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各地旅行，最令人期待，使人興奮無非就是過境踏入一個新的國家。跨過一條人為的國境線，你將麵對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人種，語言，文化，習俗，氣候和地形地貌。總之，在兩個國家交界之處，常常充滿了未知的神秘，國家權利的威嚴和文化衝突的戲劇性張力。
我們穿越土耳其，從內陸去高加索，首先到達位於土耳其東北部的卡爾斯（Kars），千年前這裏曾是亞美尼亞的首都，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作家帕慕克在小說“雪”中曾這樣描寫這座城市：這是一座“由整齊的街道、大塊的路石、共和國時期種的棗樹和梧桐樹構成的憂傷的城市”。
在卡爾斯雇車向北50公裏，就是大名鼎鼎的亞美尼亞舊都廢墟阿尼（Ani）。公元961亞美尼亞將首都從卡爾斯遷來此處，在近百年的時間裏，絲綢之路從這裏經過，帶來了數不清的財富和人口，此間一時豪華無比，甚至可以和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堡媲美。然而經過11世紀的拜占庭軍團和13世紀的蒙古鐵蹄先後兩次踐踏，和其間的地震，饑荒和絲路改道，阿尼終被遺棄，這個燈紅酒綠的都市最後變成一片傾塌敗落的廢墟。卡爾斯地區每年有60天降雪，100天積雪期，冬天氣溫降到零下40度。6月中在許多地方已是初夏，這兒還是春天，滿地的野花盛開，處處五彩繽紛，和廢墟裏的殘垣斷壁形成鮮明的對比，仿佛是一個不真實的魔幻電影場景，令人感慨萬千。
站在廢墟的遺址旁，遙望不遠處的峽穀和斷橋，峽穀中的阿帕恰伊河（Arpacay）中激流湧動，河的那一邊就是高加索國家亞美尼亞，但是咫尺如天涯，亞美尼亞可望而不可及，這是一道關閉了不知多少年的國界線。土耳其和亞美尼亞這兩個國家有著說不盡的血海深仇，尤其是上世紀初的大屠殺，1百多萬鮮活生命的損失，是所有亞美尼亞人內心永遠的痛。
土耳其和亞美尼亞兩國的世仇，使得我們隻剩下一個選擇 – 先去格魯吉亞，但是具體如何走法，當時網上並沒有相關的攻略，旅行聖經孤獨星球上聊聊幾語說有巴士，但是沒有詳情說明。回到卡爾斯長途汽車站，土耳其內陸沒有人懂英語，我們出示地圖，加上書寫和肢體語言，和車站工作人員比劃了好久，終於確認從阿爾達汗（Ardahan）有巴士直達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每天上午10.30發車，下午4.30到達。卡爾斯上午8點有巴士前往阿爾達汗，需時1個半小時。
第二天巴士8點準時出發，一路上乘客隨叫隨停，不時有人上下車。婦女擁有座位的特權，但凡女士上車，總有男士自動讓座，在土耳其的內陸偏遠地區有著如此尊重婦女的風俗，非常令人意外。沿途成片的草原碧綠碧綠，遠處的大山和近處的草原構成一幅漂亮的山水畫作，想不到此地內陸山區絲毫沒有缺水的跡象，處處水草豐盛。
花了近2個小時，巴士駛進阿爾達汗汽車站，沿牆停著10多輛小型巴士，另一麵是一家挨著一家的小商店，許多男人圍坐著一小圈一小圈地在抽煙喝茶。土耳其人還是很熱心的，看到我們2個外國人，他們呼的一下就圍攏上來。這裏自然是沒有一個人懂英語的，掏出地圖花了好大的勁，好像讓他們明白了我們要去格魯吉亞，他們十分興奮，似乎因為搞清了我們的意圖而很有成就感。他們立刻叫來了一輛出租車，口口聲聲讓我們去Posof，出租車司機拉開了車門，也一連聲說著：Posof，OK；Posof OK。不知道這個Posof是什麽意思，但是直覺告訴我們這Posof和去第比利斯的直達巴士沒有關係，也許是兩國邊界關卡，那可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
正在我們有話說不清，進退兩難的時候，一輛藍白兩色警車的開進了汽車站，一個年輕的警官從車裏探出了頭，“Can I help you？“ 這句字正腔圓的英語落在我們的耳中，就像天使口中發出的天籟之音般美妙動聽。但是這個懂英語的警官居然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班國際長途巴士，這讓我們頓時擔心起來，難道昨天在卡爾斯汽車站得到的信息不靠譜。警官掏出手提電話，一個接一個打起電話來，打到第3個電話，他拿出紙和筆，寫下一行字和10.30這幾個數字，我看不懂他寫的土耳其文字，但是10.30這幾個數字讓我安心許多，這班巴士必然存在的。
做好事做到底，警官讓我們坐進他的警車，將我們直接送到了約2公裏開外的汽車站。就在我們離開時，發現那成群的漢子和他們叫來的出租車已經蹤影全無，我問警官Posof是什麽意思，他也不知道。警官說國境關卡叫Turkgozu離開此地還有90公裏，坐出租車去好像不是一個好主意；而我們要去的車站也不叫Posof，於是Posof成了我們這次旅途中一個永遠的謎。
長途汽車站的人看見來了警官，立刻畢恭畢敬地奉上紅茶。我們2人跟在後麵狐假虎威，也喝上了新泡的紅茶。警官幫我們買好約合30美元一張的車票，喝著紅茶和我們聊了一會兒，他有親戚在美國，自己曾去美國念過幾年書，所以能講一口流利的英語。我們也是好運氣，居然能夠遇到他，讓事情變得太容易。不然我們怎樣能夠順利找到這個位於市郊的車站，還真的不好說。
巴士延誤了1個多小時，到中午11.40滿載發車。車子很快駛入崇山峻嶺之中，盤旋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路旁的山頂可見未化的積雪，景色十分壯觀。巴士經停沿途的每一個大小村鎮，到達國境線時，車上除了我們隻剩下3個乘客。土耳其出境，格魯吉亞入境都十分簡捷方便，完全沒有麻煩。過了邊界換了一輛巴士，車上隻剩下4個人，一位司機，一位中年女乘客，還有我們2人。從兩國邊界到第比利斯，巴士不再停站上客，除了在經過的飯店停下吃飯，3個半小時一口氣開到了山城第比利斯。
從土耳其經內陸去格魯吉亞，一條很少旅行者走的路線。這一路穿越在綿延的群山之中，有著波瀾壯闊的風景，還可以順路遊覽亞美尼亞舊都廢墟，實在不容錯過。土耳其的鐵路公路交通十分便捷，基礎建設非常出色，就是在最偏僻的山區，都有一流的柏油馬路。我們當時遇到最大的困難是語言不通，現在人人手機上都有即時翻譯功能，語言的障礙已經不複存在，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旅行者走上這條美不勝收的路線。
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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