,雖然洞內的寒冷讓她有些難以忍受,但是這種水月洞天的奇幻感覺讓她對這個岩洞流連忘返,她不斷的去發現更多的神奇,抬頭,低頭,繞一圈,又擠著人群折回,美不勝收的這些石頭,讓她玩樂的有些忘乎所以。
  “哇,這個好像獅子哦。”小刀仰著頭看著眼前的巨石,伸手招呼著,碰觸到了方言的衣服,她拉了一把,將方言拉過去一起看她發現的新驚奇。
  “很像吧?”小刀側頭望著被她緊拽著的方言。
  “嗯。”諸葛很認真的點了一下頭。
  然後,諸葛低頭看著她不斷拉扯著自己的手。
  “哈?”小刀真的是被嚇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抓到的是諸葛,四下望了一下,洞內仍舊暗暗的,沒被霓虹燈照耀的地方黑的看不清人影,方言他們都不知道在哪裏,而她與諸葛所在的位置,完全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手一縮,頓在半空中,小刀怯怯的笑,不管在這麽暗的情形下,諸葛能不能看見,她也沒辦法去做其他表情了,至少,她還能看清諸葛的那雙眼。
  屬狼的,在黑夜中,也會發光……
  “你冷嗎?”諸葛問。
  很冷!小刀笑著搖搖頭,道:“不冷。”
  “你是不能被縱容的。”黑暗中,他的聲音堅定的很淳和,若不是知道她麵前的人是她的上司諸葛候,她會喜歡這個聲音,就像黑夜裏聽著電台裏傳出來的電台主持的聲音一樣,有磁性的讓人愛到抓狂。
  一件衣服披到她身上的時候,小刀僵在那裏了。
  這是好意,諸葛難得一見的好意,可是她卻隻想脫了它。
  比起寒冷來,她更怕陳颯和方言的眼光。
  不止,還有所有一同出行的律師的眼光,他們一定會對她怎麽看的,撞!這件衣服,要怎樣推托還給他?
  “我真的不冷……”小刀將肩上的衣服扯下,黑暗中有一隻手卻抓住了她的胳膊,在她還不明所以的時候,那隻手捋上了她的衣袖,將它們一直往上捋,那隻手掌也便一直的往上摸去……
  非禮?!
  她要不要大叫?
  一時間,她腦海裏隻能想到電視和報紙裏常常提到的職場性騷擾。
  在她還沒有確定真的要喊出來的時候,他停止了對她的騷擾,燙熱的掌心從她的手臂上撤離的時候,小刀一囉嗦,整個手臂都布滿了雞皮疙瘩。
  她手上的衣服再次被披到了她的肩上,諸葛不作聲,小刀也不敢反抗了。
  岩洞裏的遊客這麽的多,這一方,卻特別的靜,中間像有什麽東西在醞釀著一樣,讓一切都朦朦朧朧的,連黑暗也奇異的變得模糊不清。
  “你怕他們會誤會我們?”不知道過了多久,諸葛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嗯。”小刀很用力的點頭,這是他提起來的,證明他也會顧慮到,她若披著他的衣服,不太好看啊。
  “那就再待會再走吧。”他說。
  事實上,他們已經被落下了,那些同事大部分都以經跟著某個旅行團的導遊向另一端走了過去了,方言更是不知道被混在了哪裏,五一期間,這個岩洞已經是超遊量接待了,人多得有些擠,往前走了一般便不會再回頭逛。
  諸葛還是很聰明的,雖然兩人在這裏幹站著有些曖昧,可是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肩頭的衣服已經為她擋去了大部分的寒意,現在站這裏,如果可以忽略掉身旁的諸葛的話,這洞裏的光景,還是可以盡收眼底,位置也算是極佳。
  燈光變幻了,遠處的一些燈光滅了,近處的燈光又亮了,她站的位置瞬間亮了許多,小刀側著頭,眼睛瞄著諸葛,諸葛的視線調向了遠處,正在看著經過燈光變幻後洞內的景物。
  有遊客的肩猛的撞上了小刀的肩,小刀向後咧了一下,驀然的,她感覺到了腰後被擋了一下,側身向後一望,諸葛的手臂正護在她的腰上。
  轟!有熱度衝上了她的臉,她自己可以感覺到臉正在快速變紅,他的一個小小舉動,竟然讓她悶紅了臉。
  “我們走吧。”諸葛說。
  小刀不敢抬頭,心神難寧的邁著步子,不自在的輕抬了抬左肩,然後偷偷向後睨了眼,他那隻手,還是輕輕的擱在她的腰間。
  快走兩步,似乎沒有擺脫。
  前麵的遊人停了一下,她於是便也跟著停住,腰間忽感一沉,他的手因為慣性撞上了她的腰,讓她非常清晰非常明顯的感覺到了那隻手的存在……
  旁邊有一根從地麵一直連接到洞頂的鍾乳石,她突然就想抱著它,賴著再也不肯走了。
  原先有的觀景好心情現在已經不複存在,她唯二有的感覺便是臉上的滾燙與腰間的沉重。
  有人又撞上了諸葛的肩,他被迫一側,頭與身子都向她的方向靠了靠,小刀在刹那間頓住了呼吸,在洞裏的時間,變得像在煎熬,她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排斥諸葛還是對所有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反應,反正現在,她不自在透了,照理說,她應該不討厭諸葛啊,不是討厭的話,這種感覺叫什麽?
  緊張!
  應該是緊張。
  她緊張個P啊,小刀刻意的垮下肩,想讓自己放鬆,諸葛再怎麽著,也不會真對她怎樣,看諸葛也不像那種人,要吃別人豆腐的話,多的是美麗的女人讓他去吃,她在用小人之心去侮辱別人的一番好意了。
  身旁不斷變幻的炫彩拉回了小刀物注意力,一顆耀得不得了的粉彩奇石引來了很多人的嘖嘖聲,小刀看得心有些癢癢,老想著可以順手牽羊的從洞內搬幾塊回頭回去做紀念,可是很多的石頭上都明顯的標著:請勿手觸。
  碰不得啊,基本上很多美好的事物,有了一定的觀賞性,便隻可遠觀了。
  就像諸葛。
  今天是例外,美好的“景物”主動碰觸她咧,而且她還不是頂願意,哼哼,嗬嗬。
  小刀竊笑了起來。
  “笑什麽?”諸葛問。
  “沒什麽,突然想起了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這句話來。”哼哼,諒他是怎樣的想也絕不會想到,他自己便是那個她和方言私底下說的“不可褻玩焉”。
  接近洞口時,洞內變得寬闊了,洞內的彩燈漸漸的沒有了,外麵的天光射了進來,小刀突然的便頓住了腳步。
  側身帶著一臉震驚的看了一眼諸葛,諸葛也是一頓,對上小刀時,臉上露出些不解來。
  像是明白了什麽似得,諸葛拿下了披在小刀身上的衣服,然後徑自穿上帶有她體溫的外套,獨自向洞外走了去,不多會,他的身影便淹沒在踵接的人群裏。
  小刀一直愣在那裏,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的離去,就是在出洞口時那光線交接的一恍惚,她已經想起了什麽。
  那個人,竟是諸葛……
  時光逆轉了嗎?
  他的外套撤離了,所以,她失溫了嗎?一年前,那個將她拉離騷擾的人,今天又繼續伴在了她的身側……

  第 11 章
  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終於等到了小刀的出現,她一臉木然的望著等她的同事,似乎有些情形還沒有消化清楚,眼光一兜一轉,卻始終沒看到諸葛候。
  沒看到諸葛候,沒看到馬茨蔚,也沒看到陳颯。
  方言擰她的胳膊,說害她好找,她皺了皺眉頭,什麽也不說。
  從七星公園出來,她跟方言上了另外一輛休旅車,一到下一個景區伏波山,小刀抱著垃圾桶狂吐了起來。
  方言不知怎的,也失去了玩樂的興致,像是被一種什麽情緒給籠罩著,沒了先前的歡樂,小刀沒有問,她已經自顧不暇了。
  打了一個商量,方言和小刀決定不再跟隨大家一塊玩了,她們要單獨行動。
  這個城市即便再陌生,能有多大啊?用走的好過坐暈死人的車。
  幾個景區挨得都挺近的,市區的中心也就在這幾大景區中,不知道是城市在風景裏,還是風景在城市裏,車水馬龍高樓大廈雖然讓原始的風景變了味,可是把它當做一座城市來說,又著得別的城市所沒有的得天獨厚。
  兩人撐著傘,就在紛飛的細雨中,漫步在這個風景甲天下的城市裏。
  不知道為什麽,小刀此刻不敢向方言打聽諸葛的下落,方言也不跟她提及諸葛的去向,平時嘰嘰喳喳沒完的兩人,此刻向是真的被風景吸引住了般,一路走走停停,話語卻隻有寥寥數幾。
  “桂林最出名的食物你猜是什麽?”小刀問。
  “不知道。”方言像是被扯回了魂,虛應著。
  “是米粉,聽說很好吃,你不見很多地方的米粉都打著桂林米粉的名號嗎?”突然想流口水了,小刀想起了對街那家桂林米粉館來,想起了熱騰騰紅辣辣的牛肉米粉來。
  “是米粉嗎?我以為是鹵粉。”方言被引出了興致來,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
  “米粉啦,我不愛吃鹵粉,涼涼的,不爽。”要辣的話,一定得燙,那種把自己辣翻的感覺最爽,就像上次跟諸葛去吃火鍋一樣。
  打散打散,把諸葛踢開。
  手一揮,忘了手中還執著傘,那傘上的雨珠著隨著她的那一抖,便飛散開來,打在了旁邊的方言身上。
  “你甩我水?”停愣住的方言瞪著眼望小刀,眼裏汪出光來。
  “不是故意的……”
  “啊,我太不小心了。”方言的傘鑿上了小刀的傘。
  “咦?我又不小心了……”
  “啊,手抽筋了……”
  遊人那麽多的風景聚集區,她們不顧行人,不管形象,忘了風景,拋卻了雜思,開始追逐了起來。
  用一雙腿走著逛著,到傍晚時分才走到下榻的賓館,除了筋疲力盡腳底麻痛刺癢外,她們兩人的鞋子和褲子基本上也可以擰出水來了。
  本想著第二天早上約方言一塊去尋米粉吃的小刀,在當夜發現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因為方言發燒了。
  想來想去,之所以她沒有發燒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的抵抗力比方言強,而是因為諸葛的那件衣服。
  照顧了方言一夜,在清晨的時候,那燒終於是退了,方言一直迷迷糊糊,虛弱得沒有辦法再參與今天的行程,連那碗她們肖想了一整天的米粉,恐怕也是沒辦法吃到嘴邊了。
  整夜沒怎麽睡的小刀決定先外出覓些食物回來,順便給方言弄些清淡的吃食。天還是蒙蒙亮,不過要做早點生意的小攤小販都忙活起來了,那些早茶館裏早就座滿了客人,這個城市並不懈怠,特別在這黃金周期間。
  小刀出門的時候,陳颯才回到房裏,一個晚上,也不知道她在哪裏過的,諸葛的房裏,總不會同時睡兩個女人吧。雖然這種猜想有些過份,可是小刀知道,這也許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想。
  但不管怎樣,房裏多了一個人,即便是方言一直不怎麽喜歡的陳颯,此刻她也比較的放心,於是這早餐時間可以適當拉長一些,總得找個人氣旺的地方吧,那裏才能吃到好料,也不枉來這裏玩過一趟,順便找些能讓病人吃,又吃的順心的玩意。
  在一家中式早茶館裏,小刀看到了最旺的人氣,不過才六點鍾,店裏已經座無虛席了,店內蒸騰出來的霧氣,讓她看得有些垂誕,她就愛這種氣氛,像個吃東西的地方。
  從外麵可以看到裏麵大師傅的動靜,照得澄黃的燈將氣氛烘得很暖,與外麵那還陰沉的天色比起來,是兩個絕然不同的情境,小刀光是看到那些大師傅將麵團甩拉成長長的麵絲,就想賴在這裏不出去了。
  倒底是吃米粉呢?還是吃拉麵呢?刀削麵和貓耳朵似乎也不錯,餃子好像挺飽滿的,不知道是什麽餡的,還有,好久沒有吃過餛飩了……
  嗚嗚啊,方言為什麽要生病啊,不然兩人殺到這裏來,大吃三方的將所有的點上一份,那該多快活啊。
  “你想吃什麽?”
  問話的不是服務小姐,也不是服務先生,小刀抬頭看時,諸葛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般,悚然的站在她的麵前。他總是有本事突然的就出現了。
  “拉麵……不是,刀……也不是,還是吃米粉吧。”啊,好不甘心。
  諸葛向大堂望了眼,指了指一處空座,對小刀說:“你先去占座,我把早餐端過來。”
  小刀向空座走去的時候,還不時的望著裏麵白案上大師傅甩動的麵條和大鍋裏滾水煮著的胖白的餃子。
  占座這事,她在學校也幹過,陳彬常讓她幹這事,她端端的幫陳彬占座,然後看他跑去給她端來餐點,他總是很樂意這樣的情形,因為這樣一看,便知道他是名草有主,挺炫耀的。
  這次占座,卻隻為了待會她們還有地方可以坐。
  支著頭,小刀看著那排在隊伍中的諸葛,莫名的發起了呆來。
  為什麽過了這麽久,她才會想起他來?時過一年啊,他都已經那麽特別了……
  不知道他會不會早已認出了她。
  或許先前對諸葛,她還會存一些偏見,去猜測他會不會小肚雞腸的因為跟楊主任不合而對她刻意淡薄,但是從昨天起,她才知道,那都是她自己小鼻子小眼睛了,諸葛真不是那樣的人。
  “真是糟糕啊……他算不算是我的恩人啊?”想到這裏,小刀不由得暗暗笑了起來,恩人,頗有些武俠味啊。
  旁邊有些老外湊熱鬧一樣混在一堆中國人中間,對付著那兩根細腳的筷子。
  盯著別人吃東西其實很不禮貌,可是誰教那幾個老外那麽的搞笑呢?
  不知道是第幾次,老外將好不容易夾起的餃子掉落到碗裏濺出湯汁時,小刀別開了臉,很不客氣的將笑意擺上了嘴角,諸葛也就在這時,端著一個大餐盤,小心翼翼的朝他們的座位走了來。
  看著諸葛向她揚起淺淺的笑來,小刀僵住了自己的笑容,一種陌生的感覺在瞬間翻湧上了心頭,心髒卟通卟通的亂撞了幾下。
  曾經,陳彬也這樣端著餐盤,帶笑的擠到她的麵前,可是,她卻沒有此刻的這般心情。
  那種,那種,少夫少妻的甜蜜感……
  “刀削麵,拉麵,水餃,餛飩,春卷,水晶包……還有,你的米粉。”
  她的米粉?
  小刀吞了一口口水,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盛宴”,為什麽,她隻有一碗米粉……?
  用筷子攪了撐米粉碗裏的湯水,眼光卻還一直落在他的食物上。
  諸葛又站了起來,向服務台走了去。
  他還有什麽忘了點?鬱悶啊,她不想和他同桌了。
  左右瞄了一眼,瞧見了那幾個老外也一臉嘴饞的望著她的桌子,她是挺想跟他們客氣一番,隻是那些食物不是她的,如果,可以偷吃的話……
  偷一個餃子應該不會被發現吧?發現了也不會跟她計較一個餃子吧?諸葛是好人啊!
  眼明手快,瞧準了一個白胖的餃子,一個飛筷,一夾便中,再迅速的塞進嘴裏,一嚼動,有湯汁順著她的嘴角流了下來,再一偏頭,那幾個老外竟對她的行動佩服的豎起了大拇指來。
  丟人啊!
  鼓塞了一嘴,湯還有些燙舌,卻吞吐不得,諸葛已經朝他們這裏走來了。
  小刀急忙低頭又呼嚕嚕的喝了一口湯,順著湯水,硬是把還未嚼得很爛的餃子吞了下去,這一口腥食,吃得她眼淚橫流。
  將白瓷碗遞到小刀麵前的時候,小刀抬眼看了諸葛一眼,諸葛看著小刀那一雙汪著水的眼,稍稍的閃了一下神。
  “開動吧,想吃什麽自己動手。”諸葛很大方的說,自己不客氣的往剛剛拿來的小碗內倒了些湯汁,沾著水晶包,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
  真想厥倒!她剛才,剛才居然那麽狼狽的偷他的東西吃……明明這些東西他準備和她共享……啊,她為什麽總在做小人?!
  諸葛將一個餃子夾到她碗裏的時候,那含在她眼眶的水光,差點就要晃出眼外,一埋頭,很有技巧的抬臂拭拭額頭,順便擦掉眼角的濕氣,她開始正式進攻眼前的餐點。
  她正吃得不顧所以時,諸葛招來了服務員,小刀一邊往嘴裏呼嚕一把麵條,一邊看諸葛的動靜,難道說,還會有什麽好吃的?
  不一會兒,服務員拿了幾副刀叉,向那幾個老外遞了過來,那幾個老外一陣歡呼的接過,終於有辦法將眼前的美食吞進腹中了。
  小刀更加確信諸葛就是那個人了,沒人能像他這樣多管閑事了。
  已經吃飽的諸葛跟旁邊的老外搭訕了起來,無非就是一些謝謝不客氣之類的對話,簡單的很,她還聽得懂。
  不知道有個老外是不是想刻意討好,竟然拽了句高難度的中文,小刀當場便噴麵了。
  那頂著一頭金光閃閃頭發的白人說:“你,女朋友,可愛!”

  第 12 章
  在旅遊的時候生病,讓同行的人都覺得挺晦氣的。不過幸好,方言有小刀打點著,那群沒義氣的人,在該走的時候,還是走得一個都不剩,明明跑出去不知在哪裏瘋了一個晚上的陳颯,像是怕被傳染般,又跑了出去。
  吃了小刀捎帶回來的清湯水餃與素菜水晶包,方言顯然是比昨天晚上好多了,一旦人精神好起來,便又開始扯開了的聊,小刀總算是知道了陳颯昨天去哪了,也知道為什麽那麽早諸葛會出現了。
  他們昨天去陽朔玩了,脫離群眾不說,還夜遊至今天早晨才返歸。
  剝削掉自己對他生出來的好感,打倒,批鬥,不齒的在心裏向他吐口水。
  倒也奇怪,他咋不帶著他的小“蜜”與“打令”吃早餐呢?也是被她給撞上了,不然的話,一個人溜出去吃那麽豐盛的早餐,有夠囂張啊。
  幫方言掖了掖被子,小刀低垂著臉,在心裏臭轟著諸葛,這人愛獻殷勤得很,對她都像早晨那般的體貼了,難怪老惹上一堆的女人跟著,還真是天生的情種。
  接下來的幾天,仍是見不著諸葛與馬茨蔚、陳颯他們,小刀與方言隻是跑了幾個市區內的景點,因為方言的身體緣故,她們也總是脫離群眾的,變成真正的自助遊,反正那些人也不大需要她們做些什麽,能打點好住便行,她們也省得輕鬆,玩得也快樂,自由的鑽在這座城市裏。
  直到最後一天,整支隊伍整齊的出現了,倒是小刀與方言不知道要坐哪輛車回去較好了,諸葛這幾天根本沒顧上她們,不知道會不會在回程的時候,也不捎上她們,小刀一想到那些車上的芳香劑,便想蹺人的自己去擠會壓扁人的火車。
  背著兩個碩大旅行包的小刀與方言看著仍在喧鬧忙活著的同事,兩兩相望,隻等著眼前的忙亂落定後,找個縫隙,把自己給塞進去。
  陳颯早就不客氣的坐進了諸葛的車子,馬茨蔚仍然坐在她來時的位置,沒看到諸葛,不過後座除了陳颯外,還坐了一男一女,聽說也是諸葛的朋友,看來她們是別想再上諸葛的車了。
  “真慘,他們會不會把我們給撇下啊?”小刀考慮著她們要不要英勇點去搶座。
  “真要撇下我們,我們讓他們把我們的行李弄回去,然後我們去坐火車。”方言也不大介意,她早做好了考慮,小刀聞言,眼眸裏亮起了光來,覺得這個主意甚佳。
  然而她們的算盤還是沒打成功,那些人仍是把她們給塞進了車隊裏,方言了解小刀暈車的緣故,很夠哥們的坐上了後麵的休旅車,而小刀塞進了諸葛的車後座,與另外三人擠一塊了。
  小刀從上了諸葛的車,便閉著眼睛睡覺,沒有了方言同行,這一車子的人,她都沒了興致去搭理,尤其是諸葛。
  車上這些人的興致還是很高,一直在說這幾天的見聞,小刀無法不聽入耳內,隻是對於他們的熱烈,她卻更加的感覺到不愉快,這趟旅行,若不是有方言在,真叫鬱悶。
  車子行了不久,小刀便沉沉睡去了,這車裏再嘈雜的聲音,都再也入不了她的耳。
  諸葛往後觀望了好幾次,後視鏡裏的文小刀一直歪著腦袋貼著車窗睡著,偶爾因為路麵顛簸,她的頭便會或輕或重的撞上車窗,可是她依然不會將頭靠向另一邊,固執的將自己擠在狹小的空間內。
  中途會停下來進餐,小刀還是和方言一塊,隻是吃完飯後,再出發的時候,諸葛發現自己的車上,另一個人坐了進來,文小刀已經不知道鑽進了哪輛車內,於是接下來的這一程,諸葛不被任何人察覺的情緒敗落著。
  玩了整整五天,小刀回到家的時候,老媽說陳彬來找過她。
  “他若是再打電話來找我就說我還沒回來。”不明白他還來找她做什麽。
  這邊話剛講完,電話便響了起來,小刀一轉頭,已經吱唔了好幾聲的老爸正一臉為難的拿著聽筒無奈的望著她。
  垮下肩,她接過了老爸遲疑伸過來的聽筒。
  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非常的興奮,可是她的心情卻與對方的心情成著反比的迅速低落著。
  半個小時後,感覺到話筒已經被她捂到熱到不行了,小刀終於同意了陳彬見麵的要求。
  於是,在長假的最後一天,小刀再次與陳彬在江邊見了麵,相對於陳彬溢於言表的興奮,小刀覺得她對眼前的這個人已經完全的失去了興趣,有一種厭惡漸漸的浮了上來,可是陳彬的熱情又讓她有些罪惡感,因為不管怎樣,他是那樣高興的見到她,到底,她們不僅是同學,還曾經是男女朋友。
  沿著江邊隻走了一遍,陳彬便提議去附近一間不錯的咖啡廳坐坐,小刀一直在遲疑,總覺得陳彬會有著什麽目的,繼續跟他聊下去,會很難收拾啊。
  “走吧。”陳彬看出了她的遲疑來,伸手去拉她,小刀小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碰觸,不得已點頭跟他前行。
  在進入咖啡廳時,有一串風鈴輕輕的響了起來,小刀抬頭看了一眼,沒什麽感覺,也沒有什麽意義,更加沒什麽好的心情,收回目光隻盯著地板,落座後,她也任陳彬招著服務員小姐點飲品,服務員離開後,陳彬反而不再說話了,可是他的沉默,卻讓小刀更加的不安了,不時的將視線掃向對麵的陳彬,看他微篤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小刀突然便想逃跑。
  “我想過了,我們仍然可以在一起的。”這便是陳彬琢磨良久後得出的結論,也是小刀最不想聽到的話,為什麽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她對陳彬還不如現在這般的排斥,現在聽見他說話,都好像變成了一種折磨,是她變心了?
  “隻要等我一兩年便可以了,原本想,年少最經不起離別,可是我們分開了這近一年,我仍然沒有辦法將你放下,不是麽?”陳彬的眼裏滿是光芒,一臉期盼的望著小刀。
  “我想我們是可以有力量走完一輩子的。”陳彬的感覺像是他終於找到了真愛一般,卻讓小刀看得極不舒服。
  “沒有,我沒有辦法跟你過一輩子。”雖然有些過於直接,小刀仍是毫不考慮的脫口而出。她已經不想湊合了,像在大學時無聊般找一個男朋友般的打算,現在的她,要麽就找丈夫,而不再隻需要男朋友。
  陳彬似乎有些驚訝,他以為他們複合會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一時間不能明白小刀的真正想法是怎樣的。
  “我不會等你,別說是一年兩年,根本是我不會再可能花時間去等一個我不愛的人。”這樣說,應該會傷害到他吧,可是傷害總是不可避免的,她也許還不夠委婉圓滑,她也並不想去傷害別人,可是這樣的話就是這樣說了出來,因為她找不到更好更直接更不會讓陳彬誤解她意思的詞句了。
  “你,不愛了?……”陳彬喃喃的,傷害明顯的擺在了臉上。
  “嗯。”小刀露出了愧疚的表情來,星相說她有慧劍斬情絲的魄力,小的時候她不是很明白這種說法,今天她倒是比較能理解這句話,隻是,她不能很確定的是,她跟陳彬間,是否確有情絲存在。
  與陳彬分開後,總算有了真正分手的感覺了,看到陳彬失意難過雖會有些過意不去,卻總算感覺到了無比的輕鬆,將一絲小小的罪惡感壓在了心底,本想將方言CALL出來壓馬路,發現她的手機正處於關機中,試著將電話打到辦公室,卻被一個男人接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跳就有瞬間快了起來,那狠狠的幾下,明顯到她無法忽視。
  是副主任楊平,老主任因為年歲大,長假也沒有出去玩,這個時候還在律所,也不甚奇怪,他向來以律所為家,不像這些年輕一輩的,恨不得全部時間都拿來玩。
  跟楊主任寒暄了幾句,小刀掛了電話,望著手中的電話,她竟有些忡怔了起來。那之前的心擂如鼓,不知道是為何。
  直到華燈初上,小刀仍是獨自遊蕩著,側頭看到了一家酒樓,突然就想起了曾有人跟她提過的,這家店裏的煲仔飯很好吃,也很劃算。
  想著今晚父母要去姑外婆家吃生日酒,自己回去也是冷冷清清一人,鬼使神差的,她便往那一處的喧嘩走了去。

  第 13 章
  她就在大廳裏選了一個小小的桌子落座,在服務員為她上食物前,她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來這裏,比起大廳裏那些食客們的喧嘩來,她一人顯得過於冷清,於是,便與整個就餐環境顯得格格不入,這裏,應該適合與朋友聚餐。
  就是有些坐立不安間,她瞟到了一個人正朝她走來,那娉婷多姿的,正是前天還在一起的馬茨蔚。
  也許,如果沒遇見一個人,便總是無法過多的投注目光,可是一但認識了,這份陌生便變成了無法忽視。
  “你一個人嗎?”馬茨蔚一臉友善的表情。
  “嗯哪。”小刀突然有些拘謹了,被美女搭訕,也不是特別令人舒服的事哪。
  “隨便點,這頓我請。”
  “啊?”小刀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想到的便是應該客氣的拒絕。
  “不用不用,還是我請你吧,我們一起吧。”
  看著小刀略有慌亂的模樣,馬茨蔚抿嘴笑了起來。
  “再怎麽著,也該是我盡地主之誼哪。”馬茨蔚笑的時候,旁邊有好幾個食客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地主之誼?這家店是你的?”人比人哪!小刀可以想像這家店生意如此火爆意味著什麽,她似乎看到那滾滾的財利都落進了櫃台的抽屜裏了,隱約還可以聽到嘩啦啦的財源落地之聲。
  “老板娘哪……”小刀笑了起來,覺得自己還真的是走對了地方。
  “嘶……”馬茨蔚輕聲嚀吟著什麽,眼神不自覺得往樓上瞟了眼,像是思慮著什麽,繼續轉向小刀,又恢複了客套的笑容來,招來了服務生,附在服務生耳邊招呼了幾句,便借故離開了,直接朝樓上走了去。
  服務生很是熱情的向小刀服務了起來,馬上附上了飲品。飲品不是小刀點的,但小刀知道,這些都是馬茨蔚的心意,不由得笑得眼都眯了起來,咬著吸管,樂滋滋的繼續四處打量著整間酒樓,用著不同於剛剛的審視目光,評測著些什麽。
  熱氣蒸藤的大廳,人頭攢動,服務小姐都特機靈,笑得親切又大方,客人遠遠的一招手,那輕燕一樣的人兒便翩然而至。雖然人多,卻不會讓人感覺到過亂,在不錯的地段,這個酒樓還能占上這麽大的麵積,已是不易了,可想而知,不管是不動產本身的價格或者是租金,都是不菲的。
  不知不覺得往馬茨蔚消失的樓上瞟了去,那古木的梯階上,正站著一個可以第一時間焦酌她視線的人。
  那家夥身姿卓絕的居高臨下,睥睨著眾生吃相。
  小刀撐著下巴,就那樣定住了視線,周圍的人聲、碟碗碰撞聲、腳步聲,街道上車輛鳴笛聲,都如急流湧退了般,從她的腦海裏退了出去,兩個人遠遠的望向對方時,小刀突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感歎來,意境便如同辛棄疾的那首青玉案。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喧囂之下靜待,眾人堆裏獨處。偶的那麽一抬眼,那人卻在不遠的梯階處。
  心裏也莫名的這麽,狠狠的撞了一下。
  諸葛緩步至小刀麵前時,小刀才狠狠的溢出一個笑來,笑容浮得有些假,卻是為了掩飾著什麽。
  “主任……還真巧。”巧的事有很多,但如果馬茨蔚是這裏的老板級人物的話,那諸葛在這裏出現倒也不奇怪。
  “不是巧,是難得,難得你會上這裏來吃飯。”諸葛也不吝嗇於他的笑容,隻不相較於小刀笑得虛假,他的笑倒是溫和得很。
  “我是第一次上這裏來吃飯,還真不知道這家店是馬小姐的。”小刀邊說邊不斷的向樓上瞟,諸葛之所以會從樓上下來,估計也是馬小姐叫下來的。
  “我也有部分股份。”諸葛在小姐送上茶水後,雙指在桌麵上輕叩了兩下。
  如此說來,諸葛與馬茨蔚的關係,就更不簡單哪。
  小刀縮了縮脖子,隻有她自己明白,有些剛剛萌發的東西,是她所急著想要縮回去的。
  像是為了防備未來的某種可能存在的傷害,她理智的克製著,刻意的忽略著。
  明明,用大方一點的心態,她可以用八卦的口氣去挖上司的隱私,或者裝作不經意的順帶提一下,套出些什麽,可是,她的性格便是如此,自己竟又繞開了這個話題,不去碰觸,不去挖掘,不覓求真相,也不窺探某種可能的機率。
  “茨蔚是個不錯的合夥人,幫了我很多的忙。”諸葛把玩著白瓷茶杯光滑的杯柄,輕說著,卸除了上同時的上下級關係,丟開了不太熟悉的路人甲關係,能這樣又用這種語調來聊天,似乎還是頭一次。
  “而且,她總是突然的給我帶來點小驚喜。”諸葛繼續說道。
  這個時候小姐來上菜了,並不是小刀原先點的簡單菜式,現在所上的菜是水煮魚。小刀聽著諸葛的話,而忽略掉了服務小姐報上的菜名,心也並不因為食物而有所上揚,不管諸葛說這些話的用意如何,她都聽得出,諸葛與茨蔚的互動良好。
  舉筷將食物送入口中,細嚼幾口後,小刀才亮起臉來,揚起眉頭的問諸葛:“這是什麽魚哪?”
  “水煮魚。招牌菜。”因為小刀對食物表現出來的興趣,諸葛的笑容又深了幾分,那剛剛準備繼續下去的話題,便在此時給隱了去。
  “魚用的是鯰魚,切片後先入味,再用白水煮,再放入辣椒與麻椒,適合這邊的口味,比較的受歡迎。”諸葛也動了筷子,探了塊魚肉。
  第二道菜是鳳翅,第三道是黃豆燉狗肉,還有一個豆腐釀。
  諸葛一邊介紹著,一邊與小刀吃得不亦樂乎,小刀不知不覺得便又鬆了防衛,開始倒話閘子的與諸葛聊了起來。
  聊著聊著,竟扯到了剛剛的分手來。
  好像是諸葛貌似不經意的提起,為何她會一人來飯店,她一時也沒猶豫的便道了出來。
  “我以為你們上次便已經說清楚了。”諸葛嘴裏嚼著帶著筋骨的狗肉,有點口齒不清的說,本來小刀已經想轉換話題了,他這樣不痛不癢的一說,她便又不由自主的接過了話茬,說道:“還說呢,你上次若肯配合一下,也就不需要他還和我牽扯這麽久了。”小刀往嘴裏倒了一調羹的豆腐,嫩滑的豆腐有些燙舌,卻香濃的讓人不舍再吐出來。
  “那種事情,扯外人進去並不能就徹底解決,反而會對對方造成傷害,也是對你們感情的一種不尊重,換句話來說,那種行為惡劣到會壞了你本人的品行。”
  切,屁話。
  小刀繼續奮戰鳳翅,真是香嫩滑脆,好味道!
  席間,總有一些人來跟諸葛打招呼,甚者會倒酒相敬,然後他們的話題也總會跳躍式的從一個突然跳到另一個,那些和諸葛熟悉的人都會用一種調笑的語氣來試探著諸葛與小刀的關係,諸葛總是客氣的說:“我同事……”
  小刀便一臉拘謹的猛點頭,極力的幫諸葛撇清著。
  連聊邊吃邊應付相熟之人,時間便也飛快的流了過去,大廳裏已經散了好幾桌了,服務生們動作迅速的收拾著滿桌的殘羹,再熟練的鋪上新的桌布,小刀這一桌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兩人正在飲著飯後茶,小刀飽得直想打嗝,可是礙於對麵坐的人,硬是將梗到了喉嚨的聲音壓了下去。
  吃飽了,便不得不想想這餐飯錢該如何付了,照理說,馬茨蔚說了做東,諸葛又是股東老板,應該是輪不到她文小刀那麽白目的去搶賬單付,可是這恭維的話要如何說,總要做做樣子表現一下吧。
  胡亂想著,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諸葛眼尖,在小刀還沒將竅笑壓下來以前,他便已開口問她為何發笑了。
  想不到找個什麽借口來搪塞,她一向不夠急智,於是,便隻得照實說。
  “想到了一個笑話而已,也不是太好笑啦。”小刀不好意思的撓著頭。
  “我有興趣聽啊。”諸葛很是愜意的啜飲著茶。
  “嗯,前兩天看報紙看到的,說將近年關時,一上班族跟同事說過年的時候,領導會不會給他們發什麽獎金。”
  諸葛將茶杯放到唇邊,眼睛直盯著小刀,期待著接下來會有什麽笑點。
  “然後,他的同事白了他一眼,告訴他,現在領導正在期待著,他們會在年關時給他老人家奉上什麽‘獎金’。”
  “完了?”諸葛看著小刀自顧自的笑容,問道。
  他這麽一問,小刀頓覺冷場得可以,於是更顯尷尬,點著頭表示確實完了。
  諸葛抿掉那一大口茶後,仍是扯著嘴笑了起來,然後伸著長手,輕輕的拍了拍小刀的腦袋,緩緩道:“放心,賬單我付。”
  “不是這個意思……”小刀忸怩的搓起了手來,心裏一個勁的抱怨起諸葛的聰明來。
  “不是這個意思也由我請了,走吧,順路送你一程。”諸葛一起身,小刀也如被赦般跟著起身。
  吃飯不見賬單,這也是頭一回,諸葛完全不考慮記賬的與小刀往店外走去,閑下來的服務生恭敬的站在門口迎送,小刀則是不斷的回頭著。
  “還忘了什麽嗎?”諸葛細心的問道。
  “不是,要跟馬小姐招呼一聲會比較好麽?”小刀仍在回頭望向二樓,茨蔚從上去後便沒再下來過,不知道是因為樓上的生意太忙還是刻意的避開了。
  “不需要了,她本也不是太喜歡客套的人。”
  是哪,客套就表示生疏哪,像她和諸葛這樣,明明可以靠近一點的,卻因為著她的客套,永遠都那樣保持距離的生疏著。

  第 14 章
  走在街道的時候,小刀總想跟在諸葛後麵,不與他平行,不過於親近,他們的距離,應該是一米。
  “啊!”小刀呼叫。
  當一米變成零的時候,會有短暫的回彈,加上一點點的痛楚及幾分心慌。
  諸葛把持住揉著額頭的小刀,有些無可奈何的扯著笑,“你的距離感真強,和方言便不會如此吧?”
  “不是的,因為,那個……”被人看穿心思,習慣性的會急於辯駁,可是怎樣辯呢?她幾乎脫口而出的理由,隻會給人帶來尷尬。
  保持距離,是因為存在危險哪。
  像不同種類的動物間,像正在行駛的車輛一樣,本能的保持著安全的距離,以免給自己和他人惹上麻煩。
  “小刀,你還不夠自信。”諸葛說。
  “啊?”小刀抬頭望著近距離的諸葛,超過她安全距離的他,讓人有些不適,於是大腦正處於防護狀態,不能很自如的去分析他遞給她的諸多訊息。
  可是正是因為近距離,她似乎聽到了什麽,像是諸葛的歎氣聲,或者是呼吸聲?反正,這麽近距離的她,讓她莫名的漲滿了一種情緒,就正如,諸葛剛剛說的自信。
  刹時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卻又想不透一些什麽,自信,自信,什麽樣的自信?
  總覺得,諸葛說的話總是包著另一層意思,卻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於是,便在想不明白的情形下,不敢妄加揣測的停止了臆測。
  路並不是太漫長,兩個人一前一後前行的時候,氣氛有一種說不出的呢喃。
  “你真的覺得金錢能彌補不足嗎?”諸葛突然問道。
  突然來這麽一句,任誰都不能明白他的用意,小刀的直接反應便是輕撓耳側,順便輕聲的“啊?”叫一聲。
  “上次,你和方言說到什麽相親的……”話還未完,突然右後麵傳來大的尖叫聲,諸葛飛快的回頭一看,心裏也猛的一驚,文小刀就這麽突然的消失在他視線裏。
  諸葛當下便明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雖然光線不明,但那從地下發出來的痛呼讓他準確的跨了過去,彎腰一伸手,便撈到了一隻小手來,借著遠處路燈的光線,他可以看到掉進下水道裏的人兒正皺著一張臉。
  “傷著了嗎?”諸葛試圖去拉扯她,可是一扯,她便輕嚀出聲,有一些行人漸漸圍了過來,無奈卻沒有人手中有手電筒,於是大家都隻能辨聲而動,有些人便咒罵起那些偷井蓋的不良屑小來。
  好不容易把小刀弄了出來,諸葛問她傷到哪了,她卻不怎麽做聲了,低頭頭,拚命的搖腦袋。
  圍觀的人散了去,諸葛扶著小刀,慢走了幾句,突然聽到了她細小的聲音來。
  “丟死人了!”
  本來擔心她的諸葛,突然笑出了聲來,這一笑,使得小刀更窘了,這是她第一次掉下水道,更何況,是在諸葛麵前掉下去,身上雖然有多處擦傷,但那疼痛卻掩蓋不了因為丟人而冒出來的羞愧感。
  “那些偷井蓋的應該逮起來送去判刑,判危害公共安全罪,判盜竊太便宜他們了。”小刀噘起了嘴來,見到諸葛又笑,她突然賭氣的停在那裏不走了。
  “走不動了?腿傷了?”諸葛收起笑來。
  隻見小刀雙肩輕輕一抖,雙眼裏迅速漲滿了淚水,在路燈的映射下,盈著晶亮的星輝。諸葛沒料到她會哭起來,心下一急,隻想著她是否痛得忍不住了,平常那麽冷靜的一個人,也頓時慌了手腳來。
  小刀也不知道自己咋就忍不住,莫名的就是委屈的想哭,顧不得在大街上,顧不得麵前是的人是諸葛,淚意來得太快,身上的痛意已經淡了,但突然泛上鼻頭的酸意,就硬是把眼淚逼出來了。
  諸葛確實有些傻眼,他哄過小女孩,但沒哄過大女孩,文小刀不適合他應允買幾個棒棒糖就了事,無措的他,除了用手輕拍她的背以外,那麽大個人就站在那裏,無言以對著她的哭泣。
  “別哭了,有人看著你了。”諸葛說。
  “你哭起來會很難看。”諸葛說。
  “我可不可以命令你不要哭啊/”諸葛說。
  懶得理你。
  “你要是不哭的話,我明天再請你吃水煮魚。”諸葛說。
  去它的水煮魚,現在口裏還有它殘留的魚腥味。
  “給你加薪?”
  考慮中……
  “好了好了, 我知道你因為失戀心情不好,我給你找對象,行了吧。”
  小刀側頭看他,想反駁他的話,卻瞧見了他的偷笑來。
  他這人也會開玩笑?太鮮了吧。
  諸葛走到了小刀的前麵,蹲了下來。
  “來吧,折了足的小姐。”
  她確實傷了腳了。
  她本是想捱回家的,可是剛剛那幾步,也確實讓她對能走回家的想法灰了心,加上自己覺得過於丟臉,才止不住的哭了起來,但是她從沒想過要人背,七歲以後,她便再沒有爬上過任何人的背,看電視的時候,韓劇裏的男方角背著女主角,畫麵特別的唯美,但是她卻總也不會對自己做這樣的聯想。
  盯著諸葛的背,眼淚早就收了起來了。
  “不……”
  不什麽?不用麽?
  不字剛出口,便卡在了小刀的嘴裏,楞是發不出來了,因為在那個不字剛冒出頭時,她竟自動自發的趴到了諸葛的背上。
  這是什麽詭異的情形?
  她中邪了!
  她竟然爬上了諸葛的背,一邊爬人家的背,一邊還矯情的想說:“不用了……”
  有一次,她笑自家老媽,在表哥給她打生日紅包的時候,她一邊客套的說不要不要,一邊伸著手去接。
  遺傳!
  身下的龐然大物站了起來,她的腳離開了地麵,她心慌的揪緊了他的衣領,很久沒被人背過,不怎麽有經驗。
  她會不會太重?身上有沒有臭味?會不會貼他太近了?那個,胸部……
  小刀將整個上身繃得直直的,好累,諸葛會不會也累?
  路人紛紛側目,他們是奇怪他背著她,還是奇怪她在人家背上趴得那麽怪?
  湊近諸葛的耳朵邊,小刀小聲的嘀咕著:“主任,還是放我下來吧。”
  諸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刀愣了一下,他在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好癢!”諸葛不自然的收起了笑來,輕聲道。
  那個,這個,看小說上說,對著人家的耳朵說話,會引發一些化學反應來。
  本來還想說些什麽的小刀,刹時間收住,緊閉起了自己的嘴,氣也不敢喘的憋著,憋了也僅那麽一兩分鍾,實在受不了的岔了氣,一口氣就那麽噴在了諸葛的脖頸處,諸葛的笑聲本來已冒出了聲,小刀耳尖的聽到了他極力忍聲噴出的古怪音節來。
  想澄清,“我不是故意勾引你的。”
  這話卻也是不能這麽直白嚷出來的,索性的,她將臉貼在了他的背上,側著臉,任呼吸從他的肩側溜了過去,呼,吸,然後被他身上莫名的氣味嗆住,那種混合了新裳從櫥櫃裏拿出來後存留的樟腦丸氣味還有貌似肉體本能散發出來的一種個人體味鑽進了鼻腔,通過某條神經脈絡,竟彌漫了整個大腦,留在了某個記憶區內,固執的不再消散。
  接近一個路燈,光線漸強了一些,他們的影子就淡淡的退了去,路過後,那淡了的影子在地上變明顯,被拉長,景物在隨著他的腳步一點點的慢移,很慢的移動,路人不再那麽好奇的猛盯著他們瞧,貼著他的背,能聽到他胸腔裏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配合著他的腳步,穩健有力,它會一直這樣跳下去,就像他會這樣一直走下去一樣。
  第一次被陌生的人背,聞陌生人的氣味,聽陌生人的心跳,有了陌生的親昵感,和陌生的自己的心跳。火車上那個護著她,隧道裏那個守著她,岩洞裏那個照顧她,受傷時那個背著她,總是一絲不苟的頑固著,卻又表裏不一的體貼著的人,她能不能向他靠得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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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不是小人。
  小刀很確切的知道,他不會因為她是靠楊主任關係進來的而對她有所偏頗,可是她卻是小心眼的。
  除了對自己以前對諸葛的某些誤解而有所愧疚外,心裏莫名的多出了更多的顧慮來,那晚的靠近,隻是她心中自我掂量的想法罷了,想清楚了,便開始更大距離化的與諸葛生疏起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很保守,很傳統,玩不出陳颯那樣的花樣來,也丟不起倒追的臉來,而諸葛實質上的老好人本質,誰知道他對她的那些示好,倒底是慣性還是什麽,反正,她文小刀不是那種沒臉沒皮的人,到了適婚年齡,誰都會做夢,會把眼底的人拿來衡量一番,她會突然小小的肖想一下諸葛,很正常。
  隻要她仍會懂得理智客觀的看清現實,便不會犯傻了。
  小刀每天如是說。
  每天辦公室裏的碰麵,兩人也僅偶會點頭,打個招呼,平常的像風吹過一樣。諸葛仍“囂張”的每天帶著陳颯那個狐狸,方言每天BS著那搖曳的身姿,小刀完全沉默在自己的學習中,為了應付九月份的司考,每天來回四趟的搬著磚頭書本上下班,連吃飯睡覺都有些嫌浪費時間了。
  看得迷糊了,她會忘了將某些文書送給當事人,記不起方言剛跟她說了什麽話,盯著某人看了半天才會記起他的名字來,出門口會撞進諸葛的懷裏,如此亂七八糟的狀態,所裏再也看不下去了,諸葛很多次被她撞了後,狠一狠心,批了她兩個月假。
  諸葛絕對是好人。
  考上後,她要酬神的話,先酬諸葛這尊,收拾好東西走人時,小刀在樓下仰頭望著某個窗口,心頭盈滿的,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知了在樹上留下了蟬蛹,樹尖不知在何始冒黃了,沿著喧囂的街道走過時,仍會有樓上空調管落下的水滴在頭上,一場考試像大病一場一樣,考得讓人虛脫,用了整整兩天時間,小刀將積壓在腦裏半年之多的東西填滿了四張卷子,然後一股腦兒的全部遺忘,經過最後一卷的連續三個半小時的奮戰後,如今走在布滿塵土大街上的小刀,覺得自己也像留在皴皺樹皮上的蟬蛹,空的像是快要死去了。
  比起去年的那場她認為輕而易舉的考試來,今年的這一場,她考得紮紮實實。
  人不經過一些些的挫折,總會覺得人生易得,把許多的事情看得過於飄乎了。小刀不知道今年會不會過,但是她卻確信,她的努力不會付渚流水,事實上,努力的感覺十分的棒。
  過了生死曆劫般的司考後,接下來就是全然的放鬆時間,經過一整晚的休息,第二天,文小刀又是那個活崩亂跳的文小刀了。
  站在辦公室門口時,方言已經在那裏擦桌子,小刀高舉著雙手,模仿著王者歸來的氣勢,高呼著:“I COME BAKE!”
  方言一扔抹布,歡呼一聲向小刀奔了來,仍濕得帶有汙水的雙手飛快的擰起了小刀的臉來,興奮的有些不知所以然,劈哩叭啦像冒豆子般的發起了一連串的詢問來。
  兩個人的辦公室有了整個所裏最繁忙嘈雜時的高分貝,其他的同事也陸續的跨進辦公室,一聽到那歡快的聲音,不由得都跟著歡快了起來。星期一的低氣壓,壓不住某人回歸的喜悅,諸葛向她們的辦公室瞥了一眼,不做停留的掠過,陳颯頓了兩秒,又飛快的跟上,走在諸葛後麵的她,聽得到方言的歡笑聲,卻看不到諸葛輕揚的唇角。
  接下來的十一前夕,小刀堆了滿臉笑容的坐在了某高級餐廳。
  她說方言咋見了她那麽高興,那個禍害,早有陰謀,就等著她回歸的那一天。

  第 15 章
  這是什麽人哪!
  笑得很僵,於是她收起了笑容來,改成了抿飲料。今天的這人應該算是比較稱頭的,不知道方言會不會後悔,在她看來,應該比那個隻看故事會的相親男主角強,她問過對方了,他是不看故事會的,而是看古龍,還有一些什麽書的,譬如心靈雞湯,厚黑學,重慶森林。小刀沒看過這幾本書,但是她知道這些書名,這些書是書店裏銷量榜排前幾名的。
  “那你會修電腦麽?”小刀側著頭問,桌子對麵的男人頓了頓,眼神晃了晃,然後道:“不大會。”
  不大會?應該是不會,出局!
  方言的要求是對方一定要會修電腦,不會修電腦的,來相個P啊。
  但是對方似乎對她挺感興趣的,在一個小時裏已經丟出了二三十個問題給她了,除了三圍他看得見,他連她家養不養寵物都問了。
  第一次被拉來相親的小刀總算了解到了何謂相親了,原來,相親便是做一個囉嗦且涉人隱私的問卷調查。
  終於,花了兩個小時,對方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了,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明確且直接的邀請小刀第二天去見他父母。
  小刀這才傻眼了。
  見父母?!
  再下一步,會不會是提親?再下一步,會不會是辦證?再下一步,會咋樣??
  更重要的是,到現在,對方還稱呼她為:“方小姐……!”
  慌了,看對方直誠的臉,小刀竟不知該如何回絕,她向來不大懂得怎樣拒絕人,就像陳彬一樣,即便是狠下心來拒絕,卻總也讓人誤解,甚至會傷害到別人。
  “方小姐,我的年歲也到了我再也拖不起的地步了,我覺得方小姐的各方麵條件都很好,對於我來說非常的合適,因為提出見父母的請求可能太冒昧了,但是我是這樣想的,雖然我是很滿意方小姐的條件,但是我還是得經過父母的首肯,才能正式跟方小姐交往下去,所以……”
  小樣,居然還說得這樣體麵,小刀的心思飛快的轉著,口頭上應付式的道:“應該的,應該的……”應該什麽?不知道,人家那麽有孝心,當然是應該的吧。
  “這麽說,方小姐是同意了?那我明天來接你。”對方笑得很是燦爛。
  同意?
  小刀愣在坐位上,未完全反應過來,她明明在想如何拒絕,何時他就收到了她同意的訊息了?
  所以當方言問她感覺如何的時候,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了起來。
  “他說,明天見家長。”小刀說完的時候,也看見了方言的扁桃體。
  “另外,他不知道我不是方言。”小刀繼續說,“我明天沒空……”
  “沒空?”方言將嘴回複正常狀態,斜著眼睨小刀,“沒空你還答應去見家長,還以我的名義去答應?”
  “那不是你讓我冒名頂替的嗎?”小刀嘟起嘴來,反正,在她的認知裏,她隻負責今天。
  “小刀,不是我不義氣,不管你對那小朱同誌倒底有無好感,你允諾的就得你去應酬,你想一下,人家明天帶去見父母的突然換了一個人,這事好笑到可以上報紙了。”
  “你說就讓我見識一下什麽是相親,沒說真的相……”小刀開始覺得麻煩了。
  “姐姐……!”小刀快哭了,不是說真那麽可怕,若是,萬一,他家父母真相中了她,她會不會一不忍心拒絕,就把自己給嫁了啊。
  “叫娘都沒用。”方言笑得一臉的賊膩,“實在不想成功的話,明天就改改形象,好婆婆最怕惡媳婦,弄個爆炸頭,穿個露臍裝,描個彩妝臉,準能嚇壞他們一家子。”方言惡心腸的幫著出賤招。
  小刀雖然覺得這樣不可取,可是方言的話無疑給她點明了一條道,方言這家夥擺明了她是絕對不會替小刀收拾爛攤子的,有了某個想法後,小刀也不那麽擔心明天會如何了,像做某個謀劃一樣,兩個女人棲在某個角落,口沫橫飛,筆走遊蛇,神色肅然的一直謀劃到了月升中天……
  第二天,小朱先生來接小刀的時候,小刀刻意裝扮了一番,上了些淡妝,穿著淑女有氣質長裙,頭發高高紮起,看起來清爽動人,比起前一天來,更讓小朱先生欣賞滿意。
  不錯不錯,小朱先生還有車,自己還會駕駛。
  “這車,差不多報廢了吧?”上車前,小刀麵露疑色來。
  小朱先生臉色稍黑的扯個難看的笑容來。
  “這車不是我的,我借的。”
  “啊?你自己沒有車啊?”小刀吃驚的看向小朱先生,覺得自己表情有些過,不好意思的補上兩句:“沒車也好,環保,環保。”
  還鍛煉身體,節約能源呢。
  車子一直開到了解放路的某條巷弄裏,巷子有些窄,一些散了學的小學生在裏麵竄來竄去,兩邊擺了不少的自行車跟摩托車,各家各戶橫七豎八的扯了幾條繩子晾著“萬國旗”。
  “這地方,太亂了點吧。”小刀露了些嫌棄的意味來。
  “隻是父母住,我不大住這裏的。”小朱先生關車門時,太過用力,車子發出的響聲有些大。
  “那你住哪?”小刀低頭撩著裙擺,小心的繞過地麵的髒汙,狀似漫不經心的問。
  “住單位。”
  “什麽?你自己還沒房?”小刀頓住腳步,側著臉直盯著小朱先生。
  小朱先生無路可退的領著小刀往單元裏走去,笑意已經失得差不多了。
  可是,可是,小刀演不下去了。
  當小朱的媽媽熱切的端著那碗紅棗煮雞蛋放她手裏時,她開始演不下去了,劇本成了廢紙,演員不專業的浪費了一出好劇幕。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小朱一家子都對她生起了好感來,因為小刀又變回小刀了,善良得看上去有些軟弱,禮雅的又不嫌生疏難以靠近,僅僅一碗紅棗煮雞蛋而已,變成了她致使的铩手鐧。
  從小朱家出來後,垂頭喪氣坐在小朱旁邊的副駕駛座的小刀,突然的就感覺到心灰意冷。
  小朱說:“雖然我沒有車,也沒有房,但是我覺得你很好,我也相信我可以保障你婚後生活無憂,我父母也很喜歡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認真考慮一下,我們能否以結婚為前提,進行交往。”
  好熟的詞,隻不過這都是從電視上聽過,還從沒人對她這樣說過。
  小刀也不明白,男未婚,女未嫁,她甚至也沒有男有友,即便是對方還誤認為她是方言,但這也構不成什麽問題,小朱人也很好,雖然不符合方言的要求,不過她對異性沒那麽些特別的要求,所以隻要她願意,一切都不會是問題,可是,她會覺得心灰意冷。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想著如果自己同意與小朱在一起,就會有想哭的衝動來。
  小朱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便安靜的開車,很體貼的不強求也不急著她給他一個答案,車子一到律所,小刀飛快的開了車門下了車,小朱在她身後大聲的道:“想好了後給我電話。”
  她不做停留的蹬上了二樓,直到撞到了人,她才回神般的停了下來。
  諸葛說:“發什麽什麽事了?”
  然後,她再一次在他麵前哭了起來。
  接下來,諸葛拉起了她的手,二話不說的把她拉往了自己的辦公室。
  門關上了,窗簾早已是拉好的,沒開燈,辦公室的光線並不是十分的明亮,小刀坐在真皮沙發上肆無忌憚的掉著眼淚。
  諸葛便在這不甚明亮的光線中直盯著那張泛著淚光的臉,沉默以待。
  “哭什麽?”諸葛問。
  “小朱說要和我交往。”
  “那為什麽需要哭?”諸葛又問。
  “我還沒想過要結婚。”
  “對方以結婚為前提向你要求?”諸葛擰眉問。
  “嗯。”
  “那我不以結婚為前提向你請求呢?”
  嘀嗒!嘀嗒!嘀嗒!
  三秒鍾屏息般的沉默。
  小刀抬起頭來,淚水蒙著眼睛,她抹了一把,諸葛的臉竟讓她莫名的失了心速,她見過諸葛冷漠,生氣,微笑,嚴肅,卻未見過這種表情,漆黑的眼裏閃爍著什麽,抿緊的唇和緊繃的下巴像在緊張著什麽,微傾的上身,讓她感覺到他竟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狼,小刀不能思考般的僵住了。
  一室的靜謐。
  小刀知道自己必須考慮,她很想點頭,很想。
  因為在小朱車上時,她莫名產生的心灰意冷感覺,直到撞到諸葛她才明白,她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感覺,所以,她竟會絕望到哭泣。
  她對諸葛不是試探式的有企圖,她對他的企圖已經讓她無法先走進另一段感情中了,她沒有辦法給將自己對他的那一絲希望給徹底抿滅了。
  可是,還有方言。
  不知道是誰先打破了這種氣氛,像是某個波頻被異物擋了一下般,原本對流的電波在一陣火花四射後,小刀顫了一下的閃開了眼神,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她反應不及時將她拉扯了過去,一張唇準確的印上了她因為驚呼而張啟了的唇。
  她就說了,他是狼,色狼。
  那個吻並不久,隻一下就放開了她,可是,放開了她的諸葛卻並沒有遠她遠去,兩頰的距離僅僅隻有一拳,小刀敏感的感覺到靠近他的那一麵側臉,略略的癢了起來,他的皮膚似有磁性般的吸引著她臉頰的毛細孔,那細微的汗毛,便根根豎了起來。
  近距離的,可以呼吸相聞了。諸葛身上那股他股有的氣味又占據全了她的整個嗅覺。
  有人輕叩門扉。
  諸葛的呼吸聲就在小刀的耳邊,小刀卻連呼吸都不敢的咬緊了下唇,門外的人試圖扭轉門把,在小刀驚得推開諸葛時,門鎖停止了轉動,門是上過鎖的。
  方言跟誰在說:“可能剛剛出去了,你打他電話吧。”然後,是遠去的腳步聲。
  諸葛緩緩的從口袋裏搗出了電話,不關機的直接拆掉了電板。
  兩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發出聲響來。
  “抱歉!”在一切聲響都遠離後,諸葛的聲音輕細,卻仍在小刀的心裏蕩著巨大的回響。
  “我在乎方言。”小刀說。
  步到了窗邊,雙手插袋的諸葛略略回轉身體,回頭看她。
  “方言喜歡你,不止,還有陳颯,也許有更多。”像是馬茨蔚,她不能確定,但她知道,喜歡諸葛的人,卻不在少數。
  “我可以不在意其他的人,可是我不想跟方言搶。”這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就給自己定的原則,不做第三者,不破壞他人家庭,不搶朋友的情人。
  諸葛早已轉回頭不去看她了,微敞窗簾的窗戶透進來的光映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淡得沒有一絲波動。
  “如果因為有人喜歡,你便可以拱手相讓的話,我是不是可以放棄你了?”諸葛淡淡的說,始終不再轉回頭去察看她的表情了。
  小刀的心擰了起來了,她看不見諸葛的臉,背光的他,身形俊挺得毫不近人情,似乎在瞬間,剛剛存留的那些溫情,已經被粉碎了,因為她的顧慮,他放棄她了。
  書上說的深情不移,堅定無比,都是騙人的。
  諸葛表現出來對她的感情,也是騙人的。
  根本脆弱的不堪一擊。
  “對,因為你讓我會有很多的顧慮,而且我想我也比不上主任的其他紅顏知已,所以,主任可以擁有更多更好的選擇,而小朱應該更適合我。抱歉,我又在你麵前失態了。”至少,人家在以結婚為前提向她提出請求了,他願意把一生交付給她了,比起諸葛的不以結婚為前提以及三秒鍾的放棄來,多堅定哪。
  直到小刀走出他的辦公室,諸葛都始終維持著姿勢,不做應辯,毫不留戀。
  已起秋風了,風一帶,總會帶下幾片黃了的葉子,已過了下班時間,暮色低垂時,路燈緩緩的亮了起來。
  小刀掏出了電話,找尋到了口袋中的某張紙條,按號拔通後,對方接聽了。
  “我想好了,我們可以以結婚為前提,進行交往。不過,我的名字叫文小刀。”

  第 16 章
  不甚長的國慶假期已經被小刀安排好了,好快,明明五一才過,竟又到了十一。
  以前,總覺得人生還會很漫長,可是如這般彈指揮間的過日子法,小刀也會生出些許憂慮來。
  方言怎麽也無法相信,自己讓出去的那一次相親,竟然會讓小刀當了真,不是扼腕歎惜,而是她覺得依小刀的性格,不可能那麽貿然的答應,必竟,小刀還沒有過結婚的念想。
  可是當小刀知會她十一期間她會和小朱同誌一塊徒步旅行時,她才真的傻了眼。
  “有什麽好不可思議的,別人說如果想看兩個人倒底適不適合在一起,那就來一段長途旅行,也許隻要七天,我便可以知道我們適不適合在一起,比起別人的愛情長跑來,已經是最快速見效的方式了。”小刀笑容滿臉的對方言說道,看上去,似乎一點也沒有擔心。
  “要不,我陪你一起吧,反正,也沒事……”方言猶疑著,她並不是沒事,但是卻沒辦法放心小刀。
  “你怎麽可以這樣呢,不是後悔了吧,那我把小朱還給你好。”小刀刻意的垮著臉。
  “才不是這個意思呢,聽你說就知道他達不了我的要求。隻是,才認識,如果他的人品很壞怎麽辦?”跟陌生男人一起出去旅行,是她方言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她家老媽會剝她的皮。
  “要真的是他人品壞的話,那也沒辦法,怪我倒黴囉,也算是為你捐軀,擋了災星了。”小刀笑得一副沒皮沒臉的模樣。
  “文爸爸和文媽媽就同意你去?”方言懷疑。
  “嗯,他們說我考司考學得太辛苦了,該放鬆了。”隻是,她沒有向他們報備,她要和誰一起去。
  “那你們是全程自助還是跟團?”方言擰著眉,總之,她不大能接受徒步旅行的方式,特別是孤男寡女,太亂來了。
  “跟團,本來想選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安安心心的玩,不過小朱說想挑戰極限,剛好旅遊團裏有這個旅遊方式,報名的人也不在少數,於是便加入了。也許,太累的話我會中途退出來。”小刀雙手疊在桌子上,下巴磕在手背上,眼望向了後窗外,方言看她的模樣,竟覺著像在看一個迷茫的小孩。
  牆內佳人牆外道,牆外行人牆內佳人笑,笑暫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
  佳人已經不笑了,牆外的行人也邁開了頓住良久的腳步,是誰多情誰又無情,落寞的又何止一人。
  所謂的跟團徒步,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徒步了,團員們從本市出發,目的地是湘西的鳳凰,團裏有大巴相隨,每天真正徒步的時間,也就隻有六小時,徒步的路段也是旅行團事先選定好的,途中的餐宿,也早就經由旅行社一一打點好了,回程將不再以徒步的方式,因為考慮到遊客要的隻是一個徒步的過程,而且同樣的風景,不會有人想在短時間內艱辛的看上兩遍,所以回程將會由旅行社的大巴接回。
  也不太難啊,也許根本測試不了自己的極限。
  不過能和這麽多人一起努力的行走,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相對於坐車都暈的小刀來說,並不排斥用走的方式觀看風景。
  全團總共有四十多人,加上導遊,醫護什麽的,足足的五十人,清一色的穿著白T恤,戴著紅色的太陽帽,以青年人居多,也有幾個精神爍朗的大爺,一副比年青人更生龍活虎的樣子。
  第一天的行走,是出城五十多裏後才開始的,當天的太陽並不是十分的強烈,不過秋老虎的悶燥也讓人不容易忍耐,小朱說,行走的訣竅就在於不要心急,越急便越困難,所以,即便是落在了團隊靠後麵的位置時,他們仍不提快腳步,這是一場和耐力進行的比賽。
  上午走了三個小時後,小刀覺得還行,雖然腳有些顫,但在中午補充過食物,稍做休息後,便又是活力充沛。
  一路上,小朱都在說,小刀聽。
  幸好他一直在說,聽得她沒有心思再去念及其他,聽人說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小朱說,紅軍長征時就路過這裏某一帶。
  小朱說,邊城一直是他向往的地方,安寧的有如世外桃源。
  小朱說,他媽媽一直在為她記錯了小刀的姓名而不好意思。
  小朱說,他打算調到省城去,可是如果能和小刀結婚的話,也許他會放棄。
  小朱說,兩個人在一起要很多很多的緣份,但最需要的是兩人的意誌一樣的堅定。
  ……
  小刀說,我累了。
  心裏沉甸甸的,比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還累。
  前麵有一對男女朋友親昵的互相攙扶著,男生幫著女孩拿著水壺及背包,女孩還不依的要他蹲下來背她,男生很爽快的蹲在了女孩麵前。
  小刀竟帶些渴慕般的看著那一幕,男孩因為長時間行走,體力有些不支,卻仍是十分小心的護著背上的人,緩慢的前行著。
  曾經有一個人,背起她時,步伐穩健得像是可以一直那麽走下去。
  小刀蹲了下來,小朱關心她的想拉起她,小刀擺著手拒絕了。
  “你先走一會吧,我想休息一下,我會趕上你的。”小刀抹著汗,五個小時的行走,確實是有些超體力負荷了,下午比上午的行走難上了不知道多少,也許和溫度有關,也許和行走持續的時間有關,也許和小朱的長篇大論有關,也許和前麵那刺目的一幕有關,小刀覺得自己已經走不下去了。
  僵持了一會,小朱一步三回頭的獨自前行了,小刀揚了揚手中的手機,表示自己在堅持不住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他的。
  背陽的山給了她一處清涼,不斷有團友超越她繼續前行著,有人給她打氣,有的則隻是友好的衝她笑笑,小刀這才發現,落了單後,才會有更多與人交流的機會。
  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腳還可以懸空的回來晃著,弓著背遠眺,可以看到田野與農莊,隻是,這個年頭,已經看不到炊煙了。
  小刀突然非常懷念起很小的時候,父親被下放在某個鄉裏“鍛煉”,那裏有獨木橋,有盡是鵝卵石的小溪,有滿綠的垂柳,有淡青的炊煙,有高高的門檻,有用碎青花碗片鋪成圓形圖案的土地麵。
  外牆不會貼潔白的磁磚,遠眺看不到高架的電纜塔,那才是世外桃園,邊城僅是邊城,和電視裏拍攝的應該不會不一樣。
  電話響了兩次,一次是小朱的,問她情況怎樣了,另一通是導遊的,告知團員會在前方的某處集合,並且詢問了她的進程。
  當微風吹來清涼時,小刀覺得自己從這塊冰涼的大石頭上站起來的意誌又漸漸的弱了下去了,想一直一直坐下去算了,最好能化成和這塊石頭一樣。
  不經意的一瞟時,不遠處的後方還有一個穿著同樣旅行衫的哥們緩緩的前行著。
  嘿,這年頭,還有這麽不中用的男人。
  看他雙手插袋閑庭信步的像是在逛馬路公園一樣,有了這樣不緊不慢的團員,導遊接下來幾天的日子不知道要嘔出多少血來了。
  她低垂著頭,等著他越過她,她不介意做最後一名,至少能替某個大老爺們擋擋臉啊。
  越來越近了,一百米到五十米時,小刀有側頭掠過幾眼,五十米到二十米時,小刀正視前方斜插在水田裏的稻草人,眼角餘光會偶爾注意一下他,十米以內後,她可以聽到他的腳步聲了。
  有隻麻雀停在了稻草人的頭人,啄了兩下,又撲騰著翅膀飛走了,一陣風微鼓起小刀背後有衣服來,已經忽略掉了腳底疼痛的她,舒服的閉起眼睛了。
  睜開眼時,那名最後先生並沒有越過她,站在她的麵前,壓低的太陽帽在已不甚明亮的光線中擋了他的半張臉。
  “我沒有辦法放棄。”
  小刀抖了一下,忘了眨眼的直盯著眼前的人,呼吸漸止,那陰暗不明的臉,隻有抿緊的唇可以讓她看得分明。
  怎麽辦?
  她中了邪般不能動彈了。
  她不明白諸葛為什麽總有從天而降的本事,在她最無防備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麵前。整整一天,她加入這個旅行社整整一天,這一天中,從點名集合,一個小時的車程,中餐的集合休息,近六個小時的行走,竟都沒有讓她發現諸葛的存在。
  她仰著臉,看著穿著白色T恤衫,戴著紅色太陽帽的諸葛,身長玉立的站在她的麵前,整顆心像是要蹦出胸口般的難受著。
  小刀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她發誓她不是故意的,但是慌慌張張的她就是那麽趔了一下,自然的撞向了諸葛,臉撞上他的肩胛,很疼,但沒有疼到她神智不清的索性靠在上麵不撤離了,所以,飛快的,她聰明的退了一大步,繼而,一個轉身,跑了。
  諸葛望了望自己被人撞過的肩膀,微微一聳,繼續著原先的步調,向著那個人奔走的方向前行。

  第 17 章
  無處不在,無處不在。
  她可以在他未出現的一整天內,當他是隱形般的看不到他,可是一旦知道他竟已跟進旅行團後,到處便都是他了。
  集合點名時他在她的右後方,吃飯的時候,他在她那一桌的對麵,從洗手間出來時,他漫不經心的經過她進入男廁,擠了十來人的電梯裏,他竟緊貼在她的後方……
  真好笑,小朱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可是不管諸葛離她的距離是近是遠,諸葛的存在感都永遠比小朱要強。
  晚上旅行團安排了所有的團員進行按摩,來消除一整天的勞累,可是按摩師並不多,需要按摩的話得排隊等候,等不了的話也可以自助,夫妻情侶兄弟的,都可以互相幫助,而且大家都挺尊老的讓幾個年紀大了的長輩進行按摩,其他人可以在等候的時間內做些其他的事情。
  清洗過後的小刀根本就沒想過要去排除按摩,她想按摩還比不上早些睡覺更能解除疲勞些,於是,她放棄任何再走出酒店房門打算的爬上了床,可是才躺平了,飯店內線響了起來。
  打來的是小朱。
  “小刀,今天很累了吧。”
  電話裏的聲音柔的可以催眠了,小刀應了一聲。
  “等按摩師空下來估計還要一段很長的時間,那裏排了一長條的人。”
  “嗯,我知道。”
  “我過來幫你按吧。”小朱說。
  “嗯,啊?”小刀睜大了原本已半眯的眼來。
  “我這邊房間裏還有其他的客人,我去你房間好了,而且我也累了,你也幫幫我吧。”
  幫他按摩?還來她的房間?
  小刀左右兩顧,她的房間裏現在除了她一人外,鬼影子也沒一個,同住的幾個姐姐媽媽都在外麵排長龍。
  小朱他安的是什麽心哪?他房間裏有人,就不能按摩了?幫他按摩,這要求他也提得出口……!
  “不了不了,我還是去你那邊吧,就這樣,拜拜。”
  一時間想不出有什麽理由可以拒絕,索性的,她去他房間更好,有外人在,更安全。
  小朱的房間在樓上,一層的距離,小刀用了十分鍾。
  尋到房門號後,又足足在門外站了五分鍾,那種心情,像極了初次應召般,雖然她不知道小說上或電視上那些應召女第一次應召究竟是什麽心情,但論現在她的情形來看,確確實實的像極了。
  按鈴後,房門後有了腳步聲,門鎖一轉,便輕輕的開了,諸葛沒什麽表情的在門後盯著她。
  她敲錯門了,而且最錯的是敲錯了諸葛的門,小說裏都不會出現的爛劇情都會讓她給碰上了。
  靜持了一會,諸葛不理會她的敞著門,朝房內走了去,徒留她在門外,進退兩難。
  “小刀。”房內小朱的聲音救了他,可是,進去後,她才知道小朱救了她後才是真正的把她推進更加艱難的境地。
  小朱與諸葛竟被安排在同一個房間,小刀沒忘了小朱叫她來的目的,按摩,讓她當著諸葛的麵,幫他按摩?
  小朱顯得很是高興,拉著小刀的手臂,就熱切的把她往床上推。
  沒錯,是按摩,小朱很是樂意先幫女友解決旅行的疲勞。
  本來想好拒絕的說詞,因為房間裏另外某人的虎視眈眈,她竟怎麽都說不出口了,仍側著頭偷看諸葛的時候,她已經被小朱拉到了床上,趴著躺平了。
  救命啊,不想活了,她文小刀怎麽會讓自己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啊。
  小朱的手輕緩有力的按她的肩窩時,她羞愧的將整張臉死命的埋進枕頭裏,小朱不斷的問:“重不重了,要不要輕點,這樣呢,這樣呢?”
  悶死我吧,額滴那個神啊。
  小朱的聲音越溫柔,她便越感覺到芒刺在背,手腳都不知道該怎樣擺才好,身體根本不能放鬆,偏偏小朱感覺到她的緊張,輕聲軟語的說:“放鬆點,背繃得太緊了。”
  受不了了,小刀抬起悶在枕頭裏的臉,喘了口氣的道:“不用幫我按了,我沒那麽累。”
  小朱了解因為房間裏有外人,所以小刀並不能放鬆,所以也不再繼續,待小刀起身後,他自動自發的趴到了床上,輪到他了。
  小刀站在床邊,諸葛躺在自己的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看著她。
  手指頭不自覺的動了動,抬起,又放下。
  “按哪?”
  小朱指了指肩,“這裏酸,還有小腿。”
  手伸到小朱的脖子處,卻始終按不下去,剛碰到他的衣服時,諸葛竟“謔”的一聲站了起來。
  “我來幫忙吧。”諸葛說。
  嗚嗚,他仍然是好人。小刀在心裏小小的感激涕零一把。
  “我先出去了。”
  小刀決定閃人,小朱本想說些什麽的,可是諸葛的手已經按了下去,不多做停留的小刀,聽到了房裏一片慘叫聲。
  “兄弟,輕點,那裏痛……”
  第二天的行走較之於第一天來說,似乎輕鬆了些,不知道是因為習慣了還是因為小刀的心思更多不在於行走上了。
  諸葛總會在她的後方,隔著一段距離,不入群的一個人自顧自的走著,她休息,他也會休息,她走,他就會走。
  她知道他肯定在後麵看著她。
  所以,有的時候,她會連行走的方式都忘記了,覺得自己手腳都怪得很,手要怎樣擺動,腳要怎樣行走,她會都刻意起來,有的時候甚至會覺得自己的四肢會不會打結。
  小朱說,他就知道昨晚在他的房間小刀肯定會因為有外人在場而覺得別扭,所以才提議去小刀的房間的。
  小朱又說,昨晚上小刀緊張兮兮的樣子,好可愛的。
  小朱說,希望就在前方,堅持就是勝利。並且在一個上午,將這句話重複了五次以上。
  中午時,諸葛坐在她的旁邊就餐,小刀的筷子掉了兩次,換上了新筷子後,一不留神打翻了茶杯,茶水流了一桌子,小朱抽了一大段餐巾紙遞給小刀,諸葛接過直接擦上了小刀的腿。
  小刀感覺到小朱當時愣了一下,於是她飛快的接過諸葛手上的紙巾擦了起來,另一隻手還故做忙亂的擦桌子上的茶水,慌亂的模樣讓小朱無暇多思的幫著清潔桌麵。
  小午的行走,小刀和小朱分開走了一段,於是便冒出陌生的同行者跟小刀搭訕,小刀揚起燦爛的笑跟每個人打招呼,不知不覺,偷偷一回頭時,卻驚訝的發現諸葛不知何時已距離她這麽近了,看到她偷看他,諸葛笑了起來,淡淡淺淺眼兒彎彎的。
  小刀飛快的回轉頭來,快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直到諸葛走到了她的身邊。
  “累了?”諸葛問。
  “嗯,我休息會,你先走。”她再也不想諸葛走在她的身後了,一直被人盯著瞧,她連走路的自信都沒有了。
  “那一起歇會吧。”諸葛從袋子裏搗出水來,遞給小刀。
  小刀搖頭,無奈的垂下頭來。
  “諸葛……!”
  諸葛抬頭飲水時,眼睛半闔的睨著小刀。
  “我們倒底要怎麽辦?”她確實不知道要怎麽辦了,諸葛讓她進退不得了。
  諸葛將水收進了背包裏,牽起了小刀的手來,邁開步子開始往前走。
  愛牽就牽吧,小刀已經沒那力氣都跟他拔河了。
  “很累吧,我講故事給你聽好了。”
  “從前,有個連年遇侵的國家隻生了一個公主,終於等到公主長大成人後,國王為其舉辦了招親選婿大會,因為聽說公主長得絕世風華,於是各國的王子都紛紛前來應選,事實正如他們所聽聞的,公主不但長得沉魚落雁,且淑德大方,善良婉約,王子們都誓必要得到公主。”
  小刀有在聽,聽得很認真。
  “但是公主卻挑剔得很,她走到每一個王子的麵前,都豎起了尾指,不管對方長得英俊無比或者他代表的國家繁榮富強,她統統都向他們豎起了尾指,這讓所有的王子都恢心喪氣的打道回國了。”
  公主肯定有自己不一般的要求,小刀如是想。
  “直到某一天,又有一位遠道而來的王子向公主提親,公主站到他麵前的時候,卻仍是向他比了尾指。”
  兩人行走的速度非常的緩慢,有團員超越他們的時候,會露出詫異的目光來,他們卻全無察覺。
  “可是,這個王子卻並沒有失望,他也伸出了尾指,勾住了公主的尾指。”諸葛說到這裏的時候,露出淺淺的笑來。
  “於是,公主便與這個王子成親了。”笑容漸大,小刀卻聽得一臉的莫名其妙。
  “為什麽呢?”小刀問。
  諸葛輕輕晃了晃手,小刀低頭看,看到了他原本握她的手,變成用尾指勾住她的尾指了。
  在小刀不解的望向諸葛時,諸葛放開了她的手,說道:“‘為什麽’是明天的故事。”
  說完,諸葛不再走了,小刀莫名的也停下來,忽然聽到了有人呼叫,小朱在遠處叫喚著她,要她努力加油一點。
  於是,小刀不得不放棄追問的向小朱走了去,諸葛就停在原處,不知道在看哪裏。
  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小刀仍在想著諸葛說的故事,他在向她暗示什麽嗎?那是什麽呢?
  第三天,小刀一直在等著小朱與自己分開,然後諸葛在趕上她的時候,繼續昨天的故事,可是小朱一直守在她的身旁,他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題般,向她說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也許他是想借由他說話來減輕小刀的疲勞,或者確實是大大減輕了他自己的疲勞,對於小刀的作用卻不大,對於小朱的喋喋不休,小刀開始煩躁起來,他說了什麽,她完全的沒聽進去。
  一整天,小朱沒有讓諸葛再靠近小刀的機會,到達集合地點的時候,小刀突然生起悶氣來了。
  三天下來,因行走受傷的人多了起來,有中途中暑的,有受不了枯躁行走的,有腿部韌帶拉傷的,有認為自己已經到了極限的,這些人在第四天都直接跟車,願意行走的人繼續行走。
  小刀覺得很累,而且經過三天太陽的暴曬,皮膚有些發紅了,可是她還沒想過要放棄,因為故事還沒聽完。
  第四天,小刀走得很快,想與小朱拉出一段距離來,可是女生的體力永遠強不過男生,不朱陰魂不散的如影隨形。偶爾兩人會拉開一小段距離來,可是那距離卻不以足夠讓諸葛介入。
  行走隻有四天,第五天會到達鳳凰古鎮,第六天會在鳳凰進行一整天的遊玩,第七天會返程,所以如果在第四天還不能聽到故事的話,小刀不知道在這段旅程中,會不會再有機會聽完那段故事。
  所以,在小朱說起某件以前的糗事逗她發笑時,她索性停了下來,沉著臉道:“這段事情你在這幾天裏說了很多遍了。”
  小朱愣了一下,意識到眼前人對他的長篇大論可能已經厭煩了,便有些抱歉的撓著頭不知所措。
  小刀了解是自己過份了,垮下了臉來,“抱歉,我走得累了,不應該對你發火的。”
  何況,自己發火完全是因為她……
  “你先走吧,我想休息一會。”
  明白小刀在趕他,不想聽他嘮叨了,小朱隻得留下小刀,摸了摸鼻子,一人前行。
  小刀看著小朱的背影,突然就湧上了很多的自我厭倦來,她對小朱是慚愧的,在人家真心實意麵前,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可恥,心總是那麽的飄蕩不定,可是,那心是因為在小朱未到來前,已經偏袒向某個人了。
  呆愣在路邊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有人勾起了她的尾指。
  “婚後不久,該國因為又被外敵入侵,才幸福了一小段時間的新婚夫婦便要麵對分離了,因為王子要為了這個國家去博命戰爭了。”
  諸葛和她並肩前行。
  “戰爭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長到所有的人都以為王子已經戰死沙場了。”
  小刀側著頭一直望著諸葛,她相信王子不會死掉,幸福才會是童話的結局。
  “久到連公主都相信王子已經不幸戰死沙場時,國王為公主舉辦了第二次的選婿大會,隻不過,這次的選婿大會不再是各國王子前來競爭,範圍已經放寬到所有人。”
  “前來提親的人仍是很多,很多前一次因提親失敗的王子,認為自己在這段時間中,自己比以前更加的優秀,也紛紛來競爭這位美麗的公主,可是,等待他們的,仍是公主向他們比起了自己的尾指。”
  “沒有人能再次得到公主,直到最後來提親的乞丐勾住了公主的尾指。”
  諸葛的尾指將小刀的手指勾得更緊了。
  “勾住公主尾指的乞丐,竟是大家都認為已經死亡了的王子,公主喜極而泣的再次嫁給了乞丐王子。”
  童話永遠都是幸福的,小刀想。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公主發現自己永遠的失去了王子。”
  可是諸葛似乎在向她說一個悲劇故事。
  “乞丐確實是王子,不過卻是王子的靈魂,王子在回國的途中遇人殺害了,他在靈魂能逗留人間的最後一天裏,仍是趕了回來,勾住了公主的尾指。”
  “為什麽?為什麽啊?”小刀急了,連續的搖晃著諸葛的手。
  “為什麽要勾尾指?”這才是最重要的,故事也許很感人,可是她知道,諸葛講故事的所有目的,就是在於為什麽要勾尾指。
  電話響了起來,導遊在電話裏催著她要集合了,速度要快一點了。
  掛了電話,正想再繼續追問時,諸葛的電話也響了起來,諸葛放開了她的手,叫她先走,然後接聽。
  他不準備揭曉答案的,他一開始就這樣打算的,他在設下一個圈套,讓小刀不由自主的掉進去,不斷的揣測著,然後忽略掉身旁的人。
  小刀是這樣想的,看著諸葛在她身後,背過身接聽電話,她憤恨起來,一路小跑的遠離了他。
  小刀刻意的避開著諸葛,看到諸葛落座,她會挑離他最遠的一桌吃飯,除了上廁所和睡覺,她時時刻刻都和小朱在一起,不再去找尋著諸葛的身影,晚上參與旅行團安排的卡拉OK活動時,她首首跑調卻仍霸著麥克風不放,為的是不讓某人有邀請她跳舞的機會。
  晚上小朱送小刀回房間時,在小朱將轉身離去時,小刀叫住了他,小朱轉回身來,便看到小刀向他伸出小指來。
  “幹什麽?”小朱不明白的撓著頭。
  “沒什麽,想叫你早點休息。”小刀放下手來,關門。

  第 18 章
  第五天,已經不安排行走了,車行三個小時進入了鳳凰古城。
  旅行團的安排十分的巧妙,黃金周已經過半,進入第五天時,已是旅客的回程高峰,酒店已出現了大量的退房,新進的客人又少,於是不需預訂的便可以撈到不錯的酒店,將團員都很好的安排了下來。下午是給所有團員放鬆的時間,自行安排。
  方言有打電話給小刀,問她的情況,小刀知道方言更想探聽的是什麽樣的八卦,兩人笑罵了一陣,因為漫遊費貴而又聊不長的掛掉了。
  到了鳳凰後,泡腳的休閑場所多了,旅行社便安排了所有的團員進行一次足浴。不必再排隊,所有的人都安安生生的躺在軟椅上,任人伺候著,可是小刀卻扭捏了起來。
  泡腳加按摩的時間為九十分鍾,替小刀服務的是一個年約十九、二十的小帥哥,他恭敬的向小刀報了時,就捏著她的腳往已兌好的熱水桶裏泡,小刀愣生生的抽回腳,問他還有沒有女服務生。
  小朱在旁邊笑了起來,舒舒服服的將腳泡在桶裏,替他服務的也是個男生,他已經熟練的在為小朱按摩腳趾丫了,小朱一副很愜意的樣子。
  小帥哥稱因為客多,所以女服務生都被其他客人要了去了,換不出人來。
  無奈,小刀將腳伸進了桶裏,那小帥哥蹲著,為她搓起了腳趾丫來。
  小刀努力將注意力留在電視上,看電視裏的引人發笑的綜藝節目,有的時候“撲哧”笑出來,卻不是因為名主持的某句經典笑言讓她發笑,而是腳底板的輕按觸動了她的某根笑神經。
  小刀不喜歡足浴,不喜歡並不是因為她怕癢又怕疼,而是不喜歡有人蹲著為她服務。
  小刀有一個表妹,幹得就是這一行,所以她常常會將為她服務的人幻想是自己的表妹,然後心裏便會湧上說不出來的憐憫感來,想象自己就跟三十年代大上海那些大搖大擺坐人工黃包車的人一樣可惡。
  晚上她給方言在QQ上發信息,說:我被人摸PP了。
  方言回她一張垂誕的臉。
  小刀:那帥哥按摩偶的PP,偶知道這是他的職業要求,可是,偶是第一次被人摸PP摸得那樣的徹底。
  方言:下次我去洗腳時,就跟帥哥說,忽略掉其他,直接按PP。
  小刀:當時小朱就在旁邊的那張榻上。
  方言:那慘點,當著對象的麵,被人按PP,你說小朱同誌當時心裏在想什麽呢?
  小刀知道方言這會肯定笑得很賊。
  小刀:他肯定在想,為什麽按他PP的會是一個男生……
  然後,兩個人一齊的傻笑。
  小刀:你知道勾尾指是什麽意思嗎?
  方言:勾尾指?知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
  第六天參觀的都是鳳凰的一些標誌性景點。
  小刀換上了苗服,銀光閃閃的頭飾,將小刀扮點的格外耀眼,苗服很漂亮,小刀挑得是一套以黑色為底色,圓領大襟的短衣,盤肩,中長寬袖,下身為滾花百褶裙,頭上帶著銀冠,脖子有帶銀項圈,銀飾的圖案多為鸞鳳交頸、雙鳳朝陽、並蒂桃,為她穿上這身衣裳的苗家阿婆說,這套衣飾是新娘子穿戴的。
  當她晃晃當當的出現在眾人麵前時,人群裏不時的發出“嘖嘖”聲來。
  小朱毫不保留的誇讚著她,小刀衝他笑著,眼神晃了幾圈。
  諸葛在遠處把玩著他的數碼相機,對著岩非橋拍攝著什麽。
  小朱說要為她拍照,說她的這個樣子美呆了,取景就取岩非橋,那橋是鳳凰很出名的景點,大數人都會以它為景拍照,因為橋是由一個個的橋墩連起來的,人過橋時偶爾會跳著一段段的過,所以也稱它為跳岩。
  小刀看著兩節橋墩中間略為湍急的沱江水,心裏有些惶惶然,站定在某一節的時候,表情擺得總也不甚自然了。
  接下來大家都坐上了竹筏,準備去不遠處的虹橋下遊一遍,沱江兩岸的吊腳民房是鳳凰的特色之一,家家戶戶掛著的紅燈籠,映在水麵上,煞是好看。
  舟往下遊走,那紅燈籠籠罩下的喧囂漸漸遠離,虹橋離她們越來越近了,古樸的建築讓小刀的心裏湧上了無數的親切感來,仰著頭,看它的青瓦飛簷,看它曆史陳舊過的痕跡,腦海裏浮想聯翩,嘴角不由得淺翹了起來。
  中午吃的是當地的特色菜,特色菜是以酸辣為主,不過由於都是湖南本地人,所以對於辣食大家都沒怎麽在意,倒是許多其他的外地遊客受不了的直呼“太辣了”。
  下午遊的是南方長城,比起北方的長城來,南長城雖然短小的很,但是倒有一般別樣的秀麗,看宣傳圖片時,被雲霧籠罩的南長城美的不可思議,可是他們下午到的時候,太陽燦爛的把整座山頭照得清晰無比,南長城明媚秀麗的模樣成了相機與攝像機鏡頭追隨的主角。
  中間導遊會帶著遊客去購物,鳳凰賣得最多的特色商品便是銀飾,多得晃人眼,小刀不知道是那銀飾是不是真的,她並不懂得分辨,但是因為便宜,也挑上了幾件,隻因為那些飾物的樣式,實在是讓她愛不釋手。小朱挑了一些耳飾和頸飾,說要回去送給母親。諸葛僅看了看,小刀沒看到他買什麽。
  傍晚時,又回到沱江邊,在那裏,人們露天的坐在沱江邊上進行晚餐,江邊的石階上被擺了很多的長桌,有遊客一邊望著江水上的泛舟,一邊將腳浸泡在江水裏,一邊享受著美食。江邊的居民開始出來渙洗,小孩光著PP在江水裏遊來遊去,好不快活。
  有小舟經過時,會看到船上的苗族美女巧笑著,也有人會唱著山歌,那聲音掩在暮色裏,宛若黃鶯出穀。
  再晚點的時候,有人來賣許願燈,河麵上的彩燈一盞盞的多了起來,小刀一時起了興致來,也跑去買燈去許願。
  小朱笑她說,還是少女情懷,小刀不理會的自顧自的挑了三盞燈。
  點燈第一個蓮花燈,放進江裏時,小刀希望父母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第二個燈,她希望自己的司考可以順利通過。
  第三個燈,小刀將它點燃,卻不作聲的緩緩將它放到了靜淌著的江水裏。
  小朱問她第三個許的是什麽願。
  小刀沒作聲。
  小朱自以為是的笑了起來。
  吃燒烤的時候,熱鬧極了,大家的興致極高,一直在鬧,一派相談甚歡,融洽無比的情景,似乎幾天行走的辛勞,在這一天的歡樂中便得到了足夠的補償,啤酒被灑的倒處都是,空氣中飄起來的除了烤肉的香味,還混和了啤酒的小麥香,光是這香味這氣氛,便能醉死人了。
  小刀吃得過撐了,沾了滿手的油,學著別人也跑到沱江邊上去洗手。
  夜晚的鳳凰,仍然美,小刀洗著洗著,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靜靜的眺著那被串串燈籠映紅了的江麵。
  “你第三個願望是什麽?”諸葛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小刀側著頭看他,莫名的痛苦了起來,他肯定知道她第三個願望是什麽,可是第三個願望卻是她最不確定能否實現的。
  像是看出了她眼裏的痛苦來,諸葛的手撫上了她的臉來,拇指輕輕的劃過她的眼底。
  “勾尾指,代表的是,一生不變的婚誓。”
  所以,整個行程,在這句話裏,落幕了。整趟湘西之旅,映在小刀心上的,便隻有這一句話。
  第二天早上起來吃早餐時,諸葛路過她的身邊,輕輕的勾了勾她的小指,然後又飛快的放開,緩緩的越過了她。
  上車的時候,諸葛在小刀身後,幫著小刀提著大袋小袋,讓她先上車,到了車上後將東西放上了架子後,彎下腰來,不著痕跡的勾勾小指。
  整整一天的車程,小刀卻沒有暈車,小朱卻顯得心事重重,比以往都安靜的一路無語。
  回到城裏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了,跟小朱分開時,小刀提出了他們不合適。
  小朱垮著臉的笑。
  “我在想你會在什麽時候跟我說這句話,不過顯然你沒有什麽耐心。”
  “對不起。”小刀知道這樣對待小朱是她對不住他,不過除了說抱歉外,她也不知道怎樣說話才會讓小朱看上去不那麽失意。
  “你的第三個願望其實和我沒關係,對不對?”小朱問。
  “有關係。”她希望所有的人都不會受到傷害,當然包括小朱。
  “能和你的父母、前程並駕齊驅的占了你的一個願望,我也滿足了。”小朱笑了起來。
  小朱真的是很不錯的人,可惜,不是她要的那個人。
  他沒有勾起她的尾指。

  第 19 章
  十一過後的第一天上班,小刀將購買的銀飾送了一些給同事,方言對那些銀飾愛不釋手,陳颯問小刀這些是不是純銀,方言大聲道:“不管純不純,假的我也超愛。”
  陳颯不齒的白了她一眼。
  眼尖的陳颯抓住了小刀的手腕,那纖細的手腕上,戴著白得似雪的銀鐲,鐲上的花刻得十分的繁複,一看就知道是好貨。
  “看看,小刀自己藏的才是最好的。”陳颯眼饞得差點就將鐲子給剝離小刀的手了。
  小刀下意識的縮了縮手。
  “這個,是別人送的,所以不能轉送。”陳颯的眼光看起來好可怕,想搶一般。
  她以為諸葛沒有買過任何的銀飾,可是他卻在回來後將這個套在了她的手上,純銀,純手工製造,老字號的銀飾鋪還給他開具了發票,以保證質量。
  所裏沒有人知道諸葛十一期間去了哪裏,所以這個銀鐲子戴在她的手上,任誰都不會知道是誰送的,頂多方言瞎想賊想的認為是小朱送她的訂情物。
  武候律所仍如以往般風平浪靜,諸葛每天和陳颯出雙入對,隻是每次經過小刀的辦公室的時候,他會不經意的一瞥,方言會在諸葛經過時,忍不住的轉頭去看,小刀坐在方言的對麵,看著方言的那一眼偷瞥。
  在沱江許下的第二個願望,在她回來後不久便實現了。
  十一月,成績與劃線都出來了,小刀險險的壓住了分數線,能壓住分數線,已經很夠她狂喜了,半夜三更的,成績一出來,她便不顧影響的大叫大笑,文爸爸說要去買掛鞭炮來放,文媽媽笑著罵他們都瘋了,半夜裏放鞭炮,人家還以為家裏出了什麽白事咧。
  諸葛像是有心靈感應般的打了電話來,小刀捂著電話沒說話,在想要不要騙他,捉弄他一回,還沒醞釀好情緒,對方便開口道:“恭喜你!”
  小刀皺起鼻子來,甕聲甕氣的說:“我沒過。”
  “嗯,知道了。明天早上請我吃早餐。”
  耶?這人真是的咧,那麽篤定她就過了?
  “如果你不介意在河西火車站旁邊的第三家米粉店吃明天的早餐,那就來吧。”那地方夠遠,死也不會遇到熟人。
  “好,你自己打車過去吃早餐?”
  對哦,好歹諸葛還有私家車,她咧,要坐公交咧,來回不得花上四十分鍾才怪。
  “算了,我明天早上給你帶小籠包。”
  “我比較喜歡吃蒸餃。”對方笑了起來,聲音很是愉快。
  文媽媽很是八卦的將耳朵湊近了話筒,不是她太過敏感,實在是女兒臉上的笑容太過曖昧了,連帶的,文爸爸也跟了過來,刺探軍情。
  對於成績的熱度已過,現在她們的熱度在於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讓女兒露出那樣的笑容來。
  “沒人,別問,問也不會說。”好歹,地下情人就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人。
  “那你們看來是不打算結婚囉。”方媽媽擺起架勢來,居然膽敢不讓她知道,現在讓這小樣得意,到想要結婚時,還不是得讓她點頭。
  “我是不擔心啦,反正我就二十四了,再玩幾年,實在不行的話,就一直這樣讓你們養。”小刀笑得不知天高地厚。
  “胡說,明明才二十三歲半,反正,你要是二十五歲還沒嫁出去,讓隔壁鄰居說我養老女的話,我就把你掃地出門。”文媽媽說這話的時候架勢凶凶的,可是小刀還是看到了她眼底的笑意,她老媽是明白她的,知道她會在最合適的時間,向她推薦她認為最合適的人。
  第二天來到律所時,小刀通報的成績讓方言嫉妒死了,直嚷著要她請客來平衡心理,陳颯沒說什麽,隻是轉了圈,便一臉不以為意的走了出去。
  小刀買了兩籠蒸餃,兜在包包裏麵,等著機會給諸葛送去。
  趁方言出去辦理報稅,小刀才溜向諸葛的辦公室,可是一到門邊,卻發現陳颯還在,好死不死的還正在向諸葛獻上早餐。
  諸葛說他吃過了。
  他已經吃過了?也許他忘了她今天會給他帶早餐了,所以已經吃了。
  小刀又蜇了回去,手裏的蒸餃已經不太熱了,自己吃了幾個,便沒什麽胃口的又塞回了包裏麵。
  上午諸葛有案子,市裏的一家四星級賓館在房屋買賣時,發現房屋本身存在瑕疵,但是拍賣時,拍賣人並未告知瑕疵存在,現在買受人已向法院起訴,要求拍賣人承擔房屋加固維修的費用。
  本是個極簡單的案件,但是手續繁瑣到嚇人,光是對整棟房屋進行鑒定便用去了半年的時間,花費自然是非常的龐大,諸葛為了這個案子奔了很多回了,證據收集了幾百頁之多。
  法院居然還追加了委托拍賣人為被告,對此諸葛總是頗有微詞,拍賣合同本身並不涉及委托拍賣人,所以可以將委托拍賣人追加為第三人,但是追加為被告,便明顯得與訴訟法不符合了。自然,這是法院的問題,他隻負責幫委托人向人討錢,至於錢是誰付,就隨便法院怎麽判了。
  今天是該案開庭的日子,諸葛讓陳颯去接洽另一件人身損賠的當事人,出門準備去法院時,將辦公室的小刀拎了出去。
  小刀對案情並不十分的熟悉,隻是聽過同事談論,對其中的一些細節也討論過,所以諸葛捎上她的時候,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可以幫到諸葛什麽。
  九點鍾正式開庭了,小刀坐在旁聽席上,看諸葛從容不迫的將那幾百頁的證據有條不紊的一一遞交法庭,該案前期已進行過一次證據交換了,所以大部分的證據已經經過了質證,其他需要質證的便是新出爐的房屋質量鑒定及加固費用審計,法官將案子過得很快,基本事實早已明朗,加之律師也很上道,不怎麽費周折的便結束了法庭調查,進入了法庭辯論。
  都說法庭調查階段是看律師內在實力,而法庭辯論便得看律師的嘴皮子與實力是否結合得恰到好處,確實不假,兩個被告方的律師也不省油的燈,前期準備也做得挺足,通篇大論下來,小刀隻覺得自己已經分不清是非了。
  法庭調解時,法官給了休庭十分鍾的時間,諸葛向小刀遞個了眼神,小刀很上道的跑到了他的跟前,諸葛不客氣的扔過一大疊的資料,讓她出去跑腿複印。
  街對麵有複印店,小刀屁癲屁癲的跑過街,再跑回來,趕在繼續開庭前,氣喘籲籲的將複印好的資料放到了諸葛坐的原告席上。
  想離開時,又被諸葛喚住了,小刀低頭問還有什麽事,隻見那諸葛低首垂眉的看著桌上的資料,手卻在桌子底下輕輕的勾了勾她的手指,然後又不著痕跡的放開。
  小刀撇了撇唇,笑意憋在了眼底,多悶騷的一個人哪。
  中午是原告在他的四星級酒店裏開桌請客,案子還沒判下來,這頓純粹是為了慰勞律師的辛苦,席間,原告不斷的向小刀敬酒,並說了些尋常調笑的話,小刀不是特別的適應,諸葛一直的幫她擋酒,眼前那佳肴未動幾筷子,酒卻開過了兩瓶,喝得小刀直皺眉。
  小刀一直幫諸葛夾菜,想讓他多吃些墊墊胃,卻讓委托人看出些端倪來,便帶著幾分醉意,不知真假的調笑起他們兩人來。
  諸葛也不反駁,看得出他也是醉了幾分了,委托人開他們的玩笑,他也統統應了下來。
  吃一場飯,像打了一場仗般,委托人逼酒逼得厲害,諸葛也狡詐的很,推酒推得巧妙,但是三瓶白酒見了底後,推得再多,還是已經醉得厲害了,委托人更是醉得難看,酒品差得在大廳裏大發雄威,偏偏他又是這酒店的大老板,沒人敢勸阻,最後還是打電話叫了老板娘出馬,才擺平了吆喝得整棟酒店都亂了鍋般的總經理。
  諸葛的酒品很好,醉了便想睡,走路的時候有些趔趄,對比起委托人那德行來,應該算是上上之品了。
  開不了車,小刀便叫計程車,然後,小刀第一次到了諸葛家。
  所以也才知道諸葛是單親家庭。
  嚇,那麽沉穩威風的諸葛,竟是單親小孩。
  曾經是副市長的諸葛爸爸,看上去和善可親,現在已退休在家,整天的擺弄些花花草草,也常出去釣釣魚,小刀跟著諸葛進到他家裏時,這個老人家,上上下下的將她打量了一番,笑得像個彌勒佛般,有意無意的偶爾問那麽一句,都是關於小刀本人及家裏的情況。
  小刀窘得直紅臉,又莫名的對這個老人家生出好感,他問什麽,她便如實答什麽。
  “爸,別讓她為難了。”諸葛說,洗了把臉,看上去清醒了幾分。
  諸葛爸爸明白的背著手走到門口,說要出去下棋,讓小刀在這裏等著他下完棋回家煮好吃的給她吃。
  “你爸爸一點架子也沒有。”她認為當官的都是一臉的嚴肅,至少她見過的絕大多數都沒笑容。
  “他是老頑童。”諸葛用指腹壓了壓額頭兩角。
  “我去給你弄點飯吧,你都沒怎麽吃飯,剛剛又吐了吧?”
  “把我的早餐給我吧。”諸葛說。
  小刀這才想起包包裏還有幾十個蒸餃,忙打開包包,所幸的是,它們還沒餿掉。
  “都冷了,不過還沒餿,你確定要吃?”
  諸葛瞟了她一眼,那一眼說不出是責怪還是寵溺,小刀隻得陪笑揣著餃子跑進了他家的廚房,不甚熟悉環境的在他家忙活起來,開火,燒水,給他熱餃子。
  “人家四星級的菜,你都不齒,還要跑回來吃變了味的餃子。”小刀嚐了一個,那味道也說不上是壞了,就是有一點點的怪,所以她多蒸了一段時間,怕吃壞了他。
  “我喜歡吃蒸餃,我媽以前常做給我吃。”
  “你媽過世很久了嗎?”
  “嗯,很久了。”久到提起她來,也不會太難過了,隻有懷念。
  “諸葛爸爸真不容易。”小刀感歎著說。
  “不準喜歡上那老頭。”諸葛含糊的說。
  小刀趴在桌子上看他吃,衝他笑著說:“因為是你爸爸,所以我才喜歡。”
  諸葛淺笑起來,這老男人,這樣笑的時候,竟看上去有一些些的純真。
  地下情一直被埋得好好的,小刀與諸葛的感情也發展的好好的,所以,愈是好,便愈是讓諸葛焦急了起來。
  過年的時候,諸葛問小刀,什麽時候讓他見父母。
  過年的時候,父母問小刀,什麽時候帶朋友來見他們。
  過年的時候,諸葛爸爸試探的問小刀,新房是將就用他這套房子,還是再去買……
  小刀跟諸葛說:“你知道我們認識多久了嗎?”
  諸葛想了想,道:“一年又三個半月。”
  小刀搖搖頭,說:“等你答對了,我就帶你去見我父母。”
  諸葛笑了起來,撥電話給楊平,反複要楊平確定了幾次,掛了後十分肯定的回答說:“一年又四個月零一天。”
  小刀哂笑,道:“主任大人,你慢慢想吧。”
  哪能那麽容易啊,方言那方麵還沒解決,就想見父母,見了父母,那還得了。

  第 20 章
  過完新年,方言便完全沉到了學習裏去了,她也得開始衝擊今年的司考了,小刀是實在不知道要如何向方言啟齒,而且方言學習起來,那蠻勁更甚於她,整天看她就像遊魂般。
  直到某天,方言和陳颯真正的起了衝突。
  起源也就是一點小事,不知道辦公室裏的誰在陳颯耳邊嚼了幾句,陳颯便發起飆來,不顧形象的在辦公室裏跟方言吵了起來。
  偏偏,陳颯的言辭又刻意的戳到了方言的痛處,使得兩人的爭吵便不發不可收拾了,小刀是站在方言這一邊的,但又不想徹底的得罪陳颯,於是隻得在中間幫著方言擋住陳颯,誰知陳颯看上去美則美矣,動起粗來也不遺餘力,被小刀擋煩了,便猛的一推,可把小刀撞得頭暈眼花,背剛好撞上的是門角,火辣辣的痛蔓延開來,不呲牙裂嘴就是聖人了。
  小刀那一副呲牙裂嘴的模樣映在方言眼裏,無疑是火上澆了油,當下豁出去的跟陳颯嚷嚷了起來,最後一句,竟然說要跟陳颯搶男人。
  呃,是這樣的,她是這樣說的。
  所以小刀驚在原地,方言說跟陳颯搶男人,無疑的在告訴每個人,她要跟陳颯搶諸葛。
  方言終於決定不再沉默了。
  也逼得陳颯加快步伐了。
  她有什麽好說的?自始至終,她都像一個局外人一樣。
  掩飾得太好了,所以她對於她們來說,毫無影響力,她們隻顧忌著對方,將諸葛當成最後的戰利品。
  她們的戰爭,也止於諸葛的出現。
  諸葛用眼神向小刀詢問,小刀斂下了眼瞼,裝作沒有看見。
  諸葛是真的搶手,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被人光明正大的搶,這感覺還真新鮮,新鮮的難受。
  接下來便是方言戲劇性的轉變了,像是救了這場尷尬般,方媽媽逮住了方言,進行她的第七次相親。
  方言從剛剛雄糾糾的模樣立刻變得像泄了氣的皮球般,死磨硬賴得不想離開辦公室,小刀將她趕了出去。
  事實上,小刀私心的想要方言遇到另一個更好的人,也希望方言可以用正確的心態來對待相親,她希望她第三個願望可以如願以償,盡管她是那樣的自私。
  諸葛將小刀叫進了辦公室,小刀卻極不願在這個時候去麵對諸葛,諸葛沒有錯,錯在他本身太優秀了。
  “她們在吵什麽?”諸葛問。
  “一定要說嗎?”小刀很泄氣,泄氣的原因是多方麵的,有不夠自信的原因,有覺得前途難行的原因,有對不起方言的原因。
  “她們在吵什麽?”諸葛堅持的問。
  “方姐認為陳颯對待當事人的態度太差,被人傳到了陳颯耳中,於是爭吵起來。”小刀簡要的說,這算不算在上司麵前打小報告?
  “然後呢?”諸葛繼續追問。
  “然後,然後,陳颯說方姐年齡大到嫁不出去,心態老到什麽什麽的……”小刀的聲音小了下來。
  “再然後。”
  “再然後,方姐就發脾氣了……”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碰著。
  諸葛歎了口氣,繼續追問:“再然後!”
  “方姐說要搶陳颯看上的人。”說就說唄,沒什麽好幫著隱瞞的,她又沒有明白的說搶誰。
  “陳颯看上的人不一定是我。”諸葛直白的說。
  “啊?”小刀側頭看他,“怎麽可能不是你,全世界都知道她看上的是你。”
  “我說的是不一定,她可能是看上我,但是卻不止看上我。”諸葛又道。
  “耶?”這話可不可以按她理解的意思去理解?
  “我就那麽不值得你去爭取嗎?”諸葛逼她。
  “就算陳颯不爭你,可是,方姐明白她要爭的是你,如果隻是陳颯爭的話,我會去爭,可是,還有方言……”
  “我倒底排第幾啊?文小刀,你給我個確切的排名好不好?讓我知道我的前麵,還有多少的障礙。”
  諸葛生氣了,相對於他的執著,小刀的態度還不夠堅定。
  “是啊,有很多啊,你不需要顧忌什麽,可是我卻不想因為我們而毀了我與很多人的關係。”發脾氣誰不會啊。
  “這樣嗎?你的意思是可以為了其他的人,寧願放棄我,對不對?”諸葛的手都因為握得過緊,捏得自己的掌心有些痛了。
  小刀不作聲,也不看她。
  “是這樣嗎?”諸葛大聲起來。
  “不要跟我大小聲,我聽得見。”小刀索性也豁出去的嚷嚷了起來。
  “隻要有一點幹擾,你就會毫不猶豫的放棄我們,對不對?”諸葛打破沙鍋的問到底。
  他幹什麽逼她?她自己還不明白的事情,她怎樣去回答他?她已經很鬱悶了,每天都在為這事傷神,他為什麽一定要逼她?
  “是啊,是啊。”逼得她淚都出來了,逼得她無力思考了,逼得她言不由衷了。
  “明白了,你出去吧。”不顧她的淚流滿麵,諸葛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小刀在他話未落音,便邁開腳步走出他的辦公室,諸葛聽著她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陰霾了整張臉。
  能怎樣呢?她甚至還沒願讓他出現在她父母麵前,她竟然能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她會為了任何一點阻礙而放棄他。
  第二天上班時,方言直接告訴小刀,她對第七次相親的冤大頭,沒什麽好印象,小刀浮出個笑來,虛得很,隻是方言沒怎麽注意。
  諸葛一整天都陰著張臉,陳颯本是亦不亦趨的緊跟在後,卻也因為怕掃到台風的會到小刀的辦公室暫避風頭,並且將方言的穿著狠狠的嘲笑上一番。
  諸葛也在這裏冰著一張臉出現在他們的麵前了,將一疊資料遞向她們,讓她們跑腿,方言不由自主的接了過去,小刀看到了陳颯的竊笑,和諸葛自始自終不看向她的眼。
  是啊,這樣還真讓人尷尬,現在的他們,沒有明白的說分手了,而且在外人眼中,他們根本除了同事,什麽也不是,兩人還要天天見麵,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避免不了的接觸著。
  她也總不能辭職啊,小說裏的那些情節到了現實裏,一點也不管用,哪有那麽好的事情,兩人的關係一變質,一封辭職信就可以了事,她注冊登記的就是武候律師事務所實習,得滿一年哪,她大可揮揮衣袖的換一家去實習,可是老爹和老媽甚至其他的同事,都會刨根問底,這樣多怪哪,沒事,擺什麽瀟灑啊?
  冷戰才開始,好歹,還不會把她凍到心肌壞死,那便先凍上一段時間吧。
  尾指止不住的輕顫了兩下,小刀側過頭,諸葛的身影又略過了她的窗戶。
  方言回來的時候,氣憤得像個炸藥包般,渾身臭烘烘的,說是踩了沒壓嚴實的地磚,給噴了滿腿的汙水,無聊的陳颯笑得有些囂張,小刀想著找紙給她擦拭,卻瞧見了諸葛在方言的麵前蹲下身來。
  諸葛會給方言擦拭小腿?
  三個女人就那麽靜默的看著他怪異的舉止。
  曾是那麽與人保持距離感的諸葛,在這個律所的女人擺明了要明刀明槍爭奪他的時候,他竟嫌不夠的替其中的一個女人擦拭小腿。
  方言怯怯的稍稍收回腿,陳颯臉氣得青了沒發作,小刀來來回回的看著他們三個人,像在看一出戲般,諸葛刻意導演的一出戲,隻是為了哪般,她還需要仔細的琢磨琢磨,如果是在向她宣示著什麽的話,那麽就真得逼著她換所去實習了。
  失意的模樣掩藏的再好,也躲不過去家裏人那兩雙眼,他們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她的感情問題,怕戳穿了,便真會無法挽回般,小刀看著父母那般小心的模樣,也是無可奈何。
  能怎樣呢,不能把失意帶回家,那便在外遊蕩吧,當失意被遊蕩得少了後,自然便更不易被察覺了吧。
  在網吧裏鬥地主,明明剛剛翻身成了短工,一時興起叫了三分,遇上了兩個炸,自己再出一炸,她一次輸掉了48分,於是,她繼續做她的包身工。
  真墮落!
  這會方言應該死命的在背書,她卻在空氣汙濁的網吧裏玩著純耗生命的遊戲。
  直到旁邊的機子不斷閃動的畫麵引起她的注意,她才憤而起身,扔了錢離開了那家網吧。
  真想罵髒話,坐在她旁邊的那小樣也不知道有沒有滿十八歲,居然看A片,雖然他戴著耳機沒把聲音給放出來,不過那畫麵也太聳了吧,惡心了她一大把。
  這年頭,小孩都敢在公眾場不知羞恥的看這種東西,好歹她長這麽大,還從沒看過那麽真實的場麵,純粹是汙染她純潔的心靈,報警,封了那家網吧。
  掏了掏電話,不禁又哂笑自己來,真八婆,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轉而一思,能有什麽麻煩呢,她考司考,不就是為了專門解決麻煩嗎。
  於是手機又掏出來,她又犯難了,這要打給110呢,還是該打給文化局呢?
  切,文化局沒執行權,他們隻負責審批。那他們就不負責監督嗎?
  管這閑事,她真是無聊到可以了,雖然剛剛突然看到某個不良畫麵,著實刺激了她一把,但是網吧裏,這種事多了去了吧,不然那小樣也不敢那樣明目張膽不顧道德風俗的盯著屏幕猛瞧了。
  以後她要有了小孩,死都不讓會他去那種地方受汙染。
  手機在手中把玩了兩下,又插進了口袋裏。
  不知不覺,自己在網吧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決定打道回府時天色已晚了,才走過了幾個路燈柱,有人將她圍住了。
  這是什麽陣仗?幾個頭發燙得跟獅子一樣的小樣擺著一張電視裏的“山雞”臉,不懷好意的打量著她。
  這些人也是那網吧裏玩的人,當時就站在她旁邊看A片那小子後麵,眼睛也一直盯著那些色情鏡頭。
  嗚嗚,剛剛她就應該報警的,現在她都不確定自己將會被劫財還是劫色了,她希望最好不要是劫色,不過可能性也許不大,尤其他們剛看過A片。
  手還兜著口袋裏,手機就在手裏,小刀悄悄的按110。
  她沒打過110,不知道這樣打的話,會不會有用,但是她沒辦法正常報警。
  “大姐,沒錢用了,給些錢吧。”
  劫財?還好。
  “你們小小年紀,不去讀書,幹這事可是犯法的。”要怎樣讓警察知道她在哪?
  “別說那麽多廢話,我知道你身上有錢。”那小子有些不奈。
  算了,還是讓他們劫了,再報警吧,免得惹火了他們。
  小刀往牛仔褲的右側掏了掏,掏出了一大把零散的票子來,他們接過去,問還有沒有。
  還有的財產就是一個電話了,電話在小刀手裏緊了又緊,是怎樣也不想遞出去,看著前麵的黃毛,突然氣不打一出來了。
  憑什麽她就這麽倒黴,好不容易在外麵喘口氣,還不被他們放過,這樣想時,一口氣憋在胸口就沒辦法吐出來,突然就升上了一種豁出去的心態來。
  死就死吧,死了讓諸葛去後悔去,讓他安生了去,怎麽樣瞅眼前的小流氓怎樣的氣不過,也著實不想讓眼前這幾個臭小子欺負了去。
  黃毛小子在數手中的零票,根本沒想過這弱弱小小的一女人還能怎麽地,心裏還肖想著之前小刀手裏一直把玩著的手機和她手上那個銀晃晃的銀鐲子。
  見小刀有些遲遲挨挨的,黃毛伸手就衝著小刀的鐲子扒了去。
  發了寶氣的小刀莫名的衝上前,對著那黃毛就狠狠的踹了一腳,媽媽小時候教她,對付男人踹哪裏最重要,她準確無誤的踹中了,踹得那小樣咋呼一聲,彎下了腰來,其他的人很快反應過來,衝著小刀就圍上來了,小刀反應機敏的開始拚命跑,那夥人跑得很快,而且本來距離就不遠,才跑了一小段距離,小刀便被人勾住了衣裳。
  小刀開始怕了,死命的給拽住她衣裳的混混抽了一腿,那人鬆了手,另一人又追了上來,小刀開始大聲喊叫起來,馬路上並不是沒人,可是那些人卻遠遠的看著,不敢靠近。
  她要完了。她又被人抓住了。
  她開始不要命的拳打腳踢,可惜她學不來楊紫瓊,也做不像霸王花,被挨了幾拳加上兩腳後,她覺得自己沒有力氣打過他們了。
  真可恨哪,都還是些小鬼,她居然對付不了。
  本以為她的世界未日就要到了,可是突然間情況便急轉直下了,從某輛車上跑下了人來救她了,小刀沒有力氣的趴俯在人行道人,不知道是誰終於肯仗義出手了,反正,她是逃過一劫了,那些小鬼驚慌的撤退了。
  試了試,自己還能站起來,便起身看向身後方,有人在追逐那些小混混,眯了眯眼細瞧,路燈映射下穿著的黑衣裳,不正是警服麽。
  警察還是來了,不知道是因為她那種報警方式也奏效,還是怕事的行人鬥膽幫她報了警,反正,不像電視劇裏,警察總是要等到出大事後才會最後出現,他們來的還算是及時。
  小混混被逮了三個,抓他們的警察凶狠狠的把他們往警車裏塞,他們怕得抖了起來,小刀第一次坐警車,也頭一次坐警察的辦公室。
  他們搶了她四十九塊錢,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少錢,估計和這個數也差不多,然後警察告訴她,搶她錢的那些人,都已滿十六歲了。
  警察讓她去鑒傷,那捏著那薄薄的法醫鑒定申請表,卻無法確定了。
  電話響了,她接,是爸爸,問她怎麽還不回家,她說還在外麵玩。
  掛了,再響,她又接,是諸葛。
  “你在哪裏?這麽晚還不回家?”口氣有幾分責難,有幾分擔心。
  小刀捏緊了手裏的紙,緊了又鬆,不確定的說:“我在警察局。”
  “這麽晚在那裏做什麽?”
  “被打劫,搶我的小孩才滿十六歲,警察說要我鑒傷,我要不要……?”
  “你受傷了?”諸葛直接問重點。
  “小傷。”
  問清楚她在哪個區的派出所,諸葛掛了電話,小刀猜想自己不用打車回去了。
  警察和諸葛似乎挺熟的,一看到他來,都和他打著招呼,小刀看著被拷在一旁的那幾個小鬼怕得瑟瑟發抖。
  他們在打她的時候,她是真的挺恨他們的,可是,若沒有其他可減免情節,這幾個小子這一生已經注定逃不開受刑罰處罰的汙點了,所以,她又心軟了。
  本以為諸葛又會說她,縮著脖子等他批,他卻隻顧著她傷哪裏了,讓憋了好久的她,忍不住的就紅了眼圈。
  諸葛歎氣,跟警察說不鑒傷了,又問了些詳細情況,領著小刀出來的時候,已過九點了。
  不鑒傷,不等於不去看傷,諸葛帶著小刀去醫院,排隊,掛號,候診,劃價,付錢,拿藥。
  他耐心細致的守著她,那張看上去溫溫的臉,在拿了傷勢診斷報告後,仍是黑了好幾分。
  “也沒什麽,就是多處軟組織擦傷,小腿輕微骨折。”
  “沒什麽?你沒看到這行嗎?腰、臀、腿部大麵積淤血。”
  “如果去鑒定的話,骨折可以定為十級傷殘,你的傷至少也構成輕傷了。”那幾個小子坐牢坐定了。
  “你不是都不想答理我了麽?”小刀嘟著嘴,小聲咕噥。
  “能不答理麽?你把我排到最後一名我沒辦法不答理你。你把我送給任何一個人,我也沒有辦法不答理你。我給了你要約,你不給我承諾,我還是沒有辦法不答理你。”諸葛說這話時,有些氣衝衝的,看在小刀眼裏,他特別的委屈。
  小刀不由得笑了起來,這麽多天來,就被這一笑,將所有的鬱悶都給衝得無影無蹤。
  示好的拉拉諸葛的衣袖,皺著臉說:“諸葛,我好疼啊。”
  真好,可以對爸爸媽媽以外的人撒嬌。
  “哪疼?”正氣著她呢,她這模樣,他又舍不得的細細察看她。
  “你背我回家吧。”小刀說。
  “背回家?”諸葛盯著她的眼問。
  “嗯,你背起來好舒服的,就不疼了。”
  “一直背到你家裏?”諸葛又問,外麵他有車,她卻要他背著回家。
  “嗯。”小刀笑,諸葛向來很聰明的。
  諸葛不再多問,小心翼翼的護著她,背上他的背。
  “諸葛。”
  “嗯?”
  “我沒有把你放在最後。”
  “……”
  “諸葛。”
  “嗯?”
  “我也不想把你送給別人,連方言也不給了。”
  “嗯。”
  “諸葛。”
  “……”
  “我們認識有一年零十一個月了。”
  腳步停了下來,小刀貼在他的背上,輕輕的笑。
  僅一會兒,他又開始前行。
  “諸葛,你為什麽會向我下要約啊?”還有甲乙丙丁,ABCD,那麽多合作對象,他怎麽選她啊?
  “中邪了。”諸葛說。
  聽他說幾句好聽的,真的很難,不過就這句,她也愛聽。
  “諸葛,你真的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哪裏了麽?”
  他沒有說話,小刀知道他在思考。
  過了好久,他說:“我一直以為是在那個雨天,你就蹲在斑馬線上,但我不明白,你說的究竟是哪天。”
  “蹲斑馬線上?”換小刀思考了,想了很久才想起來。
  “切,那個有什麽好值得紀念的,我是很後來很後來,才知道曾經你是那麽的招搖過市。”
  “可是在律所第一次見你,你問我是不是要請人代理時,我隻能記起穿著白裙撐著傘的你。”
  唉唉唉,所以要男人對某人的印象深刻,還是需要先從外觀去著手。
  “前年我畢業時,在火車上遭人非禮,有個多事的家夥陪我在吸煙區站了幾個小時。”小刀說。
  他又停住了。
  “那個,是你?”
  小刀咯咯的笑了起來。
  “我一直以為那個女孩還未成年……”所以,怎麽也不會把小刀聯想到她身上去。
  “諸葛,等下到我家的時候,別跟我爸媽說我受傷了。”
  “……”
  “喂,你有在聽嗎?想什麽呢?”
  “嗯。”
  “真的有在聽?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啊?”
  “嗯。”
  “你為什麽不向馬小姐下要約啊?”
  “……”
  “其實你也是想的吧?”小刀心裏最介意的,還是馬茨蔚。
  “她已經有小孩了。”過了好久,諸葛才應。
  “那你還約她一起去桂林玩?”騙人。
  “她婆家就在桂林。”諸葛又說。
  “那陳颯咧?”
  “她是一個長輩硬塞到事務所的,她並不能為事務所做些什麽,所以隻能留在我身邊。”
  小刀笑了起來,他把陳颯留在身邊,隻是為了不讓她去禍害其他人。
  “你別笑了。”諸葛又停了下來,不錯,走了這麽久他還沒喘。
  “哦。”小刀不笑出聲的淺淺的笑。
  “會癢!”諸葛的聲音又傳了來,低低輕輕的。
  進家門時,文爸爸開的門,看著那麽高大一人背著自家睡著了的女兒站在門口,愣得說不出話來。
  “諸葛主任。”退開身把他請到屋裏,手忙腳亂的去扶小刀,文媽媽見女兒睡得跟豬似得,狠狠的拍了下她的屁股。
  小刀就在老媽那一掌正中要害的拍打下,疼得醒了過來。
  諸葛喘著氣,還來不及阻止,文媽媽嫌不夠的第二掌又拍了下去。
  “疼!”平常情形下,一掌也就疼一塊地方,可是今晚這兩掌,讓她疼遍了全身。
  “文媽媽,別再拍了,她受傷了。”
  壞人,說了不提她受傷的事的。清醒的小刀,惡狠狠的瞪諸葛。
  “她在網吧上網,被幾個爛仔圍住搶劫,她十分豪傑氣概的以一對五。”諸葛忽視她,一五一十的向驚在一旁的兩老說著。
  “你上網吧上網去做什麽?家裏不是有電腦?”文媽媽大聲質問。
  “他們要錢你給他們不就行了,一個打五個,如果他們有刀怎麽辦?那要有槍呢?”文爸爸像是受不了驚嚇的撲騰著手站在那裏,想摸自家女兒,又不知道哪裏碰得哪裏碰不得。
  “出了事你也不往家裏打電話,你要急死我們是不是?”
  “你傷哪裏了?檢查了沒有?我瞧瞧。”
  老媽當場就掀衣服。
  看吧看吧,她要諸葛別提,她就要諸葛別提。
  “媽,別別,你有什麽問題,全跟我那人說吧。”
  “你那人?”文媽媽停下了動作來。
  “你一直要我帶回來的那人啊。”她累了,想睡。
  忽然明白了什麽似得,文爸爸和文媽媽在同一時間通通將臉轉向了諸葛。
  她的,那人?

  第 21 章
  今天,她的那人在開庭,她休假,方言打電話問及她時,她英雄萬丈的告訴方言她是如何英勇的以一對五。
  她那人在他下班的時候,來看她,文媽媽一大早就殺了隻雞。
  小刀的那人特意從超市買來了甜酒,說可以散淤行血,小刀嘴饞的一口便飲盡了,然後紅著一張臉告訴她那人說:“我醉呱嗒!”
  有高血壓和糖尿病的文爸爸舔了舔唇,望著已經空了的杯子跟小刀那人說:“超過八度的酒,她都會醉。”
  派出所打電話來說另外兩個小混混也被逮住了,並催他們盡快鑒傷,將鑒定書送了去。
  小刀仍是搖頭,說不鑒了,諸葛了解的不多說,反正她的傷也不是十分的厲害,便由著她去了。倒是文媽媽斤斤計較的說這樣放過那群人,是縱容。
  “不是縱容啊,他們那幾個小子坐牢是坐定了,隻不過我不想讓他們坐得更久罷了。”必竟才滿十六哪。
  她那人看著她,在笑。
  “笑什麽?”
  “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八度就醉。”
  “我爸說的是喝上一兩斤八度,就醉。”現在是輕微的,真的被一杯甜酒摁醉了,不笑死人才怪。
  文媽媽不關心這些了,一個勁的塞雞腿給諸葛,好似他是幾百年沒受過補的孤苦小孩一般,席間還端著個飯碗,舉著雙筷子,一臉憐憫的望著諸葛,感歎道:“不容易啊,那麽早便沒了媽,怎麽過來的喲。”
  這話說得,八杆子都打不著,小刀與文爸爸都有些語噎,諸葛尷尬的笑了笑,啃那隻碩大的雞腿。
  “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囉?”地下情也搞了那麽久了,終於閏女肯把準姑爺帶回家來,估計處得已經很不錯了,偏偏這個未來姑父看在文家兩老眼裏,中意得不得了,想想接下來的事情,也應該是順理成章了。
  諸葛偷偷瞟了眼小刀,小刀也正好偷瞟他。
  搶在諸葛吭聲前,小刀趕忙道:“不急不急,等我過了實習期。”
  這話文媽媽便不同意了:“這和你實習有什麽關係囉?明明是兩件互不影響的事。”
  “當然有關係啊,我和這人結婚了,還在這人的所裏實習,那實習鑒定怎麽寫囉?”她才不要換所去實習。
  “怎麽寫?我就不信我家姑爺沒有辦法搞定一個實習鑒定。對吧?”文媽媽看向諸葛,眼裏的意味很濃。
  諸葛笑了笑,忽視文小刀警告眼神的對文媽媽說:“我是隨時準備好了的,隻等你家閏女給我承諾了。”
  又是要約和承諾,小刀鼓著一張臉嚷嚷道:“你當是簽合同呢,還終生製呢?”
  諸葛啃著雞腿骨上所剩不多的肉,一本正經的回答道:“那是,本人所簽合同最大的一單,便是這一單了,不退不換終生保修。”
  文家二老笑得合不攏嘴,小刀故作生氣的捧起湯碗,把臉埋進湯碗後,喜滋滋的偷笑。
  已經有了結婚的意願,可是小刀這廂卻還隱瞞著方言,她怎麽看方言,都怎樣的覺得愧疚,又不知道怎樣跟方言開這個口,便一直在等機會,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諸葛耐不下去了。
  於是某天,諸葛在晚上九點給小刀打了電話。
  像丟原子彈般,把小刀給狠狠炸了個七竅生煙。
  “你明天自己跟方言去解釋吧,終於有機會讓你去解釋了。”她那人很“好心”的給她製造了解釋的機會。
  而他最毒辣的手段,竟隻是在他自己的電腦桌麵上,放上了那次在鳳凰旅遊時偷拍的她文小刀的相片,並且很好心的把電腦借給了方言用,於是,不費隻字片語的,那藏在地下近一年的私情,終於要浮出水麵了。
  諸葛語氣輕快的跟她說早點休息,然後無比輕鬆的掛了線。
  小刀抖了兩抖,快哭出聲了,盯著已經黑屏的電話,開始滿屋子的繞了起來。
  繞了一夜,心裏仍是忐忑的,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空的逮到了方言,把她拉到了律所附近的小公園裏。
  方言一臉憤恨的說:“文小刀,你挑的地方好啊,我把你掐死了,都沒有人知道。”
  小刀便真縮了縮脖子,誕著臉賠不是。
  “我不是恨你跟諸葛怎麽了,是氣憤你居然瞞著我不說。”方言好凶,小刀覺得自己快哭了。
  咒上諸葛一千一萬遍,憑什麽要她去麵對好朋友的質問,那家夥卻安安生生的坐在辦公室裏跟陳颯眉來眼去。
  “要不我放棄他算了,反正還沒怎麽開始的呢。”被訓到無言以對時,小刀決定也賴皮了,一切後果,均由諸葛負責。
  “切切切,你不要了,不代表他還能對我怎樣,反正現在陳颯也得不到了,隻要陳颯追不到諸葛,便一切沒問題。”方言如是說。
  小刀笑了起來,方言見這家夥居然還好意思笑,習慣性的伸出手又捏上了她的臉來,一副似乎很好捏的模樣。
  “警告你啊,你現在欠我的了,你得賣身來還嘍,除非你給我再找一個男人替補,要和諸葛一樣的優秀,聽到沒……!”方言終是笑了,小刀揉著自己發疼的臉,也沒有忽略掉方言眼中淡淡傷逝,不由得認真的思考起來,她是真得幫方言找一個跟諸葛一樣優秀的人來,否則,她是真的要欠著方言了。
  小刀開始到處搜羅好男人,朋友親戚都讓她問了個遍,直到文家媽媽抓住她逼問她是不是跟諸葛鬧翻了。
  “哪的事啊,我是為了幫方言找對象來著。”正煩著呢,老媽還來添亂。
  “你不好好跟諸葛多處處,咋到處管人閑事啊?”文媽媽隻要聽到她家閏女跟諸葛還處著,便行了,其他人家的閏女嫁不嫁得出去,她才不管呢。
  文小刀不理老媽,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想讓自家閏女安安生生的嫁出去,就得先考慮好方家能不能嫁閏女,這事太嚴重,講起來也過於曲折複雜,小刀懶得說給她聽,怕她聽不懂。
  直到某天,小刀遇上了一個人,她突然就滿懷感激的望了老天一眼,感激他總是在她求助無門的時候,聽到她心底的呼喚,馬路邊上站著的那一人,應該就是方言口中的上上品了。
  鍾明,她的大學學長,人帥,家境殷實,學曆高,工作好,福利高,而且性格溫厚,除了諸葛,沒人能比得上他了。
  費了好大好大的勁才把鍾明說動了,答應跟方言見見麵,諸葛老潑她冷水的說成不了。
  所以,就為了諸葛那句話,她無恥的進行了跟蹤監督,極有耐性的躲在某個角落看著相對而坐的方言與鍾明。
  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氣氛似乎也不慍不火的,方言沒有特別興奮的表情出現過,鍾明始終給她一個後腦勺,除了說話喝東西,兩人都沒有過其他的動作。
  相親,真悶哪。
  一個不小心,讓方言瞟到了她,看著方言直直的朝她這方走來,小刀想也沒想的就開始撤退,邊撤還邊回頭看,方言正被另一個男人拉住說些什麽,趁著這機會,逃!
  這邊逃出了方言欲伸出來的摩掌,那邊便撞進了諸葛的手掌心裏,諸葛逮了她,在某商店裏買了一套價格最貴的漁具,便拉著她往他家裏送。
  諸葛家裏人滿為患,小刀嚇得站在玄關處,就是不敢往裏邁,後方的諸葛輕輕的掐了她的腰一把,勾起她手指便走了進去。
  誰說諸葛單親可憐來著?
  這滿滿一屋子的人,據說全是把諸葛當兒子般寶貝著的親戚,借著諸葛老爹生日的機會,滿堂齊聚一個不落的來看諸葛家的“新”媳婦。
  小刀覺得自己被淹沒在人堆裏了,諸葛坐她旁邊擁著她,旁邊還有人緊挨著她坐著,某個嬸嬸想湊近講幾句,便擠小刀旁邊的阿姨,那阿姨就擠小刀,擠得小刀差點就沒坐上諸葛大腿了。
  諸葛老爹坐在單人沙發上,樂嗬嗬的笑,小刀緊張的手都不曉得要往哪擺了,擺了半天,就擺到了某人的大腿根部,卻仍未察覺,直到某人忍不住的握住了她那隻手,稍移了個位,小刀才猛然發覺,那臉便在瞬間紅到了底,幾個眼尖的嬸嬸一臉壞壞的笑個不停,小刀窘得站起身,就想往廚房衝,說去幫忙做飯菜,一堆嬸嬸阿姨七手八腳的又把她推回了諸葛的懷裏,說用不著她,多的是有人在廚房幹活,就怕擠不進去。
  一屋子的人,把諸葛與小刀當作主角的調笑著,諸葛不甚介意,對付起這些他熟悉的嬸嬸姨娘來,滑頭的根本不像小刀認識的那個諸葛,那擱在她腰間的手,偶爾用力的壓了壓,小刀便很明白的猛點頭,也不管是哪個什麽親戚提了個什麽樣的問題,反正,點頭便對了,然後滿屋子的人“哄”的發出笑聲來。
  一餐飯吃得熱鬧的差點要揭了屋頂,那些嬸嬸姨娘的,都是酒中豪傑,諸葛家那十幾斤的米酒,被她們一頓便喝了個底朝天,小刀沒少倒進去幾杯,諸葛幫她擋,說她是八度就醉,嬸嬸們不願意放過,這邊把酒倒進了諸葛嘴裏,那邊就灌著小刀。
  喝得醉醺醺的時候,大嬸嬸拉著小刀說,“女仔啊,我家小諸葛到這麽大歲數了有女朋友不容易啊,那家夥啊,別看能幹的跟什麽似的,心打不開啊,人家馬小姐,那對他多好啊,他愣是把人家給讓出去了,單親啊,不容易露感情啊……”
  小刀醉的快抬不起頭了,點頭聽著。
  馬小姐,馬小姐是誰囉?
  小阿姨說:“我家小諸葛啊,聰明著哪,總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時候,就不會輕易放棄了,他想拿獎,就捧數奧杯,他想做律師,就丟了政府官員的職務,他想開所,五年就當了主任。五年哪,法律規定的最短開所時間哪。”
  可是他不想要馬小姐嗎?為什麽丟掉哪?小刀打著嗝,一腦袋漿糊的想著。
  “小刀啊,我們家諸葛說今年會娶媳婦給我們看,就一定會……”這個又是誰啊?小刀趴在桌子上,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她就說過,她是八度就醉。
  一覺睡到了晚上十點,睜開眼的時候,屋裏暗的僅能從門縫和窗外透些光進來,小刀發覺這不是自己的房間,她睡著的,也是別人的床,床很軟,被窩很舒服,有著諸葛的氣息。
  輕手輕腳的掀了被子,下床,她不熟悉房間的環境,也不知道燈的開關在哪裏,借著淡淡的光線,她摸向了門邊。
  外麵有電視的聲音,還有諸葛爺倆談話的聲音。
  “我一直知道陳颯不適合你,可是你陳伯伯卻是我斷不了交情的戰友哪,你總得掂量掂量著處理。”
  “爸,讓她在所裏做事,已經是我對陳伯伯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我明白,小刀很好。你是確定你要娶這女仔了麽?”
  “嗯。”
  “你二十五歲的時候,我就以為我會有兒媳婦了,可是你卻不要馬小姐,這一拖,就是五年,我也是好不容易盼到了你再帶女仔進家門了。”
  停了一段時間,房裏隻有電視的聲音,小刀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不該出去。
  “年輕的時候,我和你媽媽常常吵架,也不知道為了什麽,一吵就吵得整條街都聽得到。”
  小刀將門開了一點點的縫,外麵的光線照了進來,那兩父子都背對著她,坐在長沙發上,諸葛啃著蘋果。
  “慢慢的,我們不吵了,吵了那麽多年,什麽破事情都吵光了。後來你媽過世了,我卻不再找,你知道為什麽嗎?”
  諸葛側了一下頭,看自己的父親,沒作聲。
  “兩個人生氣的時候,會很大聲的跟對方吵架,並不是因為他們的距離離得太遠,而是因為他們的心離得很遠,他們怕對方聽不到,所以用盡力氣的喊。”
  電視形同虛設,整棟房子裏的三個人,心思都沉在了一個點上。
  “情濃意濃時,兩人說話都輕聲輕語的,也不是因為他靠得太近,是因為他們的心很近,近到他們以為世界上隻有他們兩人存在。”
  “我不跟你媽媽再吵了,並不是我們真的已經沒有共同語言了,是因為我們已經不需要語言了,她看我一個眼神,就明白我在想什麽,我也知道她會做什麽,我們的心已經融在一起了,是一體了。”
  “你媽媽過世後,我再也找不到明白我眼神的人了,所以我不再找了,也花不了那麽長久的時間去和一個人愈走愈近了。”
  “兒子,想要和小刀那女仔安生的過完一輩子,你要想辦法和她愈走愈近啊,你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嗯。”
  小刀看著諸葛很努力的點了一下頭,鼻子突然發酸般的堵了起來。
  愈走愈近哪,近到不需要用語言,就能如了解空氣般的了解對方,諸葛老爹花了半輩子去和老伴走近,她不求能超越這境界,她隻想也能和諸葛在某天互視時,還能堅信彼此能永遠的依靠下去。
  在諸葛家待到了深夜,小刀堅持要回家,夜不外宿是她家的規定,雖然諸葛稱已經跟文家報備過了,但是,還沒嫁他呢,總不能真在他家過夜吧。
  跟諸葛老爹告別後,小刀先出了門口,諸葛去拿外套,送她時,她前他後的走著,大街上冷清得很,不遠處有狗聽到腳步聲,吠了起來。
  小刀回頭,就看著諸葛緩緩的跟在她後麵,小刀便頓住腳步,等他趕上。
  “不要老走在我後麵,我會不知道怎樣走路。”小刀想起了徒步旅行的時候,他在她身後跟了那麽久,難受得到現在仍然記憶深刻。
  “不跟在你身後,怕你又會掉進下水道。”諸葛笑了起來,和她並肩走著,很自然的撈起她的手牽著。
  小刀掙開他的手,繞到他背後去,拍他的肩,諸葛無奈的蹲下,小刀趴到他背上去,手圈住他的脖子。
  “諸葛啊,你為什麽不要馬小姐囉?”不問出來,她會被自己憋死。
  “因為她是我好朋友喜歡的人。”
  “那她就不值得你去爭取嗎?”諸葛曾經問她,他是不是不值得她去爭取,同樣的道理,馬茨蔚那麽漂亮,心腸也好,為什麽不值得諸葛去爭取。
  “嗯。”諸葛居然這樣答。
  “我比馬小姐更值得你去爭取?”小刀圈他脖子的手緊了緊,盯著他略略鼓著青筋的太陽穴。
  諸葛不應答。
  “知道我為什麽要你背嗎?”
  諸葛威脅她,道:“我會放手的,你敢的話。”
  小刀不顧他那毫無威脅力的威脅,鼓起氣來就吹他耳朵,諸葛受不了的大笑了起來,步伐大亂,小刀不依不饒的繼續吹,邊吹邊逼問:“說不說,說不說。”
  “因為你可愛。”
  “還有呢?”
  “因為你看上去好欺負。”
  “還有呢?”
  “因為你比較的笨。”
  “還有,呼呼。”
  “別了別了,會摔到你的。”
  “快說……”
  “因為你很好懂,一看就知道你在想什麽,不用我花心思……”
  “那不就是因為單蠢?”還真是因為她笨哪。
  “不是,是因為我很懶。”
  笑過鬧過後,諸葛沒力氣了,小刀放過他的從他背上滑了下來,挽他的手,仰著頭跟諸葛說:“別人說執子之手是件很殘忍的事。”
  諸葛側頭睨她,扯著嘴笑。
  “因為那之後便是放手。”
  “我跟你要的可不是執手放手,那是訂約,懂嗎?”
  “切!”小刀笑得眉眼都彎彎的,“沒法律效力的。”
  走了兩步,小刀被停在原地沒動的諸葛扯了回去。
  “我也覺得不保險,所以,我們還是讓它合法化吧,明天把你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帶上。”諸葛打蛇上棍的說。
  “好啊,反正明天是周六。”小刀笑。
  諸葛很懊惱的拍自己的額頭,低頭看小刀,認真的眼神讓小刀的笑漸漸淡去。
  “那星期一。”
  小刀看他,突然就抱住他,距離很近,她第一次這麽主動去接近他。
  “我想等方言找到了她的依靠,我想我才能真正安心的和你結婚,諸葛。”
  “你有沒有聽說過,陳颯其實是有男朋友的?”
  “嗯?”她有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剛好也是我的朋友,可是,陳颯前不久跟我說她喜歡的其實是我。”
  “啊?”陳颯?真聳!
  “問題是,她和馬茨蔚是不同的,她是純粹想找到更好的,不惜一腳踏兩船。”
  “結果呢?”
  “我拒絕,並且告知了我的朋友,現在我正在等陳颯向我遞辭呈。”
  “諸葛。”小刀抬頭看他。
  “嗯?”諸葛低頭。
  “你好毒哦!”
  “還好,不然的話,你家方言怎麽嫁得出去?”
  “這和方言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諸葛笑得神秘,他在某月某天,看到她家方言,跟著某人進到了某人家裏。況且,他覺得,方言跟那個某人,比陳颯跟那個某人,更適合。
  直到方言通過司考的某天,小刀受邀去了方言家蹭吃,才恍然發現,那個某人究竟是誰,諸葛一臉笑得燦爛的比誰都高興,小刀聽到方家媽媽在跟親戚說方言的婚事將近,那張嘴就張了半天也關不上了。
  諸葛自然也是收到了某些風聲,於是,諸葛真的很聽小刀話的開始了一連串的婚嫁行動,裝修房子,挑選家具,逐家拜見文家親戚,選婚紗,拍照,做請柬,約花車,訂酒席,不要說諸葛做這些累,小刀看著便累了,偏偏諸葛沒有媽媽,曾經位高權重的諸葛老爹又完全的不懂這些禮數,於是所有事務全落到了諸葛身上,所有的婚前事宜,他都得一項項的親自完成。聽說婚禮更累,小刀心疼的拉著諸葛說:“要不,我們從簡吧,到民政蓋個章就了事。”
  諸葛寵溺的親親他家老婆,“我還要和你過很久呢,這點事就能難倒我的話,你們家怎麽會放心把你交給我?”
  元旦那天,小刀六點起床做頭發化妝,然後在家裏等著新郎來接,十輛花車貼著單喜字的擺在了文家門口,新郎被一大堆的男賓推著去擠門,房裏小刀的表姐表妹們死活不肯開門,伴郎聰明的掏出了一大堆的紅包,那門才終於露出條縫來,那些如狼似虎的男賓們便開始發揮他們力大無窮的優勢來,不顧門後的驚呼尖叫聲,愣是把門給擠開了,諸葛眼尖的拽住了他的新娘子就往外跑,門外那些中年級的長輩們,腰都笑彎了去。
  女方家的小孩特別多,被大人使著給新郎端茶水,要紅包;奉上洗臉水,要紅包;敬上紅棗雞蛋,要紅包。一個紅包也沒撈著的,就拉著拽著,死都不肯讓新郎抱走新娘。
  給小刀父母敬過茶後,諸葛抱起了穿得一身隆重的小刀,從文家二樓下來,一直抱到車上,小刀便一路的叫著長輩,快到車邊時,誰誰誰說還沒有叫奶奶,眾人便尋著淹沒在人堆裏的奶奶,諸葛又跑著新娘子折回,跟著小刀恭恭敬敬的叫“奶奶”。
  終於將新娘安置在已改貼成雙喜字的車上後,諸葛的那些哥們,將那一長串的花車的音響全部最大音量的打開,新戚們魚貫的鑽入了車內,在鞭炮聲中,車子便緩緩駛行。
  按本城的結婚習俗,過橋得收紅包,事先,諸葛便已算計好了從他家到小刀家有多少可以讓司機煞車的機會,封好了紅包,在第一次煞車的時候,諸葛接下了本應由新娘子下車散紅包的活,從第一輛車開始,逐輛的發散著紅包,偏偏他的那些哥們很不夠意思的將每輛車的距離拉得非常遠,來回跑上一趟,足足等於一個八百米。
  第一座橋,小刀看著自家老公跑得氣喘籲籲的,不由得抱怨起他的那些哥們來。
  第二座橋,新郎和伴郎在車流最多的也是本市最長的大橋上,整整的奔了一個來回,小刀心疼的威脅司機,再也不準停車。
  第三座橋,後麵的車輛更過分的停在了他們視線所及之外。
  在僵持了好一段時間後,為了防錯過吉時,後麵的車才緩緩的跟近了過來,小刀鼓著頰看著自己的老公打開車門,朝後麵的車子跑了去。
  中午設宴在本市最大的一家酒店,小刀跟諸葛站在門外迎賓,站了一整天的小刀,覺自己都快支撐不了了,可是側頭看諸葛時,便小心的換隻腳,繼續堅持,這是她該的,諸葛說,如果連這點事都可以難到他們,以後的日子要怎樣過下去。
  婚禮儀式開始時,小刀挽著爸爸的手,一步步走向諸葛時,突然就想起了諸葛老爹的那句話來,愈走愈近,近到兩人不再有距離,她們還要走一輩子。
  證婚人在大聲祝詞時,說:“……執子之子,與子偕老!”
  諸葛偷偷的勾起了新娘的尾指,兩人都輕輕淺淺的笑了起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