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以後，我就開始了經常性的演講。原因不明，自己猜測，可能是因為我的作文較好，臉皮較厚，麵部表情較豐富。
半大學生的演講，是最不招人喜歡的表演形式之一。上台的一般都有好的作文厚的臉皮豐富的表情，逐一派上用場，可惜就是不用誠實的心靈。
演講的人卻往往並不自知，傻美傻美的，這就是當年我的麵目。
不久前在中央電視台看見一組全國少年兒童演講比賽的節目，裏邊兒有無數跟過去的我一樣無知的孩子，前仆後繼地做著這件無聊的事情。小小年紀，卻不天真爛漫，成年人一樣世故地為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事物歌功頌德。當時的評委席上，坐著我的一位大學同學，我發現，從頭到尾，在她的臉上，都布滿了慈愛的笑容。嗯，她是一個真正愛孩子的人，不像我，單挑那些像孩子的孩子去愛，像大人的我就心裏生厭。
就這樣，演講的人，選個大題目，寫出風雨大作，然後再拚了小命把它背熟，熟到稿件從嘴裏出來時不需要思考和回憶，熟到在黑壓壓的人群麵前、在膽怯占據了演講人心思意念的時候，不僅依然能夠把演講稿順利播放出來，還可以加入事先設計好的手勢、表情。
我的第一次演講，發生在本人剛上學之後不久。我做到了把那篇以“我愛你中華！”為主題的空話背到爛熟，並且每天對著國旗和紅領巾醞釀灑淚的熱忱。到上台之前，我已經很有把握，絕對不會忘詞兒或者找不著感情。
但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我太小，夠不著麥克風！負責設備的老師調整了半天麥克風架子，想讓我的嘴巴能夠湊近它，可惜屢試屢敗。最後他幹脆給我搬來了一張高椅子，讓我站在上麵講。
就這麽折騰，我竟然還沒有忘詞，可見我的準備工作做得多麽充分！可是我卻麵臨著另外一個問題，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把自己的注意力從腳下的椅子轉移到演講上去。所以當我的演講內容從口中奔湧而出的時候，我沒有按原計劃流淚和微笑。相反地，我一直麵露恐懼，雙眼遊離於觀眾和腳下的椅子之間，表現得對自己的祖國毫無誠意。
這是我的第一次。後來經曆得多了，我已經可以從容地處理好一切突發事件，甚至根本不用事先準備，張嘴就來，一套一套的，臉皮之厚和膽量之大都爭相達到了登峰造極的水平，後來全國上下大搞特搞的各種即時演講大賽，攀比的正是這兩項特殊才能。但是我心裏一直最喜愛的，還是那個第一次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麵，麵對無數陌生人，一邊敷衍聽眾一邊真切地關心自己死活的小姑娘。
寫到這裏，我想起看過一個“王菲獲獎金曲音樂專輯”，從 1993 年度勁歌金曲頒獎典禮演起，那一年她還叫王靖文，得的是國內最受歡迎女歌手獎，上台時緊張得跟隻剛被人從水裏搭救上來的小雞仔差不多，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廣東話帶著明顯的北京腔，連著說了好幾遍自己有多麽意外，不知道怎麽就得了這個獎雲雲，還好最後勉強記得謝了一下國內的觀眾朋友，就被主持人趕去唱歌了，唱的是《容易受傷的女人》，很賣力，剛出道的小姑娘做派，不像後來的她那麽飄乎。同一次頒獎，當年第九首的勁歌金曲，被她的《執迷不悔》拿走，再上台的王菲就已經穩陣好多了。而現如今，她已經成為了酷姐的代名詞。所以那天看見她九三年的小樣兒，特激動，特喜歡。隻是不知道她自己更喜歡哪一個自己更多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