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川網友幾天前貼過一篇文章,題為《我們為什麽還沒有變成精神病》。文中列舉了弗洛伊德的女兒,安娜·弗洛伊德總結出的12種心理防衛機製。這些機製都帶有自我欺騙性,目的在於掩飾和偽裝主體所受過的心理打擊、主體刻骨銘心的痛苦的心理記憶,等等。
文中所說第三種防衛機製 --- 攻擊性防衛機製之一,就是“投射(projection)”。
什麽是“投射”?投射就是把自身的心理創傷、心理障礙等等,都推到別人身上,是為其自我欺騙性,或者自我安慰性所在。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穢語症(Coprolalia),就是一種典型的投射防衛。其根本機製,是把自己(往往是幼年)的生活環境,以及在此環境中受過的創傷,都“轉移”到他人身上,以期達到對自己的精神和心理安慰。也就是說,“受害的不是我,而是你們”。如果要舉一個更簡單、也更具體的例子,二才同學經常把排泄物、排泄器官和生殖器官“強送”給這裏的網友,就是一種投射。
當然,當然二才同學投射又不限於此。不妨以二才同學引以為傲的“插頭人”“畫作”為例:
雖然這“畫”和“藝術”相關函數為零(如上次所說,稱之為“智障人作品”都是對智障者之不敬),但是它確實顯示了導致二才同學進行投射防衛的另一心理障礙。
插頭的作用是什麽?是連接源頭,“充”信息用的。換言之,把其他人生產的信息據為己有。這正是二才同學另一特色,copy & paste,換言之,偷竊抄襲。
比如上次說起過的兩本書,一本導遊(《巴黎文學散步地圖》),一本傳記(《加斯東·伽利瑪》)。下麵幾段中黑體字都是被偷竊並據為己有過的:
伏爾泰
一七七八年二月,伏爾泰為了出席他創作的悲劇《伊雷娜》的首次公演回到闊別二十八年的巴黎。消息傳來,舉城轟動。 然而當時已八十四歲高齡的伏爾泰因過於激動,再加上排尿疼痛而被迫臥床。到了二月二十八日,即伏爾泰過世前四個月,他在給秘書瓦聶爾的信中寫道:“我至死敬仰上帝,愛我的朋友,不恨我的敵人,厭惡迷信。”
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事實上,這位充滿理性的諷刺作家死時極不安寧。在他病榻前照顧的護士就說:“就算給我全世界的金子,我再也不要照顧臨終在病榻上沒有信仰的人。” 臨終時, 有牧師請伏爾泰與撒旦斷絕關係。伏爾泰不改他一貫的辛辣諷刺風格,說道:“這個嘛……我的好兄弟,我可沒時間再樹敵了。”
一七七八年五月十二日,伏爾泰咯血不止,體溫急劇上升,還伴隨著劇烈疼痛。友人維烈特侯爵差人向藥劑師要了瓶藥水,伏爾泰喝下後還是沒作用。於是伏爾泰派人向黎塞留公爵要鴉片酊來,雖然他的家人認為這時候服用鴉片無異於毒藥穿腸,但伏爾泰執意要這麽做。
從一七五六年起便擔任他秘書的瓦聶爾在《憶伏爾泰》一書中寫道:
“我們讓他吞了一大口這種鴉片,瓶子就碎了。我始終搞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我隻知道他們全都到臥房去確定病人有沒有全部喝下去:維烈特侯爵看到伏爾泰先生一個人在房間把整瓶都喝光了。聖朱利安夫人說維烈特先生沒衝上去阻止他全喝光,真是大錯特錯。”
一七七八年五月三十日晚上十一點十五分,伏爾泰離開人世,享年八十四歲。法國大革命後,一七九一年七月十一日,其骨灰移靈至先賢祠。正式安葬於先賢祠的前一天,還先在伏爾泰曾兩度入獄的巴士底獄廢墟上停靈一天。
靈柩右麵刻著:“詩人、曆史學家、哲學家。他拓展了人類精神,並使之懂得它應當是自由的。”伏爾泰的心髒另外存於法國國家圖書館的石膏盒裏,盒子上刻著:“這裏是我的心髒,但到處是我的精神。”
盧梭
盧梭晚景淒涼,離群索居。由於出版《愛彌兒》,被當局視為異端邪說,社會大眾更把他當成洪水猛獸。最高法院還判決將已出版的《愛彌兒》全數燒毀,並立即通緝盧梭。再加上人際關係不佳,令盧梭瀕臨瘋狂。
盧梭的確曾被狗咬到,那是一七七六年十月二十四日,他在梅尼爾莫當的柵欄門前被一隻大丹狗撲倒在地,雖然傷勢嚴重到失去知覺,但還不至於到喪命的地步。經過這次狗咬人事件後,盧梭有了另一番新體認。當他恢複神智時,甚感欣喜:
“我看到天空、幾顆星星,還有點綠意。清醒後的第一個感覺,這真是個甜美的時刻(略)。我在這個時刻重生了,而且我覺得自己好像以所有這些我看到的事物,填滿了我這微不足道的存在。”
但這次事件最主要還是讓盧梭認清了一個 “殘酷” 的事實,那就是大家迫不及待地到處宣傳他被狗咬死的消息。十八世紀很有名的《阿維儂信報》就刊載著:“這一切都證明了民眾絕對會追根究底,就連咬死盧梭的那隻狗的名字都會被挖出來。” 死對頭伏爾泰更是火上澆油地說:“讓- 雅克死了活該。” 這讓盧梭感受到他深陷於 “眾人惡意” 製造出的 “晦暗幽冥” 而無法自拔。他們全都是策劃陰謀的共犯,而他,讓- 雅克·盧梭則是受害者……
受到世人唾棄的盧梭,在法國大革命時終於得以平反。一七九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國民公會通過決議,給大革命的象征盧梭設立雕像,還用金色題字—“自由的奠基人”。這位偉大哲學家的骨灰終於在去世六年後,於一七九四年十月十一日風風光光地被移奉在先賢祠供後世瞻仰……恨隻恨,後來他的死對頭伏爾泰大師也搬了進來,就住在他的對麵。
普魯斯特
到了某個歲數,親朋好友的死是唯一能讓我們感到活著真好的方式。—普魯斯特
多愁善感、觀察入微的普魯斯特天生體質虛弱,九歲時鬧的一場氣喘幾乎奪走了他的小命。他對很多東西都過敏,灰塵、香水、煙、花、花粉、潮濕、寒冷,甚至連情緒波動都可能引發氣喘。
一八八二年到一九00年間,他的氣喘病就發作過好幾次,而且多半是心理因素。他的氣喘病在夜裏比較不嚴重,養成了他晨昏顛倒的生活習慣。從一九一三年起就擔任他管家的塞萊斯特·阿爾巴雷在《普魯斯特先生》一書中就提到,她首先得適應普魯斯特白天休息、晚上寫作的習慣。
不僅如此,普魯斯特很少下床,每天都睡到約下午四點才醒。這時塞萊斯特就得先端上牛奶咖啡及可頌麵包到他床頭(這是他 “唯二” 吃的東西),同時送上熱水袋,開始煙熏療法。
普魯斯特如果有約會的話會出門稍稍拜會一下,不然就在家寫信、打電話以及聊天。冬天睡覺時他會穿上好幾層衣服,把自己包得緊緊的,甚至就連夏天睡覺時也穿戴毛衣、圍巾、長襪、手套和睡帽。他對自己的氣喘很神經質,洗個澡也要換二十來條毛巾,不讓身體接觸到濕毛巾。
到了一九一二年,他幾乎整天都待在床上,靠著興奮劑與鎮定劑維持生活。一九二二年,他開始出現尿毒症、眩暈、說話困難等症狀,還染上了支氣管炎,因為沒有好好醫治,支氣管炎惡化成肺炎,終告不治。
(《巴黎文學散步地圖》,繆詠華 著,貓頭鷹出版社, 2012年6月)
1919 年 12 月 11 日,正是普魯斯特去世前三年,他憑借《追憶似水年華》第二卷《在少女們身旁》獲得龔古爾文學獎(法國久負盛名的文學大獎,於 1903 年設立)。在經曆了退稿、戰爭等諸多因素未能發表或未受重視的各種波折後,普魯斯特卻對於這次獲獎顯得極為平淡。在其女管家塞萊斯特告知其獲獎後:“先生,我有一個重大的消息想要告訴您——您獲得了龔古爾文學獎!”
普魯斯特躺在床上,淡淡地回曰:“好的。”但他還是閱讀了《評論報》上的幾行內容:“……來自九泉之下的才華……一個決絕的隱居者失眠時縮所寫下的文字……”
一瞬間,希望向他道賀的人層出不窮。其中包括法國著名出版家加斯東·伽利瑪,他所創建的伽利瑪出版社占據了法國文學界的半壁江山,甚至成為法國文學的代名詞。
加斯東·伽利瑪惱怒地諷刺道:“因為我,人們都會知道這個無比榮耀的名字,而這個人卻不願意見我。”
最終,普魯斯特隻見伽利瑪一人,對於伽利瑪提議舉辦慶功宴的事情,普魯斯特答曰:“親愛的加斯東先生,這太可笑了。”
(《加斯東·伽利瑪》,皮埃爾·阿蘇裏 著, 胡小躍 譯, 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10月)
偷別人文字是一種自卑的表現,一件不光彩的事。二才同學從此留下羞恥的痛苦的記憶(不排除有一點“超自我”的作用)。所以他急於把自己“插頭人”形像轉移到他人身上。這和他屢次的“強送”,顯然屬於同一機製。
而且,民間智慧說一次小偷,終身作賊,果然不錯:插頭人的概念也是二才剽竊而來:
這是N十年前就玩剩了的形像。第一位天才已不可考,第二位庸才估計不好意思顯擺。庸才之後,再有玩此形像甚至引為自豪者,雖然不排除仍有熱粉或一見如故,即刻知音,或一見拜倒,驚為神品,但終究都已是庸才下輩。
PS. 至於“畫”中二才同學同樣屢次引以為自豪的資深“磨鏡”史 --- “磨鏡”曆來有多種含義,有字麵上的,也有象征性的。在這裏特定前提下,不妨理解為二才同學對他投射心理的“坦誠”,也就是我上次說的他“下意識裏一絲殘存的真誠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