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緣（48）—— 表白

 

離榮牽著何田田往他車那裏走，何田田問他：“他還對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了，”離榮用一種淡淡的卻又耐人尋味目光看了看她，問：“再說，不管他說什麽，對我都沒有任何影響。隻有你的態度才能影響到我，不是麽？”

何田田跟他對視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走吧，”離榮拉了她一把，問她：“餓了沒？”

“沒有，”何田田想了想，說：“這幾天都不怎麽想吃東西，胡亂弄兩口。剛吃了個冰激淩，不感覺餓。”

“那就帶你去生鮮集市逛逛，”離榮歪著頭想了想，說：“然後再去蒙特利爾最好的餐館吃飯。”

何田田的腳步有點遲疑：“我不是很想吃東西。”

“到了我的地盤上，”離榮涼涼地瞟她一眼，說：“還不都得聽我的？”

生鮮集市裏人頭攢動，何田田真的見到了半米長的龍蝦，整整齊齊地碼在冰塊上。她忍不住伸出胳膊跟它比較了兩下，店主對她說：“不用比，在海裏你肯定打不過它。”

離榮買了兩個個頭比較小的龍蝦尾給她拎著，然後又買了一塊已經醃製過的厚厚的帶骨牛扒，再挑了幾個黃金小土豆和檸檬，臨走又選了一個蜜瓜。

何田田問他：“你這是要做飯？”

“對，”離榮指了指自己，說：“帶你去蒙特利爾最好的餐館——我家。”

何田田對離榮的家充滿了好奇，離榮立刻就看出來了，微微一笑說：“早就想做飯給你吃了，一直都沒有機會。嚐一嚐我做的Steak Florentine和焗龍蝦，好吧？”

離榮買的房子在蒙特利爾的西山區，那裏有很多維多利亞式的建築。安靜的街道綠樹成蔭，枝葉間透出燈光點點。他一邊開車一邊說：“這裏很多豪宅，最近房價飆升，都看到有好幾百萬的獨立住宅了。不過，我的房子很小，買不起大的，我隻是喜歡這個區。”他把車停在一排連體別墅門口，房子確實是小小的，兩層外加一個尖頂，有點古堡的風味。

何田田拎著東西跟他走進去，離榮按開燈，屋子裏撲麵而來一種冷清的味道。跟他的車子一樣，他家裏也是纖塵不染的，家具的式樣和色調都比較男性化，很硬很冷的感覺。

孤獨，在年輕的時候是一種不被打擾的享受。可是到了一定的年紀，孤獨，就是單純的孤獨了。離榮的家裏沒有人氣。

“你隨便看，”離榮把她手裏的東西接過來，說：“我去廚房弄飯。”

“你家真幹淨，”何田田四處打量一下，餐桌上有個玻璃魚缸，裏麵半缸水，水麵上飄著好幾朵鮮花，她問：“你還放鮮花？”

“不是我放的，”離榮伸頭出來看了看，說：“今天我打電話給我的鍾點工了，應該是她過來做清潔的時候放的。她家裏的後院裏全都是鮮花，每次來她都會給我帶幾朵。有時候插在水杯裏，有時候連盆一起帶過來，全看她心情。”

“她真有心。”何田田低頭仔細看了看，每一朵都飽滿堅挺，非常新鮮。

離榮叫她：“進來幫我洗土豆！”

何田田過去廚房幫忙，按照離榮的指示仔細清洗那些小小的土豆。

“她挺不容易的，一個人供女兒在上大學，”離榮說：“我還在想，要不到時候就讓她孩子來我們公司實習。”

離榮準備好了土豆和龍蝦，放進烤盤裏推入烤箱，然後從櫃子裏拿了一個煎牛扒的鍋出來放到爐子上。他小心翼翼地鋪上牛扒，然後把塑料袋裏的那些香料一點點往上撒，對何田田說：“冰箱裏應該有蒜頭，幫我拿一個出來剝幾瓣。”

何田田這才看到，他冰箱上貼著不少照片。有跟同事聚會的，也有跟兒子滑雪的，最讓她意外的是，他們去上烹飪課的那張合影居然也大咧咧的在上麵。

“你在幹嘛，快一點。”離榮催促她。

何田田趕緊給他剝了兩個，他切開了之後按在牛扒的那根骨頭上來回擦拭擠壓，順口問她：“你喜歡幾成熟？”

“六七成吧。”何田田湊過去看了看，離榮直接就把她拉進懷裏抱著。

“嫁給我，田田，”離榮貼著她的耳朵，說：“你今天跟他離了，明天咱們就結婚。”

何田田整個人一震，下意識地推開他朝旁邊讓了一讓。

“我又草率了，是吧？”離榮掃了她一眼，從旁邊的小酒櫃裏取了一瓶紅酒打開給自己倒了一杯。

何田田猶豫了一下，說：“不是。。。我隻是。。。還是不知道。。。”

“行了行了，別說了，”離榮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手有點重，聲音聽著刺耳，他皺著眉頭看她，說：“你不就是想問，我有這麽多選擇，幹嘛選你，是真的愛你嗎？我們真的合適嗎？”

何田田沉默著，爐子上的牛扒滋滋地響，香味一點點逸出來，屋子裏便有了一絲暖意。

離榮的麵色不悅，眼睛盯著牛扒，說：“別總是問我喜歡你什麽，一次兩次，我就當你對我撒嬌了。再問，那就是你心理障礙，對自己沒信心，對我更是沒信心。”

離榮拿起酒喝了一口，然後看看時鍾，給牛扒翻了個身繼續撒剩下的香料，說：“還有就是，我的生活是你不熟悉的，不了解的。所以你有點不敢，一下子跳進這個未知。不僅僅是你自己，還牽涉到你女兒，跟你老公也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所以你更猶豫。實話說，我理解女人踏出這一步比男人困難得多，這些困難我卻無法解決。”

離榮就喜歡把她剝得赤裸裸的還讓她自己看，何田田尷尬得臉越來越紅。離榮喝了酒，臉色也開始發紅，嘴角抽了抽，說：“你就會不說話，自己心裏亂琢磨。我又不會，不會表白。”

何田田愣了一下，終於想通了一點。

她不知道小路對離榮說了些什麽，但是肯定觸痛到他的哪一處，所以他需要過來找她，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何況，離榮認定了她跟小路走到這一步，都是因為他，所以他想給她信心和承諾。偏偏這件事他不拿手，表白得嚇了她一跳。

其實，離榮後麵說的話很在點子上。何田田確實不想再貿然跳入另一個婚姻裏，又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那麽簡單。都這把歲數了，誰都不想再折騰。感情可以很直白，可生活裏卻到處都是彎彎繞繞。

她不是真的想不停地拒絕他，她隻是害怕輕易地做選擇，會像當初一樣，讓自己後悔，還傷害到更多的人。可是到裏離榮這裏，他不認為她是想對大家負責，她的猶豫就變成了對他沒信心。

他有些悲觀地說：“其實從頭至尾，你一直都是處於很被動的狀態，每一次都是我逼迫你。也許，在過程中你心裏是快樂的，但還是有著很多很多的不情願。我們之間，好像有好多別扭的障礙，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你跨越。”

烤箱嘀嘀嘀地叫起來，何田田趕緊戴上手套把裏麵的東西取出來。土豆被烤得油光鋥亮往外噴著香氣，她聞著真的就覺得餓了。

龍蝦也焗好了，離榮的牛扒也煎好了，他用刀子割成一小塊一小塊在盤子裏碼整齊，還用幾朵菜花做了一點裝飾。

離榮給何田田也倒了一杯紅酒，然後叉了塊牛扒喂進她嘴裏，說：“不會說話，就好好吃飯，別掃我的興。”

何田田仔細地咀嚼了牛扒，離榮瞪著眼睛很期待地看著她，等她咽下去了之後問：“好吃嗎？”

能把自己想說的話，說給那一個想聽的人，應該也算是件幸福的事。

何田田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說：“我愛你。”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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