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遊無處不堪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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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尋常的場景和隻言片語,卻會留下一生的痕跡。

 

老哥的幾篇明光憶往,頗讓人喜歡。歡喜之餘,還有些小驚訝,因為我們哥倆歲數相差五歲,經曆和視角不同,有些事情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而且文章留言裏的評論更是精彩,一家之言難免掛一漏萬,眾人拾遺補缺就比較全麵了。

 

歲月流逝,離鄉萬裏,我所知道的那點隻是“我記憶裏的明光”,而且是那一點點的孩時記憶。我也不是百分百能肯定是否是準確的。

 

我對小時候大院鄰居們的稱呼都是小名,很少知道大名,除非隻有全名。孔叔家是大祥、二祥、三祥,李阿姨家有大姍、小雙和老豔。劉叔家有小兵、小紅、三胖。倒是季叔家的4個千斤是全名:季嚴敏、季芸、季靜、季小豔。

 

我不知道三侉的大名是陳忠林。三侉家原是我家西鄰,他家側後麵是防疫站的化驗室。加上與汽車站分割的院牆,兩個房子間有一窄窄的L型死胡同。汽車站後來把候車室搬到後麵,售票口和檢票口仍在前麵,兩個房子間沿牆修了一個三米寬的小道。人們趕車時急衝衝,就給小偷可乘之機,時不時有三隻手從西端隔牆扔個空空的皮夾子。

 

 

我那時還沒上小學,正是討人嫌的時候,一天到晚在院子裏瘋玩。院子裏的拐拐角角是我的樂園,那個小巷子因為緊鄰汽車站,而且我可以兩腳蹬踏上去,搭在外牆上,居高臨下,窺視汽車站裏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尤為可貴。

 

哥哥說:“後來三侉和小科住在他家後麵一個獨立的小屋準備考學。一日,忽聽到他家傳來大哭。匆匆跑過去,有人指指點點,說是小科自殺了。我鑽頭去看,在那間屋子與汽車站隔離牆的間隙,躺著小科的遺體。人們說他是因為考學不利。後來書讀多了,才知道世上有抑鬱症這麽個萬惡的病。三侉穿著父親褪色的軍裝,木木地站著,沒有眼淚。死亡讓我告別了童年,不久三侉也見不著了。”

 

我不記得自己見過小科的遺體,不過記得大人說過那個巷子是陰氣十足,要小孩不要去。我可以俯視汽車站的寶地也隨之而去。

 

 

網友說:“防疫站院落地勢比較高,毗鄰的西邊老汽車站侯車室,相比而言,低矮了許多。聽明光老人說,五十年代初那年頭,這一片地兒還是亂墳崗,曾用作“鎮反”刑場。嗬嗬,追憶下也很恐怖吧。記得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後,院門口的空地上都被私拉亂建成“防震棚”,好像門前窪地還有一口不大的水塘”。

 

確實,我依稀記得防疫站對麵是老汽車站的停車場,汽車站是長途汽車站,小時候最喜歡去家附近的縣汽車站亂串,因為熱鬧。候車大廳前有一廣場,不時會有許多走南闖北的江湖賣把式的賣藝。最常見的是說書的,偶爾還有耍猴的藝人。銅鑼一敲,立即聚起一堆人。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我是雲雲人場之一。

 

馬路同側的汽車站每天車水馬龍,還有許多長途汽車停在停車場上。小孩子的味覺有些奇怪,我小時候喜歡聞汽油的味道,趨之若鶩,有事沒事我會往汽車站跑,聞汽油。不過這毛病長大後就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孩的嗅覺神經沒發育完全。

 

每天車水馬龍,高音喇叭噪雜難為聽,我關於四裏八鄉的記憶都是從廣播裏得來。後麵是家工廠,圍牆也不高,可以翻牆而入,是我和小夥伴探險尋寶的好地方。

 

東邊的空地好像是逢十的牛馬市。小時候一遇逢集,我會不顧一切的去看熱鬧,父親跟著我,手裏還拿著飯碗,得空喂一口。記憶中好像有買賣牛羊和騾馬的,雜色斑駁,人們講價還是把手放在彼此的袖口中,互動著。

 

夏日的中午,熱氣蒸騰之中,牛馬市彌漫著動物排泄物的氣息,但我仍然是不願回家。這是天然的動物園,還不用門票,回家多虧啊。

 

現在的老汽車站和停車場都已無處可尋,高樓林立的背後,還有著那麽一段記憶。

 

哥哥寫到:“媽媽說,我下班路過副食店看到弟弟打醬油,他下台階時一腳踏空摔了一跤。瓶子摔破了,醬油也灑了。眼淚汪汪,現正在回家路上。我沒吱聲,在後麵一直跟著他。快到家時才抄小路回來的。待會兒弟弟回來時,哥哥不要笑話他哦!

 

從外婆家到副食店大概有一裏路,對四歲的孩子還是蠻遠的。弟弟一臉淚痕,一身灰塵回到家裏。好在沒有見血。媽媽裝著先前沒偷看到他。給他撣撣灰,洗洗臉,抱一抱,也就破涕為笑了。”

 

這段記憶我是完全沒有印象,倒是記得那條青石板路,屋後的小路後來我也無數次走過,在曲曲折折的房屋間通往外婆家的後門。慈母的關愛就是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了我的一生,感恩。

 

 

顧城曾說,我的心是一座小小的城,小得隻能住下一個人。斯言誠哉,我的心,有一座小小的鎮,煙花三月,草長鶯飛,藏著我淺淺的鄉愁。物離鄉貴,人離鄉賤,隻是這鄉愁無計可消除,越遠越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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