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小蘿莉和猴神大叔》前半部分很cliche,有不少熟悉的套路 :老實憨厚的猴神大叔,讀書奇爛,摔跤怕癢,百無一用,前途無著。無奈之下,隻有去新德裏投奔父親的故交,不想卻贏得了他女兒的芳心。但準老丈人故意刁難,小兩口正籌劃大幹一番的時候,偏偏遇上了和母親失散的啞巴小蘿莉,打亂了所有的計劃。幾經曲折,終於弄清楚她居然是個巴基斯坦人。結果,唯一的辦法就是尋找她的家並送她回去。
按照這個節奏緩慢而平淡地演下去,本片也許隻能算一部二流輕喜劇。但是,電影後半部分畫風突變,主題深刻厚重,構思大膽離奇,情節曲折感人。大大地提升了電影的藝術高度。
首先節奏明顯加快,穿越國境線之後,導演采用了雙線敘事,運用得嫻熟老練。一條線是猴神大叔和記者一起,一邊尋找蘿莉的家,一邊躲避警察的封路和追捕;一條線是國安警察的跟蹤追擊,雖然屢屢失敗,但是包圍圈越來越小,情況越來越危急。很像過關斬將的遊戲,精彩刺激,懸念迭出,扣人心弦。
這時主題日趨明確,也是明暗交叉的兩條線。在異國他鄉,千山萬水一路征途上,三人組合必須要完成回家使命,這是明線;要解開誤解、敵意、仇恨,還有種族和宗教的分歧而造成的兩國人民的心結,隻有由崇高無私的愛心和勇敢無畏的行動才能做到,這是暗線。兩條線互相烘托,相得益彰。明線是現實,暗線是寓意,是編導寄托的希望和理想。
所以,片中精巧的劇情構思,細致地感情刻畫,都是為了埋藏上麵這個宏大的主題。而故事發生的背景,就是由來已久的印巴衝突。兩國在文化差異、曆史仇恨、宗教衝突、邊界爭端和戰爭遺留問題已經盤根錯節,難以解開。電影後半部分,著力表現了在這種現實背景下,麵臨一個仿佛從天而降的印度大叔,巴基斯坦群眾的眾生相。
有人心胸開闊,純樸善良。但更多的人無知、充滿偏見和誤解,在多年宣傳下早已放棄自己的思考。好在他們的敵意幾乎無一例外的,都在天真的蘿莉和純樸的猴神大叔麵前,土崩瓦解,被深深感化而轉變成真誠的善意,紛紛伸出援手仗義相助。特別是一個記者加入了團隊,冒著生命危險和辛苦和他們一路同行;一個高級警官良心發現,無懼丟官坐牢而抗命釋放大叔,為後者穿越邊境回家創造條件。
所以我們看到,從開始收留小蘿莉,一直到護送她回家,整個故事的發展都和主角的性格特質有著極大的關係。
首先他的信仰,“猴神”,象征意義的指向是很明確的。知乎上說,“哈奴曼(猴神)這小神還真是蠻酷的。他作為風神的兒子,猴國第一武士,羅摩麾下不敗傳說,絕對是能力高強又講義氣;部分傳說中,他還精通文法,文韜不遜武略。” 這裏猴神大叔的設定重點是能力高強而講義氣。
但隨著劇情的展開,猴神大叔最突出的品質其實還是對信仰、信念和原則的執著,甚至有時迂腐地過分。雖然,極端的性格人設是喜劇常用的手法,但是,看到越來越多巴基斯坦人被這個不起眼的印度人折服,你馬上體會到了編導的真正目的。大叔就是他心目中的解決方案,即你需要宗教般的堅持、純淨本具的善良無私,而且不失自己底線和勇氣,和敢於奉獻出生命的行動,才能真正讓他人放下戒心、消除敵意,忘掉恐懼,回歸到人心最初的真摯和諧狀態。
小蘿莉的家鄉克什米爾的設定也耐人尋味。克什米爾有著如同西藏地區壯美的自然風光,無形中給蘿莉增加了一些仙氣。雪山和草原也充滿了象征意義,是朝聖和征途的完美路徑。在風景背後讓你感覺不食人間煙火,所有的爭端、矛盾都會如同陽光下的白雪消融,青青的草地更是象征人們心中的愛和活力,象征這裏才是承載生命的地方。同時,這個地區也是印巴衝突中最集中的地區,從政治上說,小蘿莉的家鄉選擇在這裏,也具有強烈的暗示。
這個片子講了幾處不同的愛,小蘿莉和媽媽,小蘿莉和大叔,大叔和未婚妻,在很多地方非常催淚。當然觸動我們最深處的神經還是小蘿莉和大叔。每個人的心中本具慈悲之心,隻是被自己的欲望和恐懼所蒙蔽。而小蘿莉代表人類自己最初的狀態,最純真的一麵,它是如此珍貴,使每個人都想去嗬護它,因為就是嗬護自己內心最善良最純潔的一麵。所以,小蘿莉既是柔弱的,也是強大的,因為她可以最大程度激發人性之善的。這樣的力量發動起來,可以移山填海,消除鴻溝,創造曆史。電影的最後,在邊界上,兩道醜陋森嚴地國界牆的中間,兩個敵對國家的人都為在接力護送他們的英雄,既是為他歡呼,也是為找回最初的自己而歡呼。他們迸發出的激情,早已超越了雙方的隔閡,使這個武裝如此之嚴的軍事邊境不再設防,哪怕隻是短短的幾十分鍾。
電影還有很多其他的看點,強烈的異國風情,感覺非常真實地把印巴城市、鄉村、道路、集市、廟宇和各種人群、社會生態的場景都呈現出來。在護送、找尋、逃避過程中,場景轉換、跨度非常大,令人目不暇接。而我最喜歡的是,攝影極其漂亮,每一個鏡頭無論遠景、中景、靜景都非常考究,如同一幅幅油畫,構圖精美,色彩豐富,視角獨特,效果非常震撼。印象最深的,當然還是無數次在雪山草原上,三個人一個村寨一個村寨尋訪的鏡頭,鏡頭切換地非常快,很唯美也很感人。還有他們在玉米車上睡著了的那個場景,非常溫馨,當汽車穿過漫長的鄉村道路,緩緩拉動的鏡頭,由近及遠,形象地述說了他們的曲折道路和內心的迷茫。
印度電影不可能不提到歌舞。每一場群舞都很棒,每一首歌也都很好聽。從中國人的口味看,歌舞在電影中占據的時間,可能稍微有點多。但仔細想想,這些歌詞與情節配合地十分完美,對體現主人公的心裏過程有著非常好的烘托和推動作用。同時也是很好的視聽盛宴,那就好好享受吧。特別是片尾那首算主題歌吧,詞寫得異常優美:
自從遇到你
我變得無堅不摧
自從遇到你
我變得無所不能
過去困難重重 如今易如破竹
因為你是心跳
我是心
。。。
如同古代的先知,他的感召力,隻在於內心的那份超越凡人的境界。所以,猴神大叔的穿越帶有明顯的史詩的味道。他早已不是一個普通的印度大叔,他就是先知,他帶著使徒(記者)和受難的天使(小蘿莉),穿越敵對的國家而感化他們,消融他們的仇恨。小蘿莉和母親的團聚,預示著我們終於鼓起勇氣,戰勝自己的偏見和恐懼,讓久違的人性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我們終於找回自己的初心。這一切,本身就是一個宗教般的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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