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貧嘴又逗比的出租車司機的奇葩人生

回國十天了，除了見到幾位親友，接觸最多的人就是出租車司機了。4月23日晚回到福州，出機場還沒來得及用“滴滴打的” 找網約車，就被機場引導員指定了一部出租車。也好，省事兒，快捷！

一上車就給了我們小區的地址，沒想到司機說不清楚在哪裏，不過反正有高德地圖導航，傻子都能找到地兒。但我和先生有點納悶，咱們小區不是在窮鄉僻壤，離市中心不遠，而且福州市區就這麽塊海蠣餅大，從來沒有聽出租車司機講不知道的！

嗯，一定是外地剛來的，我不由得從後排端詳起他來，他的頭發有點花白，剪成寸頭，也擋不住“地中海”，穿一件半舊的短袖的花襯衫，從後麵看身板不很圓潤，從坐著的個頭猜身高不到一米七吧！不用看臉，估摸著是中老年人了？ 聽他口音是外省人無疑了！

先生問他：“師傅您開出租車多久了？”
他猶豫道：“ 喔，嗯，今天是第三天……”
沒有等先生回答，我心裏想：“ 啊！菜鳥呀！”
就與先生不約而同地：“ 您剛來福州吧？ 剛學開出租車？”
”喔，不，我在福州十幾年了！”
“ 那怎麽剛開出租車三天？”

雖然咱疑問多多，也不敢太逼問，畢竟開車要小心，尤其是正在高速公路上。其實自己是怕碰到新手不安全，但多嘴多舌引起司機注意力分散，才是更有隱犯。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車子駛入了環城路，車輛漸漸少了，司機的話匣子也打開了，於是乎，他原原本本地向我們這倆陌生乘客娓娓道來自己曲折的人生經曆……

“我本來不是開出租車的，做過各種生意，我有駕照二十多年了，是老司機，就是沒開過出租車，想試試，所以就與出租車公司簽約一個月，這部車一個月收了六千元，是電源車，每天充電要花五六十元，，所以每天跑車刨去250人民幣，我要跑十六七個小時才能剩百把元！本來可以找人分租，每人12小時，費用會減少，但是我就想隻開一個月，也不去找合夥人了！”

“啊！租金這麽貴，為什麽不開網約車呢？” 先生問道，
“網約車便宜點，但也有租約和其他問題，算了，就一個月，我已經度日如年了，但若退掉車子，六千租金也退不回來了！”

從他的敘述中，我漸漸地理出了一條他的頗有戲劇性的人生軌跡：他是湖北農村出生的，念到初中輟學了，回家種地幾年後，得到去鄉政府臨時打雜的機會，小夥子辦事靈活嘴又甜，鄉長作主招他當通訊員，而後入黨了，當然也往當官的路上擠去：“我後來當了副鎮長！”
“喔！你好厲害哦！” 我不禁讚道！

“後來我結婚了，老婆是副縣長的女兒，我入贅……” 還沒講完，我馬上聞到浪漫氣息，就興致盎然地問“ 你當年一定很牛，副縣長小姐會嫁你？”
他緩緩地平穩地開著車，又道；“ 年輕吧，大概帥點，小時候在縣一中念書跟她是同學，我拚命追她，嗯，她很單純，家裏拗不過她就讓我入贅了！”

“副鎭長當了幾年，感到受控製又沒多大權力，當時正值“十億人民九億商，還有一億想開張”，我跟嶽父請求了，要他支持我辭職下海經商。他同意了，還給我許多資源和關係，我1996年就岀來倒買倒賣，當倒爺還不錯，沒幾年就賺錢七百多萬了！”

“你二三十年前就是七百倍的萬元戶了！是先富起來的典型了，怎麽後來不順嗎？”我們聽得津津有味！

司機的情緒明顯低落了：“唉，後來被人做局賠錢，還蹲了幾個月班房，出來後又成窮光蛋！我兒子結婚還是他姥爺給了幾十萬辦喜酒送彩禮的……”

“哦你兒子現在好嗎？”
“他念書不錯，大學畢業了考上公務員，在大城市工作呢！”
我忍不住又查戶口問個夠：“你老婆怎麽樣？”
司機的聲音柔和起來；“ 她從銀行退休了，一個月好幾千呢，天天跳廣場舞， 也不跟我到外地折騰！” “她爸以前管財政，她們家所有親戚朋友都是銀行的，都混得很好！“

我猜想他與家人分開一定有隱情，就靜靜聽他說下去：“ 我有個毛病愛玩牌，愛賭博，一賭就輸光，所以後來生意起起落落，手裏一有錢就賭，一賭就完蛋，老婆兒子都不待見，我也愛自由，就在外麵漂泊吧！”

原來是這樣，賭博害死人唧！

素昧平生也不想當道德審判官，我和先生都隻淡淡道：“ 這樣呀，你現在很辛苦吧？”

“唉，我六十多了，開這出租車落不下錢，因為我還租個套間，一個月租金二千多呢！”

我心裏算盤一打：“ 你一個月花費有八千多，一天起碼要毛賺三百多才能扯平，福州城頭跑城尾一單才二三十元，你太難了！”

我們同情起他來。不料他講：“ 我還倒賣些山貨，做點小生意，這開車一個月滿期就絕對不幹了！”

先生也是同理心爆棚：“ 那你一個人生活方便嗎？”

接下來司機的一番話使我倆目瞪口呆了！

當時車已到了家門口，司機（至今／沒問姓名）師傅先開了車門讓我們下車，又立馬開了後車鬥把我們的二個carry on 小箱子提下來，關好車門，在等待我先生從手機調出支付寶時，我仔細觀察一下他，隻見他身材適中而壯實，臉上雖是縐紋不少，但看得出年輕時的俊朗模樣，眉毛雖已淡散，眼睛卻很明亮，一付精明的生意人模樣，正在這時，支付寶咚的一聲支付完畢，跑近一小時出租車費付了一百多元！

應該是大單了，司機很高興，接說出一番令人驚詫的話：“ 不瞞大哥大姐，我包了個小三，她給我洗衣做飯呢，所以我才要租像樣的套房！”

“嗯哼……” 我和先生相視無言了！

一個小時的車程，這司機師傅的跌宕起伏的人生就一覽無遺地全暴露給我們了，沒有隱私，沒有藏掖，沒有自省自愧，看來他還活得很開心，又自由自在的！

司機關上車門，拉下車窗和我們再見，我最後還是忍不住了追問：“你老婆知道這小三嗎？“
“哪能讓她知道！” 司機坦然笑笑，車開走了！

此後幾天，我一想起這司機的奇葩人生，就有寫作的衝動，今終落筆，這個平凡小人物的故事是否能引起讀者的關注和思考呢？

2024年五月六日於福州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