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舊照片的來曆 by edison11

SunshineInCA · 2012-09-22 20:35:30Z

一張舊照片的來曆 by edison11簡介

桂花樹

2010-03-23 20:19:35

我姨婆家的院子有顆桂花樹，開花的時節，滿院芳香。那顆桂花樹是她出嫁的時候，用弟弟送嫁帶過來種子，姨婆和姨公還有送嫁的舅爺三個人一起種下的。姨公是國軍炮兵上尉，新婚不久就上前線打鬼子了，後來犧牲在戰場上。聽說是整個炮兵陣地都化為焦土，屍骨無存，上麵送回來的隻是一罐黑色的泥土。姨婆把那些泥土和著眼淚埋在了桂花樹下。姨婆年輕的時候很漂亮，勸她改嫁的人不少，可是她守寡了一輩子，一直嗬護著那顆桂花樹。

姨婆的夫家以前是當地的大戶人家。他們家是紅牆綠瓦的四進的四合院。解放後，前麵的三進四合院都分給了以前的長工。姨婆就住最後那一進四合院。姨婆是個小腳女人，走路都走不穩，農活幹不了，隻能靠做些手工和針線活為生。不過她手藝很好，維持生計不成問題。她收養過一個被人遺棄的小女孩。解放後，女孩長大了，為了不連累那女孩的成份，姨婆把她送了回去。那女孩後來又嫁回了本村。那女孩對姨婆比對親媽還親，每天都抽空來幫姨婆挑水砍柴，這可幫了姨婆的大忙。

姨婆最喜歡的是我。每到夏天，她就要到省城把我接回鄉下住。她經常問我，知道外婆長什麽樣嗎？我總是搖頭，她就會說，你外婆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外婆不在了，我就是你的外婆！我那時並不懂外婆跟姨婆有什麽不一同，反正覺得除了爸爸媽媽，姨婆就是我最親最親的人了。

天黑下來的時候，姨婆就會打一木盤熱水，放在掛花樹下幫我洗腳。然後我就要姨婆講故事，姨婆會問想聽什麽故事，我總是說想聽孫悟空的故事。姨婆的抽屜裏有很多好東西。尤其是那個八寶盒裝著她最珍貴的東西。那是姨公的照片和她兩個弟弟的照片。姨婆經常久不久就拿出來看看，有時還偷偷搽眼淚。我常常鬧著也要看照片，姨婆就拿給我看。我那時不知道什麽叫英俊瀟灑，如果知道，我一定會說他們真是英俊瀟灑！

於是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姨婆還有兩個弟弟，我還有兩個舅爺。姨婆很為他的兩個弟弟驕傲。她告訴我，他們聰明伶俐，學習成績很好，都官費留學美國了。他們在美國拿到了博士學位，現在在美國已經很有成就。姨婆很懷念他們，她常常歎氣說不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她拿著大舅爺穿著西裝，打著蝴蝶結的那張發黃的照片對我說，我長得跟大舅爺小時候一模一樣，連那些淘氣勁也都象完。她說我長大後一定會像大舅爺那樣有出息的。

有一年冬天，可能是中美建交那段時間吧，大舅爺托人轉來個紙條，說他將隨美國代表團來訪，他很想回家看看，可是不方便也沒能擠出時間。但是他說他的飛機將於某月某日幾點鍾飛過家鄉的上空，請姐姐站到院子裏，讓他能從飛機上看看姐姐。

姨婆特意把我從省城叫回來和她一起等舅爺的飛機。姨婆可是天天盼日日盼啊，她每天都不知道看多少遍日曆。說是中午 2 點鍾飛過，可是姨婆早早就起來了，也把我叫起來。幫我穿的整整齊齊的，就象過節一樣。整個院子早就打掃得幹幹淨淨，收拾得整整齊齊的了，可是姨婆還要再搞一遍。

我們早早就吃完午飯，然後就拿椅子坐在院子中間。姨婆總是問：“阿庸啊，你看到什麽，聽到什麽沒有啊？“，我張大眼睛看著天空，可是那藍天上除了幾隻老鷹在盤旋，就沒有什麽能動的了。我於是搖搖頭。“阿庸啊，你小孩眼利，耳朵靈，你就多些注意啦。“ 於是我仰著脖子，全神貫注地掃視著天空，不一會我就脖子痛受不了了，姨婆於是拿來個躺椅，叫我躺著看。就這樣我們祖孫倆在院子裏看了一天，直到太陽下山，都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有什麽飛機經過。我很失望，我想姨婆更失望，可是她安慰我說可能是飛太高，我們看不見，也聽不見，也可能是改期了。這樣一連幾天，我們都在看天空。結果也都一樣，我們都沒有看到飛機。

在我考高中的時候，姨婆去世了。我媽媽當時沒有告訴我，怕影響我考試。姨婆把她最珍貴的那個八寶盒給了我，裏麵除了以前有的東西，多了幾棵桂花樹結的果，我知道那是桂花樹的種子。姨婆臨終前說要我拿著那些照片去找到舅爺。

我高中畢業時以優異成績考上了當年舅爺就讀的大學。一年級結束的那個夏天，我找到了當年給舅爺拍照的那家照相館。我拿出舅爺那張相片跟攝影師說，請給我拍張同樣的。於是攝影師找出了相同的西裝和蝴蝶結領帶，給我拍出了一張玉那張發黃的老照片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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