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跳著敘述了,就隨心所欲地把前麵的內容以後倒敘吧。先說今天我生日,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討論流浪漢問題。因為我們決定去那兒沿著Survey的邊界打幾個樁子。車開在高速上,先生問了我許多網友問的相同的問題,你買這塊破地究竟有什麽意義?我一時間語塞。他接著問我,假如當初我知道那個流浪漢麥克是這種人,我還會買這塊地麽?我又一次回答不上來。因為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不過我希望我的錯誤,能夠成為別人的借鑒,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了吧。之間我們就探討過最近發生的幾起槍擊案,一起是小女孩一家子玩球跑到鄰居家被非裔鄰居把一家三口都打傷了,另一起是一個白人女士倒車到別人的drive way上,被那家人槍擊了,第三起是一個非裔小夥半夜敲錯了門被槍擊了。先生的意思是,我們作為社會人自己要小心,而我的看法是,發生這些事情是因為大環境的問題,人們限入極端化,相互間的仇恨心理加重,你不應該指責那些受害者,卻去寬容犯罪者。然而這個世界上,就是有相當一部分人,指責受害者,寬容犯罪者。當然了,當受害者變成他們本人的時候,那就另當別論了。
可是晚上從溫哥華回來的時候,我就一路上都想笑。請原諒我不地道的笑,我想起了Michelle對我提起,她的那塊十五萬買的地自打貼出來開始,買家到路口就拒絕進去看了,他們的回應是,“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想還是應該遠離這個地方,對不起您的地我無法觀摩,也更不可能去購買。”這就是Michelle比我還慘的地方,她連脫手的機會都沒有。最近對麵路口的Sarah也算是頻繁和我聯係,問我賣地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時間就毫不猶豫地想低價轉手了。Sarah想買和我想賣都源於一個人, 麥克。誰也不願意住在一個開放式化糞池的附近,而這個持續了三年的環境汙染,還在呈現現代進行時地繼續著。Sarah曾經表達過她買地的意願中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阻止進一步的汙染,好歹她家就在那兒附近,再把和麥克毗鄰的地買下來,鬥爭比較起我來,更容易進行下去。我也已經察覺了,所有和我並肩戰鬥過的人,包括我的先生和我的鄰居,在內心深處都把我當成了軟蛋。甚至政府部門的人話裏話外都在鼓勵我應該采取些行動。比如環境汙染部門的人珍妮弗說,還好你把地界給劃好了。然而,正如同一路上我和先生爭論的,在對待流浪漢問題上,我的確是那些人中最軟弱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親曆了那個慘狀的人比我更加淡定。
所以,爭論歸爭論,承認自己的不足也是應該的。晚上回來路上,我問先生,你小時候你們村裏有這麽地痞的人麽?先生和我講述了一個人家裏很窮,別人辦紅白喜事的時候會去蹭吃蹭喝,當然了他從來都不上酒席,都是辦事的家庭隨便地給他用容器盛了些食物,而且他每回都不舍得吃,要帶回家給孩子吃。他做過的罪大惡極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一回一家人餓極了,把鄰裏家的狗宰了吃了,被鄰裏暴打了一頓。我先生的爺爺就是三年自然災害時候餓死的,他們村子附近建了兩個希望小學。“不過,比起麥克來,那個人簡直就是天使了。到目前為止,麥克沒有對你說過一句真話。“ 這也是麥克指責別人對他大吼大叫的原因,但凡正常點的人,麵對一個滿嘴跑火車而精神係統並未有重大缺陷的人,情緒都會失控。我知道,我理解我的鄰居為什麽歇斯底裏,為什麽狂暴易怒。而我先生和我鄰居的觀點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麥克說的話邏輯性很強,他是明知故犯。
出發前我們去Home Depot買了五根T-post 和一個打樁的工具,這也是做Survey的員工建議我們弄到手的,是為了把邊界處的小木棍旁邊打樁留標記。今天是我先生第一次去那個地塊,之前他沒去過是因為我覺得沒必要。講真有時候別人覺得安全的事情我覺得危險而我覺得安全的事情可能別人覺得危險,每個人對環境的感知是不一樣的。我們帶了鋸子等工具來鋸斷荊棘,不過這些工具都沒用上,因為先生說荊棘不是問題,很容易就把它們踩下去了。今天麥克不在那兒,令先生歎為觀止的是麥克一大堆的重型垃圾,我不得不說,我的表達能力實在是太有限了,我無法形容出具體那個地方被糟蹋成什麽樣子了,因此第一次近距離觀摩的人,沒有不感到震撼的。先生用挺大的嗓門對我埋怨道,“這哪裏是兩部車?這明明就是幾十部車嘛!這東西你怎麽可能搬走呢?”就像我之前所說的,他其實是用舊車打出的“地基”蓋的shelter。這樣的破壞力,是任何動物都不可能達到的。一旁的我覺得很不好意思,仿佛那堆垃圾是我堆放的一樣。在很長的時間裏,我已經對那些奇葩的事物習以為常了。“而且這些車的牌照怎麽都不摘呢?這究竟是不是舊車?”這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麥克從別處拖過來的車從來連牌照都懶得摘的。是的,他在我和他的地界內堆滿了沒摘牌照又沒有title的舊車。
另一個讓先生十分氣憤的事情就是他看到的麥克新砍伐的樹樁,和地上被麥克堆積的被打散的Teepee。“太過分了,”他說,“這簡直是太過分了,他明明就知道你的地界,還砍了那麽多樹,在你的地上建東西。”“警員說那是為了方便他搬東西,”我反駁道。“胡說八道,他什麽也沒搬!”我其實心裏很清楚先生說的是真的,我隻是不想再激化矛盾了,我們實在是太累了!我希望有個台階,哪怕是幻想中的,能讓我們把憤怒和不安的情緒安放下來。然而人們有時候會無形中把自己嵌套到某個情景中去,而不是跳出那個情景去想想,值麽?用那麽個設計得體的工具,打樁本身沒花幾分鍾,然而在之後去溫哥華看娃再回家的幾個小時裏,他心裏的憤怒是怎麽也排解不出去。於是我也不想再火上澆油了,我又給自己和先生畫了個大餅,說對麵鄰居好像挺誠心要買的,我也賣出去不會猶豫。雖然,我們已經開始聯係律師了,並且所有在那兒駐足過的人的共識都是,這事不起訴無法解決,我們依舊不願意在上麵多浪費一分鍾了。
其實Michelle的那塊十五萬的地我曾經想買,做了一些調研以後我放棄了,如果知道麥克是這種人,可惜我沒想到過,他說的每一句謊話都太逼真的,用我爸的話來說,北影表演係畢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