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人同居的建議

      小微很少見霍叔叔這麽高興，趕緊問：“什麽好消息？” 霍叔叔說 : “記不記得安吉旅遊，跟我們做廣告的那家？他們有個抽獎，結果我中了個免費雙人加東五日遊！”小微由衷地說 : “太好了！”心裏想著，這裏的人喜歡旅遊，還沒見過霍叔叔出去旅遊呢。

      霍叔叔突然有點兒靦腆地笑了，說：“準備帶咪咪去，兩個人還沒一起出去過呢！咪咪自從她丈夫去世，這幾年也沒怎麽出去玩兒。”

      小微一愣，霍叔叔看在眼裏，接著說 : “我沒給你講過咪咪的故事，是不是？有沒有聽說過 ‘郵寄新娘’？咪咪就是。

      她丈夫也是廣東人，早年來加打工，後來自己有一個生產工具的小廠。通過婚姻中介，看到比他小近二十歲的咪咪的簡曆和照片，很感興趣。

      兩個人書信往來了一段時間，咪咪就從國內嫁了過來。開始生活還不錯，倆公婆很快生了兒子。可惜好景不長，經濟滑坡，生意受到影響，她丈夫的身體也跟著每況愈下，最後發現胃癌時已是晚期，不久告別人世。

      近幾年風潮逆轉，兒子也大了，咪咪便想重振她丈夫留下的小廠。沒有經商的經驗，又是女人家，結果很快被騙，哭著找到同鄉會。我當時在那裏做義工，看她哭得好可憐，就幫她找了律師。

      雖然官司打贏了，咪咪還是徹底地關了工廠，自己到猶太人的衣場打工，幹得不錯，還被提升……”

      小微想起咪咪給她的那些質地優良的衣服，大概是她生活鼎盛時期留下的。看起來霍叔叔的朋友們，個個有段難忘的經曆，不知自己到了那般年齡，又該有怎樣的故事？

      第二天上學，小微一進教室，奧爾加和瓦利利就神神秘秘地招呼她過去。奧爾加笑咪咪地問：“小微，昨天那個開奔馳接你的人是誰呀？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小微一愣，說 : “你們看見了？”奧爾加和瓦利利直點頭，說：“正趕上放學，大家都看見了，紛紛在猜是你的什麽人。”

      小微的頭一下大了，心裏埋怨法比安搗亂，但轉念一想，誰真正在乎呢？大安忙著跟賽麗戀愛，別的人也隻不過好奇，過眼雲煙，很快會被忘掉。

      小微笑笑，說：“還真不是我的男友，車開錯了，我喜歡寶馬勝過奔馳。”奧爾加笑了，對瓦利利說 : “我贏了，我說不是，你請我喝咖啡。”

      瓦利利沒接茬兒，追著小微問：“奔馳怎麽了？哪裏不如寶馬？我喜歡奔馳，奔馳！” 三人正說笑著，小辮兒老師進來關了門，法語課開始了。

      小微想起昨天聽到的奧運館的故事，就想聽聽小辮兒老師做為體育迷的看法。小辮兒老師若有所思，麵色嚴肅地說 :“我知道很多人抱怨體育館的超支讓政府到現在還不堪重負，但我不這麽看。

      體育館的創新性設計，無與倫比。百年之後，千年之後，仍會是矗立在蒙特利爾天際線上的傑世之作，是市民的靈感之源， 是老一代懷舊的載體。

      說實話，我家離體育館不遠，兒子們常去那裏鍛煉，周圍很多的孩子都去。也許因為這個，不喜歡鍛煉的人也喜歡了，這些不能用錢來衡量的價值沒人提起，整天聽的都是對欠債的抱怨。大家目光應該放遠一些，我們給下一代，給這個城市留下什麽。”

      小微聽得入迷，有些感動。馬琳突然說 : “如果政府不因此欠債，也許就不用考慮消減法語課的經費了，老師您也不必擔心失業了。”

      小辮兒老師措不及防，想了一下說 : “我不是說體育館設計或實施上沒有瑕疵，但初衷是好的。如果讓我在體育館和我的工作安全中選一個，我寧願選體育館。你有沒有去過？如果沒去過，我建議你周末去，看看那裏運動的孩子們，你就會有不同的感受。”

      沒等馬琳回答，羅馬尼亞美女插話說:“差點兒忘了，下周的遊行，沒報名的同學，下課趕緊來報，最後一次統計。”

      下課時，大家圍著羅美女，小微說 : “我要報名。” 羅美女吃驚地問：“真的嗎？好像不太影響你，你不是要上大學嗎？”

      小微看著瓦利利說 : “既然是合法的，我想支持瓦利利，讓他能早日開上奔馳卡車。” 瓦利利一愣，然後笑著問：“哪一款？”

      小微答不上來，就說 : “問多了，就換成你不喜歡的寶馬啦！”大家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小微想出去轉轉，又怕碰到大安和賽麗。巴蓧自告奮勇地出去勘察了一圈兒，回來通報：“險情解除，隻看到賽麗一個人。”

      小微和巴蓧說說笑笑朝外走，一轉彎兒正撞上急匆匆進樓的大安，大安愣愣地看著小微，臉上有種她沒見過的陌生，小微想笑笑卻擠不出來，於是就低下頭拉著巴蓧快走。

      一出了樓門，她的眼淚就劈裏啪啦地掉下來，心裏想著，看樣子連朋友都做不成。巴蓧在旁邊不知所措，繞地轉了兩圈兒，說 : “要不要讓馬薩吉幫你介紹一個壽司主理？”小微破涕為笑，說：“如果生魚片管夠吃，可以考慮。”

      放學後，小微先在教室裏讀了半個小時書，覺得肯定碰不上大安，才出了門。今天要到穗大附近找公寓。

      坐在地鐵上，想起大安的陌生神情，又要哭的樣子。她懷念大家無拘無束開玩笑的日子，懷念大安震天動地的笑聲和陽光燦爛的笑容。

      這一切都不複存在，好在法語班就快結束了，這段生活也會隨著法語班一起成為曆史。

      轉了幾個小時之後，小微才認識到問題有多麽嚴重。所有能步行到商學院的公寓幾乎都滿了，剩下的不是雙臥室的大間就是單間的豪華公寓，都是自己負擔不起的。

      不僅如此，普通條件的房租也是霍叔叔那裏的一倍。在這麽多現實問題麵前，感情上的一點小挫折也顯得無足輕重了。

      她在很多公寓的等待名單上留了聯絡信息，萬一有房間空出來，大樓管理處會聯係。剩下的選擇就是找人合租，略麻煩一些，但不是不可行。

      回到家裏，意外發現容姐來了。容姐笑嘻嘻地問小微怎麽才回來，說等了好一會了。小微說了找公寓的事，又問：“您找我有事呀？”

      容姐詭秘地小聲說 : “你說要搬走，霍叔叔好傷心呀。你知道我跟霍叔叔關係很好，他有什麽都跟我說，我理解他。他離婚後這幾年，每天回來對著一個黑屋子，心裏感覺不好。

      想起以前在香港的時候，出差回來，多晚都有家人燈火通明地等待。現在走到這一步，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搬來以後，跟霍叔叔相處得像家人一樣。他每次回來，知道家裏有人，不用麵對黑屋子，心裏感覺就好多了。現在你要搬走，他像女兒要離家一樣難受。”

      小微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自己急著過自己的生活，從未想到過霍叔叔的感受，恍惚記起霍叔叔說起在香港出差回來，見到自己家燈光的溫暖感受。人越老該是越怕孤獨吧！

      “霍叔叔為什麽不跟咪咪搬到一起呢？”小微問。容姐搖搖頭說：“他跟我很少提到咪咪，我知道咪咪有個十幾歲的兒子，可能不方便吧。”

      容姐話峰一轉， 說：“我有個辦法，你聽聽，怎麽樣？我搬來住另一間，你沒時間做飯，可以跟我一起吃，學校有課晚了，霍叔叔可以去接你，咱們仨在一起快樂地生活，怎麽樣？”

      容姐說完，就笑笑地看著小微，似乎已看到未來的美好生活。小微覺得這樣太麻煩他們，但還是答應考慮考慮。

      她想起容姐提到過的假結婚，就問身份辦得怎麽樣了？容姐剛才還陽光明媚的臉轉眼就烏雲密布，她歎口氣說 : “運氣不好呀，原來說好的那個人，又不行了。現在還在找人。不說這個了，你好好想想我的建議。唉，我在羅太太家是住不下去了，怎麽也得搬出來。”

      容姐走後，小微給羽屏打了個電話，說了找房的困難和容姐的建議，問羽屏怎麽想。羽屏一連說了十多個 ‘No’，好像漏掉一個就沒法說服小微一樣。

      然後就給了她幾個穗大讀書朋友的電話。一圈兒電話打下來，小微放棄了接著住霍叔叔家裏的想法。看起來除了搬到學校附近，別無他法。

      小微回了幾個合租的廣告，等待消息。巴蓧剛跟朋友學了用撲克牌算生男生女的遊戲，每到下課就纏著小微玩兒牌。

      她想要男孩兒，馬薩吉想要女孩兒。每當結果是男孩兒，巴蓧的臉上就露出勝利的喜悅；是女孩兒時，她就瞪著圓眼睛問：“要不要再玩一局？”

      小微想玩牌也好，免得出去碰見大安又要傷心。

      計劃遊行的前一天，小辮兒老師興衝衝地進來說：“最新重磅消息，消減的項目裏沒有法語課！” 大家一時不敢相信，還沒遊行呢，就被豁免了？

      小辮兒老師看著大家，又放慢速度說了一遍，最後還加了一句：“是真的，我沒開玩笑。”

      大家一片歡騰，互相擁抱。羅馬尼亞美女問：“是不是他們知道咱們要遊行，就把咱們從消減項目裏刪除了？”小辮兒老師搖搖頭，說：“詳情不知。”

      瓦利利跑到小微桌旁，說：“謝謝你支持我，等我有了奔馳卡車，第一個帶你在上麵兜風。”小微大笑，說：“你弄錯了吧？不是寶馬嗎？”

      一片熱鬧聲中，馬琳突然跑到講台上說 : “我個人有重要的事情跟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