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黃花》第四十五章 紅塵
看著兩個年輕人頹喪的樣子,白發道長緩緩的喝了一口茶,給他們時間消化這些他們意料不到的現實。
解了碎心咒的宇初的心就像在大海上被狂風暴雨掀翻了的船隻,整個人像被死死的按在深海裏,無法呼吸,無法思維,又無法上岸,看不到有任何的希望岸邊他可以遊過去依靠。
當初在迷惘中,他發現詭道的這個碎心咒後,如獲至寶,給劉萱說是合巹咒的美好名字,是包含了他對於劉萱有過太多的未來幻想,幻想著琴瑟和鳴的比翼齊飛,哪怕不要這紅塵中的各種儀式,他隻要能和她在一起,他就滿足了。
劉萱也震驚了,她沒有宇初痛苦而是痛心,因為她早把情愛的種子煮熟了,隻是這回被宇初感動而動了春心。她在路上對宇初的懷疑是對的,劉萱痛心宇初用極端的手段,讓人又憐又痛又感動,為了和她在一起,他和命運鬥爭。
可他是學道的,還是正一道的掌門人,這樣逆天而為,他應該知道是違背了道啊!
這一瞬間,宇初心裏生出來一種強烈的情緒來,他覺得四叔在父親羽化後,給他看的和席應真的道教內的恩怨,是有明顯目的,他是借自己化掉往日的恩怨,同時也化掉了他和劉萱的未來可能,因為他知道他和劉萱所有的過往和心意。
沒有了碎心咒,以後劉萱又像是從前,將要在他未來的生活中消失不見了,讓他無法掌控,這種情緒影響著宇初的心,有一種憤怒和惱火在心中發芽了。
宇初握著茶杯的手有些顫抖,就差找個地方發泄眼淚的雷雨了,原來他們是真的不可以在一起?宇初仍然不死心的抬頭說:“我如果不在乎我的陽壽,就隻想和她恩愛的生活在一起十年,八年,或是隻有一年,我也願意呢?”
白發席真人道長抬起一隻眼,眼光和藹,就像父親看著自己下一代人,範了當初自己那般的傻氣和衝動魯莽,還是心慈手不軟的斬釘截鐵的說:“你們不可以這樣!”
“為什麽,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我想如何活是我自己的事!”
“你們的生命不是你們自己的,而是我們道教正興的依靠,想當初我和劉伯溫各自扶持一個反軍首領,和元朝抗爭,就是有種默契,無論哪一方勝利了,都是我們道教占了先機的國師之位。
我們的道術比賽,我是輸了,因為陳友諒和朱元璋隻能有一個做皇上,天無二日,但是我們道教被我們倆雙保險,最終贏得新朝聖上倚重的局麵。
在元朝時期 ,我們道教和佛教當朝論理法,當時元朝皇帝拉偏架,我們道教慘敗,代價是整整的燒毀了7800冊道教經典的刻板,那是要斷了我們道教的根脈啊!為此我們道教修道的高者才同仇敵愾的下山參加反元戰鬥,就是想複興道教,贏回道教發展的空間和大環境。
劉伯溫為了贏我,他借了他的陽壽和兒子們的陽壽的代價,還有你父親張真人也是的,才有了現在的局麵,正一道領導天下道教的局麵,你們怎麽隨便能毀掉我們這一代付出的生命和心血呢?“
“什麽,我父親借了陽壽?還有我兄長的?“,劉萱再次震驚。
“什麽我父親也,,,“,宇初也是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父輩們為了道教的拚搏看來確實是以生命的代價,看似沒有刀光劍影,其實卻也是血雨腥風,劉萱想父親怪不得對兩個兄長欲言又止的愧疚感,告訴自己有守望劉氏香火的任務,原來故事的背後是這些流血的殘酷。
席真人繼續說:“你們想,劉基是在華山修道,和他一起修道的人都得道成仙了,他的功力修為該有多高你們是知道吧?他曾經說過,願意以一己之身換的四海消兵甲,鄱陽湖大戰後,我瞎了一隻眼,但是後來我看到伯溫失去了滿口的到牙齒,我就明白了,他陽壽快盡了,而宇初的父親今年羽化,其實年齡才四十三歲,他用了什麽法我不知道,但是絕對是和劉基差不多,哎!”
劉萱和宇初簡直又一次震憾了,同時還有些羞愧,他們的父輩用生命去振興道教,而他們卻用生命去換得兒女情長,兩個人同時低下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同時心裏對父親都肅然起敬。
看著他們的情緒變化,席道長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又拿出一本書對劉萱說:“這是詭道的招魂術秘籍,就送給你,你是七星,也是太陰星,這本書適合你,現在你們就是我詭道最後術數的傳人了”
劉萱感恩的接過這本古老發黃的冊子《魂咒》,深深的給席真人鞠了一躬,說:“謝謝真人傳道授業解惑”
白發的席真人默默的看著兩個被他搞得慘兮兮的年輕人,最後講解詭道術:“你們都知道詭道是脫離在正統道教之外的,最厲害的法術是算沙,宇初的聰穎應該是能夠參悟。
詭道認為的陰陽術,陽是九天之外的太陽和至陽,其實也是瑩火之光,而整個宇宙虛無酷寒才是正道,底下有十層,無盡的黑暗才是廣博。人們都沒有認識到,統治這個世界的不是眼前這微不足道的的光明,而是無盡的黑暗和酷寒。“
“所以修道陰陽術的大家,都是要保陽,坊間說的采陰補陽,其實在詭道看來是危險的,所以修仙之人都沒有成家,或是成家後又離家出走,就是養精蓄銳是保陽氣的根本。
女人的陰是對陽的微弱之光的損害,特別是七星,她是魁罡,又是命中太陰化忌,說明是至陰之人,所以你們的結合是危險的,不僅毀了宇初,也會毀了至陰的人間化神!”
經過席真人一指點,聰慧的劉萱和宇初一下子明白了詭道核心密意,是為什麽說是主肅殺和行坤道了。劉萱終於明白為什麽父親,張中仙人,璿璣道長都說自己的不婚的命盤的原理真髓。
“把你們兩個的手給我!”,席真人命令般的說。
在各自思索中聽到席真人的話,劉萱和宇初恭恭敬敬的把各自的手遞給了席真人,席真人兩隻手溫暖的各握住兩個年輕人的手腕,半合著眼說:“你們開始入定!”
宇初和劉萱服從的開始半合著眼,腦中剛入靜,劉萱就覺得身體上有排山倒海的一股暖流從手臂上傳過來,在自己內丹田徐徐不斷的聚集,劉萱感覺這股能量比玉鏈他們的輸入的能量還要強大,半個時辰後,席真人鬆開了他們的手說:“我將必生修為都傳給你們了,以前是因為有老母尚在,所以我不敢借壽,而隻用了我一隻眼睛的代價。
現在我無所牽掛,就把我的修為傳給你們,就當是補償你們此生不能婚配的遺憾吧,無論你們是否有夫妻之名,還是一旦有了夫妻之實,都將是我們道教滅頂之災,切記!我累了,你們走吧!”
劉萱和宇初肅然起敬的站起來,給席真人鞠躬,也是一種無言的承諾。他們倆終於明白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了。
這時候就看見失去百分之九十真炁的席真人的臉一慢慢皺在一起,身體似乎收縮了一半,閉目靠在椅子上沒有力氣說活了。
宇初懷著愧疚和感激之情,把席真人從椅子上抱起,輕輕的走到床邊,把席真人放到床上安置睡好蓋了薄被子。
席真人微弱的說了聲:“謝謝!年輕人,切記,你們任務很重,要複興道教,把毀掉的七千八白冊經典都複原出來,我們這一輩沒有做完的事,你們要繼續。”
宇初和劉萱鄭重的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他們這新一代人對道教的承諾。
席真人看到他們點頭,放心無力的閉上眼,抬手搖了床頭的鈴鐺,剛才那個小道士進來說:“你們可以走了,讓我師父好好休息吧!”
宇初和劉萱沉默的從靈應觀走出來,兩個都沒有了剛剛進來時候的興致勃勃的神情,宇初在寄馬站拉出來自己的馬車,獨自往前走,到了十字路口才回過頭,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們找個地方歇息一晚上,明天趕回龍虎山。”
劉萱沒有作聲,也隻是點點頭,也不知道宇初看到沒有,他倆就這樣默契的走著,到了一處客棧,宇初要了兩間客房,掌櫃的帶他們上樓後,宇初頭也沒抬的說:“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他就進到門中馬上關上房門。
劉萱隻好獨自進到隔壁自己的房間,忽然覺得肚皮咕咕叫了,就給掌櫃的說:“店家,來點飯菜,有什麽方便的給墊墊饑。”
“好嘞,你等著,兩碗陽春麵如何?”
“好!”
劉萱躺在床上想著席真人的話,輾轉反側的想著爹爹和張真人他們為道教獻身的事,特別是兄長的命運,和以前父親吞吞吐吐的沒有說出來的話。
劉萱打開手裏《魂咒》的冊子,想著自己世間所有的好事都能得到,就是沒有男女感情,這是幸還是不幸呢?劉萱腹誹的自嘲,就當自己是個女太監吧,這次完全是一個絕情之旅,不知道宇初該多難受。
“客官,你的麵來了!”
劉萱打開門,店小二送來兩碗香噴噴的陽春麵,蔥花翠綠飄香引人食欲,劉萱接過來說聲,“謝謝,”
劉萱把盛食物的盤子放在房中的圓桌上,就去敲宇初的房門。
“宇初,宇初!你開門,我給你送碗麵,”
劉萱敲了半天,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正想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忽然宇初的房門打開了,宇初伸出有力的手,一把拽劉萱進入了房中關上門,緊緊的把她擁抱在自己懷裏,嘴裏喃喃的說:“讓我好好抱抱你,以後我們再也沒有機會了。”
說完,宇初和劉萱緊緊貼在一起,劉萱可以感覺他的身體溫度和顫抖,聽到他猛烈的心跳,劉萱被勒的幾乎喘不過氣了,好不容易過了一會,宇初鬆開手,用一種星空浩瀚的眼光望著劉萱,就好像要把她映入自己頭腦的星海裏麵。
看不夠劉萱的他,用冰冷的雙手撫摸捏著著劉萱的臉,舌頭想說話似乎被絆住了一般,劉萱感動的淚水盈盈,也是愁腸百結的無言以對。
“不能有夫妻之名!不能有夫妻之實!”
宇初喃喃的說著,一緊縮眉毛,他雙手再次用力緊緊的捧著劉萱的臉,端詳她的唇,她的桃花潭水般神秘的雙眼,看著這個夢中的佳麗,近在尺寸卻命隔紅塵千萬丈,積累了多少日夜的思念,在內心焚燒煎熬,最後終於放開了劉萱的臉,蹲下嚎啕大哭起來,像是把積累的悲哀都宣泄出去。
劉萱被忽然的感情風暴襲擊的,顧不上被捏弄疼的臉頰,又感動又悲傷的蹲下來,擁抱著宇初說:“不用傷心了,我們還可以是親人啊,你就真的當我是親兄弟。”
“可是我不缺兄弟!”
“那就當我們是姐妹!”
“去你的!”
傷心的宇初一秒破功的破涕為笑,站起來,使勁的擦幹了臉上的淚水,一張大人般的莊重的臉色回歸,說:“我好了,以後不會這樣了,我們吃飯吧!”
說完宇初小心翼翼的撫摸了劉萱剛才被自己蹂躪發紅的臉頰,說了聲,“對不起,我失態了。”
劉萱搖搖頭開玩笑說,“沒關係,隻要你解氣,揉爛了我都願意,反正我以後也不靠這張臉嫁人吃飯。”
宇初被劉萱的玩笑給搞得難過的氣氛起不起來了,一臉掌門人的氣勢般搖搖頭走出自己的房門。
他開門走到劉萱的房間,不客氣的端起桌上的碗吃起麵來,劉萱看他終於神情又恢複了掌門人高達精幹的氣場,心裏有些放心了。
吃完飯,宇初換了一身衣服,把席真人的秘籍收好放到懷中,情緒鬥轉星移的說:“七星兄,我們出去轉轉如何?”
劉萱笑了,說:“好啊,你看這樣挺好的不是,我們有沒有損失什麽,”
宇初不甘心的說:“先這樣吧,我們共同努力吧正一道的大事辦完,我想還是有出路的,反正我以前也是想的是先搞道教的事業,現在換湯不換藥也差不所多。”
劉萱吐吐舌做個鬼臉反諷他:“那你剛才?”
宇初要麵子的大言不慚的說:“我那是和昨天告別,現在你這個月亮還在,我最近的樓台當然想開了,嗬嗬。”
少年的紅塵似乎又有了平靜和希望。
宇初和劉萱在回龍虎山的路上,宇初坐在馬車前趕車,一路上有些少言寡語的,劉萱見到了覺得要鼓勵一下他,於是在他趕車時候對宇初說:“宇初我給你念首詞吧?”
宇初坐在車前,身體隨著馬車的顛簸點頭說:“好”
劉萱大聲的朗誦道:“車遙遙,馬憧憧。
君遊東山東複東,安得奮飛逐西風。
願君如星我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這首南宋範成大的詩一下子把宇初心情從看破紅塵,帶回到少年恣意在紅塵瀟瀟灑灑的境界,是啊換個角度看問題,心情真的不一樣,畢竟他們還如此的年輕。
宇初聽後眉頭展開,停下了馬車在路邊的一處樹下,深情的把劉萱從馬車裏抱下來。
宇初摟著她說:“七星你說的真好,月暫晦,星常明。君如星我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我們還年輕,應該像父輩們學習,把父輩和時代賦予我們的任務先完成了,哪怕是此生望月共白頭,哪怕是相隔千山和萬水。“
劉萱點頭也真誠的看著宇初善解人意的說:“你看,我還是七星,你還是宇初,我們沒有損失什麽,你肩上擔子太重了,你要多保重“。
話說開了,兩個人心情開始恢複了八成的出門時候的熱度,兩個人才開始互相討論從席真人那裏獲得真炁和秘籍。
宇初問:“席真人給你渡 的真炁,你感覺如何了?“
劉萱說:“我這次覺得好像有內丹結成了“
宇初:‘那你練功不能懈怠,有了內丹我們可以做跟多是事情。”
“什麽事情?“
“我們可以騰雲遊曆天下名川,紅塵作伴,把心裏的相思草都給它徹底拔掉。“
“好,月裏蟾蜍推落地,隨時可得廣寒遊。“
“嗬嗬嗬,太好了,七星此生有你,可圓可方,可鹹可甜,真是快慰的事情“。
劉萱問:“我覺得你內力精進的很厲害啊,我都崇拜你了“
宇初高興的說:”真的,那我還要努力,不過席真人的那本術書,是個難啃的骨頭,道衍已經突破了我要努力了。“
“那麽魂咒要不要拿去一起參悟?“
“不了,我們分工,你攻魂咒,我攻算沙。“
宇初駕著馬車到了江西境內,由於劉萱收到了二哥的來信說兄長劉璉現在江西布政司任職,因為離龍虎山不遠,劉萱想讓宇初把自己送到南昌城門外,自己去看兄長,讓宇初自己先返回龍虎山。
所以宇初把車馬梢繞一些道,朝南昌城駛去。在省城門外馬道的一處茶館休息,宇初前去喂馬,劉萱在茶攤坐著喝茶,就聽見幾個讀書人在茶攤上搖頭擺尾的歎息說:“劉伯溫的兒子可惜了,多好的一個人啊!“
“就是,就是,說是跳井而亡,肯定被害的,官場凶險啊!“
劉萱聽到後,簡直是一個驚天的噩耗,讓她難受的要昏過去,哥哥,他們說的是大哥,大哥不是才在江西布政司任職嗎?怎麽會跳井自殺?“
劉萱趕緊的跑到說話人們是桌前,著急大聲的問:“你們說劉伯溫的兒子死了,怎麽死的?“
一個秀才說:“是啊,他是才被聖上派到江西任職的一年,說是在基層鍛煉,為了以後有大用,可惜了,昨晚跳井死了“
“什麽????“
劉萱就覺得急火攻心,天旋地轉,這時候宇初及時趕到,扶著劉萱坐下,劉萱一下子受不了伏在桌子上大哭起來,父親才去世不久啊,兄長又被害,劉萱痛苦不能自持,她要去州府衙門搞清楚,為哥哥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