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訪鮑勃迪倫的故鄉—希賓

我幾乎放棄了走訪鮑勃迪倫故鄉希賓(Hibbing, MN)的念頭。

這倒不是因為我的一位同是生長在希賓的同事Katie的反複告誡,“那地方不值得去,要開4小時車呢”,而是出於對迪倫在接受諾獎過程中表現出的傲慢和無理的一種失望。他忽而以“這一榮譽使自己感到難以言語”來搪塞對諾基金會的持久沉默,忽而繞著圈子地推脫,“有安排,不去斯德哥爾摩的頒獎典禮了",好矯情。

對於迪倫的特立獨行,桀驁不馴,我們也大可以用“性格魅力”來詮釋,或者說,這就是酷和牛。“如果他做些別的什麽,那他就不是迪倫” 誰這麽說的?好吧,雖然他不屑於搭理世俗的我們,也不該防礙我們以普通而寬容的心態,去造訪一顆孤傲神秘之星升起的地方。

迎著初冬的第一場飛雪,我們從明尼阿波利斯出發,一路向北,風塵仆仆地來到了擁有16,000人的小鎮希賓。

迪倫一家為何在他6歲那年,離開有40萬人口的,毗鄰五大湖之蘇必利爾湖(Lake Superior)的Duluth,遷往似乎與世隔絕的這塊小地方呢?希賓的人們是如何在這個他恨不得早早離開的角落裏生息的呢?

對於這些疑惑,我早已胸有成竹,這自然得歸功於Katie事先對我的“科普“,也可以從Hibbing街頭的廣告上略曉一二,“We’re Ore and More”。

希賓是世界上最大的露天鐵礦Hull-Rust-Mahoning Open Pit Iron Mine所在之地。1887年,一位踏上美洲新大陸的德裔探礦家希賓,首先在這僻遠的丘嶺地帶發現了無比豐富的鐵礦儲藏。從此,來自歐洲的移民們紛至遝來,一個新型的礦產工業在這裏蓬勃誕生,應運而起的還有它的附屬城市希賓。鼎盛時期的希賓鐵礦為一戰和二戰中的美國提供了1/4的鋼鐵用量。

明尼蘇達州之Grand Canyon (寬:1.5 mine;長:3.5 mile;深:500 feet)

123年前這裏開工了,從這兒挖掘出的礦石要比挖巴拿馬運河還多呢。

在男人們走上前線後,礦山出現了女工。

一位溜狗老人告訴我們,在反傾銷的風潮下,失業一年多的工人正陸續返回礦山。當然,這就意味著地球另一麵的中國,將不能再能將廉價鋼材運到美國。我看了看我的手心,又看了看手背,不得不承認,世上之事, 難以雙贏。

迪倫的憂太裔外祖父母正是那浩浩蕩蕩的移民潮中的一員,迪倫的父親因罹患小兒麻痹,於1947年居家從Duluth搬回希賓,以開店為業。而二戰後的希賓礦業,因過度的開采,慢慢地走向它的衰落時期。迪倫有時說希賓是“衰亡的小鎮”,有時又說這裏是“不錯的老鎮”,可能就是這層意思。

寫到這兒,我不免走走題,唏噓一番。Katie告訴我,希賓其實從來就是與外麵的世界息息相關的。一旦市場上的鋼鐵需求上升,小鎮就會一派亢奮, 她的同學十年前暑期打工時,就能掙到$20/小時了;反之,小鎮就垂頭喪氣,無精打采。Katie和姐姐都告別家鄉,到都市謀生,一年也懶得回家幾回。此外,其他矛盾也從未停歇過: 比如,當中國商人把目光瞄上這裏的礦產時,雙方的合作並不順利;印第安人也頻繁地抗議礦業集團,因為水源的汙染會影響野稻米的質量單一經濟的悲喜劇在希賓不停頓地輪回上演。

說到我們的生活在中產階級的主人公迪倫,他不需要當紅脖子,他酷愛音樂,並且有超人的音樂天賦童年的迪倫天天趴在收音機前,一遍遍地聽著廣播裏播放的藍調和鄉村歌曲;10歲時的他,就已經自學了吉它、鋼琴、口琴等樂器,並開始對搖滾著魔;高中的迪倫組織了自己的樂隊“金弦”(The Golden Chords),和好友翻唱搖滾偶像Little Richard和Elvis Presley的歌曲。

以鮑勃·迪倫命名的街道

迪倫曾經的家

Katie在揶揄迪倫住所的顏色時,還透露了一個小秘密。Katie姐姐的一位 頗有藝術才分的童鞋,在迪倫家的車門上畫了專輯«Blood on the track»的插圖。盡管我們此行並未見到這個即興作品,我還是在網上查到了車房門塗鴉的樣子

迪倫家斜對麵,是一所很恢宏的教堂。恰逢周日,三三兩兩的人們踏著新雪去禮拜。

挨著教堂,便是鎮上最豪華建築迪倫就讀過的希賓中學了。

希賓中學被列為美國國家級文化遺產。這個偏遠小鎮的校舍美侖美煥,足以讓全美大部分的都市學校汗顏。在采礦工業繁榮的1923年,礦業大佬們斥資四百萬美元,為因開礦而搬遷的當地居民和來自五湖四海的移民大軍,打造了這座優雅古典的學校。因為學校所有的門把都是鍍金的,人們又稱其為“the school with the golden door knobs,” 

校門外的告示牌上,寫著“祝賀1959 級畢業生Robert Zimmerman獲得諾貝兒文學獎”的消息。迪倫在明大讀書時, 因喜愛Dylan Thomas的詩集,把自己的姓Zimmerman改為迪倫,夠任性

中學最動人之處是那座能容納1800人的富麗堂皇的禮堂,它被喻為“castle in the woods”。就在眼前的這個舞台上,迪倫曾經高歌一曲«Rock and Roll Is Here to Stay»,然而因為過於吵鬧,校長撤走了他手裏的麥克風。

吊燈的玻璃來自比利時

精美典雅的一角

在這裏,我們剛好趕上了一場音樂會。我一麵聽著當地音樂家們的深情演奏,一麵腦海裏浮現著這樣一個畫麵——年輕的迪倫抱著木吉他,套著口琴架,站在麥克風前專注地演唱……

圖書館外有一個各國玩偶收藏櫃,瞧那兩個中國娃娃,元芳,你怎麽看?

學校象征之藍色鐵錨

1959年高中畢業後,迪倫考進了明尼蘇達大學。一年之後,他棄學離家去追逐他的詩和遠方……他在自傳中寫道:“最後,到了我該離開明尼阿波利斯的時候了。像希賓一樣,雙子城已經變得有點狹小了,在這裏你能做的隻有那麽多。這裏的民謠界太過封閉,我開始覺得這個城市像個泥塘。我想去的地方是紐約……”

在希賓清冷蕭瑟的街道上,我們漫無目標地行駛。我們見到了模仿費城獨立廳的市政廳,它傲然地挺立在碧天白雪之間,見證著百年來小鎮的幾度興衰。

希賓還是灰狗(Greyhound)長途巴士的發源地。我雖然沒有親身坐過灰狗,但在國內讀英文時就久聞大名。1914年,為了運送上下班的礦工,灰狗閃亮登場了。它的紅白藍三色,象征著人們心目中的美國之夢。灰狗巴士博物館冬天停展,我們吃了閉門羹

今天的希賓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鎮,但它曾經是一個凝聚夢想的輝煌的地方,人們來到這裏,是為了一個夢;人們離開這裏,也是為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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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來到這裏,是為了一個夢 -多年以前- 給 多年以前 發送悄悄話 (225 bytes) () 11/30/2016 postreply 09:3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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