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揭草仙
2009-08-26
近日在網易上讀到評論文章強烈質疑中國的“全民食鹽加碘”一刀切的方法是否錯誤，是否和近年來中國某些地方甲狀腺腫瘤和甲狀腺癌症增多有直接關係？並且舉出一些地方性例子和病人，家屬自敘加以“旁證”，很容易使人感到“毛骨悚然”地害怕：這不就像三聚氰氨加到牛奶中一樣可怕嗎？ 食鹽又是日日不可少的東西，國家規定強製加入，你躲都躲不過。並且，據文章中說，要是想買不加碘食鹽，必須持醫院證明在國家食鹽專門銷售部門才能買到 - 這等於是說，你必須因為吃了“過多的碘”，得了病，才能開到醫生證明，才能改吃無碘食鹽！翻開讀者回帖，一個被置頂的帖子用“跪求”開頭希望知道美國加碘食鹽規定和實際銷售情況。我欲將我知道的美國情況給予回答，無賴幾年前注冊時設定的用戶名和密碼由於長期沒有使用過，不知記錯了哪個，回帖怎麽也上不去。細細一想，我雖然知道美國一些情況，但是如果給出簡單的事實，讓人作簡單的對比，不去考慮兩國情況有極大不同，可能反而不好。
首先說明，我個人生活在美國南方靠海的一個大城市，按一般理解，應該屬於不缺碘地區。超市裏加碘，無碘食鹽都有賣。再拿出自家鹽罐(737克裝)一看才知道是無碘鹽。我自己也記不起什麽時候，什麽原因改成了無碘鹽，很可能是無意而為。但是鹽罐外包裝上印著一句醒目的警示語，有點像香煙盒上的吸煙有害的話：“This salt does not supply iodide, a necessary nutrient (此食鹽中不含碘這種對人體必須的營養)”。我們雖然天天使用，竟然從來沒有關注過這條警式語。買什麽樣的鹽也是認準牌子，拿上一罐，從不多想。再說，一罐鹽要吃很長時間。
這條警式語很可能是美國FDA要求印在無碘食鹽外包裝上的。 碘對人體健康的影響關係極大早已被醫學證明的事情。但是保證人體能夠通過食物，水來獲得足夠碘對大多數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在認識到碘是人體不可缺少的必須微量元素而人類又很難通過膳食獲得，從1920年代開始碘就被美國政府建議加到食鹽中去。因為隻有食鹽是人類日常生活中必需消費，每日消費量又變化不大的東西。加到鹽中，應該說是一個絕妙主意。但是美國是采用非強製性辦法。即使這樣，美國國內銷售的食鹽中70%是加碘的。這也是美國首創，其它國家陸續跟進。中國是從1994年起施行，除了8個不缺碘的省，中國是強製性加碘。下麵是一些主要國家規定，單位是毫克(按KIO3，Potassium Iodate)/公斤(鹽)：
澳大利亞， 65；
加拿大， 77；
美國， 77，
中國， 40；
印度， 30；
德國， 25；
印度尼西亞， 25。
人體每天到底需要多少碘(單位毫克)：
建議量 最高量
１到３歲 ９０ ２００
４到８歲 ９０ ３００
９到１３歲 １２０ ６００
１４到１８歲 １５０ ９００
成人 １５０ １１００
懷孕婦女 ２２０ １１００
喂奶婦女 ２９０ １１００
假如人體獲得的碘主要通過食鹽中加入的碘得到，經簡單計算能知道加多少碘是合適的：假設平均每天每個成年人消耗10克鹽 ， 那麽10克鹽中碘含量應該是200 ppm (按成人200計算)。假設鹽中加入的碘有一半會在運輸和儲存中失去，那麽每克鹽就需要加入40 ppm 碘。如果碘是通過 KIO3 形式加入，那麽加入的 KIO3 必須是：
40 x 1.685 ppm KIO3 = 67 ppm KIO3
(1.685 毫克 KIO3 中含1毫克碘)
由於每人食鹽用量不同，食鹽中碘的流失情況複雜(如碘化鉀在伴有催化劑，像金屬離子，潮氣等，的氧化劑作用下易於氧化成元素碘，極易在空氣中揮發，等等。因此這種流失和天氣，包裝，儲存時間諸多因素有關)，所以，食鹽中到底應該加入多少碘是一件很難準確確定的事情。更為重要的是，人體獲得碘的途徑不光是從食鹽中加入碘得來。像動物肉類，特別是海產品中，乳製品中就有豐富的碘。素菜水果中含有多少碘則是一件非常不確定的事情，它取決於種植這些素菜水果的土壤中碘的含量，並且不一定靠海的土壤就一定富含碘。所以，素食者如果不注意碘的供應，很容易缺碘。
前麵說過中國居民隻能在醫生證明犯了攝入太多碘的疾病時才能買到無碘鹽，像是一個“悖論”。但是不這樣做何嚐又不是另一個悖論：等到知道因為缺碘才去補碘，很可能就留下了難以改變的後遺症：特別是懷孕婦女缺碘，可能影響孕兒成長，特別是腦子健康成長，生出癡呆兒，可能造成流產，等。嬰幼兒缺碘可能成為腦子癡呆，成人大脖子病，等等，是醫學早已知道的事實。美國(以及其它工業化國家)情況大概是這樣：根據USDA(美國農業部)數據，美國人均食鹽消費量大概是 3.4克/天， 從1955到2005，大約隻有 +/- 40 毫克變化，非常穩定。由於幾十年來的食鹽加碘措施，在美國，缺碘情況極大地減少，甚至消失。過去20多年來由於許多人接受少吃鹽有利健康的建議，減少了食鹽消費。工業生產的食品中添加鹽也減少了，再加上素食人口增加，人們攝入的碘顯然在減少，因而缺碘情況也在緩慢增加。最大問題是過去20年來懷孕婦女缺碘情況加劇了，從1970年代的1%到2002年的7%。
美國科學院建議成人每天鹽攝入量應該是1.1 到 3.3克。美國心髒學會建議每攝入1000卡食物，食鹽攝入量應該是1克，最多一天不超過3克。由於一般成年人每天食物熱量攝入大約是1500 到 2500卡，所以兩者建議的鹽攝入量差不多。顯然，現實世界大多數人鹽攝入量都超過甚至大大超過這個數據。由於各國食鹽加碘比例一定，食鹽量多少將極大影響碘攝入量。同時，各國規定的加入量雖然不同(見前表)，考慮碘攝入量時必須加上鹽攝入量這個重要因素。
中國的食鹽加碘政策實際從1994年開始的，是非常“年輕”的。由於中國人平均用鹽量很大(城市居民平均11克，農村 17克/天) - 這也是中餐受到的最主要批評 - 中國人是不是攝入鹽中的碘太多？如果不考慮其它途徑碘的來源，中國人每天攝入碘大概就是220到340毫克(還是假設食鹽中的碘有一半被流失)，顯然多了一些，但是也不是很多，離最高限還差得遠。其實中國1994年的法律對於不缺碘的八個省並沒有強製鹽中加碘。隻是為了利潤，那裏的鹽業公司也都隻出售加碘鹽。中國"現代快報"Today's Modern Expres 曾經報道過一個10歲男孩犯了甲狀腺癌，這是在這個年齡段中從來沒有見過的。據他的母親說他們吃加碘鹽，並且吃大量富含碘的海產品seaweed。但是醫生指出並沒有直接可信證據表明這兩者(碘攝入過多和甲狀腺癌)有直接聯係。誘發癌症有許多其它可能，不能簡單歸結到食鹽中的碘。
根據WHO(世界衛生組織)，全世界有20億人口，包括2億8千500萬在校學生缺碘(2006年數據)。這些人中有7億4千萬人犯有iodine deficiency disorders (IDD)疾病，其中5千萬人由於缺碘造成腦子疾病。世界控製碘缺乏IDD疾病理事會大聲疾呼控製碘缺乏疾病。另一方麵，有人指出過多攝入碘可能造成自身免疫性甲狀腺疾病和甲狀腺機能減退(hypothyroidism)。動物實驗表明，過多的碘攝入能夠造成淋巴細胞對甲狀腺的有害侵蝕。另外，大量碘會阻礙甲狀腺生產荷爾蒙。
我所讀到的對過多碘攝入的擔心主要來自中國學者。但是沒有讀到將它和甲狀腺癌聯係起來的科學研究文章。雖然在中國新聞評論上出現這種說法，我認為是極不慎重的。如此嚴肅的結論必須建立在科學的，可靠的，有著大量普查數據，排他性(排除其它致癌因素)的統計分析中得到。在這個問題上不可盲目走“群眾路線”。對於吃碘過量可能帶來的其它壞處，不敢說三道四，妄加評論。中國有關部門表示今後將減少食鹽中碘加入量。
如何知道自己是不是缺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大致可以這樣問一問自己：
你是不是吃加碘鹽？
每天用多少鹽？
自己服用加碘維他命和其它加碘營養補充藥物嗎？
是不是經常吃動物肉類，乳品，海洋食品？
當然，如果發生缺碘(或攝入碘太多)症狀，應該立即就醫。但是，在沒有明顯症狀情況下就隻能通過做尿檢，血液檢查等才可能判斷。
毫無疑問，和可能的碘攝入太多比起來，食鹽加碘是現代社會醫學和疾病預防體係建立中的一個重要又巨大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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