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是我傳統的旅遊季,今年的目的地,是神往已久的南美三國:秘魯,玻利維亞和智利。 行程上的亮點,包括Machu Picchu Hiking,騎馬上彩虹山,天空之鏡,和死亡之路的自行車騎行。
出發前一個多月,新冠病毒開始在中國肆虐,一個月後,亞歐各國相繼淪陷,其中意大利伊朗為最大災區。而美國加拿大,感染者也逐漸增加。不過床鋪和土豆領導的政府都是樂觀派,盡管華人社區議論紛紛,但大體還是馬照跑舞照跳的狀態。
與此相比,南美隻有零星幾個感染者,基本還是一片淨土。出發前多次和旅遊公司確認,都說南美一切安穩如常,計劃不變。
3月12日出發去秘魯時,西方各國風雲突變。阿美俄角力原油市場,金價油價閃崩,世界股市狂瀉,流動性匱乏導致債券市場都崩潰。加上土豆的夫人被確診陽性,政府口風立刻趨緊。一時間人心惶惶,恍如世界末日。
淩晨3點開車去機場,想的是這兩周要放下一切,奔向淨土,哪管身後洪水滔天。
到利馬是3月13日,星期五,晚上,黑色,多麽不吉祥的日子!
利馬海關是我經曆的效率最低的海關,通關時間長達3.5小時。海關小姐們感覺是剛剛培訓完上崗,在鍵盤上東摸西摸平均一人通關5分鍾。終於到我了,護照一scan,屏幕亮起了紅燈,馬上被帶到小屋。裏麵已經有一西班牙語小夥子等著,過一夥又帶進來一個意大利特征明顯的小夥。我看看門口的Laboratory標誌,很明顯我的中國姓出賣了我。還好一海關人員進來簡單地問了一下旅遊史,就蓋章放行了。
1:30am到酒店,收到導遊的留言,早上5點集合,嗬嗬。
旅遊總是快樂的,我們團小,才5個人。澳洲一對60+夫妻,已經在南美兩個月了;新加坡女孩,剛從南極cruise回來;倫敦來的26歲小夥,才開始工作有點假有點錢;我,加上Costa Rica來的美女導遊。
14日去了Cusco, Sacred Valley 和Ollantaytambo (歐雁台),15日去Machu Picchu.
在去Machu Picchu的路上接到通知,說因為疫情發展,我們的旅遊公司TucanTravel將在兩天後提前結束我們的旅程,具體細節不知。
大家的反應出乎意外的平和。一致決定第二天(16日)按原計劃返回Cusco後,先去公司辦公室商量退錢細則,17日起自由活動。新加坡女孩和倫敦小夥願意加入我一起自己完成餘後的旅程,在去Machu Picchu地火車上我們甚至把行程安排細節都已經做好。
當天中午,倫敦小夥先打了退堂鼓,說媽媽讓他直接回家。
回到歐雁台酒店已經天黑,大堂有一遊客告訴我們,據說剛剛的消息秘魯明天開始封國(close board),具體情況不知。
當下一行人直接驅車趕往Cusco,一路山區連個手機信號都沒有。到Cusco已經晚上十點多,導遊收到信息,明天(3月16日)晚上12點正式封國。
我連背包都沒卸下,直接在酒店大堂櫃台前掏出兩個手機,一個漫遊一個Wifi開始瘋狂刷票。所有的訂票網站一片混亂,16日Lima出發的票基本為空。Cheapoair 不停跳到其他日期,非常tricky;Expedia一直process但沒有結果,到12點,好不容易訂到一張Lima轉機Panama去Miami, 然後Miami出發轉機New York去多倫多的票。
新問題來了,無論如何刷票,Cusco到LIMA的機票為零!
Cusco是小城,國際航班本來就少,現在早已售罄,隻能走LIMA。而去LIMA的BUS要到明天早上才有。
第一想法是TAXI,導遊幫忙聯係,沒人願意接單;接著我刷UBER,居然找到一輛,來了,談價USD550,我接受了,他居然又不幹了。因為路上要20個小時,他一人開不下來,所以他聯係了開taxi的朋友,此人也要USD 500。我的第一想法是倫敦小夥也許可以同行。此時其他人都已回房間休息,導遊去問他,他施施然回答說他中午就已經book了ticket,不用連夜趕路。羨慕呀,果然聽媽媽的話是個好孩子。
此間UBER和taxi兩位一通討論,居然通知導遊他們不做了。理由是沿路都有關卡他們有可能被截停處罰。當時我對秘魯認識還不深刻,居然認為他們反應過度。總之,taxi最後建議我3am機場門開他來接我,直接在機場等票。
回到大堂還是不放心,繼續刷票,居然從一個不知名的網站OPODO, 刷到一張早上7:30 CUSCO到LIMA的機票,謝天謝地!此時已快3點,讓前台通知TAXI改4點多來接我,好歹回房間整理了一下。
早上5點來到CUSCO機場,驚覺這是此生見過的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仿佛全秘魯都遊客都一夜間趕來了Cusco機場。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隻是一種形容,要我看,胖一點的人會直接擠到油脂分離。Check in的隊伍既望不到頭也找不到尾。不斷地有人從隊伍中被擠出來,一問才知道他們從早上3點等票,終於被告知絕無可能。
作為全場唯一帶著口罩的人,擠在人群中,看到周圍那一張張焦急彷徨的臉,完全沒有任何防護。大家都一夜沒睡,身心疲憊,再這樣零距離的擠在一起,連說話時想稍微避開一下口氣都很難。本來散落在山野間的遊客,平和寧靜,卻一下子驅趕聚集到了這麽一個狹小的空間。本來可能健康的人和安全的地方,現在卻成了最危險的感染可能和聚集地。
當時心裏想的是,如果這些人染病了,要負責的是秘魯政府,如此毫無征兆的封國決定,沒有絲毫時間緩衝的安排,沒有交通人流的疏導,一片混亂!
求了管理隊伍的小姐無數次,才被恩準插隊,在7:10 check in,我連拍張照片的時間都沒有,一路狂奔上了飛機,離開Cusco。
到LIMA又是另一番景象。一下飛機就有人在通道口量體溫。出了Arrival的gate,再進Departure gate居然是警察把門,沒有有效當天機票的不準進入。一時間大批遊客又被擋在了機場門外。
直接去了Check in櫃台,排隊3小時,看櫃台小姐無視巨長的隊伍接著以秘魯速度慢悠悠處理,時不時消失幾分鍾。不停看到有遊客ticket被取消,很是不安。終於輪到我了。小姐看了手機上Expedia的confirmation,告訴我,查無此票。
晴空霹靂!我立即要求她用reservations號再查,同時聯係Expedia客服。關鍵時候是沒有人接電話的,係統直接告知extremely high volume can not take your call, Expedia 的on line chat 又隻是不停重複發confirmation給我。
此時小姐已消失10分鍾有餘,終於來了一位先生,他再次證明係統裏沒有我的票,甚至把他的屏幕拍了照片給我。
終於死心了。從隊伍中出來,接著重新刷票。Expedia係統此時已經崩潰,完全訂不到任何票。再用OPODO,從LIMA往北任何中美洲美國加拿大的票都找不到,此時已是下午3點,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無奈隻好先定了去智利Santiago晚上10點半的機票,先離開秘魯再說。
在大廳站了4個多小時了,從昨晚到現在沒吃沒喝,累極。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張椅子,坐下繼續找Santiago回多倫多的機票。
沒幾分鍾,黃衣服的security guard開始來趕人了,連邊上小baby和媽媽都不能幸免,說這是工作人員休息區。無奈推著箱子抱著電話開始逃竄。
上二樓,看到所有的餐館都已關門,凳子收起,大門緊閉。大群遊客沒地可去,隻好席地而坐,狀如難民。
幾個膽大遊客挪開一沒有門的餐廳封擋,躲了進去。我也混在中間,找到暗處一張凳子,好歹休息一下。接著訂票,好不容易找到一張,Delta從 Santiago 經Atlanta到多倫多。終於放心了。
不到半小時,黃衣人又來趕人了。餘下的半天時間,混在人群中,從樓上到樓下,從餐廳到洗手間,不停地被驅趕,不停地換地方。昨天還是意氣奮發的遊客,今天就成了毫無尊嚴四處被驅趕的難民,心裏隻有一句話在重複:被驅不異犬與雞!
提前4小時再次站到check in的隊伍裏,此時的遊客都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態。一時間南美封國的國家越來越多,大家都不停地刷消息並為其他人提供解決辦法。比如哥倫比亞封國但還能中轉,Panama封國連中轉都不能,AmericanAirline停止所有去歐洲的航班等等。突然又被告知check in的櫃台換了,一群人又開始拖著箱子狂奔。
(最後一個口罩,爸媽都舍不得戴,讓給了狗狗寶貝)
總之在LIMA機場就是一片兵荒馬亂。不過還是比CUSCO好,至少能雙腿站立能轉身,偶爾也能看見幾個遊客戴上了他們珍藏已久的口罩。為什麽這麽說?我是從他們醫用口罩的刺棱毛邊,和N95的濕潤塌陷程度判斷的。
還算幸運,在秘魯封國前1小時,逃離了利馬。
17日晨終於到了Santiago機場,相對於秘魯的劍拔弩張,此處一派平和,隻要求填寫一張無病申明,通關。不過被告知,智利18日開始封國。同機的遊客們暗自慶幸:還有超過24小時。
吃了兩天來的第一頓飯,到二樓洗手間梳洗一番,找到一張長凳,準備小憩。然而,一條Email讓我驚起:Delta機票錢沒過賬。
馬上給RBC打電話,質問15日晚我已經和客服聯係解釋現在的極端狀況,客服已經答應取消所有的restriction on transaction,為什們?他們狡辯說我在係統裏已經有一張到多倫多的機票,為什麽又定一張。我有時間解釋上一張被取消了嗎?馬上又開OPODO, 再定一張17日Delta同樣機票,貴了200美金,還好有票。
回來後查賬單才發現,RBC居然又把上一張沒通過的機票給付了,我還得想辦法把錢要回來。這麽愚蠢的客服,我也真是服了!
和秘魯相比,智利畢竟是比較發達的國家。機場秩序井然。因為從宣布到封國有48小時的window,加上航班較多,遊客們心態基本平和輕鬆。機場工作人員態度友善,讓我終於找回了一點顧客即是上帝的感覺。
17日下午登機離開Santiago,離智利封國還有一天時間。在夕陽下,透過機場巨大的玻璃幕牆,我仿佛看到San Cristobal Hill上那巨大的聖母瑪麗亞雕像,張開雙臂,送我平安回家。
美國還是照樣的下飛機容易上飛機難,入海關容易安檢難。2小時的轉機時間,緊趕快趕一路飛奔,還剩5分鍾時上了回多倫多的飛機。
這是我見過的最空的航班,200人的機艙內總共不到乘客15人。18日晨到多倫多,平生第二個下了飛機,第一個過了海關,沒有體檢沒有量溫,連問題都沒有一個。飛機到達不到15分鍾,我就在T3上了Park&Fly 的Bus,取車直接開回家。
一邊開車,一邊聽680新聞,COPA宣布周五起停飛直到六月一日,床鋪宣布要關閉美加邊境。從接到秘魯封國的消息開始,這過去的六十個小時,輾轉5個機場,驚險闖關3國,每每在最後一秒逃離,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歎。
回首這個春假,遊玩兩天,路上4天,回家自我隔離14天。除了兩條曬得通紅的龍蝦臂,和滿身疲憊,什麽也沒留下。
宅在家中,看世界各國封國封城,經濟停滯,百業消停,各行各業紛紛裁員。美國股市四次熔斷,一路狂瀉到了2016的水平。疫情是很凶險,但更加凶險的是否是人心?媒體的過度渲染,民眾的過度擔憂,讓民意變成了民粹,讓封國封城成了一種政治正確的選擇。卻不知,今天對病毒的短期過度反應,未來將用經濟的長期代價贖回。
可笑的是,在如此發達的21世紀,天空布滿衛星,網絡一鍵解決各種需求,如此天之驕子的人類,居然被小小病毒一下子打回原形。更可笑的是,我們不是把那最初感染的幾人幾十人幾百人隔離治療,而是將全球十幾億健康的人隔離在家中。這樣選擇的好處是什麽?代價是什麽?
昨天(23日)的新聞,土豆政府將派3架飛機接回被困在秘魯的4300加拿大人。第一次對土豆政府表示敬佩支持。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像秘魯這樣的國家,沒事時一派平靜祥和,稍有異常,政府的反應極端,民眾無所適從。我們團的5個人加上導遊,我是第一個逃離南美的,到周六21日,新加坡女孩發消息說她從CUSCO坐了兩晚的通宵Bus, 取道玻利維亞,轉機美國,終於回到新加坡。澳洲夫婦被困在Santiago ,而本該最幸運的倫敦小夥,因航班取消,至今被困在Cusco,和Costa Rica的導遊在一起同病相憐。據他們說,秘魯玻利維亞都已實行宵禁(Curfew),晚上5點以後不準出行,去機場都找不到Taxi,何況封國後根本沒有航班,可以想象他們的處境該何等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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