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顧城殺妻事件中的第三者英兒

記錄在美國三十年的點點滴滴:女兒的成長;在美國公司工作的經曆;在美國教學中所了解的美國學生;個人感情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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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城殺妻事件後,社會一片嘩然,統統呐喊要揪出那個背後的第三者罪魁禍首。英兒寫了《魂斷激流島》這本書,主要是解釋她去激流島的來龍去脈,可是輿論並不饒她,說,要是詩人顧城把這個小妖精劈了該多好,你這個無恥的狐狸精為什麽不去死?李英果然過了50歲就死了。

當事人都死了。我們也隻能靠他們留下的文字來解讀發生過的故事。文字也是不可靠的,所以解讀必定是有曲解的。

李英筆名麥琪也就是顧城書中的英兒,1963年出生,北京大學一所分校的中文係畢業生。

1986年,還在讀大學的英兒在參加昌平詩會上,認識了詩人劉湛秋、顧城和顧城的妻子謝燁。

當時51歲的劉湛秋是國內著名詩人,《詩刊》雜誌的副主編。上世紀八十年代,他翻譯的《普希金抒情詩選》,《葉賽寧抒情詩選》和朦朧詩一起喚醒著當時詩壇的崛起和燦爛。劉湛秋本人可以說是當時詩界的泰鬥級人物。

在詩會晚上的舞會上,劉湛秋注意到了23歲的英兒,並請英兒共舞。劉湛秋當時穿著淺色的牛子褲和白色的襯衫,襯衫塞進褲子裏,臉放著光彩,眼睛也放著光,額頭的中間也是光亮的,蜷曲的頭發飄在兩邊,如一隻隨時要飛起貓頭鷹。劉湛秋的舞步輕盈身體挺拔,眼睛和頭發都在飛舞著。

和知名人士跳舞,是怎樣的緊張和興奮啊!寫詩也發表過幾首詩的大學生英兒受寵若驚。兩人就這樣認識了。

那天英兒的震撼不僅僅來源於和劉湛秋共舞,她還見到了熱門詩人顧城。她這樣描述顧城在詩會上發言的情景:

“顧城寧靜如水的語言,光芒如日的夢幻,以及他全然超於物外的精神世界,如光穿透了我,吸攝了我的靈魂。。第一次,我知道語言是有生命的,他像泉水安靜又快活,新鮮又幹淨地流動著。

謝燁坐在顧城的傍邊。謝燁清澈,典雅的美麗像春天,他是顧城光輝裏最美的天使,她的那雙眼睛啊!我相信,我看到的是一個遺世獨立的,至美至潔的世界。”
 

會後,英兒在報社工作的朋友文昕介紹英兒認識了顧城和謝燁。四人成了好朋友。

那天,改變了這四個人的命運。

顧城的父親顧工是老一輩的作家和詩人,顧城從小就耳聞目染博覽群書。他1956 年出生,小學就綴學在家,他是個靦腆怪癖的孩子。後來,他被分配到工廠當了木工。

他沒有真正接觸過當時的大學生。見到英兒時他問英兒在大學都讀些什麽書。英兒說,就是尼采啊沙特(Jean-Paul Sartre)啊什麽的。而顧城當時讀的是《昆蟲記》、《老殘遊記》。

顧城是一個沉靜靦腆,麵對社會及人情世故如孩童般不知所措的人。第一次見到英兒,他以為是遇見了另類。英兒的神情和一舉一動都讓顧城感到奇妙和神往。她像一股清流滑過臉龐,像一縷迷霧飄過搖曳的樹。

顧城這樣描寫當時的英兒神情:

“她微笑的神情中,含著一種小姑娘探知秘密的狡黠。”

寫她的動作:

林木、山水,英兒在一大片淡黃的沙原上奔跑,好像一直跑到雲天裏去了。沙上的腳印若現若隱,像一隻紅色的鳥兒一樣。(英兒 P264)

顧城還不止一次地描述了他們四人 (顧城、謝燁、英兒、文昕)那次詩會期間去海邊打水漂、去果園偷果子被看園人追跑的畫麵,英兒當時穿著淡藍色的連衣裙,衣裙在風中飛舞。

顧城寫他的感覺:

我的心會那麽幹淨,好像粗糙的筍殼包含著春天的歲月。(英兒 P237)

英兒呢?英兒一直說他見到顧城就像碰撞到了靈魂。而見到劉湛秋才是遇到了愛情。

英兒去拜訪劉湛秋的家是在一個秋日的下午,劉湛秋靜靜地坐在鋼琴傍邊,彈了一首,”獻給愛麗絲“。

英兒是一個北京胡同長大的女孩,對詩和音樂對素質對高雅對成熟有著浪漫而景仰的情懷。在劉湛秋麵前,她徹底投降了,心甘情願地做了愛情的俘虜。

我從推門進來的時候開始,就被那種溫柔折磨著,帶著特別的恐懼和興奮的情緒。

我終於對他點了點頭,那最後的猶豫被一片願望覆蓋。

這以後我就成了一個女人了嗎?

那個關於亞當和夏娃的故事,隻是使禁果變得充滿了誘惑。(激流島 P59)

 

劉湛秋呢?從劉湛秋冷靜的文字中,看不出對英兒有多愛。欣賞大概是有的,可是更多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對征服一個小姑娘的得意。劉湛秋一直都說,我真不知道自己那點好,這麽值得李英始終對我這麽奉獻這麽愛。

劉湛秋的同僚說,他哪裏是因為英兒離婚呢,他的情人很多,李英隻是其中一個罷了。

劉湛秋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詩人和散文家。他的散文詩甚至在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就被廣為流傳。記得在我的小時候 (七十年代)就聽過我爸爸背誦他的散文:

從灰蒙蒙的天上,從飄動著的雲層裏,從輕悠悠的南風中,落下來了,落下來了——

雨,春天的淡藍色的雨啊!

千萬條銀絲,蕩漾在半空中,彌彌漫漫的輕紗,披上了黑油油的田野。(雨天的歌  -劉湛秋)

 

劉湛秋不僅是一個優秀的散文家,還是一個情場老手。也許他詩人的激情需要不斷地去激發,也許他的詩句需要持續的體驗。

既然我生來是個詩人,就讓我像詩人那樣去熱吻。(葉賽寧的詩句,劉湛秋翻譯)

可以想象劉湛秋的熱吻和一般人不會一樣,有激情有詩意有內容。大學生的英兒哪裏抵擋得住。

社會上譴責英兒最多的是她是一個很會利用人的人。她和劉湛秋戀愛就是要去詩社工作。英兒在《魂斷激流島》中曾一再解釋,她去詩社工作並不是劉湛秋想要的。當時英兒已經大學畢業在一家小報社工作。他見劉湛秋每日弄詩刊忙得不可開交又沒有得力的助手,就對劉湛秋說,我可以到詩社來啊,我會是個不錯的助手,再說我們還可以天天見麵,多好啊。當時劉湛秋立即正色道:你是知道的,我最反感有戀愛關係的人在一起工作。如果你來詩社,我們的關係就隻好斷了。

英兒不以為然,找了其它的關係調到了詩社。當時劉湛秋見英兒背著他調到了詩社,便沉著臉說,我已經說過了我反感你這樣做,你為什麽還這樣?當時英兒感覺受到很大的傷害。

誰知道呢?這是英兒說的,沒人注意也沒人相信。就是相信了,人們也會懷疑:全國最著名的《詩刊》雜誌社是那麽好進去的嗎?就算你英兒找的別人,那別人也是看劉湛秋的麵子才幫你的。

劉湛秋本人後來也一直說,英兒不是個有心計會利用人的人。她從來沒有要求劉湛秋利用權力辦任何事兒,發表一首詩。

可是英兒和劉湛秋的關係還是出現了矛盾。英兒在這種關係中越陷越深。

他們每次見麵都要坐上火車,跑到很遠的沒有人認出劉湛秋的地方約會。躲開人群、躲開鬧市,對劉湛秋來說是一種浪漫,對英兒來說卻是一種屈辱。英兒說愛就光明正大地愛,劉說,我原來不就是這樣嗎?我沒有允諾過任何東西啊?

英兒決定遠走他鄉,給兩個人一段時間一段距離。也許時間會讓兩人都清楚到底兩人的愛有多深,到底最後是個什麽結局。也許英兒對自己的魅力深信不疑,隻要她離開,劉就會有一天頓然醒悟,發現他是離不開她的。劉會奮不顧身地完全走向她,劉最終會放棄家庭,和她結婚。

這時顧城夫妻已經移民新西蘭兩年,兩年來他們一直以好友的身份通信。

英兒在信中從來沒有提到過她的戀人劉湛秋,她隻是在信中常常提到自己的心情不好,想離開這樣的環境。一切都是幽怨悠遠地表達。不過顧城夫婦都是寫詩的人,當然領會英兒的想法。

城和雷:你們好!

有時突然覺得你們像一個夢一樣走到白天裏去了,陽光很明亮,我就什麽都看不見了,什麽也聽不見了。這種感覺真的像是夢,似乎可以把自己也給忘記了。

你們的日子過得還好嗎?小木耳好嗎?

一個家是一個夢的時候,日子是會過得很快還是很慢呢,不過,夢是真的,夢的確是真的。

生活假起來,其實,生活本來就是假的似的,你用樹葉把自己包裝起來,人們就把你當作一棵樹了,如果你不說話呢,人們就把你當成啞巴了,自己是什麽呢?

隻是發悶,隨便寫寫字。再問你們一切好!(寫到激流島的一封信:P180 )

 

這類的信在顧城看來就是心靈的碰撞,是愛的表達。謝燁呢,她大概以為這隻是一個浪漫的朋友對他們信任。英兒呢,她對顧城是崇拜和愛慕的,可是她說,她的愛慕中還包括了謝燁。謝燁美麗智慧,和顧城是金童玉女珠聯璧合,她英兒根本沒有插足的餘地。再說,她的真愛是劉湛秋。

這樣顧城夫婦想辦法幫英兒來到了新西蘭。

在顧城殺妻眾人譴責英兒的唾液中,英兒解釋說,她來到激流島幾天後就想出去打工出去闖一片天地,可是顧城不允許。顧城陰沉說,你為什麽要去打工?難道我們養不活你嗎?謝燁說,英兒好天真啊,你上哪裏去打工?你以為你一個外國人在新西蘭工作那麽容易找嗎?僵持中,三人的關係有了變化。

英兒在寫她的第二本書《愛情伊妹兒》時,每一次采訪,她都拒絕談顧城。被問急了,她隻是說,我對顧城夫婦是奔著朋友的關係去的,是顧城強暴了我,最後才落得後來的結果。

輿論一片嘩然:你這個不要臉的小三飛到新西蘭去破壞人家的家庭,還弄3P,死了得了!

就連英兒當初最好的朋友文昕也出來作證,說,英兒,你為什麽撒謊,你明明見到顧城的第一麵時就流淚地和我說,你見到了顧城就覺得見到了你生命的靈魂,你愛他。在顧城夫婦死了,沒辦法出來說話的時候,你這樣誣蔑人家,真是太虛偽太不道德了。

英兒找到劉湛秋,請他幫忙解釋。劉湛秋在這件事上還算君子,沒當縮頭烏龜。他說:

那是1990年7月4日,她出國前一天。我們幾乎呆了一整天。後來,她流著淚,說,“現在,隻要你說一句話,我明天不走了”。最後我還是說,“你還是走吧!走吧!”
 

是非曲直大家都按自己的理解去解讀去譴責去憤怒。英兒拿出她剛到激流島時給劉湛秋的信,想說明,她去激流島的最初目的實在是因為和劉湛秋的糾葛。

親愛的湛秋:這是城和雷為我準備的小屋,有一隻用箱子做的桌子,我在給你寫信。他們的美好讓我時時想停住。我愛他們。
家,是我內心投影於大地上的宗教。有一天,你會給我一個家嗎?你說三年,我不是很明白,三年是一段時間還是一個渺茫的應允呢?(激流島 P92)

另一個有爭議的問題是英兒主動做小三還是“被小三”的。關於英兒和顧城的初夜,英兒把它描寫成了強暴。

我一時間有些疑惑,那個擋住一片月光的影子是人呢還是我的幻覺。我的瞬間的清醒和恐懼一起到來的時候,那個黑影就已經離開了月光而向我壓了過來,熾熱,幹燥和陌生的身體在我的黑夜裏進入了我的身體。我不能清楚地告訴自己,這是噩夢呢還是真實 (P152)

放開我,請你放開我。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壓低聲音。我在請求,我首先所感到的不是恐懼,而是對自己的憤怒。一牆之隔的謝燁啊,如果她要是知道,她該如何去麵對顧城麵對生活呢。(P153)

滾開!我用足了力氣喊,聲音在那片黑暗裏炸開了。城向一截被燒毀的樹樁,直僵僵地倒了下去。

謝燁已經衝了進來,從火焰裏抓住了城,也抓住了我。(《激流島》 P155)

英兒的話不足為信,可是顧城對兩人的初夜也是有描寫的:

第一次好像她漠然,第二次她哭了。早晨,她對我說:“走開。”我站在邊上不知道說什麽好,忽然嘶叫一聲就倒下去了。

英兒後來說,那一聲吧她的心都嚇灰了。(《英兒》p. 41)

兩人從不同的角度,有著不同的描述。從顧城的角度去看,兩人的關係是心知肚明早晚要發生的事兒。英兒的描述卻是有不情願的成分存在。

不過,英兒說“滾開”,顧城描述為“走開”,無論是哪兩個字,都是表明英兒當時是不情願的。英兒說:“城像一截被燒毀的樹樁,直僵僵地倒了下去“ 顧城說,“我忽然嘶叫一聲就倒下去了。”

從兩人的描述來看,顧城被拒絕後,誇張地倒在地上是存在的。顧城動不動就不要活了,他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自己想要的玩具,不給,就耍賴打滾。而且,他比一個寵壞的孩子更可怕,他是玩兒真的,真的要去死,而且也真的能死,而且最後也證明他沒騙人。

謝燁是一直吃顧城這一套的。她驚慌失措,對英兒哭喊道:“英兒,你要走,他要去死,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再後來,英兒要走的事兒是顧城和英兒都描述到的。

後來顧城對英兒說,你實在要走,就走吧,我不會這樣死纏著你。

後來,英兒獨自搬到了半山腰的一間破房子裏,沒有電燈,沒有取暖。每當風雨交加的日子,便四處漏雨,山林呼嘯,鬼哭狼嚎。

謝燁以最大的耐心保護著英兒,她做飯菜送東西,盡量把山上的小屋弄得可以住人。

後來,英兒搬到本地的一家人去住了一陣子。那家人對英兒很好,說,你願意在這裏住多久就住多久。

後來,英兒還是搬了回來。顧城說,英兒不想太麻煩人家,再說,那裏也不自由,沒有家的感覺。

後來,再後來,顧城說兩個人就相愛了。英兒說,她是過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顧城還是有可愛的地方的。他每天晚上為英兒和謝燁講故事,他聰明絕頂,記憶力驚人。他講聊齋,說水滸,講三國,說紅樓。他語言生動,思維敏捷。如果不真的惹著他,他還是聽話的,他每日為英兒捶腿、趕蚊子。白天謝燁給他安排什麽活兒,他也盡量完成。他養雞種地修房子,也沒少出力。再說,就是這個破房子,也是顧城原來講學的錢賺來的。

從顧城所寫《英兒》這本書來看,顧城是真的愛上英兒了。和謝燁在一起,顧城隻是一個需要被照顧的孩子;可是和英兒在一起,他是一個情人,是一個有趣的靈魂,一個反應極快,幽默活潑的年輕人。

《英兒》一書中充滿著這樣的對話和描寫:

“人家 (謝燁)是為了木耳,你就知道弄個破房子。什麽也不管。”

“我修”

“你那也叫修房?定兩塊板,掉三塊板。蒙誰呀。謝燁剛才說,那邊地板又鼓起來了。地基下陷。一下雨,房子還帶歪的。”

我不吭氣。英兒換上睡衣,把床頭的燈也關了。

“哎,顧城。你轉過來,你要沒房子可修幹什麽呀?你肯定該拆了吧,那天你砸玻璃真可怕,要我就不理你了。謝燁還抓著你說,‘沒事沒事’,那邊破窗戶直灌風,也沒法洗澡了。冬天多冷。”

“我拿塑料布給釘上了。我說買個新窗戶去,謝燁又不吭氣。”

“廢話,再讓你砸。你不許轉過去。跟大石頭似的”。她慢慢把手伸下去,“你以後會好點嗎?”

夜裏我醒了,看著那麽長長的窗子透進對麵山上的月光。英兒像小姑娘一樣,把頭埋在我身上。發絲弄得我鼻子有點癢。我忽然覺得那麽安心。我想了半天,好像想不起什麽事來。就是覺得在這個幹幹淨淨的高屋子裏,日子會一直過下去了。(英兒 P226)

 

後來, 有一天晚上,英兒悄悄地把和劉湛秋的通信都燒掉了,並且寄出了和劉湛秋的絕交信。她好像也愛上了顧城。她後來描寫和顧城在一起的情景:

 

我們溫柔地互相注視,我的目光裏總有你安靜的快樂,像鳥,從落葉裏落下來,自然的無以複加,但是,我們依然時常感到恐懼,互相從對方的手指裏滑出去又攥緊了,你時時刻刻地讓我感到你會離去,從每一秒鍾後消失,那時,窗外的黃昏鮮豔極了。(激流島 P330)

 

有一天,英兒對顧城說,我們不能永遠這樣,你要選擇。顧城沉鬱地說,我不能選擇,我不能離開謝燁,她是我的妻子。她是那麽地愛我也愛你,你也是愛她的,不是嗎?我們永遠這樣下去不是很好嗎?

後來,就如我上一篇所描述的那樣,顧城夫婦去了德國講學。把英兒獨立留下照看房子。

從1992 年的3月到11 月,從顧城展出的通信中,英兒還是在那所房子裏,她打工,學開車,打理房子,也常去看顧城和謝燁的孩子小木耳,當時顧城的姐姐顧鄉也住在不遠的地方,英兒也常去看她。

後來,一個謝燁和英兒的老朋友,叫約翰的五十歲的本地人向英兒求婚了。

英兒說,為什麽?我的表現有什麽不妥嗎?我有過什麽暗示嗎?你為什麽向我求婚?

我大睜著眼睛看著她,突然喊著,不,不是這麽回事,我不能嫁給你,我不想嫁給你,我不想嫁給任何人。 “別慌,不用慌張,”約翰不知所措地看著我的狀態。“這是你自己的生命,你自己來決定,你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也可以說完了是再說不,說完了不再說是,不要這樣緊張。(激流島 P28)

後來,英兒就和約翰結婚了。約翰賣了房子,他們共同去了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後來,就是顧城夫婦回來了,慘案發生了。顧鄉說,那天,顧城突然跑進來,身上有血,說:我把謝燁殺了。然後找紙要寫兩句遺囑,然後找要上吊的繩子。

顧鄉趕快報警,當警察到達出事地時,顧城已經上吊死了。謝燁還沒有死。她死在送往醫院的路上。

英兒在一片罵聲中找到劉湛秋,對劉湛秋說,隻有你能給我作證,我當時去激流島並不是想插足顧城夫婦的婚姻的。

劉湛秋勸英兒寫出來事實說明來龍去脈,並為這本書寫了序。

沒人聽英兒解釋。劉湛秋也借光一同招罵。劉被罵得狗血噴頭。

可是,劉湛秋是經曆過曆史經曆過年輪的人。他平靜地死豬不怕開水燙地承認所有他做過的。是的,婚外戀了。但我沒有殺人,你們能把我怎樣?

英兒哭天搶地,要死要活,一時衰頹甚至絕望。

英兒和約翰很快就離婚了,和劉湛秋又成了情人。兩人說好了,做一輩子的情人,不要結婚。

這大概是劉湛秋的主意。英兒去了悉尼,劉湛秋為什麽要和她結婚?在國內有權有勢有名又不缺情人,為啥要和你英兒結婚?

英兒呢?也是一根筋。公眾是殘酷的,可是也是健忘的。國內的人都開始自己賺錢,誰有空兒總記得你那點兒破事兒?如果英兒在風波平息後,改個筆名,寫些詩啊,國外風情啊啥的,好好打工活著,沒人會注意到她。她會安安穩穩地過她的生活。

可是在事件發生後的第九年,英兒又高調出版書《愛情伊妹兒》,寫她和劉湛秋的愛情,又是記者招待會,又是新書發布會。公眾再一次憤怒了!你這個婊子,顧城都因為你死了,你還拿他蹭什麽熱度?你若不是那個第三者,不再提起那檔子事兒,別人知道你是誰?

英兒在罵聲中終於消沉。以後不見任何人,尤其不見當地的華人。

在英兒48歲的時候,她患了鼻咽癌,而且查出來就是晚期了。她拒絕化療,也基本拒絕朋友探望。在她51歲那年,她一個人靜靜地在悉尼的一家醫院去世了。人們說,她死前瘦得如一張紙片。

劉湛秋為英兒寫了悼文,並稱英兒為“我的愛妻”。

曾介紹英兒認識顧城夫妻的文昕,曾高調地譴責英兒不道德。在英兒去世的時候,她說,人已經死了,我還能說什麽呢?三年以後文昕死於乳腺癌。

圖片:從左至右:顧城、謝燁、英兒、文昕

 

當事人都死了。

也不對,還有劉湛秋。

每次在知乎上打出 “劉湛秋死了嗎”,答案總是 “沒死”。有一天,網頁上又跳出:

著名詩人劉湛秋再結情緣,新婚妻小他32歲。

報道人也不良善,登出的劉湛秋的照片,是風燭殘眠老年癡呆的樣子。還把人家的結婚證登出來開涮。應該也快了,中風兩次,也已經87歲了。

如今為了寫這篇文章,再次查看顧城和英兒的文字,仍然有無盡的感慨。無論他們對錯與否,在很多方麵他們代表了我們那一代人的追求、思考和迷茫。那時的我們讀尼采的《悲劇的誕生》,讀沙特的《惡心》,讀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那時張潔大聲地疾呼《愛是不能忘卻的》,北島憤怒地呼喊 “我不相信!”,舒婷飄逸地抒寫《致橡樹》,顧城敏感地表達: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 …

最後用張愛玲《金鎖記》中的一段話結尾吧: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還沒完---- 完不了。“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CBA7' 的評論 : 謝謝您的評論。有空一定會去您的空間拜讀大作!
CBA7 發表評論於
謝謝琪琪分享一代詩人們愛恨情仇的故事,寫得非常好,他們的故事令人唏噓,令人回味,令人深思。我也是一名詩歌愛好者,歡迎琪琪有空的時候到我的博客(CBA7的心靈港灣)光臨指導, 我的詩作放在“詩的浪漫”裏麵,目前有十幾首。謝謝。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gaobeibei' 的評論 : 有這個故事的電影,拍得不怎麽樣。
gaobeibei 發表評論於
如果拍成電影,就太好看了。
恩朵 發表評論於
回複 'AmyQi' 的評論 :
“哇!你的朋友應該寫寫回憶文章啥的”

我的朋友當然寫啦,就是幹這個的(作家)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閑貓' 的評論 : 讀了您的“激流島之殤”。寫得很細,很不錯。不過您好像沒讀過李英寫的《魂斷激流島》,沒從另一個角度去了解她的想法。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閑貓' 的評論 : 謝謝啊,改過來了。一定會去看你寫的電子書。
閑貓 發表評論於
敘事很細致,值得稱讚。但顧城,謝燁和李英的共同朋友文昕的名字給弄錯了,是一個不小的遺憾。

我曾在2016年在文學城發表了關於顧城的長篇敘事詩。你可以到我的博客裏翻閱2016年的記錄,也可以到Amazon上看我發表的電子書“激流島之殤”。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恩朵' 的評論 : 哇!你的朋友應該寫寫回憶文章啥的。
恩朵 發表評論於
記得上一篇文有寫:有顧城的事件什麽的就有謝燁

還真是這樣,我不止一次的看到我的朋友夫妻的來往信間的信封上(往往我們聊天的時候,他們取信就把信放在茶幾上無意中看到的):
如果是他們寫給別人,就在左上角有兩個人的名字,中間用+號
如果是別人寫給他們也同樣是兩個人的名字,中間用+號
就連美國某大學邀請男主人去講學三年,邀請函也是兩個人的名字。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恩朵' 的評論 : 各有所愛吧。有的女孩不喜歡 “大男孩” ,那個年代,女孩喜歡 “深沉” 的男人。現在,女孩喜歡有錢的男人。老不老,占第二位。
恩朵 發表評論於
寫錯了一句
“我認識的朋友就有而我認識的朋友和顧城夫婦都是好朋友。”

我認識的朋友就有這麽老少一對,和顧城夫婦都是好朋友。
恩朵 發表評論於
一個有魅力的男人(包括老男人)一定會讓讀懂他的年輕的女孩子深深地陷進去。
這些女孩無怨無悔。
我認識的朋友就有而我認識的朋友和顧城夫婦都是好朋友。
劉隆基是渣男嗎?那時沒有發明這個詞
本大小姐不喜歡老男人僅僅是因為那個蔫皮,碰我會起雞皮疙瘩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ilovefriday' 的評論 : 多數的朋友都這麽說。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人參花' 的評論 : 謝謝表揚 :)。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一個沒有驚豔的老樹' 的評論 : 很智慧的理解 :)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那夜的雨' 的評論 : Thank you!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augustsun' 的評論 : 英兒若知道有人能這樣理解她,會感到安慰吧。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三步兩橋' 的評論 : 哈哈,是有諷刺的意思。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加國一鳴' 的評論 : 一聲歎息!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綠珊瑚' 的評論 : 據說小木耳還在原來被寄養的人家,上了大學,學的理科,不說中文。也不了解他父母的事兒。
綠珊瑚 發表評論於
他們的兒子小木耳後來怎樣了%?
加國一鳴 發表評論於
謝謝對這段曆史的回顧。真是一個淒然的故事,令人唏噓不已。
三步兩橋 發表評論於
劉湛秋當時穿著淺色的牛子褲和白色的襯衫,襯衫塞進褲子裏,臉放著光彩,眼睛也放著光,額頭的中間也是光亮的,蜷曲的頭發飄在兩邊,如一隻隨時要飛起貓頭鷹。劉湛秋的舞步輕盈身體挺拔,眼睛和頭發都在飛舞著。

接下來的照片中看到一個禿頂男。。。哈哈哈,笑倒了
ilovefriday 發表評論於
三個神經病。
augustsun 發表評論於
可憐的英兒情感過於豐富,遇到像劉湛秋和顧城這樣的詩人生命注定要被連根拔起脫離常人的生活軌跡。 理智和傳統道德難以約束詩人浪漫不羈的靈魂,既然命運如此安排就沒有必要向世人解釋。 感謝作者對這件事的詳細介紹讓讀者對當事人的行為有了更多的了解。
zhuniang 發表評論於
竹野 發表評論於 2022-08-08 17:23:25
欣賞不了這些現代詩,這個劉就是個老流氓

--------- 一個有智慧有義氣的流氓,比動輒要死要活害人害己的小流氓強多了!
zhuniang 發表評論於
啊,詩! 多少罪惡借汝之名以行!
那夜的雨 發表評論於
good work! good writing skill and thinking.
Redcheetah 發表評論於
劉是渣男; 顧 is sick;
南方鄉巴佬 發表評論於
哎~~~
laopika 發表評論於
詩人顧城為了這畸形的愛情,毀了自己和家庭,可歎!而另外兩個人英兒和劉,都是渣男女,不值一提了!
人參花 發表評論於
文筆好,組織也好,喜歡。我隻看過顧曉陽寫的顧城,感謝詳細的介紹。一代天驕,就這麽毀了。
熱愛野菜 發表評論於
感覺博主還是挺有文學才華的。寫得很不錯。
Pearland1 發表評論於
感謝作者係統地介紹了 詩人顧城的 愛情與生活。願他們在天堂快樂幸福
unanimous 發表評論於
顧成太自私, 就是沒有長大的巨嬰, 這群人想法奇特, 難道詩人都不食煙火?
竹野 發表評論於
欣賞不了這些現代詩,這個劉就是個老流氓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一個沒有驚豔的老樹' 的評論 : 同意
AmyQi 發表評論於
回複 'Firefox01' 的評論 : 哈哈!評論挺逗。
一個沒有驚豔的老樹 發表評論於
劉是渣男。 其他的人們都是一場惡夢。 上帝創造了藝術家和非藝術家。然而藝術家多數是創造了藝術而丟掉了生命。因為藝術沒飯吃。然而若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了藝術家,我們的生活還有那麽有意思嗎?
Firefox01 發表評論於
謝謝博主再次介紹有關詩人的故事。作為一個讀者,一個文學門外漢,我權當他們為了中文文學事業,獻出了自己的一切。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