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老友許兄一聲召喚 - 去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火山熔岩湖和山地大猩猩,立刻打包啟程,第三次飛臨非洲大陸。火山熔岩湖和山地大猩猩都位於剛果金的維龍加國家公園,在去剛果金之前我先獨自去臨近的烏幹達和盧旺達看看。
途經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機場,正逢太陽緩緩升起,一片金光灑滿這座非洲最重要的中轉樞紐。航站樓內人聲鼎沸,大部分是膚色深淺不同的黑人,少數西方觀光客,還有成群結隊的中國農民工,他們從這裏搭機去非洲各地。13年前曾在亞的斯亞貝巴待過好幾天,貧窮混亂和肮髒是記憶的主流,這次雖然沒有走出機場,但是俯瞰城市的相貌已經絕然不同,進步是顯而易見的。
12月第一個周五的上午,飛機降落烏幹達,首先映入眼簾的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烏幹達恩德培機場。向來默默無聞的恩德培國際機場在1976年7月一舉成名,當時一支巴勒斯坦遊擊隊劫持法航噴氣客機來到這個機場,機上有著100多個猶太人乘客。當時的烏幹達獨裁者阿明支持劫機者,於是一支以色列突擊隊被迅速組建,長途飛行4800公裏,突襲了恩德培國際機場,打死所有的恐怖分子,解救了全部的人質,還順便摧毀了阿明空軍所有的米格飛機,創造了人類戰爭史上的奇跡。幾十年的歲月變遷,當年以色列人創造曆史的航站樓早已被廢置,現在來往的遊客們使用的已經是近年新建的航站樓,唯有曆史的傳奇依然令人神往。
從恩德培機場到首都坎帕拉約40公裏,出租車流暢地行駛在中國人新造的高速公路上,兩旁是鬱鬱蔥蔥的綠色植被,有些白牆紅瓦的房子散落其間,使人難以相信這就是貧窮落後的烏幹達。
烏幹達因是“東非高原水鄉”而被人們稱為“非洲的明珠”,而首都坎帕拉(Kampala)則又被人們稱為“明珠中的明珠”。坎帕拉是東非曆史較悠久的城市,15世紀後,這裏是布幹達王國的都城。“坎帕拉”一詞在當地語的意思是“小羚羊之地”,據傳說原是布幹達國王放牧羊群的地方。坎帕拉臨近赤道,但因地勢較高,氣候並不炎熱。南部毗鄰世界第二大淡水湖維多利亞湖,城市由40多個山頭組成,其中大山頭有7個,中間稍平,是市中心主要街道和商業區。市內樹木蔥鬱、景色秀麗,街道依山勢起伏而建,是非洲著名旅遊城市之一。
隨著出租車駛進坎帕拉,車流變得越來越擠,速度越來越慢。坎帕拉的交通堵塞舉世聞名,當大大小小的車輛擠成一團,舉步維艱之時,隻有小摩托車可以在車縫之間左衝右突曲折前行。於是載人的摩托車大行其道,當地人稱之為boda boda,最多1美元的車資,可以帶你去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
城市的所有重要街口,boda boda招手就來。在任何偏僻的角落,通過Uber app訂車,最多3分鍾,一輛boda boda就會出現在你麵前。坐在摩托車的後座飛速前行,東非高原的涼爽清風迎麵撲來,令人神清氣爽。
最有意思的是,每當交通堵塞時,boda boda必須左晃右彎,才能迅速穿行在緩慢移動的車陣之中。在下坡轉彎時,閃避其它車輛時,摩托車身更需要大幅度向某一方向傾斜。這時作為乘客也必須隨之全身大幅擺動,來維持整車的平衡。隨後的幾天裏,我這一把老骨頭隨著boda boda左右扭動,動作之流暢,配合之默契,連自己都不敢置信。當我們兩人一車渾然一體,快速自如地穿行在坎帕拉的大街小巷,那時那刻,整個人仿佛又回到了20來歲時,和小夥伴們一起競車追逐,賣弄自行車技的年代,而完全忘記自己已過花甲之年。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裏,boda boda不僅帶我走遍坎帕拉主要的景點,還讓我老夫聊發少年狂,重溫了一把青春年少的不羈豪情。
初臨乍到的第一印象,坎帕拉人人都會說英文,而且說的都不錯。城中的巴幹達國王們的卡蘇比陵名列世界文化遺產,應該是遊客必到的景點,但是幾年前火災毀損嚴重,至今還是沒有修複。於是卡紮菲清真寺就當仁不讓地成了坎帕拉的第一景點。前利比亞獨裁者卡紮菲死於非命已經好些年了,但是他在坎帕拉老城區的中心留下了一座東非最大的清真寺。這座以卡紮菲名字命名的清真寺高大雄偉,步入其中巨大的圓頂上整齊地排列著彩色花窗,透進的陽光與柔和的燈光融合,在彩色地毯的襯映之下,給人一種柔美夢幻的感覺。整座清真寺坐落在市中心的最高點,登上宣禮塔,坎帕拉全城皆在腳下,放眼四周一目了然。
經過全球化強風幾十年的勁吹,坎帕拉的有錢人,可以坐在和倫敦紐約沒有什麽區別的咖啡館裏,喝3美元一杯的咖啡。而下一個拐角的路邊攤上,隻要3角美元就可以吃上一頓現攤麵餅加雞蛋素菜,輕鬆解決一餐主食。
作為旅行者,難免上一頓坐在豪華餐廳吃大菜,下一頓站在街邊啃麵餅。落後國家的豪華大餐,很少能與發達國家比肩。倒是普通民眾天天光顧的路邊攤更接地氣,有著與眾不同的地方風味,食之不但味道新奇膾炙人口,還使人產生和當地民眾打成一片和腳踏實地的充實感。
一天之內,在兩種天差地別的環境,進食兩種渾然不同的食品,由此帶來強烈的反差對比,常常給人一種時空錯亂的不真實感。正是通過這種不真實感,使旅行者對一個有血有肉的真實世界有了更深一層的切實了解。
雖然貧富差距懸殊,烏幹達人並沒有喪失淳樸的天性,他們普遍熱情友好。漫步街頭不會像在南非那樣時時受到街旁歹徒惡狼般邪惡目光的掃射,倒有接連不斷的笑臉相迎和熱情招呼:"Hello, brother. " 男人們習慣舉起右拳,和你的右拳正麵輕輕相碰,以示親切。
坎帕拉位於東非大裂穀(Great Rift Valley),毗鄰維多利亞湖。維多利亞湖(Lake Victoria)是非洲最大的湖泊,世界第二大淡水湖(僅次於北美五大湖中的蘇必利爾湖)。水域由烏幹達,肯尼亞和坦桑尼亞所擁有。湖邊遍布城鎮村落,是世界上人口最為稠密的地區之一。也是尼羅河的主要水源。尼羅河全長6650公裏,是世界上最長的河流。
距坎帕拉約80公裏金賈就是世界第一長河尼羅河的源頭之所在,當年要尋找的令人置信的河流源頭,就得找到噴湧不息的水流和氣泡,這是表明水來自地下最強有力的證據。根據歐洲探險家約翰·斯佩克(John Speke)的說法,實際上尼羅河中有30%的水來自金賈鎮河流“源頭”的地下。
來到坎帕拉,尼羅河的源頭自然不可放過,但就是這區區80公裏的路程擁擠不堪,巴士單程就花了3個半小時,來回所花的時間超過7個小時。站在金賈寬闊的河邊,大量的水泡從河底上浮,清澈的河水在眼前流淌,這些河水三個月之後將在埃及融入地中海。不禁想起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這樣淺顯的道理,為什麽被他老人家一說就好像深奧了許多。
在坎帕拉流連了三天之後,周一搭乘巴士前往360公裏外Kabale,我曾提前一天去巴士車站打聽出發時間和班次詳情,一個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信誓旦旦地告訴我,每小時發一班車,頭班車早上5點鍾。為了避開上班高峰的擁擠時段,我早上5點就趕到車站,希望坐上頭班巴士,想不到一切還是非洲的老規矩,巴士得坐滿了人再發車,所謂的時刻表都是掩人耳目的虛招。實際上直到7點半坐無虛席的巴士才上路,我早到唯一的好處是有幸坐在巴士最前一排的單人座椅,不但視野開闊,位置十分寬敞,還可以時不時和司機聊上幾句。
巴士在一陣緊一陣的雨中離開坎帕拉,透過淌著水的玻璃窗,坎帕拉的街景就好像是一幅幅出色的非洲風情畫,色彩飽滿鮮活傳神。巴士沿著一條幾乎是全新的柏油馬路前行,司機告訴我這條路是中國人3年前完工的。和非洲其它地方一樣,這也是一條沒有任何限速牌的公路。沒有守法觀念的民族,有限速牌也是白搭,於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省了廣告牌的費用。一路大大小小的車輛自行其是,還好大部分黑人心態平和,自有他們獨特的默契配合,這一路隻看見一件事故,有2輛車被撞毀。
因為人口稠密,大小城鎮密布。360公裏的一流公裏,走了7個多小時。這一帶地處東非高原,海拔1000-2000米,一年四季如春,雨水充沛,滿目蒼翠。但是除了幾片香蕉園,屋前宅後有幾株稀稀拉拉的玉米高粱,沒有看見一片的莊稼地,就連一塊像樣的菜園也沒有看到。沿途可見許多人聚集在屋簷下無所事事,無倫是哪裏的黑人,都是一副樂天知命活在當下的性情。他們對物質的欲望實在不高,卻因此也保住了那麽多青山綠水。
老天爺還是很幫忙,在Kabale下車後,天空就開始放晴了。一輛boda boda把我拉倒Bunyonyi湖邊,然後一條小船載我到其中一個名叫Itambira的小島。船行這一路山清水秀,頗有江南水鄉的味道,和車水馬龍喧囂吵雜的坎帕拉形成鮮明的對照。Bunyonyi湖比維多利亞湖小許多,但是其景色異常秀美,在殖民時代就是白人度假的勝地。想想當年英國人的眼光和能力真是不一般,將世界上那麽多好地方收入囊中。
長途跋涉一天,到達目的地時又累又餓,洗漱完畢,吃飽喝足之後天已經黑了。第二天一早起來逛逛,不免頓時有種驚豔的感覺。一棟棟木材茅草結構的小屋,散落在山坡和湖邊,遠處山水飄渺,近處鳥語花香,世界上最窮的國家裏,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記得昨天服務人員說,這麽大一個度假莊園裏,包括我隻有4個客人。世界很大,隻要我們遠離洶湧的人流,跨出屬於自己的那一步,就能找到真正的世外桃源。
一隻漂亮的小鳥絲毫不怕人,在桌上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地陪我吃完了早飯。飯後徒步繞行了半個小島,長腰型的小島上有三個度假山莊,我住的那個位於島中央。山莊都是茅草屋類型的旅舍,完美地保持了原始的風味。
淡淡的晨霧,在寬闊的湖麵漂浮,猶如大自然的神來之筆,使得畫麵變得濃淡得宜,虛實相生。雖然身處在非洲腹地,眼前卻有了中國水墨畫的意趣,那是一種言有盡而意無窮的禪意。
有一些原住民散居在島上,路遇幾個原住民在擺弄幾株稀稀拉拉的高粱,和他們寒暄幾句,給一個紅衣大叔照了張像,順便誇了他一句:你真是個強壯的漢子。他指指自己的胸膛,”我們這裏強壯。” 再指指我的腦袋,” 你們這裏強壯。” 他的語氣極其平淡,沒有一絲不甘,沒有任何調侃,就像我們有時陳述你比我高或者我比你瘦那樣,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紅衣大叔不知道的是,在他眼中最簡單不過的事實,卻是某些理想主義者碰觸不得的政治正確禁區。為了維護這件皇帝的新衣,全世界不知道已經付出了多少代價,而且還在無休無止地填補這個無底洞。客觀事實總是事實,不會因為任何人為的理論而有任何改變。總有一天,人類還是得老老實實地麵對現實,承認人種和民族的不同,找到攜手發展合作共贏的道路,這才是真正的挑戰。
早就聽說Bunyonyi湖是觀鳥的勝地,漫步遊島處處可聞各色鳥鳴,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座茅草屋頂上站立的一對漂亮灰冠鶴。在飛機降落在恩德培機場時,就曾看見烏幹達航空公司的飛機尾翼上,有著這種鳥兒的彩色圖案。灰冠鶴全身的羽毛色彩鮮豔,而其最動人之處還在於它的頭部,那雙頰上有著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雙鬢雪白,頷下有一團火紅的橢圓形垂肉。頭頂上,前額覆蓋著一團烏黑的絨球,柔軟光潔,後部聳立著一頂堅硬的鬃毛組成的錦冠,金光閃耀,酷似皇冠,所以灰冠鶴又有皇冠鳥的美名。灰冠鶴以美麗端莊的體態,能歌善舞的天性,從一而終的婚姻,長壽知往的閱曆在非洲的鳥類動物中出類拔萃,被推崇為烏幹達的國鳥。
在Itambira島上度過悠閑的2夜,周三早飯後坐小船離島,一輛摩托車將我送到20多公裏外的邊界,在那裏我離開烏幹達,前往盧旺達。2006年縱貫非洲大陸時,我們就是沿著東部非洲一路向南,當時也不知怎麽就錯過了烏幹達。此行發現這真是一個得天獨厚的美麗國家,氣候宜人,雨量充沛,處處青山綠水,人人會說英語。但是無論城市還是鄉村,總可以看見無所事事的人群,懶散地聚焦在一起消磨時光,旁邊或是一地的垃圾,或是大塊大塊長滿了雜草的荒地。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每個民族最後總是以自己的方式和節奏生活著。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