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在夏威夷大島的度假村停留一周,然後上了環遊夏威夷諸島的遊輪,在各島都大致停留一兩天。無論是在度假村的花園裏,還是在船艙的陽台上,我還是喜歡繼續研讀《道德經》,也有一些浮淺的心得。
老子是我比較喜愛的人物。對我做人、從事、炒股,都獲益匪淺。
比起誨人不倦的孔子和神思恣肆的莊子,老子真的很老,口吐蓮花,說的都是老年人才有的智慧。他老謀深算,老氣橫秋,甚至說他老奸巨猾都不過分。孔子姓孔,莊子姓莊,孟子姓孟,孫子姓孫。而老子姓李,卻不被稱之為李子。為什麽?沒人知道。但名如其人。第一個把這位《道德經》的作者稱為老子的人,可以說是最懂他的知音了。
無論你是否讀過《道德經》,都會不知不覺地受到老子的影響。且不說他的思想,就連現代人很多常用的語言都來自這短短五千字的《道德經》。如“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天網恢恢,疏而不失(漏)”、“大器晚成”、“以德報怨”、“哀兵必勝”、“以柔克剛”、“榮辱無驚”、“得寸進尺”、“功遂身退”、“上善若水”、“天長地久”、“禍兮福所倚”、“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等等。有些現代用法改變了含義,如“出生入死”,老子原意是人一出生就開始走向了死亡。
大家都知道老子的核心思想是無為。無為並不是說無所作為,什麽事情都不做,而是不做不該做的事情。不衝動魯莽,不鋌而走險,不鼠目寸光,不斤斤計較,不枉費心機,不損人利己。老子說的很明確:“為而不恃”。即做歸做,但要有分寸。
老子的有些話聽起來像繞口令,卻包含著大哲理。如“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第一個“為”、“事”和“味”是動詞,第二個是名詞:行無為之為,做無事之事,品嚐無味的滋味。我的進一步解讀是:我們的行為要的是那些不蠅營狗苟、不用力過度、不跟風、不中圈套的行為;我們做事要著重那些眼前不起眼、不驚天動地、點點滴滴的小事;而我們的品味要的是那種平淡、清淡、恬淡、不求聲色犬馬的生活格調。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顯示了老子典型的行文匠心。這種將同一字以動詞和名詞並用的技巧是古漢語在世界語言中獨有的特色。另一個信手拈來的例子是孔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皇帝就要像個皇帝,做官員就要像個官員,做父親就要像個父親,做兒子就要像個兒子)。但比起老子洗練冷峭的語言來,孔子的語言就顯得直白。在所有古漢語的作家當中,老子的文字最爐火純青,最能給讀者以豐富的想象空間和不同的解讀。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可以作為我們生活的警世名言,還可以作為我們炒股的座右銘。用一個當今流行的一個詞匯來概括,就叫“淡定”。無為就是有所不為,大量地不為,大量地放棄,謹慎出手,少量地為,有效率地為,為則有成,不要成天總想著做一件不驚天動地也要把周圍的人都震了的大事情。
我自己尤其喜歡“味無味”的說法。在交易上我喜歡sell deep-in-the-money leap puts,這需要耐得住寂寞。不是每天忙著追逐股市,而是一天天看著股市慢慢向我靠攏。就是那些股市上風平浪靜的日子正是獲利的好日子,看著期貨合同的價值一點點地銷蝕。這就是“味無味”吧。我當然每天都關注著股市,但盡量使自己保持一種“洞若觀火”的心態。不頻繁出手,出手前先把退路想好。在度假前先把那些沒有把握的東西處理掉。在上飛機之前還事先下了以開市價格交易的單子。到了夏威夷一看,嘿,又賺了。然後就去看雲淡風輕了。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這似乎是老子直接對各位股友的教誨。意思是如果你刻意有所作為,過分設計,費盡心機,反而會招致失敗;如果你頑固地死抱著什麽東西不撒手,反而會失去得更多。
已故的蘋果總裁喬布斯在斯坦福大學畢業典禮演說中的最後一句話,諄諄告誡準備走向社會大幹一場的年輕人們:“Stay foolish!”意思是不要老想著走捷徑、耍小聰明。用股場上的話說就是“傻買傻賣”。前些日子大通銀行出現交易的大幅虧損,原因是他們發明了一套自以為既能賺錢又能保本的交易策略,反而事與願違,差點讓整個銀行的人都去了澎湖灣。大通總裁在對外發布的道歉聲明中,一個核心的意思是:我們太相信自己的聰明才智了,花活兒玩大發了。
這,都是因為他們沒有讀過老子。
老子還說:“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意思說如果想把你拿下,必先給與你一點兒甜頭嚐嚐。這難道不是每個初進賭場或股市的人的切身體會嗎?先讓你賺點,使你忘乎所以,過分相信自己的能力和手氣,認為可以大有作為,最後引火上身。
老子又說:“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惟病病,是以不病。”意思是說知道自己有不知道的東西,謙虛低調,乃是上乘的智慧;不知道自己智力有限,不懂裝懂,故弄玄虛,那叫有病。一個人知道自己有毛病或病患而去認真醫治,才不會有病。這裏的“病病”又是動詞名詞連用,指醫治疾病。老子的這段話與孔子下麵的話是英雄所見略同:“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老子的話更簡略玄妙一些。
股市的走向是超越人類的認知能力的。我們總有些人想猜測股市明天會如何,幾個小時後會如何如何,蒙對了就會說:I told you so! 老子說這樣的人有病,一點也不過分。真有精神病的人是不承認自己有病的。那些承認自己有病並去認真醫治的,反而沒有重病。
老子最驚世駭俗的話,不是開篇的“道可道,非常道”,而是“治大國,若烹小鮮”。What? 治理大國如同煎小魚?照作家王蒙的說法:“虧他想得出!”可以這樣說,僅憑這幾個字便足以使老子永垂史冊。
記得很多年前我在電視上聽美國總統裏根做國情谘文,他說:“As Chinese philosopher Lao Tzu says, governing a big country is like cooking small fish!”台下當即笑聲雷動,裏根自己也笑得鼻子眼睛縮成一團。台下當笑話聽,台上當笑話講。其實老子並未有說笑話的意思。他並不是用小魚來比喻治理國家何其容易,而是指作為國家領導人所需要的一種心態、一種風度、一種精神境界。那是一種從容放鬆、笑容滿麵的心態。那是一種有平常心、有條理的風度。那是一種遊刃有餘、舉重若輕的精神境界。這,難道很容易嗎?
裏根是我比較喜歡的總統。他雖然比別的總統都老,但讓人覺得比其它人更瀟灑。連當年的漫畫家們在談及為美國政治家作畫時都提到他們偏愛裏根:隻要把他一絲不亂的俏皮卷發和緊貼大鼻子的笑眼畫出來,裏根的神態就躍然紙上。不像他的前任卡特,雖然是個好人,但成天一幅愁眉苦臉、忍辱負重的樣子,最後隻幹了四年就又回去種花生了。裏根引用老子的話,顯然他很在意那種“若烹小鮮”的境界。裏根在任期間施行的“無為之治”的自由經濟,輕輕鬆鬆地幹滿兩屆,令他後麵的各位好生羨慕。
我覺得,老子的“無為之治”是世界上最早的民主自由的理念:不把老百姓管的太死,“河蟹”社會自然就會來了。
我們都知道,什麽事幹得快樂、幹得有興趣,就不是難事了。試想我們紮起圍裙,為家人準備晚餐,炸一鍋新鮮的小魚,一邊哼著小曲,一邊輕輕地翻動鍋裏的魚。不能翻動太勤、太用力,火力也不能太猛。一邊聞著煎魚的香味,一邊看著小魚逐漸呈金黃色,一邊期待著與家人的美餐。這是何等快樂的事情。我們何不可以說“炒股如烹小鮮”?如果有那樣一種淡定、從容、細心、耐心和期待,炒股也許就成為一件快樂的事情,進而成為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如今世界經濟危機,各國首腦焦頭爛額,早顧不上什麽炸魚不炸魚的。其實今天希臘、歐洲以及美國的問題的症結,兩千五百年前的老子早就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了:“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是說老百姓為什麽鬧饑荒?原因是上頭的人吃掉了太多的賦稅,所以才導致饑荒。
老子,I 服了U。
下麵貼幾張我這回在夏威夷拍的照片。
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老子不但是個思想家,而且似乎還是個數學家呢。老早他就懂得1+1=2,1+2=3,1+1+1+1+.....=無窮大。他的話不但揭示了物質世界的基本原理,也揭示了數學的基本原理。
老子曰:“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老子曰:“上善若水。”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
老子曰:“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
老子曰:“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老子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老子曰:“古之善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老子曰:“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
老子曰:“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多,多則惑。”
老子曰:“治大國,若烹小鮮。”
老子曰:“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OK,OK,這不是老子說,是我說的。老子的原話是:“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說的很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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