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有個表表哥,和俺住一棟樓。他的爸是俺爹的表哥,大學畢業後,因為父親是資本家,為了和家庭劃清界限,去了西安,在西安和一位天津姑娘結了婚。生下俺這個表表哥以及兩個妹妹。因為他父親是長房長子,所以他就是長房長孫,有著特殊的地位。從小就和祖父母生活在上海,曾經在文革抄家,祖父被鬥時,被抄家的革命小將引導家裏是否有槍而指著紅木大衣櫃說有,結果發現是他玩的木頭槍,大家都說他聰明,耍了抄家之人。後來他回了西安讀小學。
俺認識他時是他初中回上海讀書,那是俺第一次認識他。俺們兩家住樓上樓下,他還帶著一隻從小訓練好的麻雀,你讓它飛就飛,回來就回來,很好玩。俺們很快就熟悉了起來,玩在了一起。可是那個麻雀後來被年紀大一點的鄰居小孩給弄死了,俺們傷心了好一陣子。後來他還教俺們在屋頂上抓麻雀。俺們一共三人,他,俺,還有同樓的另外一個親戚,雖然和俺們沒有血緣,也姑且稱為表哥吧。俺們住的是石庫門,一排有五棟連著的,俺們三人上了嗮台,爬上瓦瓣,走到第一棟的屋頂邊的水泥裝飾上放好四塊磚,上麵再架上一塊磚,並用木棍頂起,周圍放點米,磚中央放多點米,木棍用線一直拉到曬台。麻雀一進磚中央,一拉線就抓到了,跑過去抓了。下樓殺了拔毛燒麻雀吃。好吃!因為俺妹沒吃著,告密。晚上三家開批鬥會了。什麽三層樓那麽高不要命了?什麽這兩邊傾斜的瓦片上走多危險?什麽嘴饞沒有吃過麻雀嗎?(確實沒有吃過,你們又沒有燒給俺們吃過),什麽你們三個都是各家的獨子,有沒有考慮後果?(俺那個年紀哪知道後果)。。。從此俺們就不再抓麻雀了,不過俺們以後可在瓦片上行走如平地了。
表表哥後來考上上科大,周末回家,有時會上樓找我下棋,俺爸還特意幫俺們照了一張下棋照。俺也會叫俺媽燒了咖啡,叫他上樓來喝。80年代初,咖啡還是滿稀奇的玩意。但是總覺得他比較沉默寡言,沒有了小時候的親切。4年後他分在上海的一家工廠做工程師,他住進了職工宿舍,俺還去看過他,他周末有時候還回來看祖母,可是和與祖母同住的姑姑一家比較疏遠。不久,因為他是長房長孫,家族開始幫他辦理赴美的事宜,可是就在那時,他因為戀愛的原因開始發病了。最終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俺一直沒有被允許去探望他。直到俺拿到赴美簽證即將赴美前,才由俺父親陪同去了醫院看望他,但他卻是何等的聰明,俺們隻說來看他,他卻跟俺說:“你要去美國了吧?是來跟我道別的吧?以後再難相見了。”看上去沒有病啊,隻是比較少言。咳,好好一個人怎麽也沒有想到會這樣,隻因為他有一個有精神病史的親舅舅。後來他回去了西安,一直好好壞壞一個人,雙親也已故去。真如他所說,俺和他已經25年沒有見麵了。今天大家談起精神病人,讓俺怪想他的。也不知他兩個妹妹待他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