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0日,124師副師長蕭劍飛帶著先遣隊370團的一個排和通訊員乘坐師裏僅有的兩輛汽車首先抵達長津湖地區,並且在山溝中的人民軍指揮部裏見到了朝鮮人民軍副總司令崔庸健和蘇聯顧問。
蕭劍飛回答道:“我們這次來了兩個師,分別在黃草嶺和赴戰嶺阻擊美十軍和南朝鮮部隊。”
蕭劍飛聽完微微一笑,說道:“蘇聯和朝鮮同誌請放心,不管他們有多少人,在狼林山脈也無法做到全麵展開,隻能一個營一個營地來進攻。對付這種添油戰術、車輪戰我們有信心。”
“敵人還有空中優勢,他們會不斷地轟炸你們的陣地,特別是他們的燃燒彈,一枚投下去,百米範圍寸草不留,我們人民軍吃過大虧,所以請特別留意。”崔庸健說道。
指揮部裏的另一位朝鮮少將金永煥曾經在中國東北民主聯軍中當過連長,深知中國軍隊的作戰風格,因此開口說道:“崔副總司令放心,我相信我的中國同誌們,他們沒有空中優勢已經二十多年了,一樣打敗了日本人,國民黨。蕭劍飛同誌,我的守備旅還有2000多人,7輛坦克和12門野戰炮,接受您的指揮。”
蕭劍飛心想,這下好,瞌睡遇到了枕頭,先遣隊缺的就是重武器,於是說道:“感謝朝鮮同誌的信任和支援,你們放心,除了孤魂和俘虜,我們絕不會讓一個敵人越過黃草嶺。”
“還有一件事需要朝鮮同誌的支持,我們需要把先頭部隊抓緊時間運進黃草嶺,你們現在手裏還有多少汽車?”蕭劍飛思索片刻後問道。
“還有18輛,都交給你們了。”崔庸健答道。
“太好了,這樣兩個來回,24號之前就可以運上去兩個營,這打的是個富裕仗啊。”
除了金永煥,崔庸健和蘇聯顧問的臉上都出現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10月下旬的朝鮮,晚上的氣溫已經降到零下幾度,好在42軍是駐黑龍江屯墾的部隊,因此戰士們都有較厚的棉衣和棉鞋,成為了誌願軍首批入朝部隊中唯一沒有挨凍的部隊。
370團6連四排作為先遣隊的一部分乘坐一輛汽車向黃草嶺方向前進。王永啟沒有坐在駕駛室,他要趕快抓緊時間熟悉自己帶的兵。
370團是124師的主力團,因此入朝前按四四製給每個營補充了兵力,每個營下轄四個連,每個連四個排,每個排四個班。每個連配九挺輕機槍,3門60迫擊炮,每個排可以分到至少2挺輕機槍,每個班至少2-3隻衝鋒槍,其餘為步槍,以三八式和中正式為主。四排分到了2挺輕機槍,6隻M3衝鋒槍,4隻司登衝鋒槍,2隻M1卡賓槍。
王永啟拿著小本子一邊記錄,一邊詢問完四排各戰士的年齡、籍貫、特長,總算對自己帶的兵有了個初步的了解。剛好,識字班上認識的小於和機槍手錢大壯也編入了四排。
“大壯,你別一直擦你的機槍,擦得再亮打不準有個屁用。”
錢大壯以前是副機槍手,如果不是因為新編四排,他平時連機槍都很難摸到,如今終於得償所願成為機槍手,自然是對自己心愛的機槍愛不釋手。
“於機靈,就你小子這慫包也敢埋汰我?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老子可不是吹,我這杆槍,如果消滅不了100個敵人,老子跟你姓。”
小於哼了一聲,說道:“你寫個字手都抖,打機槍能不抖?要不,你直接改名叫於大壯得了,回頭打完仗,跟我直接回我們村,我讓我媽再給你張羅個媳婦兒,你們再生個於小壯,你說美不美?哈哈。”
小於一番打趣下來,以找媳婦結尾,反而讓錢大壯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本來錢大壯的媽已經在老家給他說了一門親事,架不住錢大壯不識字啊,沒法給未過門的媳婦寫信,倒是未過門的媳婦納了一雙棉鞋給他寄過來。所以錢大壯去識字班後第一件事就是纏著王永啟教他寫了三個字:稀罕你!
朝鮮的道路泥濘而崎嶇,汽車以每小時30多公裏的時速慢慢地前進。突然,天空中傳來飛機發動機的轟鳴。四排所乘坐的汽車急打方向,鑽入了路邊的樹林。
“下車,下車……撒開臥倒。”王永啟大聲命令道。四排全體下車,分散臥倒在樹林中。
來的是一架美軍P51野馬戰鬥機,帶有火箭彈和12.7MM重機槍。
全部20輛卡車都是按間隔5分鍾的順序出發的,這是為了避免發現其中一輛就能發現一串,引來敵人的大規模轟炸。很不幸,前麵已經過去的卡車都沒事,隻有四排乘坐的卡車被美軍偵察機的飛行員發現了。
美軍飛行員繞著卡車隱藏的大概位置飛了一圈,在路上沒發現其他的卡車,於是調轉機頭,對準大致目標,按下了發射火箭彈的按鈕。
火箭彈的爆炸點燃了樹木,開車的朝鮮司機見誌願軍已經全部下車,於是開著卡車鑽出了樹林,向遠處狂奔。P51的飛行員又轉了一圈,然後尾隨著卡車俯衝下去,然後按下了機槍按鈕。
P51的四管12.7MM機槍吐出一串火舌,朝鮮司機向左急打方向,躲過了第一次攻擊。但很快,這匹野馬再次掉頭,從卡車的正麵俯衝而來,朝鮮司機向右急打方向,但這一次,幸運之神沒有降臨,機槍子彈穿過了駕駛室,卡車也由於方向打得太猛,翻倒在了路邊。
美軍飛行員再次繞飛一圈,確認卡車已經被擊毀,司機已經被打死之後揚長而去。
此時的四排剛剛清點完傷亡,陣亡一人,重傷一人,輕傷三人。整個四排充斥著悲觀和蕭殺的氣息。
“這就是我們今後每天要麵對的敵人和戰鬥。”王永啟大聲說:“我希望我們四排的每一個戰士都明白,如果今天的事發生在你們村,你們家,你們會失去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姐妹、你們的親人。這就是我們一定要去戰鬥的意義!我們要用我們的命去換回我們父母、我們姐妹、我們親人的命。現在,將犧牲和重傷的戰友抬到路邊,我們繼續前進。”
血戰黃草嶺(Day One)
1950年10月24日夜,42軍124師370團2營全員抵達黃草嶺阻止陣地,營指為了鼓舞士氣,命令各連用高粱米煮了一頓熱飯,隻是沒想到,這也是誌願軍戰士在黃草嶺戰役結束前吃的唯一一頓熱飯。
飯後,戰士們開始修築防禦工事,王永啟的四排被分配到了側翼的665高地組織防禦。
狼林山脈位於蓋馬高原西麓,南北走向,南高北低。黃草嶺是狼林山脈主峰,南麵是絕壁,北麵是緩坡,山下唯一一條公路是朝鮮東西之間的連接,公路的對麵是另一主峰赴戰嶺。因此,扼守此處和赴戰嶺,可切斷朝鮮東西之間的聯係。
四排戰士按照平時訓練的要求挖好戰壕、單兵坑和防炮洞後略做休息天就開始亮了。
10月25日的清晨,第一個光顧黃草嶺的不速之客是美軍的一架偵察直升機,它在黃草嶺上空反複盤旋後,發現了誌願軍修建的工事,於是緊急向總部報告。
15分鍾之後,50架B26轟炸機光顧黃草嶺,密集的航空炸彈將山頭徹底翻了一遍。飛機飛走後,韓軍第3師的火炮又對黃草嶺各陣地實施了一輪炮火覆蓋。韓3師26團團長在望遠鏡裏看著對麵山頭的熊熊烈焰向步兵下達了進攻命令。
王永啟鑽出防炮洞,大聲喊道:“各班上報傷亡,檢查裝備,準備戰鬥。”
經過統計,聯合國軍的這輪轟炸給四排帶來了8人陣亡,10幾人受傷,沒有別的原因,因為過去對付國民黨的土工作業標準對付不了美軍500磅高爆彈的攻擊,很多戰士直接被炸死在防炮洞裏。
王永啟沒有時間思考,大聲命令道:“大家聽著,等會兒把敵人放近了再打。除了機槍手、衝鋒槍手,其餘人全部用手榴彈招呼,不要舍不得,扔完了總比沒扔完就被打死強。錢大壯,你帶著機槍去陣地的最右邊,劉鳳祥,你去最左邊,你們聽我槍聲後同時開火,形成交叉火力,把敵人往中間趕。一班二班拿衝鋒槍的跟著錢大壯,三班四班拿衝鋒槍的跟著劉鳳祥,盡量把敵人趕到中間來,我們一次性解決他們。”
韓3師26團3營C連150多人呈進攻隊形向655高地爬上來,時不時地還放幾聲冷槍。在他們看來,經過剛才兩輪轟炸,眼前這個陣地上即便還有活人,也絕對應該被嚇破了膽。
韓軍前進到距離655高地陣地30米距離的時候,王永啟拿起手裏的M1卡賓槍瞄準帶隊的韓軍中尉扣動了扳機。
M1卡賓槍的特點是射擊精度高,後座力小,缺點是射程近,有效殺傷距離隻有200米。但韓軍已經走到距離陣地30米的位置,所以王永啟一個點射,舒舒服服地把韓軍中尉撂倒在地。與此同時,錢大壯和劉鳳祥的機槍發出了怒吼,配合著其他衝鋒槍形成密集的彈幕,射向韓軍的兩翼。韓軍如韭菜一般倒下,還沒來得及倒下的都不由自主地向中間靠攏。
王永啟把身上的四顆手榴彈後蓋全部擰開,然後大喝一聲:“打!”
四排剩下的所有戰士,將手榴彈如雨點般一個接一個的扔向陣地前麵的韓軍,將韓軍炸了個人仰馬翻。韓軍徹底被打懵了,像無頭蒼蠅一樣向山下跑去。這時四排戰士才端起步槍開始點射,連錢大壯和劉鳳祥也開始拿著機槍點射起來,移動的活靶子,這種練習槍法的機會難得啊。
未等槍聲徹底平息,王永啟就大聲命令道:“迅速打掃戰場,我到山頂去看看。”
王永啟這個時候才有時間思考今後如何防炮的問題,美軍的炸彈和炮彈的威力太大了,據說還有可以燒出一片火海的燃燒彈,不趕快想出辦法來,等會兒再來一輪轟炸,四排就有可能徹底交待在這665高地了。
王永啟來到山頂,向南麵的絕壁看下去,還好,說是絕壁,其實也有很多突出部,而且有些還比較寬敞。王永啟看到幾道石縫,心想如果藏在石縫裏,除非是美軍能把整個山體都炸塌,否則很難傷到人。
王永啟回到陣地上,四排已經打掃完戰場把戰利品堆在了一起,這一仗消滅了韓軍80多人,繳獲的武器彈藥夠把四排武裝兩遍了。小於遞給王永啟一包香煙說:“排長,好東西。”
王永啟拿過煙,說道:“每個班四支,大家都來幾口。班長過來。”
四個班長過來了三個。“三班長犧牲了。”
“袁有才,班副升班長,你過來開會。”
四個班長聚在一起,都靜靜地看著王永啟,等著他說話。這一仗,王永啟的指揮出神入化,已經徹底在戰士們心裏奠定了排長的地位。
“剛才的戰術,隻能來一次,下次就不靈了。一會兒敵人肯定還會來攻,攻之前肯定還會炸。我看了一下後山的情況,為避免傷亡,隻留下兩個戰士在前麵警戒,其餘人都去後山避彈。等敵人上來了,一班二班先去迎敵打第一輪,打不下去三班四班再上。”王永啟說著看看天,繼續說道:“這還不到晌午,今天起碼還有幾輪戰鬥,大家換著休息,節省體力。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去布置吧。”
於是四排隻留了兩個戰士在前麵警戒,其餘人把部分武器留在陣地上,然後用繩子下到後山的突出部休息。
果然,沒一會兒,頭頂上出現了美軍的轟炸機,這一次,轟炸機投下的全部是燃燒彈。665的整個山頭陷入了火海,火海中,四排兩個警戒的戰士滾下了山坡,拉響了手雷。
韓軍沒等火滅就開始進攻,王永啟和一班二班的戰士回到陣地上,發現留在陣地上的武器都葬身火海,不禁一陣懊惱。好在原先的裝備還在,於是就地組織起反擊。沒曾想,這邊剛一開槍,韓軍就撒丫子往山下跑。原來韓軍已經徹底被剛才兩名身陷火海的四排戰士嚇破了膽。
“衝啊!”王永啟命令道。可惜連裏的司號員不在陣地上,少了點氣勢。
一班和二班的戰士衝出戰壕,一路追擊到半山腰打死了30多個敵人。王永啟舉起手,大叫道:“停止追擊,戰利品先不要撿,分散往山上跑。”
果然,沒一會兒,聯合國軍的炮火就覆蓋了整個山腰。
等王永啟回到陣地,連通信員和三班四班已經等在了陣地上。
“王排長,連長命令你分出兩個班支援三排。”連通訊員說道。
王永啟心裏咯噔一下,剛才美國軍機扔燃燒彈的時候他心裏就在暗暗默念,三排可不要把所有人都留在陣地上啊。
“三排還剩多少人?”王永啟問道。
“四十多人全部犧牲了。”通訊員黯然地回答道。
王永啟思索片刻說道:“三班、四班你們去三排陣地,錢大壯你跟著去,記住,南朝鮮軍比國軍還要菜,一觸即潰,打他們不需要派很多人,幾個就行。但是一定要注意防炮,敵人的火力太猛了,所以大部分時間你們都要待在反斜麵,哪怕陣地丟了,你們再打反擊奪回來也比留在陣地上挨炸強,另外,繳獲的武器一定要放在反斜麵儲存,細水長流。去吧。”
“是,排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