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天通宵沒睡,有風時走快點,沒風時走慢點,一直往前行。
我原來打算從此不再停岸,不再拋錨休息,而是一路不停地前行,直到目的地。到目的地的距離也就剩下一百五十左右海裏,應該用三四天的時間就可到了。根據以往在加州的經驗,連續航行不休息是可行的。以前我曾從金門大橋分幾段到聖地亞歌,有幾次在海上幾天幾夜不睡覺一路前行。
但是,實際操作時,發現加州的經驗在這兒不適用。因為在加州時,我是從金門大橋到聖地亞歌,是從北到南,是順風,我可閉著眼睛隨風漂,閉眼的同時可快速地睡它幾分鍾。這樣幾分鍾幾分鍾的累積起來,也就等於睡了一大覺了。而且在太平洋裏,沒有隨漲潮落潮不停變換方向的水流。
但 R2AK 的行程,是從南到北,大多時候是逆風,我不能閉眼隨風漂,而且在這兒,大部分路程都是內陸水道,水流隨漲潮落潮不停地改變方向,如不拋錨停下,在水麵上是睡不了覺的。
所以,在 R2AK 的行程中,如想睡覺休息,一定得拋錨。
時間來到第十五天的淩晨三點,我已越過那片開闊水域,到達了小島的邊緣。原來計劃是在此拋錨休息的,可一時也找不到拋錨點,二來也想尋找一下另外兩組參賽者,他們應該就在這附近的。而事實上,他們不在這附近,Outtaspace 組也是通宵不睡,已在遠遠的前方,Spirit of Neveta 昨晚沒跨越這開闊水域,還在十幾英裏的後方。
我的 Drive 漸漸的不行了,阻力越來越大,有點踩不動了,需要停下來看看是怎麽一回事。從十三號的上午七點在 Bella Bella 起床開始,一直到現在的十五號淩晨三點,這四十四個小時裏,我才睡了二個小時,也沒有好好地吃過飯,累餓困,是需要停下來休息休息了。
不去尋找其他兩組參賽者了,就近找到一個錨點後,拋錨停下,再把有問題的 Drive 拎起來檢查,發現是兩個運動零件靠得太緊,所以腳踩下去的阻力變得很大。鬆了鬆鏍絲後放回去,準備睡覺。
奇怪的是,盡管很困,就是睡不著,也許困過了頭,就難以入睡了,隻覺身體裏有股火,弄得全身火燒火燎的,這是太困太累而上升的虛火,是邪火。既然睡不了,那就拔錨繼續前行。
此時天也漸漸亮了,幻覺也開始出現,這水路似乎變成了陸地,不遠處是火車鐵軌,有信號燈在閃,還聽到一男一女在講話,轉頭望去,似乎看到他們立在鐵路邊手拿信號燈的模糊身影。
原來我並不孤單,有人就在那邊工作呢,我對自己說。
這種幻覺時有時無,當強打精神,讓自己清醒過來時,這種幻覺沒有了,隻見早晨金色的陽光普照在碧綠的海麵上。當一放鬆,又昏昏欲睡時,這種幻覺就又出現了。現在已近中午,在強烈的陽光下,幻覺不再是鐵路,而是一些動畫般的人物在水麵上飄動。如有人騎著金光閃閃的自行車,如有人在五彩斑斕的玻璃架上跳舞,做雜技。有時他們不讓路,我的 Kayak 從他們的道具中橫穿而過。當時我知道這些都是幻覺,但就是控製不住它們的出現。
到了下午,人慢慢地清醒過來,也漸漸地恢複了些體力。整天不是無風就是刮亂風,不能航行,於是更加用力地踩 Drive,讓 Kayak 前行
今天淩晨剛剛調試好的 Drive, 現在阻力突然又變得非常大。這個 Dive 看來是不行了,換上前幾天修好的那個 Dive,餘下的路程才一百多英裏,希望這個 Drive 能支撐我到目的地。
可才用了幾分種,這個 Drive 也不行了,阻力變得非常大,是平常的五倍還大,還發出一些 ”吱拉吱拉“的尖銳的噪音,像有把金屬勺子在狠命地刮著一張金屬鐵片一樣。 不一會我的腿就不行了,這麽大的阻力,是不能長久踩動的。把兩個 Drive 交換著用,都一樣,都是阻力大噪聲響。這樣的 Drive,絕對不能支持我到終點的。
於是拿出手劃的槳,發現一邊中空的杆已斷。這個不要緊,我可以用其它支撐物,再用強力膠帶修好它,但這個手劃槳臨時用用可以,這樣長途使用,遇到風浪更本不行。
那麽隻得靠帆了,但帆需要有風,沒風也不行,而且沒有 Dive 的助力,當在逆風中走 Z 字形時,換向很難,在微風中更本換不了方向。
那麽還是得用 Drive。就這樣,我一會兒用帆一會兒用 Drive,踩呀踩呀踩,最後實在是累得不行了,信心開始動搖,這種情況我如何能到達終點?
在一個岸邊我停下來,想起昨天碰到的 Narrow Mind 組,心想也許後麵的幾天會有返程的大船經過,在他們開始返程前,也許可請他們幫忙找到個 Dive,然後順路在海上給我。
這兒沒有手機信號,不能用手機發信息求幫忙,於是拿出 InReach,這個 InReach 可通過衛星收發信息。向 Paul 發出一條問詢信息,問他可否幫忙看看是否有船要返航,有沒有可能找到個 Drive 帶給我。
Paul 是另一參賽組的一位年輕參賽手的父親,這參賽組也就是在海中撿到帽子還給我的那組。過了一會 Paul 回信,應該是沒有返程的船,但他會盡力試試用其它的辦法來幫我。並告訴我在 R2AK 群組中,有許多人非常願意幫我。
我知道如果沒有順道的船,其它的辦法會非常複雜與麻煩,可能是 Missing Impossible。但我非常感謝 Paul 及其他不認識的人的好心,他們明知非常困難,也要想盡一切辦法來幫我。Paul 問了我 Kayak 的購買日期及編號,我的還在保修期內,他要試著從生產廠商那兒搞到一個免費的 Drive,然後再想辦法給我。
收發完信息後起風了,我趕快出發,我不能浪費這個可用帆前進的機會,但風一會大一會小,一會起一會兒停,我一邊腳踩這個幾乎不能用的 Drive,一邊調整著帆張開的麵積,費了九午二虎之力才前進了一小段距離,按目前這種情況,在規定時間內,是絕對到不了終點的。
此時已是黃昏,晚霞輝映下的水麵非常美麗,但我似乎到了絕境,氣急敗壞起來,開始痛恨起這條 Kayak,也痛恨起廠商 Hobie 起來:
”我準備了這麽久,曆盡千辛萬苦到這,如果不能成功,隻能中途放棄,今後再也不玩 Kayak,再也不玩海。回去後就把那條 Hobie 的 AI 也送人,從此把航海全部徹底地忘掉,這太令人失望,太令人傷心了“
”我絕對能做到把以前的興趣,以前的生活完全隔絕,完全放棄的。以前熱愛的圍棋,熱愛的乒乓,以前睡覺也要抱著槍的打獵,現在不也全部放下了。今後我要把時間全部投入家庭生活中,陪老婆去逛商店,去健身房,去路遊,去海邊看日出日落,去遊遍千山萬水,去走遍全世界,這也不好嗎?“
在我發泄憤怒的同時,狂風已大作,不能再走了,於是找到一個避風港灣,下錨休息。
吃過晚飯,睡了一覺後醒來,已是後半夜。精神好些後,仔細想了想,我為何不能趁現在好好地檢查一下 Drive,仔細地去研究一下問題發生的原因? 隻要找到原因,就可對症下藥,也許還有救呢。我以前曾是一個厲害的機械工程師,非常複雜的機器也能修好,為什麽這看起來不那麽重雜的 Drive,我不能修呢。
於是,戴上頭頂燈,把兩個 Drive 放到旁邊的箱子上,心平氣和,仔細地研究了起來。
發現第一個 Drive 聲音響阻力大,是因為軸承裏的一金屬墊片不在原來位置,跑出來了,也已經變形了,所以卡在了那兒,讓軸承難以轉動。我可以用鏍絲刀伸進去,強行讓它歸位,但由於變形,轉動一會應該還會跑出來,可至少還能用一會,等跑出來再把它頂回去,然後再用。這樣一邊用一邊修,雖然麻煩,但隻要能用,再麻煩也沒事。修好後試了試,還真能用。
第二個 Drive 聲音響阻力大,是因為軸承磨損,一個連在軸承上的隨軸杆轉動的部件,頂到了一個不轉動的固定件,隨著軸承的磨損越來越嚴重,這兩個部件頂緊咬合在一起,所以阻力會非常大。幸運的是,這兩個部件外表麵都是塑料材質,我可用刀片把表麵材料刮去一些,這樣應該還能用。
刮了一些表麵材料後,放到水裏試了試,不但不能用,還比以前阻力更大了。怎麽會這樣呢?我尋思了一會,對!應該是刮擦後的表麵更加粗糙,這樣磨擦力更大了,我帶了食用的橄欖油,為何不作為潤滑液來試試呢。
一試,果然效果特別明顯,輕輕鬆鬆地轉動如新的一樣,隻是一邊用,一邊要經常上點油。油我有的是,隻要可用,這都不是問題!
才一個小時不到,兩個 Drive 都給我找到問題的起因,也都找到了解決的方法,都修好了!這個心理舒暢呀!如同沙漠中快要熱死,渴死的旅人,喝到了一瓶雪水!
真是歪打正著,真是有意栽花花不紅,無意插柳柳成蔭。我原計劃是用橄欖油來煎三文魚的,魚沒釣到,油沒用上,沒想到油現在派上了一個大用場!
驚喜不?意外不?
搞定一切,倒頭再睡。這次可真正放心地睡去了。
這個維修前第一個 Drive 發出的聲音:
這個第二個 Drive 發出的聲音,聽得人發慌,搞得人抓狂:
這個 Drive 實在是難踩,一會幾雙腳酸痛得不行
找到一個下錨地,這兒風平浪靜
兩個 Drive,竟然就這樣給我修好了!!
今晚的下錨地,後半夜修好 Drive 後,那叫一個睡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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