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非的明珠:摩洛哥-駝鈴響叮當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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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首《夢駝鈴》的歌是這樣唱的:“攀登高峰望故鄉,黃沙萬裏長。何處傳來駝鈴聲,聲聲敲心坎。風沙揮不去印在曆史的血痕,風沙揮不去蒼白海棠血淚”。每當這首述說著離別與思念之情的歌在我耳畔響起時,我的眼前都會飄過跨撒哈拉沙漠貿易的阿拉伯駱駝商隊的身影。這些平均有一千隻駱駝的商隊,在柏柏爾人向導的帶領下,終年穿梭在漫漫黃沙的撒哈拉沙漠中,遠離親人和故友,隻有叮叮當當的駝鈴聲在風中飄蕩,替他們傳送“相思相見知何日”的愁傷。

為什麽這些阿拉伯駱駝商隊要在“天為羅蓋地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的撒哈拉沙漠中奔波呢?因為貿易,因為名利。

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沙漠

在阿拉伯帝國的穆斯林征服包括今天突尼斯、阿爾及利亞和摩洛哥在內的馬格裏布和西班牙境內的安達盧西亞前,摩洛哥的撒哈拉沙漠和地中海之間是“橋歸橋,路歸路”,基本上老死不相往來。這種封閉,就像法國史學家布羅代爾所說的:“在這種地區,除非有一定的預期利潤,才值得穿越。不過,撒哈拉沙漠內部卻一直有一群人以當地為基地做區域性的貿易”。換句話說,被連綿的阿特拉斯山脈阻隔分開的地中海和撒哈拉沙漠之間不值得有貿易通道,都是“各玩各的”。

但是,當公元711年來自阿拉伯帝國倭瑪亞王朝的穆斯林踏上西班牙的土地後,不僅摩洛哥的曆史被改寫,整個歐洲,甚至人類的曆史都要被改寫。這些穆斯林給當時野蠻、落後的歐洲帶去了先進的伊斯蘭文明,讓羅馬帝國崩潰後就陷入中世紀黑暗的歐洲迎來了文明的曙光。數個世紀後,更開啟了讓歐洲走上發達富裕的大航海時代。如果說穆斯林給歐洲吹去了僅僅是文明之風,那帶給摩洛哥的,則是靈魂深處的洗禮。他們在把伊斯蘭教紮根到這片沙漠與海水並存的土地上時,也貫通了撒哈拉沙漠和地中海之間的貿易大通道。

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沙漠

這條貿易大通道長約一千公裏,橫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和北非,從公元8世紀一直延續到17世紀,讓摩洛哥曆史上的所有王朝都沾過它的光兒。而這條通道上的主力軍,就是柏柏爾人使用的駱駝。雖然有人說撒哈拉沙漠地區最早的駱駝馴養可追溯到公元三世紀,但它們被大批量的使用還是在這條貿易大通道被打通時。隨著伊斯蘭教向撒哈拉沙漠地區的傳播,北非的柏柏爾人和阿拉伯人及猶太人也開始帶著駱駝商隊前往撒哈拉深處,因為他們發現了有利可圖的商機。

撒哈拉地區盛產黃金卻缺鹽,而地中海地區恰恰相反,這種反差讓商人們有理由去印證“有50%的利潤就可以鋌而走險”的名言。但事實是,那個年代一公斤的食鹽就能換取一公斤的黃金,因而利潤不僅僅是50%。除了黃金以外,商人們還會把撒哈拉的奴隸、象牙、皮革和鴕鳥羽毛等帶走,並把除食鹽外歐洲的工藝品、棗椰和玻璃珠等帶進來。高昂的利潤,不僅催生出了控製貿易路線的加納帝國、馬裏帝國和桑海帝國,還讓摩洛哥不同王朝有膽有識的蘇丹們對擁有巨額財富的這些帝國產生了覬覦之心。加納帝國被穆拉比特王朝的首位蘇丹於1076年征服,並控製了其一部分領土,另一部分被之後的馬裏帝國占領,但這位蘇丹卻把伊斯蘭教帶入了此地。當桑海帝國接替馬裏帝國後,它在1590年被薩阿德王朝的曼蘇爾蘇丹所滅。

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沙漠

一切的征伐和血腥,都是為了控製貿易通道,進而獲得財富。當曙光劃破天邊的黑暗,清脆的駝鈴聲響起之時,也就是某人的金錢和名利登場之際。我想跟隨著千百年前的駝鈴聲,去探尋伊斯蘭教的傳播軌跡,也想探尋商旅們在大漠之中留下的足跡,可在我離開“沙漠之門”的瓦爾紮紮特酒店後,我發現我頭疼欲裂,我想“罪魁禍首”可能就是撒哈拉沙漠的巨大晝夜溫差。

我聖誕節的時候在埃及曾住過撒哈拉沙漠地區,那裏的晝夜溫差一點也不大,還有蚊子,因而來摩洛哥我隻帶了一件薄棉襖。可沒想到聖誕節期間摩洛哥的撒哈拉沙漠跟埃及的一點兒都不一樣,這裏有阿特拉斯山脈的阻攔。我們在這個山脈邊緣的馬拉喀什就被晚上的低溫凍得要命,都沒怎麽睡好覺。誰知道,瓦爾紮紮特的溫度更低,才零度,而最高溫度是24度。連先生得新冠都沒被傳上的我,卻被撒哈拉沙漠的溫差擊倒了。

達代斯

達代斯

達代斯

不過,跟單身匹馬在印度生病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我有先生在身旁。惜命的他不僅帶了藥,還帶了棉褲,可他身高1米8。我也不管好不好看了,穿著他的大肥棉褲,忍著頭痛,開去了離酒店130多公裏的達代斯穀(Vallée du Dadès)。這個長25公裏的峽穀是撒哈拉貿易通道上的重要一環,其南部的玫瑰穀(Vallée de Roses)因其周邊種有大量玫瑰而出名。據說這裏的人們很早的時候便在耕地周圍種植玫瑰,旨在防止羊群破壞農作物,現在這裏每年5月還會舉辦盛大的玫瑰節。

而不管是玫瑰穀還是達代斯穀,它們都依偎在阿特拉斯山脈的身旁,達代斯河從峽穀中流過,讓被禿山野嶺“夾道歡迎”的峽穀呈現出難得的沙漠綠洲景象。這裏綠意蔥蔥的菜田和棕櫚樹、扁桃樹、胡桃樹和楊樹,以及柏柏爾人特有的房屋一起構築了峽穀的曼妙風景,因而它被稱為摩洛哥最美麗的峽穀之一。有人說,喝了這個峽穀裏的神仙水以後,沒男朋友的可以找到男朋友,有男朋友的可以生孩子。

達代斯

達代斯

我對這兩樣都沒興趣,穿過兩旁是大片砂岩和石灰岩山體地貌達代斯峽穀,開向圖得加峽穀(Gorges du Toudra)。這時我覺得頭都不是我的了,但我還強忍著。途中路過一個小鎮的幹淨餐廳,我們去吃午飯,裏麵的餐飲跟瓦爾紮紮特的一樣便宜,塔吉鍋才3美元。我們點了好幾樣,臨走還買了一個大燒雞,一共也不到20美元,撿到“便宜”的我覺得頭不那麽疼了。

這個位於南北非洲7條貿易路線之一上的峽穀比達代斯穀荒涼貧瘠得多,但它卻是摩洛哥著名的攀岩聖地。峽穀兩側崖壁林立,陡峭險峻,雖然有圖德加河流過,可我們連河的影子也沒看見。也許這個峽穀的景致實在引起不了我的興趣,也許我開車開的時間太長了,畢竟從早上到此時我已經開了4個多小時,我覺得我的頭疼愈加嚴重,而離我們的目的地梅爾祖卡(Merzouga)還有3個小時的路程。我實在堅持不住了,讓先生開車,這是我在國外第一次沒有一個人開完全程。我家先生也知道,不是萬不得已,我是不會把方向盤交給他的。

圖得加峽穀

圖得加峽穀

圖得加峽穀

摩洛哥餐飲

可是,被頭疼折磨的我坐車也很難受,望著窗外毫無景色可言的蠻荒沙漠,我心想,在印度得了一場大病,在摩洛哥又病了,這2023年真是流年不利啊。想到這兒,眼淚便撲簌簌地落下來。先生讓我吃藥,可我強挺著,一直挺到了梅爾祖卡。梅爾祖卡是座典型的撒哈拉村落,離阿爾及利亞邊境隻有50公裏。據說梅爾祖卡以前是一片熱帶叢林,因為當地的家庭拒絕救助貧窮婦女,因而天上的大神把這裏變成了沙漠。今天,人們在這裏找到了摩洛哥儲藏量最大的天然地下水。

不知道這個傳說有幾分真實性,但無人居住的梅爾祖卡之後變成了商人們前往加納帝國的貿易中轉站卻是事實,小村莊也是這麽形成的。不過,它沒有哈杜村依山而建的地勢,因而無法成為戰略要地,可它16世紀時卻變成了柏柏爾人一個部落(Ait Atta Tribe)的朝聖地,該部落是法國殖民摩洛哥時最後一個被征服的。今天的梅爾祖卡,因細膩的金黃色沙丘而遠近聞名,是摩洛哥著名的旅遊勝地。

梅爾祖卡

梅爾祖卡

梅爾祖卡

到達酒店,已經下午5點了。在沙漠中折騰了一天的我,頭像炸了一樣疼。本來我們要在這裏住兩夜,可娶了中國女孩做妻子的酒店老板看到我的慘狀後,強烈建議我改住一夜。他告訴我們,我們要住的不是這裏,而是沙漠中沒有暖氣的帳篷。我一聽,立刻同意。最初我想騎駱駝進去,再坐吉普車回來,現在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我騎2個多小時的駱駝,我們隻能坐吉普車往返,一個人20歐元。但入住帳篷後每人可以花15歐元騎一個小時的駱駝去看日落,我們選擇了這一項。

當司機帶我們開進沙漠,我們便真的進入了漫漫無盡的撒哈拉,暗中佩服這個司機是怎麽記住路線的,更讚歎古代的阿拉伯商人是怎麽走出這片沙漠的。司機在高聳連綿的沙丘上上下穿梭,我的頭都要被顛散架子了,但眼睛是愉悅的。金黃色的細膩沙子鋪在沙丘上,還有波浪般的紋理,在炙熱的陽光下發著金光,跟我在埃及見到的一模一樣,那段跟女兒在一起的幸福旅程又回到了我的記憶裏。

梅爾祖卡

梅爾祖卡

梅爾祖卡

我不知道埃及那片金黃色沙丘的麵積,但我知道梅爾祖卡的長22公裏,寬5公裏,有的沙丘高達200米以上,非常壯觀。顛簸了不到半個小時,我們到達了帳篷所在的營地。營地建得很漂亮,外麵是篝火池,還有彩燈,中間是綠意盎然的庭院。營地的負責人告訴我他給我們安排了營地最暖和的房間,我進去一看,裏麵有三張床,每張床上有三條毯子,我馬上讓先生把第三張床上的兩個毯子放在我床上,另外一條放在他自己床上,然後吃了一片止疼藥,等著騎駱駝去看日落。

集合時間到的時候,我的頭也不疼了,圍上阿拉伯人特有的頭巾,開開心心地騎在駱駝上,像古時的阿拉伯商人一樣,在漫漫沙漠中行進,隻是我們的駱駝上沒有叮當作響的駝鈴。此時的陽光已經失去了白天的鋒芒,變得日漸柔和,金黃色的沙丘在夕陽柔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了迷人的玫瑰紅色。我們駝隊的影子映在那片玫瑰紅上,像畫兒一樣美,我真高興能在沒有病痛折磨下欣賞這幅難得一見的絕美畫卷。

梅爾祖卡營地

梅爾祖卡日落

梅爾祖卡營地

梅爾祖卡營地

到達目的地,太陽已離地平線不遠了,天邊的雲朵似被胭脂染過一樣,飄在光滑的藍緞繡上,而天空下浩瀚的撒哈拉沙漠籠罩在玫瑰紅中,如詩一般如夢如幻。那一刻,我想起了“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和“奔馳萬裏向沙漠,天長地久無還期”的古詩詞,也想起了“金亮的太陽,收起最後一縷浮光,沉入晚霞的海洋。漸漸暗淡的幻想,就像夕陽,還燃燒在遠方的村莊”這樣的現代詩句,覺得漫無邊際的沙漠古往今來都是錘煉詩人才情的好地方。

回到營地,篝火已燃起,彩燈也亮起,非常漂亮。我除了有些虛弱以外,沒有別的病狀,以為病好了,於是在彩燈和篝火中徜徉。誰想到,夜裏病毒開始攻擊我的肺,我在睡夢中無數次被咳醒。睡不著的我走到寂靜無聲的庭院中,抬頭望滿天的星鬥。這裏的天空更浩瀚、更深邃、更低沉,繁星眨著眼睛,跟又大又圓又亮的月亮一起向我微笑,沙漠裏的夜空美得脫俗。我想我要是不生病,我一定會在庭院中望著星空發呆很久、很久。

梅爾祖卡營地

梅爾祖卡營地外

梅爾祖卡

梅爾祖卡日出

清晨我們吃過營地提供的帶香腸、煮雞蛋、西紅柿和黃瓜、印度飛餅和各種甜食的自助早餐後就去沙丘上看日出。當太陽從沙漠深處躍然而出的那一刻,我猛然記起三毛在《撒哈拉歲月》中的描述:早晨的沙漠,像被水洗過了似的幹淨。天空是碧藍的,沒有一絲雲彩,溫柔的沙丘不斷地鋪展到視線所能及的極限。在這種時候的沙地,總是讓我聯想起一個巨大的沉睡女人的胴體,好似還帶著輕微的呼吸在起伏著,那麽安詳沉靜而深厚的美麗”。是的,這就是撒哈拉沙漠的清晨,靜悄悄的,隻有來自撒哈拉的風,訴說著這片沙漠的古往今昔。

路線

 
lily0824 發表評論於
回複 '鴿哨' 的評論 : 非常感謝你與我同頻。
鴿哨 發表評論於
Thanks for sharing. Always enjoyed your beautiful writing.
lily0824 發表評論於
回複 '世界在我心中' 的評論 : 是挺難忘的,謝謝。
世界在我心中 發表評論於
分享了你的大沙漠的經曆,一定是很難忘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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