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逛成都——刁民羅開文》
文/馬青
2016年3月8日,羅開文房屋索賠案開庭,我去旁聽。到了成都高新區法院,才發現忘帶身份證。沒身份證,就進不了法院大門。忙叫滴滴,轉而回去拿,再急奔回法院。
上回,旁聽雙流出租車司機案,手機、包、打火機、水杯均不能帶進法庭,記筆記也不能。因為不聽法警勸告,堅持記筆記,我被沒收筆記,還被叫出法庭,做筆錄。這次,包、手機、水杯可以帶進法庭。但是,和上次一樣,不能當庭記筆記。記了幾行字後,被法警叫住。
進法庭前,要過安檢。挎包放傳送帶上、人走過通道式安檢機不說,還要被安檢探測器全身上下地伺候一遍。另外,手機等電子用品還必須鎖進櫃裏。
開庭前,羅大爺被法院方叫到隔壁去打招呼,叫他別亂說。為啥叫他別亂說?因為,他常常當眾揮舞拳頭高喊:“打倒GCD!”
羅開文,成都市人,自稱“學生右派活化石”。迄今為止,未平反。所以,“反黨反社會主義”這頂帽子一直戴在他頭上。生活中的他,還真就把寫有“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白色鴨舌帽戴自己頭上招搖過市!你說絕不絕?哈哈!他說:“黨給我的帽子,我為啥不戴?現在給我平反,我還不接受呢!平了反,我這頂帽子就不好再戴了。”
每周二下午,成都訪民都在東風大橋河邊聚會。以前,聚會處有個涼亭。2015年,“馴獸師”陳雲飛被抓後,該涼亭被有關當局推倒。沒了遮風避雨的亭子,訪民們照樣每周二下午來此地聚會。訪民來的同時,協警、國寶、城管、公安、管市容的也成群結隊地來。為啥成群結隊地來?因為,這是他們的工作。維穩經費那麽多,不消耗咋行?
羅大爺說,哪來的人民法院?所有冠之以“人民”的,都是中共的,應該叫中共法院、中共檢察院!
有段時間,羅大爺在街邊乞討,他說:“同胞們,請看我的狀衣!守法大老板拒絕官員索賄,變成乞丐!大老板有好大呢?大家請看《華西都市報》,喊賠300萬,是不是大老板嘛?!守法大老板變成討口子,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恥辱,是GCD的罪惡,GCD土匪!”
厲害國公布,“在國家機關辦公場所周圍或企事業單位,實施靜坐、張貼、散發材料、呼喊口號、打橫幅、穿著狀衣、出示狀紙等行為進行纏訪鬧訪”屬於非法上訪。所以,羅大爺的乞討無疾而終。
1958年4月15日,羅開文在重慶機校讀書時,被當眾戴上“反黨反社會主義”高帽子。當即,被開除學籍,送回成都監督勞動。1964年,被送至415信箱勞教三年、就業五年。之後,被強行送至成都雙流縣協和公社當農奴。1982年,其“勞教”平反,但“反黨反社會主義”這頂帽子沒被摘。1979年,在成都華陽鎮開設“開文鍾表行”修理鍾表。當地工商局向其索賄不成,勾結雙流電視台整垮其鍾表行。2000年至2003年8月,在美國申請政治避難,被雙流當局騙回。為贏得關注,在央視直播現場刺傷美國公民江南,被判刑三年。出獄後,自己印刷名片,向市民派發,同時,宣講人權理念。
成都地鐵開通後,隻要坐地鐵一號線,一過“體育館站”,將到“倪家橋站”時,羅大爺就會陡然起立,大聲對其他乘客說:“朋友們好!前麵就是美領館,王立軍躲進去的地方!有冤要伸的、要喊的,就可以去美領館!”說這段話時,羅大爺總是戴著他那頂著名的白帽子,上麵,用墨汁寫有七個字:“反黨反社會主義”。為啥要戴這頂帽子呢?2017年6月4日,四川,成都,天府廣場,羅大爺拖著膝蓋長骨刺的病腿,一瘸一拐地、從容地走進公安民警、特警、武警和人民解放軍圍成的八卦陣,麵對廣場上發現“反標”、睜大眼睛的執法記錄儀,麵對勒令他取下帽子的警察,羅大爺說:“我是羅開文,這頂帽子是中國共產黨給我戴的!取下帽子,就是反黨!”
羅大爺是基督徒,去成都秋雨之福教會做禮拜時,他總是戴著這頂寫有“反標”的帽子,去成都民運圈參加各種集會,他也戴著這頂帽子。在飯店吃飯,他總會選麵對大門的位子坐。為啥?他說,坐這個位子,可以讓更多的人看見這頂帽子和上麵的宣言——反黨反社會主義。認識羅大爺的人都知道,他常常從他的布衣口袋裏掏出翻牆光盤,問對方需不需要。為了這頂帽子,羅大爺無數次被警察抓進派出所。抓的次數多了,成都警察也就疲了,最後,不得不,睜隻眼閉隻眼。
我們說“反不了”的時候,羅大爺以他年老多病的身軀反抗獨裁專製。如果,不僅僅是羅大爺戴著“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帽子走進廣場,如果,成千上萬的人都戴上“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帽子走進廣場,結果是啥?
2016年3月8日 於四川成都
2025年4月26日 修改 於美國馬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