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裏隻有三條不長的商業街,兩邊林立著小店鋪和客棧。經過一條狹窄黑暗的小巷子時,看到一群人在一個黑乎乎的鐵門口排隊,好奇地湊過去,原來他們是在排隊看病。 聯想到剛剛走過一個位於主街上的醫院門堪羅雀的樣子,越發好奇,仔細看了看門上方的公告,好家夥!坐堂的原來是達賴喇嘛的禦醫,每天早上6:45發號,隻發45個號,醫院到上午11點就關門。當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大內高手風範。
我決定湊個熱鬧找禦醫大人看看病,我的左手大拇指關節在健身房裏舉杠鈴時弄傷,鼓起一個小包,曆經半年不愈,時有疼痛,T已經提醒了我數次去醫院看看,現在正好用它去試試禦醫的道行。拉肚子之類的小病就不提也罷,免得貽笑大方之家。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在屋頂陽台上支起角架拍日出。
MacLeo Gangi 依山而建,黃藍相間的房屋層層疊疊,錯落有致,樹間依見經幡飄楊。當朝陽從山尖升起,萬道霞光刺破微蒙的霧靄,山鷹旋舞其間,如同五線譜上飛動的黑色音符。對麵屋頂上一個穿了紅裙的喇嘛踱著步高聲誦經,書聲琅琅,在空穀回蕩,伴著清風,渾然一派世外桃源風光。
拿了號去看病,狹小的候診室裏坐滿了人,皮膚白皙的外國人與棗紅色的當地人涇渭分明,唯一相同的是每個人臉上謙卑而期盼的神情。
人生曆曆莫大於生死,權勢名利莫高於醫道。多麽重要的事與生死比都是浮雲;多麽光耀的人在醫生麵前都要低頭。醫生們掌握著這世上的終極權力,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恐懼隧道盡頭的黑暗。
候診室的牆上掛了不少禦醫在世界各地講學的照片,在一張發黃的報紙上我看到了一張生動的臉,手捧著一些黑色的小藥丸。
門開處,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攙著一個身著黃色喇嘛服、外套一件白大褂、步履蹣跚的老人出來,我認出那張牆上的臉,隻不過被歲月蒙上了半個世紀的蜘蛛網。
老人麵無表情,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嚴肅地掃視著屋子裏換成了笑意的臉們。他挪到天庭裏一個洗手池旁,拿起一個大號搪瓷缸,招呼旁邊十幾個排成一溜的病人把一瓶黃色的液體倒進搪瓷缸,立刻,助手用手絹捂住了鼻子,原來那是尿。老人用一雙長長的粗筷子翻攪那尿液,直打到起泡,倒掉,然後招呼下一個病人。
我暗想這似乎有點象中醫裏的望聞問切,但奇怪的是禦醫既不觀察那起泡的尿液,又似乎沒有聞,一雙大眼睛仍然骨溜溜地、一遍遍地、嚴厲地環視著周圍,同時手裏不停地像打雞蛋一樣在打那缸子尿。打完,洗手,回屋,自始至終沒問病人們一句話。我很好奇他如何區分那十幾號人尿的,而且從中能得到什麽信息。
輪到我,被叫進房間,老人端坐,旁邊三個助手在穿梭。老禦醫用大眼珠子盯了我好一會兒,大概是看我披掛著兩台相機,嬉皮笑臉、東張西望的樣子像是來臥底的。老人用藏語低聲嘟囔了一句,旁邊幹練有禮的小夥子同聲傳譯,雖然他翻出來的是相當標準的英文,可在我聽來老人的話像是古代太監在殿堂上的宣旨:
“從哪兒來的呀?” 尾音必須上揚。
“美國”
“美國哪兒呀?” 尾音依然上揚。
“加州”
“哼,加州那麽大,到底是哪兒塊兒呀?” 上揚中帶了明顯的不耐煩。
“舊金山”
老人立刻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大串藏語,從中我聽懂了伯克利這個詞,於是立刻點頭:
“伯克利和舊金山就隔個海灣,您去過?”
“我當然去過,還待了很長時間。我在美國很多城市都講過學。” 老人說起來略帶不屑。
禦醫給我開了三種黑褐色的小藥丸,由天然草藥製成,像是大力水手吃的大力丸。他不苟言笑地答應了我拍照的請求,看我劈裏啪啦地拍個沒完,就皺著眉、擺著手象轟小雞一樣把我轟了出來。
我笑嘻嘻地向他合十道別,知道如果常駐此地必定和這老者成為忘年交。
我向來有老人緣,打小兒就是大人們喜愛的紅花少年,如今還是。客戶裏的老者很多都自然發展成了私交,一到聖誕節,總有老人們來送紅酒,以至於和我共事過的表哥送了我一個外號--“老頭、老太太殺手”,雖然這個外號和每個男人都夢想的“女人殺手”相比實在太不浪漫,但我還是十分受用。隻是一年年桌子上的紅酒越來越少,老人們的步履越來越遲緩,口齒越來越不清晰。我就這樣看著他們一個個地凋零,一步步地滑向無底的深淵。
出了醫院,已近中午,飛跑回去退了房,遍尋藍妹妹不見,問了老板,說是在屋頂。上了屋頂,隻見藍妹妹披了大圍巾獨坐在一張鐵椅子上,旁邊靠著一個小包,正在對著青翠的山穀發呆。
“這裏讓我想起了西藏,有點想家了。“ 藍妹妹幽幽地說。
我沒有接她的話,拉了張椅子坐下。
遊子是風箏,鄉愁是那根線。有鄉可思,有情可念俱是件幸福的事。如果有一天真的失去了鄉愁,那隻意味著一件事--就是已經登上了漂泊在無際怒海之上的方舟,進行著永不回頭的無根之旅,再也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土壤。
樹離不開根,人豈非如此?
辣辣的陽光灑在背上,讓人漸生睡意。把雙腳翹到欄杆上,對著一片青山,我們迷失在各自的世界,開始發呆。
發呆是一種境界,發呆需要一種境地。這個聚集了流亡藏人的印度小山城是達到這個境界的絕妙境地。
離開小鎮前的最後一次晚餐是在緊張的氣氛中度過的。前腳剛剛跨進小店的門,後腳老板娘就慌慌張張地把門反鎖上,用床單把窗戶堵得嚴嚴實實。店裏坐三個歐洲人和一個單身台灣女孩。桌子上擺了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今晚6點鍾在XX放映鎮壓西藏的紀錄片。”
正在疑惑,門外的大街上傳來一陣騷動的腳步聲和陣陣口號,老板娘和夥計的神情更加慌張。 剛張開嘴要問,老板娘立刻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大家不要講話,自己躡手躡腳地扒開床單往外看,那樣子活像是文革中電影裏搞地下活動的特務。
外邊的口號聲忽起忽落,足足延續了四十分鍾,騷動聲才遠去不聞,老板娘鬆了口氣,說:
“他們一般遊行要轉五圈,現在沒事了,他們不會回來了。” 說著把門打開,拿下床單。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問。
“這種遊行每周一次,要求所有藏人都參加,雖然不去也沒事,但不能讓他們看到我們還在營業,否則他們會進來給我們麻煩。”
“難道他們會衝進來砸你的店不成?”
老板娘表情尷尬,語焉不詳,看樣子此地曾經發生過足以讓她膽寒的事情。
記得很多年前第一次讀到羅斯福夫人在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於聯合國演講時所提出的人的四大自由的時候,像地震般陡然發現自己一直成長在一種環境裏--一種缺乏了某種自由的環境--“免於恐懼的自由”。
這種恐懼曾經彌漫在我童年的每個時段--彌漫在父輩戰友間悄聲談論時局裏;彌漫在母親對家裏政治境遇的無奈隱忍裏;彌漫在滿大街灰色服裝裏包裹著的壓抑的表情裏;彌漫在毛主席去世時老師命令我們那些小學生每堂課前必須伏案痛哭十分鍾裏。。。。。。那是一種恐遭不測的恐懼,烙印在整整兩代人的神經裏。
時至今日,我仍然在同這種恐懼做鬥爭,它已經不如早年那樣強烈,但仍像一個幽靈一樣不時從心裏最黑暗肮髒的角落裏爬出來折磨我的自信心,不時提醒我自己實際上並非是一個勇敢的人。
現在,在這個流亡藏人的小店裏,我又看到了這種黑色猙獰的恐懼,看到了流亡藏人們在以犧牲一種自由的方式去爭取另外一種自由。
我相信如果有人選擇以自焚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的話必定是走投無路,那是一種已經退到生命底線的絕望抗爭。但是,失去宗教自由是可見的外傷;失去免於恐懼的自由是深不見底的內傷,它會傷到人的脊梁,它會毀掉人的良心,而且,它是一種可以遺傳的慢性病。
無論何人剝奪了這些流亡藏人的宗教自由或者是以爭取宗教自由的名義賦予了他們恐懼,都其心可誅!
背著包走出山城,心中暗道一聲再見,但願下次見到你時再看不到怨尤之氣,再聽不到怨倀之音,唯有佛號嫋嫋,清風翻旌。到那時,和你相約,我來修行。
我們搭了通宵的local bus 前往更北方的Manali。這是一段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山路旅程,事後證明是整個印度之行中最艱苦難熬之旅,我和藍妹妹都很慶幸能彼此作伴才得以堅持下來。
一上車,我們先搶占司機後麵的黃金位置,那裏的空間比較大,可以放下兩個登山包而不至於多占一個座位,而且腿也能稍微伸開。
很快,車裏就擠滿了人,肩膀上開始承接人體重量。公車在盤山路上左搖右擺,車上的人就跟著東倒西歪,被甩來甩去,肩上的重量就愈發沉重。北方的印度天氣已經寒冷,尤其是在山區的夜裏,寒氣逼人。關閉的車窗擋不住飛揚的灰塵和異味,我隻好摘下帽子捂住口鼻,不一會兒就手臂酸痛。
藍妹妹依舊用大頭巾裹住自己,大概是看到了我左右開弓,一隻手找地方支撐自己,另一隻手捂著鼻子,而且不停地換手,就從小包裏掏出一個藍色的一次性口罩遞給我,解放了一隻手後感覺立刻好多了。我此次印度之行唯一忘記帶的東西是百搭頭巾,在印度旅行,它絕對是必需品。
淩晨四點,汽車到站,經過一夜無眠和顛簸之苦,困乏到了極點。
哆哆嗦嗦地下了車,前後兩個大包擋不住刺骨的寒氣,那個紙口罩倒成了禦寒的利器。露天車站上黑乎乎地沒幾個人,往日如黃蜂般的突突司機一個都不見,況且這也不是投宿的時辰。繞了一圈,我跟藍妹妹說:
“看來我們隻能露宿街頭了,不知道能不能跟司機商量一下讓我們在車裏待到天亮?”
話音未落,藍妹妹眼睛在夜色裏一亮:“我去說!” 轉身跑上了公車,和司機,售票員連比劃帶說起來。那售票員明顯不同意,三個人你來我往、嘰裏哇啦地好不熱鬧。
藍妹妹的英文不算很好,坦率地說,不好,用她自己的話說,很爛,但這並不影響她行走江湖。很快地,她說服了售票員,向車下的我招招手,於是我背著兩個大包閃亮登場。
縮在座椅上不知道迷糊了多久,被藍妹妹推醒:
“別睡了,我們看日出去。”
天已放亮,沒走幾步就被客棧拉客的掮客圍起來,每人手裏舉著一張名片。在我去趟廁所回來短短的時間裏,藍妹妹已經用她的藍式英語擊退了所有人,還忽悠其中一個掮客熱情地給我們叫來了突突,替我們講好了價,推薦了另一家客棧。
能力意味著責任。由於藍妹妹走江湖的能力出眾,自然擔負起了我們雙人旅行大隊的導遊工作、領導工作、外交工作、跑腿工作、討價還價工作。。。。。。我則盡心盡力地負責不掉隊工作。兩人合作甚歡。
走在略有些泥濘的小路上,初升的朝陽給遠處的雪山戴上了一頂金色的帽子,天空像是平靜的碧海,無一絲破浪,空氣清新得醉人。
這是重山峻嶺中一個雪山腳下的小鎮,青石鋪路,溪水暗流,星羅棋布的白牆紅瓦掩藏在綠樹和柴禾堆中。牛在鳴、狗在跑,炊煙嫋嫋。
安頓好行囊,我們去找東西吃。
街角處兩個男人在給兩隻犛牛洗澡,其中一隻通體雪白,煞是好看,男人指著白犛牛說了一個印度詞,藍妹妹說那是女孩子的意思。
這時,空中傳來一陣悅耳至極的童聲。循聲而去,路基下是一棟不大的平房,半開放式的庭廊裏坐了幾十個身穿紅色毛衣的小學生,在齊齊地背書。
“哎呀!他們是在修行!” 藍妹妹的聲音有點激動。
細看下,果然,那些五、六歲的孩子們盤腿而坐,雙手合在胸前,低頭闔目,童聲童氣地以一種詩歌般的韻律高聲吟誦。
這清脆嘹亮的童聲琅琅回蕩在晨霧未散的空穀;抑揚頓挫在皚皚雪山下的樹梢,直聽得人心旌蕩漾。
我走下去,蹲在孩子們的後麵開始飛速地按快門。
這是一切元素都聚集的時刻:完美的光線、完美的時機、完美的大自然、完美的孩童、完美的精神傳承。。。。。。孩子永遠是文明的希望。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就是文明和希望的反義詞了。女老師把一個小女孩叫到前麵去背書,那女孩有點膽怯,低著頭、手把著衣角,低聲低氣。老師開始高聲訓斥,然後竟然揚手用力抽那小女孩耳光,一下一下,一邊抽一邊罵。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女人怎麽可以如此為人師表?她每抽個耳光我的心都抽搐一下,有一刻,我甚至想衝上去製止她。
飛快地逃回來,藍妹妹也看到了這一幕,她十分氣憤:
“她怎麽可以這樣!那個小姑娘本來就有點害怕,當著全班同學麵這樣打她會讓她再也抬不起頭的。”
那些耳光毀掉了我們所有的好心情,我們默默地往回走,默默地找了一個露天小店坐下,默默不語。
過了許久,藍妹妹用一種極其緩慢的語調說:
“我想,我還是不夠勇敢。”
她的神情像是在夢遊,我不知道她具體指的是什麽,但是。。。。。。
“藍妹妹,你已經是我見到過的最勇敢的人了。最難的事情是挑戰自己,你放棄了舒服的生活,辭了職一個人跑出來周遊世界,吃那麽多苦,這是最勇敢的事情,放棄是最難的事。”
我說的是肺腑之言,和這個女孩兒比,我們絕大多數人都是懦夫。
抬起頭,天上有幾十隻山鷹在悠然盤旋,它們分了兩圈兒,一些在內圈逆時針翱翔,一些在外圈順時針盤旋,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緩緩轉動的太極掛在藍天上。
我們像是被什麽東西催眠了一般有點迷糊,對坐無語,時間不再流淌。
“這裏一點都不象印度。。。。。。我們是為什麽要來這兒?” 我稀裏糊塗地問。
”嗯。。。。。。” 藍妹妹想了半晌,“我要去最北方的列城,這是必經之路,不過天這麽冷,不能再往北走了,那裏肯定下雪了。。。。。。你為什麽要來這兒?”
我拚命回想做過的那一點點攻略。
“哦,有兩個原因,第一,這裏有個近萬名嬉皮士的大聚會;第二,這裏出產世界聞名的Manali Charas。所以我要來看看。”
“你肯定是記錯了,那個聚會在西南邊的沙漠邊兒上,而且時間也過了。” 藍妹妹的攻略向來無懈可擊。
“是嗎,那就算了,這兒也不錯。”
“Charas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就別問了。你覺不覺得這裏像雲南?”
“像香格裏拉。為什麽最近總有東西讓我想到國內?也許該回去看看了。” 藍妹妹的聲音又開始飄渺。
”在西藏的時候,每到七月,我都上山去采雪蓮花,那時候滿山遍野的花兒,美極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雪蓮花,但從藍妹妹的話裏我看到了它,還有藍天、白雲、驕陽和雪山。
“你在西藏是旅行還是工作?” 對我來說藍妹妹仍然充滿了神秘。
“我在一個很大的國營單位工作,待遇很好,天氣一冷就帶薪放假,一放幾個月,天氣轉暖再回西藏上班。”
“哇!我怎麽就找不到這樣的工作?”
“工作是很好,但我必須離開,我在那裏工作了兩年。好像我所有的工作都沒有幹超過兩年的,最後都是辭職出來了。”
“都是被炒魷魚的吧?”
“胡說!我每次走大家都盛情挽留,哎!可我必須走。” 她說得有點惋惜。
這我倒是相信,人的素質從氣質上一眼就辨得出來。藍妹妹在職場上定是把好手,雖然不一定是獨當一麵的先鋒,但一定是後台的主力,一麵可以用重錘敲的響鼓。不過歸根到底,藍妹妹是屬於路上的,她血管裏流著吉普賽人的血。
“在西藏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尼姑,獨自一人住在一個山洞裏修行。我經常在周末的時候去看她,給她背去些蔬菜、水果、米,要爬幾個小時的山,晚上就住山洞裏,她非要我睡她的床,醒來時發現她自己睡在地上。”
藍妹妹飄渺的聲音在我眼前展現出了一幅幅圖片,連在一起形成一段動態的畫麵,中間閃爍著一幅景象--一個被煙熏黑了的小山洞,一個昏暗的燭燈在灶台上閃動著金色的光芒,燈下有一個和尚在念經,旁邊是一張草席鋪的床,角落裏是一眼清泉,那是多年前我去九華山時看到的一幅情景,時至今日,那甘甜的泉水的味道和那和尚披著袈裟勾曲的側影猶在眼前。
“靈山開九華”,九華山是所有名山中最具靈氣和最適合修行的道場。滿山綠樹從中星羅棋布的修行房和隨處可見的修行洞使其絕然有別與其它廟宇輝煌刺眼的佛教聖地。真正的修行不需要視覺上的震撼,心有所持哪裏都是道場。
“現在,也不知道她怎樣了?” 藍妹妹自言自語。
我看著藍妹妹,心中有些嫉妒:小樣兒的,還住過山洞!天下靈氣幾分,被你占去何多?
小店裏供應新鮮的山羊奶和像蒸餃一樣稱之為“饃饃” 的東西,裏麵是羊肉餡,非常鮮美。
一杯羊奶和幾個饃饃下肚,胃裏又是翻江倒海,於是飛似的跑回客棧如廁。
-------到此一遊片與非到此一遊片之間華麗的分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