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疫情持續一一大蕭條時期的藝術家
2020年1月底，北京正在步入春節前的歡樂氣氛，藝術家裴莊欣三個月前後一直在他的工作室畫畫。新冠病毒的突然來襲打亂了所有人的生活。武漢封城之後，美聯航班被取消，簽證又快到期，他在祖國經曆了緊張又焦慮的日日夜夜。最終於2月8日，購買全日空最後一趟航班飛東京轉機回到美國。接著是14天的自我隔離。走的那一天，與北京首都機場空空蕩蕩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成田和舊金山機場如常的人山人海。誰料半月之後，美國和日本疫情亦全麵爆發，他所在的舊金山灣區，在全美首先宣布封城至今。
裴莊欣將在此經曆與情境下的極為真實的所感與極為珍貴的所思，匯成下麵的一段文字來表達，並與我們分享。
上圖：羅斯福總統簽署大蕭條時期聯邦藝術家工作法令，
原圖：維基百科
下圖：接受聯邦藝術計劃資助而創作的公共壁畫
新冠狀病毒全球大流行，給世界各地人們的正常生活帶來了災難性破壞。前段時間自己已寫過二篇有關疫情的現場文字。至今已整整四個多月一切仍未見好轉。
現在我對無窮無盡的感染和死亡數字，各種政治觀點及人物，其他借此來表達個人藝術視角和作品，包括目前對自己本身已徹底麻木。?所以已進入了以散步時拍攝街邊花草天上的月亮，加上描繪它們的文字後存為僅自己可見，來消解目前所處的鬱悶。
疫情期間路邊的花花草草：#封城小記# As part of my life under lockdown series
民以食為天，這裏來聊幾句當下，也可能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在經濟上給每一個孤島上的個人所帶來的衝擊，盡管它絲毫沒有藝術，哲學和靈魂上的意義。
藝術家，非生活必需的藝術品，肯定短期內將會是一個重災區。隨著博物館，美術館，畫廊的關閉，藝術機構陷入癱瘓，經紀人失去執行合同的傭金，各國邊境關閉後產生其流通問題。自己這類三十餘年的藝術個體戶，當然也受到原來預訂個展，群展的推遲，以及甚至可能的取消，包括簽過的購畫合同暫緩支付，訂單減少等等。
半月前即收到政府給年收入15萬以下家庭1千2百美元支票。它剛好夠之前紐約住宅每月必交房產稅地稅，目前房租的三分之一，所以最大的問題仍是一年中還有餘下的十一個月。
前幾天試在官網上填一份自我雇傭者每月六百，為期共三個月失業救濟金申請表，才發現我這類流動人口可能拿不到。果然從開始第一欄網就自動卡了：18個月中你每位雇主姓名公司地址電話號，半年以來每周收入銀行賬單及聯邦及本州稅表。
知道世界上每個生命的成長過程都是孤獨無助的，也早就習慣於即便沒有疫情也麵臨收入不穩定的準備。我堅信疫情總會過去，但賬單，?焦慮不會隨之馬上消逝。
“從插圖畫家到售票員，500多萬美國人受雇於藝術文化領域。”不少文化機構己永久關閉，其中有半年前去過著名的百年老校舊金山藝術學院。??想起15年前讀過一份經濟報告：self-employe?d自我雇傭藝術家平均收入為全行業倒數排名第二，第一是大學畢業學考古工作。
得承認自己有點緊張，與近期買各種明知效果不大的維生素服用一樣，又請友人幫助多購下幾條煙儲備著，開始多多點燃它們來禱告，?盼隔壁鎮上藝術用品店早日開門，期待著任何品牌的救世主出現。?
查詢上次美國的大蕭條聯邦藝術工作計劃，假設它與我進賬有關：Artists Depression-era jobs program 1935-1943年資助視覺藝術項目。“它不是作為文化活動被創造出來，而是一種經濟措施。雇傭藝術家和工匠來創作壁畫，架上繪畫雕塑作品，平麵海報等劇場設計的工藝美術。委托的公共機構不受內容和主題的限製，並在大蕭條時期維持約一萬名藝術家和手工藝人。包括在各地開辦了藝術中心，手工藝和安排藝術家去哪兒工作，展覽和教育其他人。項目創造了20多萬獨立的作品，其中部分現還在國內公共藝術機構展出。”
從該專題下極長的名單中，除個別知道點但中文沒法翻譯以外，查到了本土的本頓，德國跑來的貝克曼，威廉德·庫寧，馬克·羅斯科，其中竟然有一直認為是墨西哥民族主義英雄的共產黨員裏維拉，以及單幅價格現早己過億的傑克遜·波洛克。
項目沒有區分寫實和非具象藝術。20-40年代抽象藝術還未得到人們的認可，實際上他們一大夥人都非常依賴這項計劃。包括在家呆著的波洛克等在尚無其他收入之前，項目為其提供了每月二十五美元基本生活保障?。記得當時漢堡包和地鐵才3-5美分，一幢普通的房子也就2萬左右。
又順手翻了下之前的“馬歇爾計劃”：大概為二戰結束後，美國對被戰爭破壞的西歐各國進行經濟援助、協助重建的計劃，對歐洲國家的發展和世界政治格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但不敢判斷自己應該歸類於第一個拯救項目，還是馬歇爾的計劃裏。
看到過德國政府對該國藝術機構疫情期間的特殊資金支持，但不了解落實到每個藝術家的具體情況。幾十年中也很少聽到其他國家有相關的官方藝術機構，?美國除了徹底市場化、仍是疫情重災區的好萊塢和迪斯尼之外，從政府到各州連個文化部都沒有，二百多年間竟然沒有組織過一場全國美展。
也許這屆的藝術家和人民也不咋的。“方舟”並不讓已感染者入住，居家隔離帶來的一窩端，使任何檢測的數字結果變得沒有任何意義，繼續讓囚犯，窮人和老人大批被感染，全體不給予早期治療而轉為重症後死亡。除了被動等待疫苗，群體免疫的殘酷人口淘汰實質，我暫末看到這邊疫情下一步能得到緩解。
同時，對不願回家住學生樓，上下電梯開大門取外賣從不戴口罩手套的兒子，需繼續支付的房租，天價學費和極破的網絡課程，充滿了恐懼與擔憂。也沒法改變與他保持著極不理性的接觸，盡管其間也聽到紐約一華人畫家被兒子傳染後去世的消息。
疫情創下美國1939年有記錄以來月度失業最大降幅。相比1945年大蕭條，?當時僅有一個月失去近200萬的情況，目前是無前例的2,050萬人，還不知道其中有沒有我。
伴隨病毒而來的精神疾病問題正在直線上升，可肯定裏麵有我。
紐約時報：“在全球範圍內，官方報告的新冠病毒感染人數已突破400萬人，範圍涵蓋177個國家，超過25萬人已因感染該病毒而死亡。在許多因素影響下，這個數字幾乎可以肯定是被低估的”。所以我們仿佛都需要70年前大蕭條時期那份藝術工作。
今天是母親節，灣區全天繼續大風，雲霧繚繞中月亮比前幾天滿月時缺了三分之一。美東許多地方出現破紀錄低溫，中央公園竟然在五月又漂起小雪。除所謂的陰陽不平衡，想還是有什麽不便言說的痛和冤情吧。
#封城小記#於灣區伯克利市
#As part of my life under lockdown series#
裴莊欣，1956年生於四川成都，畢業於四川美術學院油畫係，後就讀於紐約州立大學藝術係。工作生活於北京和紐約，半年前從紐約搬到了舊金山，目前暫居舊金山灣區。
原圖：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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