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移民局大樓,隔壁就是一座白色的監獄大樓。它的特征是窗戶細長,好像停車服務的投幣孔,裏麵都是納稅人"投幣撫養"的違法人。有殺人放火的,也有偷竊麵包的,這裏是關押待審期間的犯人。很久以前我去探望過電腦公司台灣同事,他因槍殺案被關在這裏。監獄住宿很敞亮,吃的不錯,還有醫療保險,廳裏有大電視和桌椅,上下鋪床位很整潔,沒有異味,好像免費療養院。窗戶外車流穿梭,藍天白雲還有姹紫嫣紅的晚霞可以盡情欣賞,但就是不能出去!自由人生幸福!失去自由是對人類的最大懲罰。
還有一次我帶著愛傑路過這裏,她站在那裏感歎:“美國的監獄像辦公大樓那麽好呀?不知孩子爹怎樣了……。”她的丈夫因在推特上發表不當言論而被判19年,送去新疆音訊全無。若不是親眼見到她,我是不相信的。
南加州陰冷了好幾天,今日陽光格外純淨:路是路,橋是橋。對麵那棟【美華博物館】紅樓上還掛出幾條華文大標語,乍一看還以為有人住在樓上曬床單呢!我轉頭又見黑人小哥拜斯利,他又站在這路口工作了:手舉一片紙板,上麵寫著【上帝愛你,我需要幫助】。
這是非洲來的“募捐專業戶”拜斯利先生。幾個月前在這裏與他相遇,後來他飛回了非洲,這個路口就空閑了兩個月。拜斯利的皮膚是那種徹底的黑,牙齒也顯得特別的白。他個性開朗笑口常開,連那黑色的皮膚也閃爍著陽光的快樂。上次他教導我要把憂傷交給上帝,讓我悲傷的心有了安放之地。
聽說他的募捐生意不錯,比我的工資還高,又不需要綠卡。隻是曬曬太陽,來回走走,比送外賣小哥輕鬆多了!路邊"募捐"賺的是人性的善良,這個世界善良的人很多,小哥臉上沒有一絲落魄無助之色,滿滿的都是幸福和感謝。他在這個街口能募捐到不少錢,夠買機票回非洲和家人一起生活一段日子。經濟發生危機的時候就飛回來,路邊"募捐"工作永遠不會失業。這個街口就是他的工作坊,有時候遇到深深內疚的莎拉·阿什莉夫人的後裔們,還會拿出百元大鈔贖罪。聽著令人羨慕,但不是所有人都具備天然資本搞募捐的。小哥是聰明人,不浪費資源。
“嗨!瀟瀟,又見到你了!”小哥笑得燦爛.
看到他純真的笑臉,我也高興:“你回來啦?你的帳篷怎麽不見了?”馬路對麵那頂銀色的帳篷沒了。
他還是笑“ 嗬嗬,我剛起來,帳篷收起來了。你看!在我車上。”路邊停著他的新自行車。比上次那輛更高大一些,細細的橡皮輪胎像是名牌跑車,車上堆滿了東西。他給我講解:“看見吧?Coleman!這是我的帳篷,我剛把它收起來,晚上再打開。前麵那是氣墊床。”除了癟了氣的氣墊床,車龍頭上還掛著一雙幹幹淨淨的藍色耐克運動鞋。拜斯利轉身笑著:“嗬嗬,這就是我的全部家產!”不錯!名房、名車、名鞋,還都挺新!拜斯利像個幹淨整潔有序的野營專家。
這時紅燈亮了!車輛停下來排成了隊,拜斯利轉頭對我說:“我現在要去工作,你晚上再過來聊天吧!”
我跑步衝過那紅綠燈,欲趕那趟回家的火車。拜斯利呀!這裏的晚上我怎麽敢來?媒體發出的凶殺、槍擊、搶劫案都是這裏。立交橋對麵的移民局大樓雖然壯麗,但馬路對麵布滿大大小小的帳篷,有人天長地久地紮營在這裏。我害怕走過帳篷,裏麵突然伸出一隻手,那就魂飛膽破了!拜斯利晚上在這單薄的帳篷裏過夜,會不會挨凍啊?
南加州氣候溫和四季如春,北方的流浪人陸陸續續搬遷過來,州政府緊鑼密鼓地加建流浪人公寓。富人反對!窮人支持!這個世界畢竟窮人多,流浪人公寓會越蓋越多。回想我們剛來美國時一無所有,在困境中掙紮努力改善了生活,沒有占據過政府的免費公寓,好是自豪!可最近有個內陸來的留學生阿輝,他也準備加入流浪人隊伍,他是加州大學畢業碩士學位,剛滿28歲。他是這樣想的:“流浪人不用找工作,不麻煩受氣,挺好的!”人生是自己的,隻有選擇,沒有對錯。
在立交橋上看車流也是一道奇景,看到如風似的車輛在腳下“嘩啦啦”飛過,心情也會隨之疾跑!隧道牆壁上的塗鴉水平絕頂!這24小時川流不息的隧道裏,是哪位塗鴉專家施展的才華?他們爬高牆精心塗鴉還必須躲過警察“嗖嗖”的目光,凡人是難以想象!那些詞並不是英文,看不懂他們表達什麽意境。
我重返火車站,不知不覺地又走到那架鋼琴邊。此時有個銀發彎曲的白人麵無表情地向我走來:“我要跟你回家”
“你要跟我回家?”嚇我一跳!他怎麽知道我家?我望著他:“你為什麽要跟我回家?你叫什麽名字?”
他雙目無光直視:“瑞拉,我喜歡你”這是什麽情況?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呀!
我忍不住笑,朝著那架免費鋼琴走去“我可以玩幾分鍾鋼琴嗎。”
他跟過來:“可以!這上麵寫著誰都可以!”他走到鋼琴邊,為我拉開琴凳“你是要彈蕭邦還是莫紮特,巴赫?!”很專業!“你把電話給我吧!我也是音樂家”。
“我不識譜,隻會彈簡單的調調。”我坐下隨手又彈了【此情可待】。一看手機, 哇!隻有5分鍾就要開車了!拔腿飛奔!那是小夥子衝足球場擁抱梅西的速度!還好保安沒把我當逃犯追趕.。這個車站是安寧的,從來沒有人狂奔。我氣喘噓噓跳上火車剛坐下,車輪便轉動開了!
“這車是開往聖巴拉蒂諾嗎?”一個胖女人走來。嚇我一跳:" 啊!我沒有搭錯車吧?” 望窗外那座鐵橋還在,我對她點點頭。這位老姐真淡定,車開了才問我方向?!看來這個世上女人比男人糊塗的多。
電話滴滴作響,有人發信息來?打開一看,是那位要“跟我回家”的瑞拉,他寫道“你是韓國人嗎?”
“我是美國人”這樣回複。
“哦!這是最好的回答!你很酷!我終於遇到一個和我一樣聰明的人!明天就去買鋼琴!”瑞拉這個“酷”填補又一項人生空白。
我是肯定沒有瑞拉聰明的!我不會說:“我要跟你回家”。我家已有台舊鋼琴,加上火車站這台老鋼琴,還有飛機場的三角鋼琴,走到哪裏都有鋼琴玩,生活奢侈有餘了。
重遊洛杉磯火車站,黑人拜斯利,華人阿輝,還有這白人瑞拉一直在我腦海裏轉,乞丐,流浪人,音樂家都是人生。人生沒有標準模式,也沒有正確答案,隻要快樂就是美好。
夕陽的餘暉散落在停車場,回家!今天沒有房客的電話,歲月靜好。
火車站裏百年老店,據說一定要嚐嚐?
發現一個美華博物館?
候車室裏的雅馬哈
拜斯利像個整潔的野營專家?
他說,我要工作了,你晚上來來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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