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蝦:【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的手裏】

本文內容已被 [ 皮皮蝦 ] 在 2016-04-28 21:29:28 編輯過。如有問題,請報告版主或論壇管理刪除.
 
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的手裏,相信多數人知道這句令人震撼的話是從彝族青年莫西子在《中國好歌曲》上演唱的一首歌曲裏知道的。這首歌一炮打響,一下子就走紅了。
 
當時創作這首歌的過程非常偶然,就是有一次莫西子在歌詞作者俞心樵的工作室裏讀到這首詩,就很隨意地彈琴,彈著彈著就把詩哼唱出來,越哼越有感覺,然後這首歌就這麽寫完了,過程非常快。
 
 
在你聽這首歌的時候,請看一下原詩,注意莫西子在將這首詩選作歌詞時,有幾句沒有用到(加括號部分),所以看起來有點突兀。莫西子該改名叫莫須有了吧!
 
不是你親手點燃的
那就不能叫做火焰
不是你親手摸過的
那就不能叫做寶石
你呀你終於出現了
我們隻是打了個照麵
這顆心就稀巴爛
這個世界就整個崩潰
(因為你的美貌
像一把出鞘的鋼刀)

不是你親手所殺的
活下去就毫無意義
(不是你親手打碎的
就不可能破鏡重圓)

今生今世要死
就一定要死在你手裏 

怎麽樣,有被震撼和感動的感覺了吧?有人評價說,歌詞太過狂暴,甚至血腥,但其實這些都是直抵人心的句子,令人耳目一新。在莫西子看來,每個人在某個特定的情感階段,在內心特別壓抑的時候,都會產生類似“想死”的情緒,這不是血腥,而是一種情懷。這首歌並不僅僅隻是愛情,有更多的關於生命關於信仰的東西在裏麵。本蝦尤其對"稀巴爛"這個用詞很讚,在這樣激情流暢的句子裏加入這樣一個極通俗極口語化的用詞,特別生動鮮活。
 
可是俞心樵本人並不認為這首詩是自己寫得最好的一首,甚至認為是自己較差的一首。此言一出,昨晚在場的包括本蝦在內的"偽文青"們全都大吃一驚。
 
 
俞心樵是去年底剛獲得意大利文學獎的著名詩人。所謂著名,由於詩歌不如歌曲,隻能是小眾化,所以俞的名氣還不如一炮而紅的莫西子大。俞調侃說,他的工作室很熱鬧,經常很多人,有些人來幾百次都沒和他合影,見到莫西子一下子湧上來合影。俞心樵苦笑著說,感覺做詩人很失敗、很尷尬。
 
這次與俞心樵的小型見麵會是一次難得的麵對麵討論詩歌的機會。在此之前的幾個月,他加入了我們這些"偽文青"的憶鄉坊文學城的微信群。大家彼此在群裏發言交流,已經很熟了。這次俞來訪灣區,由群友夏雱操辦,在聖何塞的藝術工作室舉辦了這次"詩與藝術"的小型盛事(知道小和盛不搭配,你管得著嗎?既然你那麽摳字眼,知道雱字何解?)
 
 
到場的綠女多於紅男(我也不知道為啥不叫綠男紅女),大家紛紛提問,當然免不了好奇和八卦。有人問詩人,這首死在手裏的詩在創作時是怎麽樣的一個過程?真的具體有那個麽人嗎?對方知道不知道你為她寫了這首詩?如果知道,她是什麽感受?哈哈,你猜對了。問題是一位女士提出的。
 
俞自認為這首詩較為大眾接受,可能是因為好理解一些,寫法簡單(不過本蝦竊以為句子較狠較生猛刺中了大眾心髒也是主因)。俞笑道,許多人以為要死要活的轟動情感,一定有一個具體的對象在那裏。但他坦言此詩沒有一個對象,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寫了,好象為寫而寫。當然肯定來自於自己多年積累的一些強烈的感情沉澱或體驗。詩人有時寫的詩雖然很短,其實任何一首短詩可能是用一生來寫的。
 
本蝦問道,寫詩是很個人化的過程,詩人一般需要安靜的環境,甚至離群索居。你的工作室人來人往如此熱鬧,難道不怕打擾嗎?
 
俞解釋說,他在北京草場地的工作室自他出獄後很多年一直采取開放的傳統,來人很多,許多時候他本人並不在場,但他交待助手要泡茶、有時招待飯菜。一些人甚至在那裏把酒問盞,也有人睡在沙發裏。俞的詩很多被朋友私下印成小冊子,一些人隨便翻,會選出來譜曲,很多譜曲俞聽後一點感覺沒有。崔健是那裏的常客,他也隨便翻出一首譜了曲,很有效果。
 
 
那麽到底怎樣才算好詩?好詩的定義是什麽?俞認為它有自身的標準,也要結合文學史的標準。專業領域評定是好的才是好的,外行是沒法評定的,這和數學、物理學界判斷一個研究的水平和價值是一樣的。哎呀,這不就是科學界要發論文需要同行審議(peer review)一樣的嗎?俞肯定不知道這個,但他的話和這個行規異曲同工啊。
 
俞認為,有較大影響力的並非是好詩人,有些人在圈外名聲不大,但水平高,在圈內名聲大。這和搖滾恰恰相反。搖滾搞出好東西是不會出不了名的,如果不出名不能怨天尤人。而詩歌不然。中國已從一個詩歌大國墮落成反詩歌大國,任何報刊雜誌都不願給予詩歌一席之地。大陸的任何獎都不值一提,文學界有成千上萬的笑話,文學故事很少,文學事故很多。文學界也有江湖。
 
俞評價歌詞寫得好的是崔健和羅大佑,方文山也不錯。但他對卷珠簾沒越覺。是一種偽文化、偽古典,給人錯覺很高級。
 
關於餘秀華的詩,俞認為她的出名對改善生活狀況改變命運有幫助,但對詩歌來說不是好事情。徐誌摩在他那個時代是很不錯的詩人,但現在還有許多人把他作為大師看待就不對了。和魯迅比,徐誌摩的份量是輕飄飄的,魯迅的《野草》就是很好的詩,卡夫卡也不過是用詩來寫小說。
 
古典詩詞已在當時達到高峰,後人已不易超越。現代詩對工業革命以來人性的複雜和微妙有獨到的立體的把握,現代的好詩人一定要有很好的知識結構,得同時是思想家、大學問家才行。美國的詩歌很有成就,雖然奧登、艾略特等不是美國本土的。
 
俞主張個人主義,反感集體主義、民族主義、愛國主義、國家主義。因為人類許多災難多來自這裏。當然個人主義不能是個人中心主義。
 
 
俞認為所有藝術形式中詩的價值最高,但丁、歌德等可以作為文化巨人、民族語言的奠基人,但從未聽說哪個作曲家、畫家擔此重任。但人類很奇怪,所以有一些天價炒作和金融資本的行為。美術史很可疑。許多牽強附會,投射出這樣那樣的意義,其實有很多炒作,但因為物質化,比較符合墮落的社會。天價藝術品拍賣都是巫漢神棍的操作。藝術領域的標準很模糊,很易渾水摸魚,強詞奪理,但文學不然。
 
當年圓明園藝術村起源於最早的幾個詩人,俞算是元老。是先有詩人再有藝術家的,現在被篡改成畫家村。其實當時這些人並沒有理想,隻是因為那裏房租便宜,紮堆取暖,幻覺集合而己。一杯酒下去了,整個海澱被控製了。幻覺破滅後,自殺的、逃離的都有。但幻覺還是應該要有的,它是支持生命所需要的。
 
俞自己也畫畫,畫油畫,他把監獄元素加入其中,在手稿處理上畫畫,在盲文上作畫。他的風格與詩不同,詩較幽默接地氣,
 
俞的早期教育很獨特,他自認為自己現在的成就得益於未被教育汙染。他的母親在國外出生受教育,文革中外公受難,不信中國教育,主張有資質的就留在家裏放養。詩人因此沒有走入正規教育的課堂裏。
 
那麽他的詩的韻律和美應該形成於少時,這影響來自何方?俞分享說,自己山野長大,鄰居貌似有點文化,他混跡於此,十一二歲時見到但丁《神曲》,雖不懂詩,但特別喜歡書中版畫,埋下了藝術鑒賞的種子。他有一特質,可以把讀不懂的東西堅持讀完,而且讀多次,從中領悟和感受。大概有一種本能,可以鑒別低俗和高雅。
 
記得俞心樵在歐盟駐華大使館的發言有一句很深刻,他說,藝術與詩歌的光榮,在於提高了難度之後的飛翔,在於危險中的平衡和舉重若輕。
 
他在意大利文學獎頒獎典禮的獲獎感言中也有一句話很值得玩味:地鮮花是唯一可以打掃的垃圾……
 
這個2015年度意大利liberate國際文學獎是意大利曆史上最新設立但官方規格最高的國家文學大獎。由意方評委會、眾議院、最高檢察院聯合發布決定並發出邀請,在意大利議會金色大廳舉行。搞笑的是,頒獎那天,詩人和其夫人兩位主賓由於事先申報上來的入場名單中沒他倆的名字而被警衛室的官員們告知不能入場,許多人上來求情也沒有用,完全不予通融,最後由國家高層出麵才解決。
 
 
評委會的頒獎理由(原文文為意大利文,現從英文轉譯)中有以下評價:"藝術大師俞心樵,他的詩歌,他的藝術作品以及他的理論,對權力與文化的關係進行了剖析,他是一位真正實踐非暴力主義的行動者,他為人類個人和社會的提升指明了堅實的道路"。
 
 
二個小時的見麵會很快就過去了。在眾人要求下,詩人當場朗讀了他的一首詩。他臨時從自己的網頁上找一首自己滿意的詩,抑揚頓挫地讀起來,聲音馬上變成了渾厚的男中音,和剛才侃侃而談的風格迥異,感覺從花腔男高音變成了舒情男中音,非常有趣。這首詩題目叫《請讓時代的腳步聲離我們遠一些》。
 
眾人立馬陷入沉思中,詩的魅力就是可以馬上拉你入定,算是一種禪修或打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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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謝謝分享! -天朝玉- 給 天朝玉 發送悄悄話 天朝玉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4/28/2016 postreply 22:30:11

謝謝分享 -玉子- 給 玉子 發送悄悄話 玉子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4/29/2016 postreply 03:30:47

徐誌摩不算大師,誰還能算呢? -Yimusanfendi- 給 Yimusanfendi 發送悄悄話 Yimusanfendi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5/01/2016 postreply 22:5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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