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為,詩意是劃火柴的那一劃。焰成,已是詩了。愛看火焰,更迷那劃。
影雲說,“詩意不一定要以詩歌的形式出現。”
就想把話說到反過來:寫出來的詩,很多很多已沒什麽詩意了。
“才下眉頭”時,詩意最濃。“又上心頭”,九成已是詩句,剩下一成詩意。
九月底的阿崗昆,不見星火,滿目燎原,滿耳的“啊!”詩意淹人。
“怒發衝冠”,詩意著,“憑欄處….”,做詩句,校對平仄了。
有脫口而出的“啊”或沒來得及脫口,若,寫不寫詩,咋樣呢?
很有名的詩人參加一個很有名的國際詩會。一個更有名的捷克詩人在好多好多期待中走到台中央,頓了一會兒,好一會兒,大歎一聲“啊!”好一會兒,他走下台。
“啊”後,有啥說的?“啊”了,還不夠詩嗎?
王熙鳳被寶哥哥寶姐姐纏不過,撂下句“一夜北風緊”。覺得,這毋寧可當作天下人對天下詩的評判:盡著去編吧!
讀古風,常感受到氣衝到喉嚨口不吐就憋屈的那勁。
七律五律呢,被核檢似的,陰陽讓平仄先管住。“望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因不被捅,“啊”出聲來!
“天蒼蒼”,正好,“野茫茫”都嫌有一點點點多。“風吹草低見牛羊”,很多快感的抒發。
詩意是劃火柴的那一劃,焰成,已是詩了。愛看火焰,更迷那劃。
“尋尋覓覓”,是纖手一劃;“綠肥紅瘦”是纖手一掐;“馬作的盧”,是漢子目掠;“登臨送目”,是Sir 之一望;“大江東去”就停住不說,該有多好!“開打了?挨千刀的!”(句自鈴蘭聽風),俄烏大戰的金詠金歎!
抽血時針尖的那一戳,渴極了之際的第一口水入口時的那爽,“林彪出事了”聽到後的一怔,“豐縣女的那些年真想像不出是怎麽過來的?”的網友一歎….沒這些個,還詩什麽呢?
《杜工部全集》,見過幾回戳?賈島怎麽怎麽也不見那一劃;王維清而不驚;李賀不為七言絆著,能劃戳掐出多少生鮮的詩痕!
什麽叫“現實主義詩人”,就是“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的那種。一般說來,“詩史”“史詩”,都屬這一類。
壇中忒忒綠,眼尖手快,常見其掐。去詩壇裏逛,總也覺得“為賦新詞”嘛嘛嘛。
古樹羽音說:“真是羨慕能寫詩,寫好詩!小時候看到丁香就做夢寫首詩,如今腦子轉了60餘年,也沒能"成就"那個夢,沒得辦法。” 這就叫詩意滿懷,“不一定以詩歌的形式出現”。六十年的“轉”,足以迷人,寫出來,反倒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