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說第二天下午有雨,所以我們計劃早走早到早安置。
一整天也確實是陰沉沉的。還是最不討喜那種陰沉,隻是沒有藍天白雲和輕風,太陽透過薄薄的雲,餘威也讓人感覺到曬,讓走路的人汗流浹背,甚至曬得吹過的風都熱嘟嘟潮乎乎沉甸甸的。
灰蒙蒙的天之下,不僅景物的色調變得暗淡,一眼望去,湖山和林都顯得嚴峻冷漠。被鬆蘿侵蝕了下層樹枝的鬆樹,象魯迅筆下的棗樹一樣,默默地如一杆,不,是無數杆槍,筆直地刺向蒼天。
你看,這還讓人痛快地玩耍嘛。
說起鬆,這次旅行對鬆樹作為取景良伴的感觸極深。鬆和柳大概是攝影者最喜歡的兩種樹。哦不要說那些樹以花芳的玉蘭桃梨櫻諸類,那是花美,不是樹。唯有鬆柳,鬆以剛峻峭嚴弄景,柳以溫柔搞怪媚人。
一般的樹就是樹冠樹幹而已,樹枝多半是斜著向上長成個大腦袋,形狀都差不多。鬆樹就很有個性。要麽一根細竿直上青天,要麽橫著伸出幾根,多半長得比最頂端的樹冠還興盛,如蹈如舞,如揖讓如拒敵。晴天裏襯著藍天白雲固然好看,陰天裏也自有一番莊重不凡。
鬆應該是在沒什麽土壤的石頭上最早紮根的一類。苔蘚在石上立了足以後,大概就是貼地的矮鬆落到苔蘚上就生根發芽,然後兩家互利互助,共同發展。樺樹楓樹楊樹什麽的應該是再後邊才來的。不記得這回見過柳樹,湖邊是石頭的天下,沒有它們依依招搖的機會,林子裏大家都拚拿往天上爭陽光,柳樹這種往下垂的也不成。
紮好了營,冰冷的湖水裏撒了通歡,又早早吃了飯,看看表,下雨的時間已經到了,結果頭頂上一撥撥的烏雲馳過,一朵有雨的也沒有,一忽兒竟看到幾條縫的藍天。既然它不下雨,手機也沒信號,大家自不肯早早進帳篷睡覺,倒也不敢到處亂走,竟變成懶懶散散閑聊著硬著頭皮等下雨了。
天快黑的時候,雨終於下來了,就好象天快亮時樓上第二隻靴子落地一樣,大家心滿意足地開睡。
天明,頭頂上依然水滴打得呯呯作響,濕了呱唧的,誰也不想起來做飯。聽著旁邊帳篷裏悉悉索索作響,還真有忍不住的,一會外邊驚喜地喊,嗨,雨停了耶。
捧著炒麵到沙灘上吃,我感慨地說,這一趟,老天對咱們真的是不薄啊。話音未落,手裏一滑,那碗竟直接扣到了沙灘上。大眾笑得打跌道,你嘴裏謝天公,怎麽一碗飯卻奠了土地。
雨後的盤絲洞
誰也不知道這白白嫩嫩的東西是什麽。
這一天的最後一個亮點,也是我們此行的最後一個亮點,是在我們跑去沿湖路出發點那個吊橋去打卡後的事。
回來經過路標的時候,有人驚喜地喊,哎小那誰,這不是你前天丟的那個手套麽?
兩天前,隊友10幾公裏以外丟掉的手套,竟然出現在這裏。我不禁又大大感歎了一回,當然這回注意了,先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再感歎。撿個手套,帶到十裏之外的人來人往處掛起來,最大限度地增加永不會謀麵的失主複得失物的機會,真的是歎為觀止。
好人常有,聰明的好人就可貴,深謀遠慮用心良苦,隻為行出一善的好人,尤其難得。
這一天餘下的時間裏,不知道大家如何,我是莫名其妙地很振奮。後來回想,大概就是在這時,大自然百年後再次甩起了懲罰之鞭,人類又在幾十年的和平發展後全方位花樣國家間本國內自找麻煩。對自然對社會都憂慮惶恐的大環境裏,那隻挑在空中的手套,就把善意和智慧這兩樣當今這個世界最稀缺的珍寶完美無缺地擺在我麵前,使我本來傻嗬嗬的老神在在,變得有幾分聰明睿智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