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著小議
耄,民國人。
老三篇,細了讀,延安白話的麵子,民國話的底子。
“反對自由主義”,是民國識字的人比較狠地罵人。後來耍橫時寫的“香花毒草任憑說”,仍是露出民國人的打人打了臉,但盡量不弄得血糊淋拉,罵人揭了短但不致“我靠”的動粗。
《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和《中國社會各階級分析》,頗民國中專生的中規中矩樣子。沒住定延安窯洞前寫的東西,總還有幾分文章的樣。就是《講話》,一半黨魁話,一半鄉紳腔。
《論持久戰》寫得太裝了。師專的水平,偏去寫博士論文。
一寫“主義”,就露餡:本錢不夠就用俚語湊,什麽反對本本主義,反對教條主義,堅持馬克思主義。數學幾乎零分的料,偏要去弄成個很懂德國哲學博士寫的是個啥,不知怎麽想的。
毛著四卷裏十之九不是耄寫的,民國語境裏泡過了四十歲的人,不大會寫幾頁幾十頁的“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怎麽都要來句“別了,司徒雷登!”過過文采癮。
尤為可憐的是《矛盾論》《實踐論》,索性《人的思想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就罷了,偏假模假式地“正負”,眼看就要扯到電子糾纏了。嘮嗑談天說地的舌頭,“論”啥呢?
但一直到《論十大關係》,仍能看到從私塾社會出來人的底子:話像個話,凡見到點個性的字詞,都用得很準,很耄。
延安白話,終究還是五四白話,隻是黨化得厲害。後來,它得了勢,不許寫五四白話,大陸人的嘴裏筆下形成共和國腔。六零後至今,一個調。但頗自詡,說人話。稍微聽不順的,還訓人家:說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