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小人物（一） -- John
若蘭
John是真正的美國藍血。據他說，祖先是從五月花號船下來的，在新大陸親手建立了第一個教堂，第一個郵局。他可沒有吹牛。你們看他現在這個外表，金發碧眼，氣宇軒昂，一付開國元勳的氣派。待人誠懇，做事實在，都是美國藍血的真傳。
是John的太太先來到若老板開的旅館。她也是美國藍血，嗯，至少80%藍血。她是來找工的，說自己什麽都能幹，打掃房間，前台，廚房，酒吧。。。。。這讓若老板很詫異，金發碧眼一般隻願做前台和酒吧，不會願意去廚房和打掃房間的，盡管工資更高，但那都是體力活，隻有老墨新移民才幹的。
John太太在後廚打雜，同時照料旅館的室內花卉。她是個綠手指，大廳裏的君子蘭老板娘照料了若幹年都沒開花，她一上手就開了。年底衛生局要來檢查，她急著打掃清潔，不小心手臂碰在了高溫的灶台，燙出一串火泡。若老板心想糟了，等著她和我打工傷官司吧，那是美國人都會爭取的人權。可John太太提都沒提，用若老板從藥店買的油膏塗了兩天後，又上班了。
後來太太又把老公John介紹來幹活。他更是一把好手，修水管，布電線，塗油漆，換鍋爐……沒一樣不會的。手藝那叫一個漂亮。比如最簡單的油漆，John的作品，其邊線整齊得如同工程繪圖儀畫的直線。和他的活兒相比，所有中國或老墨包工頭的油漆活兒簡直就叫塗鴉。價格還公道，每次幹活，他用小本本記下時間，隻將在工作場地的小時數算上，其他一概扣除。這樣一來，時間隻有別人的一半。
若老板感動得呀，多年後都在說，這才是正宗的美國人，沒受NEW York 或者DC這樣大都會的汙染，還是五月花船上跳下來的樣子。
五月花船上的人都是基督教的忠實信徒。聖經說了：看看那些鳥兒吧。它們不種不收，無倉無庫，上帝尚且飼養它們，你們比鳥兒貴重多了。都說信仰的力量是無窮的，五月花老祖宗信這個，到了John這一代，還信這個。
若老板很感慨，憑John這身手藝，怎麽也混個中產。可是John一家五口，連租的三臥一廳都沒有，隻住在若老板旅店的一間客房裏。John太太可是個花錢的主兒，口袋裏有一毛錢，不去買塊口香糖花出去，心裏都不自在。三個孩子也放養，大兒子高中畢業去考了個電焊工，每小時$20工資，全家人衷心為他驕傲，是弟弟妹妹的楷模。據說當年John統領一個醫院的建築施工時，也是有過房子的。當年就是John三十出頭的時候，現在他50多了。可是他家的財務管理就是一筆爛帳，有錢了進餐館吃龍蝦，無錢了全家吃土豆，無倉無庫依靠上帝。到年底房稅交不起，房就被政府收走了。John的毛病是做事無規劃，做到哪裏黑就在那裏歇。若老板娘要裝修地下室，自然非John莫屬。說好了三個月完工。結果呢，John收到頭1/3定金後就消失了，過了二十多天大概把錢花完了才回來施工。總之每收到1/3工錢他都要消失一段時間。地下室拖了半年才完成。以後若老板娘堅決不要John裝修，手藝再好都不要。他這樣領了錢就玩失蹤，誰的心髒受得了啊？所以John的裝修生意也不算好。不過他不著急，做得夠吃就行，反正有上帝管著。
若老板幾次要跟John談談心，想跟他說用心管理規劃生活，效果就大不一樣，否則再勤勞能幹也沒用。看我們中國移民，來美國二十年，房子有了，孩子大學也上了，退休金也存夠了，都是精打細算用心籌劃的結果。但每次看到John那開國元勳的氣質，就糊塗了。我們新來乍到人家開的地盤，到底是由我們去告訴他們日子該怎樣過，還是由他們來告訴我們日子該怎樣過呢？所以談心也沒能深入下去。
突然從前年起，John就開始談他的家庭，以前是緘口不提的。John的父母是很富有的。畢竟是開國元勳，從五月花號下船時，用手那麽一指，那個方向的幾十英裏之內就歸他了。所以到他父母時，還有幾處房產，大片山林和農場。但父母不怎麽喜歡John，遺囑裏沒John的份兒。當然在二年以前，John並不知道遺囑沒算上他。可是父母大還是上帝大？上帝說了，頭生的兒子是我的。John的父母這樣對待長子，把上帝惹惱了。 他就把John的弟弟妹妹都收走。到隻剩下John時，父母火速召了John去，從保險櫃裏取出遺囑當著John的麵改了。John這才知道遺囑的全部過程，更是一心感恩上帝。現在也不找活幹了，就在家孝順母親，父親去年去世，等不了幾年母親也會走了。
若老板又很感慨：你看John這個人，就跟中國的紅二代似的，怎麽著都有他的份兒。時代和社會不待見他，就有川普總統出來管；父母不待見他，就有上帝出來管。聖經上關於鳥兒的說法，沒準真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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