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末的一九九九年底，連收破爛的都在煞有介事地擔心著“Y2K”，似乎整個世界都命在旦夕，隻等著元旦的一聲鍾響就撒手人寰了。那時候，誰有台內存一個G的電腦，能把別人羨慕得跟今天吃不起豬肉的在網上瞧著別人啃豬蹄子一樣，一邊嘴裏流著哈喇子，一邊心裏翻江倒海。我這麽說，是因為當年我就有這麽台日製NEC的時髦貨。這台四方傻大的電腦，讓我掏的傻錢就別提了，不過它倒是從此治愈了我冒傻氣的毛病。要說比爾蓋茨改變了世界。那改變了生活的就是手機。
說起啃豬蹄子，如今在“快手”上啃豬蹄子的比比皆是。這個五年前才火起來的自媒體，如今注冊用戶已超過五億人，每天進進出出的活躍用戶超過一億人。其他自媒體，像“抖音”，“小咖秀”，“逗拍”…盡管也各自拉著一幫子老鐵，它們跟“快手”比，還是有距離的。
不知為何，在“快手”上啃豬蹄子的多是些年輕女人。要不就是些把自己P得有模有樣的大媽。年紀大些的男女隻是上來蹭個熱度，臉皮薄的很快就閃了，臉皮厚的扒在那，就像拉了秧的茄子，在風中搖搖欲墜，成了網民嬉笑怒罵的發泄對象。這年頭，裝嫩容易，裝酷可得有能壓住陣的實力。
前陣子，黨喊了幾嗓子淨盤反浪費的口號後，網上靜了一陣子。很多吃貨把肉換成了素菜，量也見少。他們一邊吃，一邊左顧右盼，個個心事重重的樣子，像是怕正吃著，忽然黨從天花板跳頭上。最近，吃貨們似乎隨著降溫終於紛紛地在冬天裏複活了。吃火鍋的，扒麵條的，就著大醬吃紅薯，啃白菜幫子的，拿小刀割烤肉的…都回來了。最逗的是，不但啃豬蹄子的又回來了，還出現了一大批吃烤豬大腸，羊小腸，紅燒肉，五花肉，肥肉，醬肉，豬頭肉，豬耳朵，豬心，牛筋，羊蹄子…的。這些隻吃肉的跟網上圍觀的配合默契，他們在網民的起哄聲中，嘴裏發著放肆的吧唧聲，有的像千軍萬馬奔騰而過，有的像粉碎機喀嚓有聲。很多女人衣冠楚楚，描眉塗眼，抹著口紅，不甘落後的男人有的瘦骨嶙峋，有的腦滿腸肥，但他們吃的卻都是些“硬貨”，大坨的肉，整扇的排骨…
這些吃貨把其他在快手上自吹自擂，裝模做樣的全攆下了台。原來以吃素為主，抿著小酒，咂吧著嘴裝扮成小資的，沾著大醬吃蔥的，吃烤臭豆腐的，吃紅薯，啃老玉米的…也都隨著季節變化而減少了。通報貪官被雙規的，騙錢的，賣假貨的，拍短劇的，自嘲的，耍橫的…似乎都在掉粉，似乎都在饑腸轆轆，似乎都在摩拳擦掌地開始往吃這條道上擠。要不印度網友直接把“快手”稱為“小吃頻”呢。
以前有句話叫做“吃是為了活著，而活著不是為了吃。”如今“快手”上的吃貨徹底顛覆了這種雞湯式的裝模做樣。他們不但把吃當成了目標，而且靠吃扶搖直上，在一本正經和假裝正經的文化中扮演著笑料，娛料和調料的多重角色。在他們的七手八腳之下，中國的吃文化被誇張地放大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
除了吃貨之外，快手上還有相當多的一批靠色走紅的少婦。看打扮和長相，她們的條件都不錯，可就是“找不著”合適的另一半。於是隨著她們的搔首弄姿，在跟帖留言裏就湧出來一大批打情罵俏的男人。有的甜言蜜語，有的直截了當，有的話中有話，有的兩眼發直。這些女人可能不全是騙子，但是其中有相當多的騙子或者靠玩弄正常人的感情增粉並以此賣貨賺錢的。她們的那種恬不知恥，見人就習慣叫幹爹，老公，大哥的架勢讓人覺得這裏不是下等妓院就是個下流場所。這些賣慘的女人多半都有自己的網店。少的賣六七種貨，多的幾十上百種。快手受政府的威嚇，也不斷發出不得騙賣違法的警告，可是一個上了幾億人的自媒體平台，你管得過來嗎？所以快手有時候使人覺得置身一種烏煙瘴氣，美醜不分的雜耍醜劇之中。
快手上數量最多的騙子，除了玩弄別人的感情，都在賣“古玩”和“寶石”。有的事先把貨埋藏在某個去處，然後連挖帶扒地就尋到了寶！由於這些騙子文化知識背景有限，常常破綻百出，在不該出現化石的土層中發現化石，不該出現值錢東西的地方淘到了“寶”。快手的功能之一，其實就是產生一個笑場，並以此招來呼朋引眾的圍觀。
在任何自媒體平台上引人注目的個人背後，都有著一個團隊。這個陣容相當於一個微型電影攝製組。他們為了靠主播賺錢，要負責劇情編排，場景設計，燈光攝影等一係列的工作。網紅就是戲精。那些紅了的都是高顏值，好身段的年輕女性。如果她們再長著伶牙俐齒，能言善辯，她們不火也難。至於快手上認真努力出於各種原因想成為網紅的普通人，他們要麽時間精力條件有限，要麽缺乏原創能力，隻能照貓畫虎，東施效顰，發發牢騷，用嘩眾取寵的方式生存。為了出名，他們會花錢買排名，提高點擊率。但他們始終隻是個玩家。時間精力都搭進去了，錢隻出不進，根本就別想著做夢賺錢。
快手是一個了解中國底層社會的窗口。它就像一麵鏡子折射的是生活現實。這種宣泄對生活壓力大，受教育有限的普通民眾來說是必要和必需的。每次有宣示貪官汙吏下馬，逃犯歸案的段子，跟帖的民眾都是歡聲四起，大快人心。快手把老百姓對生活的期待通過一個個的段子演繹得一清二楚。跟微信，抖音等其他自媒體一樣，快手終於把一個氣象萬千的世界活生生地展示給了懷著夢想的中國人。
2021年1月3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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