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真誠,從小到大。
妮妮首先是認真的。中文學校舉辦運動會,在公園草坪上賽跑。三歲的妮妮站在起跑線上,神情緊張,做出準備起跑的姿勢。但是妮妮的架勢和其他小朋友蹦蹦跳跳躍躍欲試的架勢很不一樣。妮妮爹看著也跟著緊張,卻總覺得妮妮的姿勢有不同尋常之處:左腿弓形提起,左臂肘向前伸出,右臂向身後展開... 妮妮爹困惑。妮妮媽說看著像棒球擲球手。妮妮爹恍然大悟:妮妮顯然在電視裏看到棒球比賽中最常見的鏡頭,肯定感覺那是威武的架勢,並且肯定認為擊球手的奔跑與那個姿勢相關聯。妮妮要奔跑了,必然要做出那個姿勢。妮妮就那樣單腳落地,目視前方,像一隻仙鶴,展翅在即,毫不理會旁邊大人小孩的善意的品頭論足。哨聲響起,妮妮閃電一樣衝出去,跑在前麵,在前麵跑向終點。妮妮爹看著衝刺的妮妮,一聲不響,滿心喜悅:妮妮小小年紀,多認真,多靠譜兒。
妮妮的認真是執著的。長了牙齒以後,妮妮感冒不再喝藥水,第一次吃藥片。妮妮媽教妮妮如何把藥片放在舌頭上,喝水,吞咽。妮妮媽問妮妮準備好了嗎?妮妮安靜地點頭,端好水,伸出舌頭。妮妮媽把藥片在妮妮舌頭上放好,說喝水吧。妮妮沒有喝水,而是閉上嘴,嚼了起來。妮妮爹媽大吃一驚:妮妮沒想到藥片那麽苦,嚼了幾下,麵部表情越來越苦,然後苦得流出了眼淚,卻依然認真地嚼著。妮妮爹媽趕緊提醒妮妮喝水。妮妮不喝,閉著嘴一直嚼完咽幹淨,才張嘴喝水,然後大哭起來。妮妮爹趕緊抱起妮妮,說下次不嚼了,就不苦了。妮妮點頭,可到了下次還是認真地都嚼,靜靜地流淚,隻是不再哭出聲了。妮妮肯定堅信,吃東西一定要嚼,咽幹淨,再喝水,不能囫圇吞下去。(當然麵條除外。)
妮妮稍大一點後,認真的態度體現在待人接物上。家裏來客人,妮妮爹媽總不免要邀請客人參觀一下各個房間,逐一解紹。每次妮妮都跟在後麵。有一天,妮妮爹看見妮妮在向小朋友介紹房間,說的話和妮妮爹幾乎一模一樣:這間本來是臥室,我們把它當書房了,其實也沒人用...... 妮妮邊說,邊做手勢,表情專注,滔滔不絕。小朋友們一臉迷茫,不知所雲,卻始終認真地聽著看著。妮妮爹暗喜。從此以後,妮妮爹媽就讓妮妮向客人介紹家居,妮妮就高高興興地每次對客人說, 這間本來是臥室,我們把它當書房了,其實也沒人用......
妮妮對事對人的認真,隨著心智的成熟,慢慢體現出誠肯和體貼。妮妮的小朋友克萊兒希望擁有一個iPod,但因家境原因一直沒有。妮妮就和其他小朋友們商定集資買一個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克萊爾。妮妮用自己給鄰居照看小孩一塊一塊掙來的錢買好iPod,但集資始終不順利,沒收回來多少。妮妮爹媽告誡妮妮以後要先收錢再決定買什麽禮物。妮妮說我的朋友需要一個iPod。從始至終,妮妮從沒有抱怨過答應了而沒能湊錢的朋友們,而是認認真真做了一張卡片,讓每一個小朋友簽上名,在生日那天早晨連同iPod一起擺在克萊爾的課桌上。妮妮爹想像,那一定是在一個早晨明媚陽光裏的美好的驚喜,綻放在克萊爾和所有小朋友的臉上,美在妮妮心裏。
妮妮待朋友真誠,總希望能幫助朋友。和朋友們外出,妮妮每次都主動提出接送每一個朋友;小時候妮妮爹媽接送,長大了妮妮自己接送。妮妮高興,妮妮爹媽當然也高興。妮妮爹平時愛開一些不著邊際的玩笑,妮妮就提前告訴小朋友們妮妮爹很古怪,讓小朋友們別介意。妮妮平時經常向妮妮爹媽講朋友們的事情,總是為朋友的好消息而興高采烈,從未說過一句朋友的不好。有時候帶妮妮出去吃飯,妮妮會問妮妮爹媽能不能帶上妮妮的朋友。去朋友家sleepover,妮妮總是請求妮妮媽做一樣妮妮愛吃的的東西帶去。妮妮爹媽知道,妮妮待朋友真誠,因為當朋友們歡樂的時候,妮妮更是歡樂無比的。
妮妮爹還沒上小學的時候隨妮妮爹的爹媽在動蕩中搬家,離開所有一起長大的小朋友,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搬到新家第一天妮妮爹就認識了一個新朋友,那個一直跟在搬家的人們後麵轉來轉去的小建。第二天一早妮妮爹的爹爬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建。小建說不能跟妮妮爹一起玩兒了,因為小建的媽媽說妮妮爹的爹是壞人。
孩子都是真誠的,就像妮妮待自己的朋友那樣,因為孩子是沒有私心的,是不功利的,是沒心計的。妮妮爹常夢想,如果每一個人都童心不泯,稚氣長存,世上就沒有心機,沒有算計,沒有政治,沒有陰謀。那當然不可能,盡管妮妮爹不知道為什麽。但妮妮爹要盡其所能保護妮妮的童心稚氣,保護妮妮的無私的內心,保護妮妮對朋友的真誠,不管妮妮的朋友的爹媽是誰,不管妮妮的朋友做了什麽。沒有什麽比真誠更珍貴。沒有什麽比真誠更動人。
妮妮的真誠,真誠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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