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心餅幹(續)
----在美國當房東的煩事 (三)
十五分鍾後,我們來到那兩層樓的出租屋前,隻見鐵門和總門雙雙敞開,沒等丈夫停好車,我就機敏地跳下他的卡車,悄悄地溜進了大門,站在樓下入口處的大廳裏,靜聽著,想看看樓上的“花兒 ”們如何“怒放 ”。可聽了幾 分鍾,覺得此處安靜得出奇,連針落地的聲音也能聽得見。
老公走了進來,正想張口。我立即用手蒙住了他的嘴巴。倆人你望我,我望你,除了我倆的呼吸聲外,沒聽到任何聲音。這下,老公那護花使者的騎士精神被激活了。他二話沒說,就去按紮克的門鈴,等了一分鍾,不見動靜, 他怒不可遏地朝門鈴猛按,沒想到,他按到了樓上的門鈴。過了五分鍾,樓下的當起了縮頭烏龜,而樓上的 “花兒”們卻個個穿著撩人心胸的豔麗睡衣,似開仲夏睡衣模特兒展,從樓上款款而下。老公那一雙藍色的眼珠子差點兒蹦了 出來。
我擰了一下他的手,他才扭了扭脖子,眼睛轉向我。
領頭的那位半迷著蝴蝶眼,櫻桃小嘴兒撅得老高,問道:“ 巴克太太,巴克先生,你們半夜三更來找我們是為何事?”
老公支支吾吾,找不到詞兒。
“哦,是這樣……”我意識到老公按錯了門鈴,便急中生智地編起故事來。“我們去朋友家聚會,才回來,路過這, 看到這鐵門和總門大開著,怕小偷進來把你們的東西偷走了,故此,覺得有必要把你們叫醒,確認一下。不想過後讓你們來索要我們的保險理賠。再說,你們也應該把好門戶,怎能讓這兩扇大門半夜三更向全世界開放?。這有多危險啊?對你們這些花樣的姑娘們來說,那更危險了。為你們的安全著想啊,我們也就無法顧及你們的睡眠 。要不,我也難以入眠啊。隻是對不起,把你們吵醒了。”我給“花兒 ”們做了個揖,結束了我的故事。
“花兒”們臉上的神情由惱怒變為詫異,再由詫異變為愧疚,最終由愧疚變成了感激。
“是啊,我們覺得有必要給你們提醒提醒。”回過神來的老公終於幫起腔來。
“真是對不起你們,巴克太太,巴克先生,讓你們操心了。從現在起,我們會盡量關好大門。”領頭的臉上又露出迷人的笑容,其他三個也不停地道歉。
原本是抱著“石頭”來砸這些 “花 ”的,結果差點砸到自己的腳。半夜三更,無端地把人家叫醒,這可是名副其實的 “騷擾”。要是打起官司來, 我們連律師也免了, 隻好乖乖地投降,因為罪證確鑿,無法抵賴。還好,有驚無險。姑娘們上樓之後,老公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轉而,對紮克這個挑事者更是氣不打 一處來。他這次不去按門鈴,而是直接敲響了樓下公寓的門。
他敲了一分鍾後,紮克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露出了那張因失眠而失去血色的臉。
“你不是打電話要我們過來,收集樓上吵鬧的證據嗎?怎麽靜得連你自己也睡著了?”老公劈頭蓋臉就給了他一陣連珠炮。
“你們來得太遲了。”這小子依舊帶著抱怨的口吻,不以為然的答道。
他真是吃錯藥了!天底下有哪個房東會在半夜三更應房客的要求,半個小時不到,就驅車飛過幾十個街口來實地考察,現場解決問題的?而如今他鬧了個大烏龍,不僅沒道歉,連聲謝謝都沒有,還依舊怨聲載道。
“她們才停了不久。我也剛好合了個眼,又被你們叫醒了。”他揉著雙眼補充道。
老公和我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應答他是好。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攪了。你回去睡個好覺吧。”我衝他說道,心中恨不能把他那兩隻敏感過頭的耳朵給擰下來,這樣,他就可以永遠睡安穩覺。
我們隻好偃旗息鼓,打道回府。回家的路上,老公嘴裏不停地吐著那個sh*t字。我隻好把耳朵捂上,以免被那齷鹺的“沼汽熏死”。
回到家,那心中的火山熔岩在不停地翻滾,卻找不到出口,便拿起一大杯的iced tea,昂起脖子,咕嚕咕嚕一口氣灌了下去,把那熔岩的熱炎降了下來。老公卻似剛從森林裏被逮著放進籠子裏的雄獅,鼻孔裏不停地噴出怒火,在客廳的走道裏來回踱步,不停地哼哼。
旭日卻無視我倆的怒炎,歡天喜地地跳出了地平線,把金燦燦的陽光投進我們陰暗的客房。
我的睡眠被紮克這該死的傢夥殘酷地奪走了。我坐在窗前,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思忖著怎樣好好地教訓他一 番。
一雙稚嫩的小手突然繞上了我的脖子。轉過頭去,看到小兒子那跟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頓時,我心中的熔岩停止了湧動。
“Good morning, Mom。”兒子甜甜地在我的臉上啄了一下。他那紅棕混雜的頭發在陽光下閃爍著美麗的光澤, 水密桃般的小臉蛋上點綴著一些巧克力色的雀斑,一雙半藍半黑的眼珠子深藏在那長長的棕色睫毛下。
“Good morning, baby。”我把他一下攬在懷裏。讓該死的紮克見鬼去吧!我在心中呐喊著。
“Mom,我們今天去迪斯尼樂園 嗎?”兒子期盼地問道。
對啊,我竟被紮克這小子弄昏了頭,忘了和兒子今天早上飛往洛杉磯十一點的飛機。昨晚睡前,我滿心歡喜地在網上定好了票。我看了一下表,已是六點半了。我趕緊叫老公給我們弄些吃的,便轉頭去整理行裝。
在飛機上,我終於昏昏然的迷糊起來。可還沒入睡,飛機就到了。
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小兒子一路上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他的最愛Snoopy,和 Donald Duck。我隻是迷糊著眼,哼哼 哈哈地應酬著,腦子裏依舊晃動著紮克那蒼白,神經質的臉,耳邊回蕩著他那沒完沒了的抱怨。
在洛杉磯幾天的時間中,我不時地電話叮嚀著老公,密切注視紮克那小子的動靜。
老公最後火了,在電話裏向我怒吼:“究竟我是你的老公還是紮克是你的老公?”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再打時隻能對著他那千篇一律的留言。糟了,我的統一戰線出了問題。
我急著要趕回去,可兒子卻愛上了那迷人的白雪公主,不肯回家。這小子,情竇也未免開得太早了。為了對付紮克, 我隻好讓兒子斬斷情絲,“魂 ”斷Disney。把他連拖帶拽的拉出了Disney Land。
路上,遇到了一個視天下事為己任的白女人,她懷疑我這個亞裔保姆對這白人孩子有虐待之嫌。
“Why are you crying,little boy?Is everything OK?”(你幹嘛哭啊,小孩?沒事吧?)她在兒子身邊蹲下問道,一 臉的關切。
兒子一邊抹著淚,一邊點著頭看我。
“Everything is OK(沒事)。 Thank you。”我笑著回答。心裏不禁罵道:真是多管嫌事,沒事找事。
這白女人臉上的狐疑越發凝重,她沒說什麽就消失了。
我們母子倆在停車場等Disney Land 裏的敞車時,兩位女警察把我們叫到一邊。我驚愕地問她們想幹什麽。一位女警把兒子拉到一邊,另一位便跟我進行了嚴肅的談話。
“那小孩的父母在哪兒?”她用審視的目光盯著我。
“你說什麽?”我一頭的霧水。
“我問你,那小男孩的父母在哪裏?”她提高了聲調。
“我就是那孩子的親媽呀!”我不解的回答,聲調比她的還高。
“是嗎?把你的身份證或駕照拿出來給我看看。”她半信半疑地說著。
我誠惶誠恐地把駕照給了她。她一邊看看駕照,一邊迷著眼,仔細地打量著我那不起眼的五官,仍拿不定主意。 也不能怪她,那照片是八年前拍的。與房客的八年抗戰,能不讓我這張本也風姿綽約的臉布滿滄桑嗎?
這時,我那因受女警的驚嚇從情竇初開的困惑中猛然醒悟的兒子,帶著那燦爛的笑臉向我跑了過來,嘴裏不停地嚷著:“Mom,Mom”。
兩位女警這才向我道歉,微笑著目送我們上了敞車。感謝上帝,我沒有失去兒子!
回到家,我一放下行李,沒等我開口,老公就朝我開了炮。
“你的紮克最近安然無恙,也沒騷擾我。還算他識趣,否則,我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老公的語氣裏火藥味十 足。
“Darling(這字眼是戀愛時我對他的稱呼),你有必要為他吃醋嗎?我隻是擔心你一個人對付不了那小子,因此想給你出謀劃策,做你的後盾嘛。瞧你這死腦袋,竟為這個吃醋。”說完,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腦袋。
這些話猶如新鮮的HONEY,久旱的甘露,使他那陰雲密布的臉,立刻陽光普照。他隨即把一位客人給他的,關於購買聲音分貝探測器的網站地址給我,叫我去把那設備買來,悄悄的安裝在樓下的天花板上。那機器可以錄下 所有的聲音並測出聲音的分貝是否高過正常的指數。我一看,如獲至寶,立刻就一頭紮進了電腦。
電話鈴突然響起,我神經質地拒絕接聽,生怕紮克那幽靈般的聲音再來噬咬我的腦髓。
老公拎起了話筒,果然是紮克那小子打來的。我不由地繃緊了神經,雙眼緊盯著老公的臉,從中判斷:是小小悶雷還是狂風暴雨。
隻見老公的臉上由嚴肅到咧開雙唇,然後,一個勁地 笑著說:“Great, Great, thank you for letting us know。 ”(太棒了, 太棒了,謝謝你通知我們。)
沒等他講完,我急不可耐的問道: “怎麽回事?什麽太棒了?”
原來是紮克的前女友也到本城工作。他們倆重歸於好,倆人在外麵找到一個更大的公寓,過幾周就搬走。
我長長的籲了口氣,不禁感歎道:“這個世界要是沒了愛,那會是多麽得恐怖?!!
我美美地睡了一覺,準備到教堂去好好感謝耶穌他老兄,給我們這些凡間罪人帶來了博愛。還沒出門,第一幢房子的隔壁鄰居就滿麵愁容的出現在我家門口,叫我給他翻譯一下法庭給他送來的狀紙,有人把他告上了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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