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dy Weiser(戲譯朱棣·淮哲,因她年事已高,尊稱朱奶奶)是俄羅斯和羅馬尼亞猶太人的獨生女,父母移民到德克薩斯是為了她不再受政府迫害。可是朱奶奶讀高中的時候,交了個黑人同學朋友,發現德州政府很是迫害黑人,後來她隨丈夫去紐約州北部軍營當軍嫂,發現好多美國小夥子不想去越南當炮灰,就搭她的車去加拿大蒙特利爾,而她的做法竟然被監視了,聯邦特工竟然冒充逃避兵役的跳上她的車,想套她的話。不過和影視作品裏不同,他們偷聽電話時,同事之間聊天竟然可以從朱軍嫂這邊聽見,而跳上車的那位,貼在胸口的麥克風竟然露了出來。朱嫂想,為什麽一個國家會強迫不想當兵的去當兵呢?她就靠軍官丈夫的福利讀了紐約州立大學的心理輔導碩士,開了診所,專門服務於受此壓迫的人群。丈夫因此受牽連,仕途受阻,憤然退役,兩個人回到德州,他去當了建築師,她一邊申請移民加拿大,一邊繼續開診所服務壓抑人群。因為從小愛攝影,朱奶奶想,何不請病人拿家常照片來,邊看邊談?於是1970年代,朱奶奶成為早期照相療法的先驅。當時有個英國人Jo Spence,自己一邊攝影一邊治療自己的心理問題,她們倆互相不知道對方都找到了通過照片或者照相來輔導別人或者療愈自己的方法,各自發明著相似的理論,直到1980年代中期,通過寫信彼此認識,Jo住到了朱奶奶溫哥華的家裏,一起開講座。但是好景不長,Jo很快生病過世了,讓朱奶奶特別哀傷。
1973年,加拿大批準了朱奶奶的移民申請,她開始在溫哥華和德州間穿梭,1976年,她得到加拿大國籍,當天去了溫哥華美國領事館,把她的美國護照送進去,放棄美國國籍。裏麵的工作人員說:您可想清楚了,別人花好多錢要這國籍,你卻放棄了?朱奶奶義無反顧,從此不可以在美國工作、有收入。直到2003年,美國給她O簽證,作為海外引進高端人才,允許她在美國教書。
在朱奶奶看來,一張普通的照片,不是在攝影那一刻終止了,而是從那一刻開始活了,並且比人活得長,而且故事從此開始。平頭老百姓擁有廉價照相機之後,日常的照片,不管是合家歡還是單人照,都把“過去”帶進了“未來”,都是不經意的自媒體作品,都是巨大信息的儲存者,特別是很多人裝在錢包裏的照片,沒有比這種照片更響亮的聲音:我愛你!我想你!很多人擁有的日常照片,裏麵的人過世了或者失聯了,但是裏麵的感情還在,隻是很多人不去凝視這些照片了。所以朱奶奶請她的病人把最普通、最日常、最稀鬆平常的照片帶來,他們一起對著這些照片談論,以求療愈各種心理創傷。
1980-1990是照相療法的高峰,國際上開了很多會,很多先驅發現各自閉門造的車長得大同小異,而他們大部分人卻不能進入主流高校教書或做研究,朱奶奶在溫哥華舉辦的好多期培訓班也隻能發簡單的培訓證書。因為從心理學看來,這隻是一個技巧。
朱奶奶現在住在溫哥華外圍的一個海島上,終於有了電子郵件,也開始認識到手機可以自拍,她這樣的年紀,無可厚非。但是她一輩子走心理學的路徑,卻不知道平民照相本身是自媒體,從傳媒學的角度,完全可以做很好的科研,特別是很多照相,當初覺得可有可無,現在翻翻手機,卻開始看見其中的珍貴了,自媒與自愈是傳媒與心理研究的交叉點,很多有意思的研究還沒有展開。而朱奶奶的先驅精神卻值得認可,她的坎坷,也在她自己很多拍攝德州70年代暴動的照片裏被保留了。朱奶奶唯一感歎的是她這些照片,她走後,誰還會要?誰還會看?誰還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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