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今年是我們的女兒“離巢”已經整整10年了。而現在的她已經成為了人妻人母。
記得10年前,在她將要離家的前夕,我對她說:“ 女兒,我將來也許會寫一係列關於你長大的故事 ” 。她說:“ 好啊!如果我成功了,你就寫吧 ”。我說:“ 為什麽要成功才能寫啊!” ,她說:“ 你想,誰會有興趣讀一個普通人的故事 ?”。聽她說完,我隻是笑而不語。她哪裏知道,“ 成功 ”在我這個母親心裏的意義。
在女兒成長的過程中,作為母親的我,好像已經獲得了無數的“ 成功 ”。例如,她從小無病無痛,隨著我們的顛沛流離健康平安地長大;她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她在高中時近兩年的叛逆時期,“ 軟著陸 ” 地回歸於她正常的人生軌道;她幸運地進了大學學習,並順利畢業;還有,她現在有一份喜愛的工作,和讓她感到幸福的家庭….。而我們作為置身於其中的父母,在這個漫長過程中,雖然經曆了磨難和煎熬,但也伴隨著孩子的成長而得到了成長。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回想起女兒大學畢業那個夏天的一個上午,她鄭重其事地將我和她爸招來,說有話要對我們說。她告訴我們,目前她得到兩個公司的Offer。一個是位於本市溫哥華的一個商業谘詢公司;另一個是位於多倫多的寶潔公司(P&G)。她考慮再三,決定接受多倫多的offer 。大約還有2個月的時間,她就將離開我們,去位於多倫多的公司報道。
女兒就讀於本市的SFU, 四年的本科她讀了整整五年。其間跨了三個專業,傳媒,財會和巿場。每一個專業都是因為進入了實習,了解專業所做的具體工作後,發現自己不喜歡,然後回學校再改專業。終於,最後以財會和市場專業的學士學位畢業。
盡管女兒大學畢業,可能要遠走他鄉是早巳預料之中的事。但一想到她馬上就要離開,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啟開她單打獨鬥的新的生活。心裏縱然是萬般的不舍,也難以開口反對。因為年輕時的我們也不是同樣渴望外麵的世界嗎?女兒看了看我們的表情。她用少有哄人的語氣說:“ 你們倆個還年輕,現在還不需要照顧。給我十年、十年後我變得Strong 後,回來才有更好的能力來照顧你們 ” 。我們還是沒有出聲。 停了一下,她又故作輕鬆地說:“ 我巳經想好了,十年後,等我回來,我打算在你們附近買房子,那樣的話,我有自己的空間,也很方便照顧你們….”。
“十年” ?不知道在年輕的女兒心目中,十年是什麽樣的概念?她可能不會去想,十年對於年紀大的父母來說,會有哪些難以預測的可能性;十年後她完全有可能身不由己地不能兌現再回父母身邊的承諾;還有,孩子離家,以後再見便是客人…。想到這些便是辛酸。
人真是很矛盾,作為父母也不例外。住在家裏的女兒,由於生活習慣,也常常引起我們的抱怨。例如,臥室的散亂,衛生間堆滿了待洗的髒衣服。隻要她在家,廚房的水槽裏常常會堆滿了她用過的各種杯子。有喝冰水的;有喝咖啡、有喝果汁的。之前我們也為此進行過“你死我活的鬥爭” ,但最終敗下陣來的還是我們老倆口。我和孩子她爸之所以放棄與她爭吵,是因為我們在一本《如何與叛逆期的孩子相處》的書上讀到了這樣一個觀點。書上說,對於叛逆期的孩子,要盡量避免與他們發生觀點不一致的爭執。避免爭論的範圍可以放寬,放寬到隻要不觸碰法律,或者危及生命。當然,實在不爽的時候,我們也會嘮叨,但嘮叨的音量也有效地控製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範圍之內。
從傳統家教角度說,一個不能夠有序地打理自己生活的人,是不會有能力做好她將來的工作的。我們的父母是這樣管教我們的。自然,這也就成為了我們管教下一代的思維模式。但有一次,我私闖她的書房,看到她的Agenda 上端正、整齊和有序地記錄著她在每一個月,每一個星期,以及一天當中的每一個時段要做的事情。書架上訂滿了各色的紙條,有課時,會議、要見的人和時間…各種標記和提醒。這讓我意識到,作為父母,我們對長大後的孩子的了解十分有限。我們貫於以他們在父母麵前的表現去定度他們在職場和社會上的表現。這顯然是不對的。家隻是孩子人生中的一個驛站。我希望,當她走遍了全世界,也仍然記得,在這個驛站,她曾經度過一生中最安全,最溫暖和最任性的時光。
女兒的爸是家裏管帳的人,他打算將我們付了一半貸款,正在按揭中的居所作為抵押,為女兒從銀行借出一筆首付。在她將去安家的多倫多,以她為戶主,找一個安身之地。孩兒的爸知道,對於大手大腳花錢的年輕人,這是一個可行的,迫使她攢錢的方法。我們也很清楚,這個決定,將我們能付清現有住房按揭貸款計劃整整推後了十年。
七月的最後一個星期,P&G 雇用的搬家公司如期而來,盡管我們認為,要搬走的東西不算多。但他們還是來了四個人。其中兩個年輕的拆卸大件的家具床和櫃。而兩個年紀稍大的,則幫助整理衣櫃裏的衣服和雜物。他們很有經驗地分類,打包、裝箱。一個上午、他們帶走了女兒全部的家俬,留下了女兒的空蕩蕩的房間。
搬家的第二天,也是女兒啟程的曰子。女兒是第二天一早7:30的飛機,可晩上10:00,她都沒有收拾隨身行李的打算。這讓我心急如焚,忍不住提醒她。她說第二天早上再收。正如我所料,第二天早上錯過了那班飛機,補了200刀後,改乘1小時後的另一班機。孩她爸趕著上班匆匆和女兒道別後離開。
雖然很無奈,但我還是很放鬆地安慰她說:“ 這不是很好嗎?媽媽又可以跟你在一起多呆一會兒” 。離開的時候,讓我很意外是,很少有親近舉動的女兒突然走過來,緊緊地擁抱著著我,長時間不鬆開。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如小時候哄她睡覺時一樣,說:“記著,雖然天地很大,也會有累的時候。如果不想飛了。就回到爸爸媽媽身邊,你的家永遠在這裏!” 。她還是不放開。於是我輕輕地,又堅決地推開她說 “ 走吧,不要又誤了機,還要再付200刀。” 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直奔安檢入口。同時,我也扭頭轉身,淚入泉湧地走出候機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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